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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研究所中枢数据库的密码被破译了。”
楼上传来微凝的嗓音,再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邵玉城仍觉得心有余悸。
段子矜僵着脖子转过脸抬头看过去,俊美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脸上破天荒的没什么笑容。
印象中他一直是个玩世不恭的小少爷,每天笑嘻嘻的,心比谁都宽,只有在遇到和顾千秋有关的事情时,才会偶尔露出沉重的表情。
不过此时,他却比两年前和顾千秋“断交”时看起来更加沉重。
和研究所有关的事,邵玉城自然是比傅言了解得清楚,见他出面解释,傅言就势抿住了唇,不再言语。
……
傅言等人离开后很久,段子矜还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们带给她的消息太过震撼,让她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消化。
原来两年前她怀孕的时候,表面上生活得幸福美满,实际上暗地里波涛汹涌,危机四伏。
怪不得当时她说不想举办规模盛大的婚礼,江临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她只是怕怀着孕穿婚纱不好看,而他却在四面楚歌中如履薄冰,制衡着三方,又要小心翼翼地将她保护好。在那种情况下,越少曝光,就越安全。
这样想一想,段子矜不禁觉得脊背发凉——所有人都想拿住她来控制江临!
教廷监视她大概是因为秘密会议召开在即,而江临是Willebrand家的嫡长子。
她刚才问过邵玉城,为什么是美洲?
邵玉城皱着眉回答,大哥有一枚U盘遗落在了美洲,那里面有他整理了五年的资料和论文,至于U盘为什么会落在美洲政-府的手里,我也不清楚。
他不清楚,段子矜却再清楚不过。
顿时,就感觉到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涌进了大脑。
格陵兰,位于北冰洋和大西洋之间,地属北美。
是她在格陵兰的首都努克市和他吵架的时候扔掉的那枚U盘。
段子矜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撕扯着,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要落泪的心情。
美洲政-府通过U盘里的资料和破译加密文件获得的密码,轻而易举破译了IAP的中枢数据库。
是啊,在那之后研究所里尽人皆知,江教授所有密码都是同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U盘遗落在北美他是直接责任人,IAP数据被盗他身为所长更是难辞其咎,毕竟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最关键的是,他在国籍和血脉上的敏感身份——他不是中国人,他是混血。
相较于血统纯正的国人来说,混血更容易被其他国家收买,更容易为其他国家卖命,也更容易被所怀疑。
而明知他的身份还敢贸然启用他作为IAP的所长,正是因为这个男人无可取代的实力。他们需要他的能力,也忌惮他的能力。所以才派人监视着他。
段子矜又想到自己入狱前夕在警察局里做笔录的那天,有个姓李的人来提她。
那个人……
怪不得陆君昊当时冒死也不肯将她交出去,
而江临就算再一手遮天,也无法凭一己之力与政-府抗衡。
Willebrand家虽然是世袭的贵族,可自从近代君主专制的逐渐瓦解,贵族也只剩下了封地、名号和财产而已,军权,政权统统被夺走,大多数贵族家庭无奈下海从商。在那种情况下,他人已经被中国困住,Willebrand家就算手伸得再长也救不回他。
那到底是谁救了他?
段子矜问完那句话以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邵玉城才说:“是唐季迟。”
因为在梵蒂冈票选教皇的那天,他背叛Town家投了江家一票。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Willebrand家是没有实权的贵族,但梵蒂冈,却是被国际社会所认同的政-府。
只有政-府与政-府之间才有平等的话语权。
由梵蒂冈出面保释,江临才得以安然脱险。
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他自己也是那样以为,否则又何须做出绝情的事,为了让她彻底死心?
她眼前不断交织着两年前的种种,许多原先不起眼的画面,如今都显得刺眼。
尤其像一根针似的扎进段子矜心里的,是在努克郊外的公园里,男人半跪在雪地上,捡起她打翻的水瓶。
她无理取闹闹着要分手,他却眉目未动分毫,将捂热的水递到她面前,叮嘱她,“吃药。”
段子矜的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明知是她无理取闹,他明明知道是她在无理取闹!
可他还是面不改色地扔了那枚足以决定他生死的U盘。
是,他冲动了,是他考虑得不周全。
但是十年前江临就告诉过她,“悠悠,我是人,我也会冲动,我没办法在和你吵架的时候也保持冷静。”
两年前,她是用生命在爱着这个男人。
他又何尝不是?
尽管他很少说什么,但如今回忆起来,点点滴滴都是他深沉的爱。
天不遂人愿,他们总是在错过。
错过,不是错,只是过了……
她已经过了当初那种奋不顾身飞蛾补火也要用尽全力去爱他的年纪。
也已经过了八年前刚刚离开他,到了美国时每天以泪洗面挖心掏肝也要忘记他的年纪。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如果一份感情受过太多的挫折和磨难最终死去,只能说明,它也许根本就不适合这个世界。
除了眼泪和感慨,她给不了过去任何,也无法带来改变。
阿青问她:“你还走吗?”
段子矜啜着那杯已经凉了的茶,垂眸不语。
他却在她的沉默中懂得了一些东西。
米蓝见状又问:“你留下来,是因为你同情他?”
段子矜放下茶杯,淡声反问:“这很重要吗?”
米蓝怔了怔。
“我认真想过了。”她道,“既然两年前他没做过背叛我的事,这份婚姻本来就是该持续下去的。可发生过的事情终归是发生过,我不能因为两年前他是为了成全我,就忘记我和我儿子差一点死在手术台上的事情。米蓝,他的痛苦和煎熬,我是听傅言、听邵玉城转述的。可当年我躺在手术台上看到医生的手上沾满鲜血,我拼命恳求老天保佑我儿子能平安活下来,那份痛苦,是我亲自经历的。”
段子矜心平气和道:“平心而论,在所有追求我的人里,他除了心态摆不正之外,无论从外观、气质、还是财富势力而言,都是我最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他是银耳的生父,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如果我要走,他也肯定会来找我,用尽各种方法纠缠一辈子。我过得不舒坦,他也同样不舒坦,再过几个月银耳就要慢慢有自己的记忆和意识了,我不想在他小时候留下太多来自他生父生母的阴影。”
“既然他需要我,而我和他在一起也不算太坏,就当是为了儿子,试试也无妨。”
米蓝愣了一阵子,才犹犹豫豫地出声:“那你还爱他吗?”
“爱与不爱,现在谈还有意义吗?”段子矜反问。
想到那些错过幸福,她其实比谁都遗憾。
那种遗憾逐渐衍生出对天道不公、命途多舛的怨恨,有时候也会像烈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心,让她恨到想痛哭一场。
可是米蓝不知道的是,她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太多情绪了。
除了面对儿子的时候还会有些喜怒哀乐,整颗心就像麻木了一样。
不是她不想救他,而是她自己也无法自救。
谁说只有他一个人心里有伤?
这两年,谁又比谁轻松多少?
段子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向客房。
男人正躺在床上,很虚弱的样子,听到门响,抬头看过来,眼睛蓦地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