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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玉珩掀开帘子,手中抓着她让赵大喜送过去的关于这次灾情的计划,神色冷淡的看过来。
他面上没多少表情,宁诗婧却感觉到如刀一般的锐利刻薄,仿佛随时准备着暴起伤人。
她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小皇帝的哭声停了片刻,抽抽噎噎地不敢再继续放声哭嚎,而是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怪可怜的。
宁诗婧瞧着他一边泪汪汪一边看钟玉珩害怕的模样,心底里发软,道:“咱们外面说吧,钟大人。”
率先出了内殿。
钟玉珩不置可否,跟着走出去,外殿已经空了,剩下钱乙面无表情地抱剑靠在柱子上。
宁诗婧转过身,不等看清面前的人,便被手掌按住肩膀,推得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脊背贴在微微泛着凉意的柱子上。
她抬头看过去,钟玉珩鸦黑色的长睫垂下来,一双黝黑的眼眸映出她意外中透着几分恼怒的脸。
他低着头,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徘徊许久,才又问了一遍:“娘娘还没说呢。那个流言,娘娘很在乎吗?”
他身上的冷香是极淡的,若有若无,除非贴的极近否则根本闻不到。
宁诗婧却觉得被这淡淡的香味熏得晕陶陶,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思绪,咬着唇瓣反问道:“事关哀家的名节,哀家不该在乎吗?”
他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今年才刚十七,岁数实在是不大,整个人像是娇艳艳的花儿,经不得风吹雨打。
只有他才知道,她这份身娇体弱的身子底下,藏着怎样惊人的倔强和坚毅,有着怎样不肯弯曲的脊梁。
越是探究,越是叫人想要了解的更多。
这会儿她的脸上带着冷意,又透着点愤怒,一双茶色的总是显得温柔又无情的眼眸,因为这份激烈的情绪反倒多了几分生机。
真诱人啊。
钟玉珩仿佛被蛊惑一般,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摸一摸她那双动人的眼,却被她猛地一偏头躲了过去。
宁诗婧怒意更甚,重重地喊了他一声:“钟公公!”
她好歹也是大安朝的太后,他这样的轻浮态度,又在有了流言的当下,他当她是什么了?
钟玉珩的动作顿了下,习惯性的勾起了嘴角,道:“娘娘自然是该在乎的。臣……”
他斟酌了片刻,仿佛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说法儿,皱着眉浅笑着问:“臣其实更想知道,娘娘觉得屈辱吗?”
宁诗婧瞪大了眼睛。
钟玉珩的目光不再看她,落到她耳侧朱红包金刻金龙的柱子上,平静的问道:“跟臣这样一个权臣,一个小人,一个奴才……一个低贱的太监,传出这样的流言,让娘娘觉得屈辱吗?娘娘觉得跟臣摆在一起被人议论,脏了娘娘的名声吗?”
他神色冷峻,锋利得带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无情。
像是竖起了浑身尖刺的刺猬,只为了保护自己柔软的皮肉。
撑在她耳侧的大掌握成了拳头,脸上却是仿若死水般的平静。
钟玉珩想,她们这些世家贵族,清流之家出来的贵女,总是这样心高气傲的。
寻常出身都入不得她们的眼,何况他还是真真正正,从一片糟污之中爬了出来,爬到了一个奸佞的高位。
更何况……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整个大安朝最有资格昂首挺胸活着的女人。
她迟迟没有回答,他的心口飘飘荡荡,一寸寸的凉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耳侧陡然传来一阵凉风,一个巴掌落在他的脸上。
宁诗婧仰起脸来,双颊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钟玉珩却踉跄着退了几步,茫然地看着她。
她真的很生气,瞪圆了一双杏眼怒斥道:“钟玉珩,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脑袋是连着咱们宫中的污水道吗?控控里面的水不行吗?一个流言你脑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给了他一巴掌的小太后娘娘气得不行,喋喋不休道:“不过是一个流言,什么侮辱什么脏了干净了的。在钟大人心里哀家就是这样的人?”
“哀家还当钟大人过河拆桥这才故意不作为,等哀家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或者被朝臣们以死相谏不得不沉塘烧死之类的……没想到哀家真的是高看了钟大人……”
“没有。”
不等她说完,钟玉珩突然伸出手,像是想要将她抱到怀里,却又克制地直视握住了她的双肩。
他深邃的黑眸看着她,重复道:“臣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宁诗婧吓了一跳,越发觉得他这样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皱眉道:“那钟大人是什么意思?”
她冷笑一声:“钟大人在这后宫中只手遮天,只怕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这样的流言却冷眼旁观,哀家倒要问问钟大人是什么意思。”
别说这个流言的另一个主人公是他自己本身,宫廷中有这样的桃色绯闻,他难道就这样放任自流?
钟玉珩微微一梗。
他自然是早就知道消息了。
只是……
他垂了眼,避开不答,只是神色认真地道:“娘娘尽管放心,这流言最多只在后宫中流传,绝对不会传出宫外。”
“钟大人真是好大的自信。”宁诗婧心头的火气更旺了几分,讽刺道:“钟大人处在高位,不但掌控着这宫廷内外众人的生死,还想要去操控人心。只可惜人心易变,钟大人可要小心改日被人心逼得走投无路。”
说完,她像是不想继续跟他纠缠,甩袖就走。
钟玉珩遵从本心,当机立断地伸手拽住她的袖子,嗓音低低的喊了一声:“娘娘。”
宁诗婧脚步一顿,忍不住咬牙,回头怒瞪他:“钟大人你要不要脸!”
位高权重的是他,占据上风的也是他,一天到晚在她面前装什么可怜?!
钟玉珩微微一笑,眸子中难得露出几分温情,瞧着她轻声道:“臣觉得要不要脸并不重要,法子管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