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春溪笛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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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李元婴在朝堂上冒了个头,接下来一个多月都老安静了,主要是孙思邈在太医院待不住,总想出去云游四方。

    李元婴怕李二陛下和兕子身体稳不住,自是不肯放孙思邈走,便在图书馆旁又盘下个临湖的宅院,后头当药库,前头当医馆,给孙思邈每天开馆诊病过把瘾,顺便把《千金方》和李元婴所要的“医学教材”编好。

    李元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学,偏又有系统帮他归纳总结、供他实践练习,胡乱学着竟也颇有成效。可听孙思邈说,他前头收的徒弟无一不是从小学起,扎扎实实地熬个十年八年才堪堪能看些小病,再要治些疑难杂病就只能多积攒经验、多见识些病例了。总之,你没学个十来年是不可能出师的,出师了也没人干找你看病。

    别家的事孙思邈管不着,自己收的徒弟孙思邈当然要管,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若是李元婴要用他编的医书,照着他的规矩来学怕是也不可能学个几年就学通!

    李元婴对此没意见,反正,又不用他去学,好好挑挑总有学医的好苗子。

    得到了李元婴的保证,孙思邈便安心在图书馆旁的医馆住了下来,医馆每天对外开放半天、接诊病人,剩下半天用来和慕名而来的各方医者切磋医技、交流心得,到晚上闭馆了,孙思邈才静下心来编医书。

    李元婴还是怕他走,又借图书馆的便利张贴布告,叫往来的读书人若是在别处遇上医者务必要让他过来交流交流,还把孙思邈狂吹一通,说什么神医下凡、药王现世,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带着你的药箱带上你的医案,来找我们孙老神医谈医论药吧!药材认不准,孙老神医帮你认;方子拿不准,孙老神医帮你增减,只要你来了,总能学到点本领!

    李元婴一个多月下来就在忙活这事。

    开业虽才不到三个月,图书馆的名声却已打得极其响亮,天南海北来的读书人大多要往着地方走一趟,简直跟跟朝圣似的。读书人往来多了,消息也逐渐传开去!

    听说孙思邈准备编医书,每日都腾出半天来与人谈论医术,各地的游医自然云集而至,便是自家开着医馆走不开的,也遣个把学徒过来凑个热闹,盼着他们能学个一两手回去。

    这家刚开业不久的医馆很快热闹起来,往来的人瞧着比隔壁图书馆还多。

    到五月初,有人来图书馆送了个信,说是南边的船过来了,送来了今春的新茶。听说是小王爷想要,那边已匀出了最好的明前茶准备献给小王爷,不知小王爷什么时候得空与他们见上一见。

    李元婴乍一听这消息还有些愣神,想了一会才想起这是他叮嘱挽翠楼的苏七娘办的。他也就去了北里一回,回来叫李二陛下训了半天,抄了老久的《诗经》,回头便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人苏七娘没忘,那苏二娘的义兄也积极得很。想想也说得通,北边爱喝茶的人不多,偏长安城又汇聚了整个大唐最有钱也最舍得花钱的一批人,苏二娘这位义兄是做茶生意的,打不开这个大市场可不就急得抓耳挠腮?

    挽翠楼虽是个能销茶的地方,可去挽翠楼的有多少是去喝茶的?便是喝了,也不会觉得这茶能登大雅之堂,要不,怎么达官贵人们都不喝,只有你这烟花之地喝?难得有个不是去寻欢作乐,而是独独对茶感兴趣的人,那苏二娘的义兄自是迫不及待想靠上来。

    想来他们也打听清楚了,李元婴这位小王爷不是寻常王爷,而是李二陛下最偏疼的弟弟,连几个嫡出儿女都时常让他带着到处玩!近两个月非常有名的图书馆,算起来也是他花钱建的。哪怕李元婴年纪小,打通他这一环也能把茶推到达官贵人里面去!

    李元婴没想那么多,难得人家惦记着自己随口说的话,便让人带话过去,直接约到外头谈话。上回李元婴去北里是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李二陛下知晓他是误入的才没重罚,不过李二陛下话也放出来了,他再敢去的话直接把他腿打断!

    离约定时间还早,李元婴在医馆里学了半天才出发。苏二娘的义兄早到了,身边还坐着戴着幕篱的苏七娘。李元婴一到,两人便起身相迎,苏七娘把她的幕篱也摘了,露出那张越长越有美人相的昳丽脸庞。

    当年太上皇老来耽于酒色,李元婴从小便泡在美人堆里长大,自己的相貌也是一等一地好,美貌与否对他没什么区别。他没多看苏七娘那边,反倒好奇地打量起苏二娘那位义兄来,这人年约四十出头,长得倒还挺斯文,是典型的南方人样貌,眼睛偏小,瞧着挺精明。

    这人一看就很有故事。

    李元婴最喜欢听故事,坐下也不急着聊那茶叶,而是问起他和苏二娘是怎么认识的。毕竟,一个是种茶的商贾,一个是北里的鸨儿,若说欢场相逢、逢场作戏倒有可能,结为兄妹倒挺稀罕。

    苏二娘的义兄便自我介绍,他也姓苏,排行老大,乡里人家起名挺随意,老大便叫大郎。当年从南边带着货物随商队来京,没想到半途船翻了,同船的都死了,他侥幸活了下来,货物和钱款却全没了,连归家的路钱都没有。想到家中妻儿还盼着他赚钱回去,苏大郎心中苦不堪言。

    他就在此时遇到了出城祭拜亡母的苏二娘。

    苏二娘听了他的遭遇,又知晓他也姓苏,便给了他路钱和本钱,说是五百年前可能是一家,让他在京里办点走俏的货物回乡卖,兴许也能赚上一笔,不算白走这一趟。苏大郎自是感激不已,再三推拒后才收下钱买了货物运回南边。

    都说赶得好不如赶得巧,那年他挑的货都是南边紧缺的,当真大赚了一笔!他回家与妻子提及此事,妻子是个明事理的,没上赶着拈酸吃醋,而是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一定要回报人家的恩情。

    一来二去,苏大郎便与苏二娘成了结义兄妹。苏二娘也是南边的人,苏大郎在家乡买山种茶之后每年都会早早上京把春茶送来给苏二娘,并不贵重,聊以慰藉苏二娘的思乡之情。

    想把这茶销出去还是苏二娘先动的念头,这几年他们兄妹俩都在想办法,只可惜始终收效甚微。

    李元婴听完苏大郎的叙述虽觉得没想象中那么跌宕起伏,却也挺满足。他想了想,对苏大郎说道:“这茶是好的,只是旁人还不知它的好处,看它绿汪汪的便不想喝。你们想往外卖就得想想,它真正的好处是什么?旁人为什么不和白水不喝酒,偏来喝你这茶汤?”

    苏大郎原本见李元婴年纪实在有些小,心里已没抱什么希望,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来了精神。他如数家珍地给李元婴说起茶的好处来:“这茶喝了提神解乏不说,若是酒肉吃多了还可以醒酒解腻,每日吃上一碗,整个人都会轻快许多。”

    李元婴道:“你这次来京带了多少茶?”

    苏大郎说:“不多,只有五百来斤。”

    “够了。”李元婴与苏大郎商量,“我接下来有许多要用钱的地方,我有两个合作的方法,你听听看觉得选哪个好。”

    苏大郎一听,坐直了身体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李元婴道:“其一,你按市价把茶全卖我,价钱方面我绝不叫你吃亏;其二,我出销茶的主意、销茶的路子,你去办妥,回头我们一人一半把赚的钱对半分了。”

    苏大郎听完,一下子明白过来:第一个法子是一锤子买卖,把茶卖给李元婴就没他什么事了;第二个法子是真正的合作,他可以借用李元婴的名头和人脉,只是要把利润分一半给李元婴。

    苏大郎仅思量片刻,便道:“我选第二个。”他又不是只有五百斤茶,若不打通销路,往后他的茶该卖不出好价钱还是卖不出好价钱。

    李元婴听苏大郎爽快应了,对他的印象很不错,拉着他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交待一番。

    接下来好些天里,苏大郎着人将茶叶分为数等,最好的一批尽数留给李元婴自己喝,只匀出几斤拿来当“茶王”卖。次一等的也一斤一斤地分好,按两算给它们用纸做的小包装包起来,外头再配上精美的盒子。

    包装的盒子也很讲究,跟着茶叶分了等,银的、木的、陶的、纸的。

    这样一细分,能往外卖的竟有四百多盒!

    虽说光是捣鼓这包装就费了不少功夫,苏大郎忙活完以后再看那一排排整齐垒好的茶却颇有成就感,感觉这和自己运来的两箱子茶叶完全不是一样东西了!

    有了亮眼的包装,还得有销路。

    李元婴一琢磨,最近朝中有个热闹事:党仁弘回京献俘。党仁弘是李二陛下的心腹爱将与少年好友,这次他被派去南边解决罗窦反獠,痛快地把罗窦反獠拿下,俘虏了七千余人。七千人搁哪儿都不是小数目,又都是青壮之年的男丁,安排去垦荒地也好,修路造桥也好,都能解决一下各地缺人的情况。

    李二陛下一高兴,肯定又要大宴群臣。李元婴自然可以一个个找过去,寻几个朝中重臣来当活广告,可他嫌弃那样效果来得太慢,不如一次性来个大推广,趁着这场大宴直接把茶叶给推起来!

    李元婴愉快地欣赏完茶叶雅致漂亮的新包装,满意地带上一盒茶叶溜达去孙思邈的“千金堂”那边,邀孙思邈一起品茶。

    既然苏大郎说这茶叶有那么多好处,李元婴自然不能不好好利用一番。论起评判某样入口的东西对身体有没有益处,谁能比孙思邈更权威?老神医都说好,那就一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