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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房,告别了周冲,我立马冲进浴室,把莲蓬调到最大,开始冲起热水澡。好像只有被热水浸泡着才能减轻我心里浓浓的呕吐感和恶心。直到整个浴室都雾气蒸腾,充满了沐浴露的清新香味,我心里才稍微好过一点,把自己用毛巾擦了擦,刚想裹上浴巾,又发现浴巾被我丢在了总台,只能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躺在床上等天亮。
过了没多久,被我丢在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过来一看是小璃的,就直接接了:“喂,小璃?”
电话那头小璃声音里满是揶揄:“怎么样啊小怜,有没有跟我哥一起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瞎说什么呢。”我啐了她一口,那头传来小璃嘻嘻哈哈欠扁的笑,我却隐隐约约从她的笑声中听到了男人低低的咳嗽声,心里头立马警铃大作,警惕地问她:“小璃,你在哪呢?”
“我在宿舍啊。”小璃被我乍然这么一问,也有点蒙圈:“怎么了?”
“你昨天什么事啊,匆匆忙忙地就走了。”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哦,没什么事,飞哥找我有点事。”小璃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明显是想敷衍过去,我猜到她大概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问。
小璃又问我她走之后周冲跟我聊了些什么,我想到周冲对小璃也颇多爱护,所以也不想告诉她那么多把她拖进人鬼的泥潭,所以就随便说了几句驱鬼的事就挂了电话。
知道的越多,事情就越多。这个定理我还是明白的,我之所以想找周冲了解关于鬼、关于鬼婴的事情,正是因为我已经陷身在其中,根本无法脱身了……
我不想让我唯一的挚友知道这些诡秘奇谈,向来周冲也是一样的心情。虽然小璃没有提到过他,可从昨天的事情看来,小璃显然很信任这个据说小时候很照顾她的远房表兄。
把烦心事放到一边,我打算换上衣服回宿舍,反正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用,我已经白住了一晚上,再让我住一晚上,就算不用自己掏钱,我也不想再麻烦周冲,何况我也不是舍得掏几千块钱住一晚上的人。
刚准备穿衣服,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什么,摸到白裙子的瞬间,那股臭味仿佛又出现在了我的鼻端,几乎是一瞬间,我一把将裙子扔在地上,捂着鼻子连连往后退。
这下可怎么办?我深呼吸了好久,平复了心中的翻腾,苦笑着摇摇头。
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我又没法再穿小璃的这条白裙子,让我怎么出门?
甚至连那件后来被我仔细捏着鼻子看了看吊牌——标价六万八的白色小外套我也没法再穿,这么想想真的痛心,遭遇了这么多鬼事才辛辛苦苦得来的一百一十六万刚一到账就有了六万八的支出——虽然是那位女士穿过之后放在这里崭新崭新的衣服,可我总得赔啊。
想了想,我沮丧地拨通了总台的电话。
总台的值班经理一听我的声音,就热情高涨地问我需要什么。
我隐晦地跟他说那件外套因为某些因素导致我不方便还回去,我愿意原价把那件外套买下来,顺便又表达了我还需要一套衣服的要求。
值班经理显然也有点吃惊,他顿了顿,保持着热情的语气对我说让我稍等一会儿。
看来高级酒店就是不一样。这么想着,我安心地又躺回到床上,扯过被子睡了过去。
没多久就被敲门声惊醒,一个甜美的女声说按照我的吩咐给我提供客房服务。
我一边捂着滴血的心一边裹着被子给她开了门,敲门的制服女士看见我这副样子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她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捧着一套裙装递给了我。
我送走她,刚换上这一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米色长裙,门就再次被敲响了。
我拉开门,意外地看到了周冲正浅浅笑着倚在门外,一身烟灰色剪裁得体的西装衬得他成熟稳重。
“刚睡了没多久就收到了一笔十五万的账单。”周冲扬了扬手,他的手指上夹着一张账单,揶揄地笑着看我。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该不会总台把我的账单都记到了周冲头上了吧?
我侧身让他进来,支支吾吾地说:“应该是总台记错了,你放心,这笔钱我打给你。”
一边说着,我一边就要掏卡,周冲抬手制止了我,说:“没事儿,这两件衣服我还买得起。”
我的脸更红了,请周冲坐下,给他倒了杯茶。
周冲喝了口茶,忽然正色:“我刚才回去,查了查关于鬼婴的资料。”
我的心也是一个咯噔,坐了下去听他慢慢说。
周冲告诉我,鬼婴自古以来,他们宗门内的记载只出现过两次,每一次都惹得天怒,降下灾祸,阴司更是会全力追杀鬼婴。不为别的,正是因为鬼婴身上至精至纯的阴气和鬼气……
鬼婴虽是鬼,可也是灵的一种,有神智,有善恶。可他宗门记载的这两个鬼婴,都是向恶的,用一身鬼气胡作非为涂炭生灵。一千年前的北宋出现过一个人鬼交合产下的鬼婴,在鬼婴降生的时候,天色气象打乱,无子的皇帝认为这是上天对他无子、皇朝后继无人的惩罚,只能从宗室中另选了婴儿过继为子,虽然这个被过继的婴儿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婴儿,却还是埋下了后宫失和的隐患。
后宫失和,国事也不太平,全因鬼婴降世而隐匿,使得天道震怒。后来是他的宗门祖师拼力找到了隐匿着的鬼婴将之超度,才缓解了状况。
至于另一个鬼婴,记载则是早在先秦时期,直接导致了秦国的龙气紊乱、二代而终……
我吓得出了一背的冷汗,可周冲却老神在在地告诉我,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
之所以说鬼婴作乱,是因为他们已经向恶,做了滔天的祸事无法被超度。可我生下的这个鬼婴,不知为何,天道没有预警,鬼婴出生时也没有别的异兆。现在鬼婴还小,神智懵懂,还是可以超度的。
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了一点,可脸色终究是不太好。周冲让我好好想一想,就回了他的房间。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心乱如麻,一会在想葛凌到底是为什么能让我生下这个孩子,一会又在想我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男人将我和小女孩锁在大院子里,好像就是在逃避什么东西的追杀。
我醒的时候,男人不是正在说什么“这里不能待,他们要发现皎皎了”这种话吗?
难道说,鬼婴终究会被天道所发现,然后被阴司捉回去处以魂飞魄散的极刑?
我大喘着气,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没注意到的是,在我发呆的时候,一张纸条像是羽毛一样悄悄飘落在了枕头边,而我一翻身,就将那张纸条压在了身下,根本没有发现那张纸条……
离怜香亭不远的地方,市中心一座独栋别墅里。
高大俊美的男人正轻拍着怀里小小一团的婴儿,男人和婴儿看起来都有些不太正常,男人苍白的脸上带着些青色,而小婴儿更是直接全身都是青黑青黑的,不正是葛凌和鬼婴……
“死过之后才摆脱处男身份还生了娃的,你做鬼也是鬼里边儿的头一份了。”一个瘦小干巴巴的老头推门进来,一只手里还抱着一大堆符纸。
葛凌看见一大堆符纸,嫌恶地皱了皱眉头:“拿走,离我闺女远点。”
李先生根本不理会他,一边把房子四周都贴上符纸,一边念念有词地念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嘴,瞪着葛凌:“要不是我保着这小丫头,她现在就得被阴司捉走你信不信?这可是鬼婴!鬼婴!”
葛凌嗤了一声,没有说话。
李先生又絮絮叨叨地说:“你还是这副臭脾气,我看也只有你给那丫头做饭的时候才稍微好一点,怨不得你生前身家那么丰厚也没有姑娘愿意找你,这在我们说来叫做阴阳不合……”
葛凌直接黑了脸:“资金减半。”
李先生一下堆了笑:“别呀,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就多说了几句嘛……”
葛凌理都不理他,哄着怀里乖乖睡着的鬼婴,直到鬼婴完全睡着,葛凌才一脸疲惫地跟李先生 走出房间,冷了脸色,问道:“查出来有什么办法了吗?”
李先生也收了笑,严肃地摇了摇头,叹息道:“只能躲着。”
他又说:“葛凌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虽然是捉鬼人,可我也得讲善恶。你不是恶人,也不是恶鬼,所以我愿意帮你。鬼婴初生,便有如璞玉,端要看你怎么教育。那姑娘只是个普通人,按理来说,你们是万万不可能有后代的,可她不但有孕,还生了下来,这里头必定有些古怪,这些事情,我老头子精力不够,你自己也得上心。”
葛凌阴郁地点了点头。
“你俩没再见面过?”李先生又问。
“没有。”葛凌摇了摇头,神色有点颓然:“她想打掉孩子,被我发现了。再说……她似乎一直都恨我。”
“这是难免的。”李先生叹了口气:“你是我好不容易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知道这些鬼神之事,所以你不会怕。可那姑娘不一样,她是个普通人,被我们带进了冥婚里头,平白无故地遭了难,她恨我们是应该的。”
葛凌不说话,手插在裤兜里摩挲着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男人嘛,哄老婆这种事就是要服软。”李先生劝他:“你哄哄她,说不定她就开心了呢。”
“你自己老光棍一个,就别说我了。”葛凌显然不想跟李先生继续这个话题,可他眉头微蹙,显然是把李先生的话听到了心里。
“你那个道术研究的怎么样了?”葛凌忽然开口问道。
“还魂之术,只是古籍里头有点记载。研究起来,确实是难上加难。”李先生头疼地说:“单凭我自己一人,确实有些吃力。我想了个法子,想叫我那些老朋友一起来研究,北边的无尘子,你听说过吧?道行颇深的,他虽不愿来,却遣了他的大徒弟过来,算算这几天也该到了。”
“你做主。”葛凌点了点头,优美的眉头微微蹙着。
“你阳寿未尽,就身死成鬼,是阴司的失职,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李先生安慰他道:“现在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把小丫头的事情瞒过去。”
“总有瞒不住的一天。”葛凌淡淡道。
“那你打算如何?”李先生问道。
“能耐如何?”葛凌眼里头暗涌波涛,一瞬间整个人邪气四溢:“神来杀神,鬼来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