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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业得到赢烨放钟羡离开的消息, 连夜冒雪赶到赢烨的寝殿苦劝不已。
赢烨不为所动,只道:“朕心意已决, 尔无需再劝。”
范业正不知如何是好, 內侍忽来报:“陛下, 亚父大人回来了。”
本来背对着范业站在灯前的赢烨猛然回身, 问:“在哪里?”
话音刚落孟槐序已被人搀扶着进得殿来, 跟在他身后的傅崇上前向赢烨行礼道:“陛下,末将不辱使命, 将亚父安全带回。”
那边孟槐序颤颤巍巍地摘下积着薄雪的风帽,看着赢烨道:“陛下,老臣回来得迟了。”说着, 欲对赢烨行礼。
赢烨忙上前两步将他搀住,见他消瘦病弱形容枯槁,又惊又愕, 道:“亚父, 年余不见,何以病瘦至此?”
孟槐序摇摇头,道:“慕容泓为了瞒住长安的身份,在大龑发下海捕文书缉拿老臣,老臣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
“保住长安的身份?亚父此言何意?”赢烨不解道。
“咳咳, 咳!钟羡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不是什么大龑皇宫内籍籍无名的內侍晏平, 他是长安, 慕容泓的心腹亲信, 也是杀死陶之的凶手。”孟槐序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咳嗽。
赢烨瞪大了眼睛,问:“此言当真?”
孟槐序点头,见赢烨似欲叫人进来,又道:“陛下,老臣斗胆,已将这满口谎言欺君罔上的太监及钟羡一行人带回。陛下,若论揣摩人心因势利导,这太监乃是其中佼佼,所以才能成为慕容泓的心腹臂膀,您千万不要再上他的当。”
赢烨握拳,眼中喷火:“他竟敢欺骗朕!”
孟槐序道:“陛下请息怒,这太监既然是慕容泓的心腹,定然知道慕容泓不少秘辛,请陛下将他交给老臣,老臣让他将秘密吐干净了,再交由您发落。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赢烨略有怀疑地看着他,道:“可是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孟槐序道:“此人奸诈,若换了旁人去审他,多半要被他糊弄过去。陛下请放心,老臣心里有数,若实在力不能支,断不会逞强。”
赢烨道:“那就依亚父所言。”
天牢内,长安心事重重地在角落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将钟羡叫到一旁,拿出赢烨给她的那枚扳指对他道:“钟羡,明天若是赢烨不召见你,你就以要还他扳指为名求见他,告诉他,丞相府曾有人托赵椿带加了花生粉的栗子酥进宫去给陶皇后,害得陶皇后差一点殒命。”
钟羡警觉,问:“你为何不亲自求见他?”
长安摇头,道:“如不出所料,那孟老头应该已经去赢烨那里说出我的真实身份了,且不会让我有机会再见赢烨的。我若想再见赢烨,除非是他召见。”
“你的意思是,那姓孟的会先对你下手?”钟羡忧虑道。
长安仰头看着他,道:“钟羡,别为我担心。事到如今,你应当也能看得出来,我的心愿是如果我们都能回去,那是最好,如果不能,那至少你得平安回去,如若不然,我便是死也不会瞑目。你不会让我死不瞑目的是不是?”
“我不会让你死。”钟羡道。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孟老头的阴险你是领教过的。他不是赢烨,在他面前,你与我同生共死的计谋未必会奏效。你若用你的命威胁他们不许杀我,他们用耿全等人的命威胁你放弃保我,你怎么办?你忍心他们那么多人为了救我一个人而死么?”长安问。
钟羡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因在牢中关了几个月也瘦得不成人形的耿全等人,痛苦地握起拳头。
“钟羡,虽说人这一生,差不多就是一个选择的过程。但在此事上,你不用选择。孟老头想对付我,那是因为我知道得太多,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与你无关。但耿全他们却是因为你才会被关在这里的,你有责任将他们带出去,让他们保住性命,回到自己的父母家人身边……”长安正说着呢,牢外走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的,两名狱卒到了牢前,打开牢门喝道:“长安出来!”
钟羡见果然有人来带长安走,顿时就急了,一把抓住长安的手,浑身僵硬道:“我做不到!”
长安猛然甩开他的手,怒道:“你做不到,指望谁来做?我吗?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多?”不等钟羡反应,她转身便出了牢门。
“长安!”钟羡五内俱焚,追过去还想阻拦。
“老实点!”狱卒用手中的棍子指着他道。
耿全等人见状,纷纷围了上去。
那狱卒赶紧将牢门锁上,长安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走了。
钟羡把着牢柱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心脏如被狠狠拉扯一般地难受,忍不住重重一头撞在牢柱上。
“少爷!”耿全等人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他。
“我没事。”钟羡有些失神地沿着牢柱坐倒在地,顿了顿,伸手捂住了脸。
长安跟着那两名狱卒走到天牢门口,见那狱卒拿出绳子来欲把她的手捆到身后,她忙赔笑道:“两位大哥,何必这么麻烦呢?上面要问什么,我如实作答便是,保证竹筒倒豆子,绝不给您们添麻烦。”
其中一名狱卒一边捆着她的胳膊一边悠悠道:“你倒是个识相的,可是上面却没想拷问你。”
“那二位大哥这是作甚?”长安问。
“废什么话呢?待会儿不就知道了。”两人捆好了她,将她带出天牢。
外头还在下雪,夜正深,滴水成冰。
两人将她带到天牢大门右侧,那里放着个一人高的笼子,笼子上有铁链,挂在一旁一根高高的杆子上。两人将长安推进去,笼子下面没有底,上面有个枷一样的东西。
“站好,把头伸进去。”两人摆弄着长安将她的脖子套进笼子上面那个木枷中,锁牢,然后一人走到一旁的杆子旁边拉动铁链,将笼子往上升起。长安顿觉脖子被勒住,不得不踮起脚尖。
“好了好了,再往上脚不着地了。”另一名在笼子旁边观察高度的狱卒道。
拉铁链的狱卒闻言,便将铁链固定住。
长安踮脚踮得辛苦,若不踮脚,脖子又如上吊一般被勒住,不过才一会儿,她便发现承受不住。见两名狱卒欲离开了,她忙道:“二位大哥,这情状小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能否请两位大哥把笼子再往下降一点,他日小的必有厚报。”
“厚报?我们若是敢让你好受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就该轮到我们了。好好受着吧,你呀,我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了,惹上了亚父大人你还想有将来?哼!”
“哎哟,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这外头冻死人了,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另一人搓手跺脚地催促道。
两名狱卒遂回了天牢将门关上。
外头顿时安静下来,除了呼呼风声再无其它。
长安被飞絮似的大雪迷得睁不开眼,这姿势委实太难受,她双手被绑在身后不能动弹,便试图用脚去够笼子四周的柱子。可这无底的笼子被吊起来后根本就固定不住,她重心偏移笼子便也跟着晃动,一晃她的脖子就被勒住,几次之后,她一边痛苦地咳嗽着一边放弃了自救,因为根本就没办法自救。
寒风刺骨飞雪如棉的冬夜,她独自一人被不上不下地吊在外头,脚尖疼脖子疼,浑身因这酷刑折磨不停地冒着冷汗。
她觉着,自己很可能熬不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