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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臻折腾了一天一身狼狈,却也不敢在人家屋子里大大咧咧洗澡,也就将就擦洗一下,关键是大姨妈来了,还汹涌得不对劲,文臻仔细想了一下,确定自己自从穿越至今,大姨妈没来过,她原本的日子很准,所以第一反应是提前,仔细想想却是推迟了很多天。
因为一直没来,诸事忙碌,也就没想起为这事做个准备,也不知道这一世的女人都用些什么,偏巧今天这事,君莫晓和闻近檀都不在身边,文臻犯了难,磨磨蹭蹭想了半天,看见浴房里备了一些柔软的布巾,只得偷偷拿来用上。
浴房也分里外隔间,用帘子隔着,忽闻铃响,一个篮子从屋顶降下,里头是些全新的衣物,文臻翻了翻,不光颜色式样合适,十分齐全,甚至里头还有一个缝制精美的骑马布,也就是所谓的月经带,里头是装好的雪白柔软的纸。
文臻抓着那骑马布,一时有些怔怔,这东西一看就十分昂贵,这个时代虽然有纸,但这么白的纸也是很难得的,绝非寻常人家用得起,不是皇宫就是王公贵族之家才行,但更重要的是,她真没见过哪个男人能给女人准备这些东西,就算思想开放女性地位大幅提高的现代,肯给女朋友买卫生巾的男人都能算绝世好男人了,燕绥这种……实在是充满了违和感,哪怕是唐羡之呢,她都觉得比燕绥合适一点。
再说这东西,都是女子闺房内自己做,秘而不宣不能见外人的,市面上更不可能买到,贸然去要那是能害人上吊的吧,燕绥是怎么搞来的?
她在这里发怔,心潮起伏,屋顶上,德高望重在哭。
特么的,三世不修,伺候宜王啊!
轻飘飘一句,给闻女官准备不方便时期的衣物,他就跑遍了半个皇城啊!
为了完成殿下的任务,他得先问清楚什么叫不方便时期,不方便时期要用什么,等明白了是什么的时候,他仰望天空,这辈子从没那么希望一颗雷赶紧劈下来过,对,劈吧,就劈他头顶,快一点,死了拉倒。
这就是个比雷还可怕的东西啊!
这种东西,市面无售,只能去人家闺阁要,一开口分分钟被打死的节奏啊!
听说男人拿了女人这种东西会倒霉……不过这世上还有比跟随宜王更倒霉的事儿吗?
他在院子里傻了半天,险些想要上吊,最后没办法只好去问他家无所不能的主子,在被他第一万次鄙薄之后,终于明白了应该怎么去弄这玩意。
他拿了殿下令牌去了七公主那里,七公主年纪还小,但也有十来岁了,她的嬷嬷会为她准备好这些东西,他私下直接和嬷嬷要,公主毕竟尚未用这些东西,懵懵懂懂,总要好一些。
无耻的殿下,一开始竟然还建议他去找太子妃要,小叔子和嫂子要骑马布?这是要逼太子妃悬梁吗?
他故意的吧?
……德高望重坐在屋顶,悲愤地望着月亮,屋瓦的缝隙里隐约可见文臻久久怔立,德高望重的心情更悲愤了。
感动了。
这就感动了!
要不要脸啊,殿下!
……
半刻钟后,文臻神清气爽地出了浴房。
外间的门已经关上,地上隐隐有些水迹,长廊下的灯光变暗,一派万籁俱寂可以就寝景象。
小腹的疼痛感觉已经好多了,身体却还是很疲倦,文臻此刻只想赶紧扑到床上,和被子来个亲密贴面。
她也这么做了。
脱掉外衣,只穿中衣,张开双臂,飞翔着扑向被窝。
“我——来——也!”
“砰。”
下一秒她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硬得她鼻子剧痛,脑子一嗡。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鼻血都要流出来了。
可等她捂着鼻子爬起身,低头一看,她觉得这回才是真正要流鼻血了。
燕绥在床上。
直挺挺的,盖着横平竖直的被子,和床板保持一条平行线,以至于她完全无法根据身体的起伏来判断床上是不是有了人。
特么的睡觉也要对称整齐吗!
既然这么对称整齐那为什么穿成这德行?
文臻从没见过这样的燕绥——被子已经给她扑滑下去了,他躺着没动,头发微湿,整整齐齐披着,实力诠释什么叫青丝如墨而容色如玉,穿一件薄到应该完全没有着体感的绢衣,非常简单的剪裁,非常令人发指的薄度,薄到她一低头就看见了燕绥那八块竟然也完全对称的腹肌。
文臻从来没想过,自己也有看男人看得喉咙干疼的一天,这要咽下一口口水一定声音很大,回头会被景横波笑死吧,大波骂她才是四人中最好色闷骚的那个已经骂了很多次了……
文臻恋恋不舍地叹口气,回头,下床。
爬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这是我睡觉的地方我为啥要让?
再爬回去,推燕绥,那人懒懒睁开眼,一脸“我睡得很舒服你再来骚扰我就吃了你”的表情。
“殿下啊,爸爸啊,”文臻笑眯眯在他耳边吹气,哄他,“我想睡觉了啊……”
“睡呗。”燕绥无可不可地道,“允许你睡一会儿,太医马上应该到了。”
“那你把床还给我呗。”
“这是我的床。”
“我知道这是你的床,这里所有东西都是你的哈,你分一张床给我暂时睡一睡……”
“这是我的床。”
文臻默了一默,半晌,爬起身就走。
特么的又狗血了!
行吧,这是你的床,你的房间,我还就不继续这话题了,我随便去找个床睡憋不死你。
还没走出两步,腰被人轻轻松松勾回来,燕绥在她身后,下巴搁在她肩头,闲闲地道:“不和我睡一床,我要怎么证明我不打呼?”
文臻:……
“不睡一床,我岂不要一直蒙着磨牙的冤?”
文臻:……
一双白布袜子脚丫子伸到她面前。
“我穿袜子睡觉,不抠脚。”
一根修长的胳膊杵到鼻子下,“要不要闻一闻?”
文臻:……
身后燕绥贴得很紧,幽幽淡淡的气息氤氲,他发质乌黑略有些硬,她颈侧的肌肤敏感地感觉到了那一段微凉顺滑,忽然便有些痒痒的,却不知道是哪里痒,又似乎是有点热,仿佛那盛夏眨一眨眼便提前抵达,烤得她转眼鼻尖便冒了微汗。
一瞬间她的心里翻转过千万个念头,无数的猜想在脑海中浮沉,最后化为几个闪闪烁烁的大字:他这是怎么了?他这是在撩我吗?!
相识也有一阵子,也没少见面,燕绥对她确实比寻常人好一些,但怎么忽然就到了这一步呢?
她自认为也算了解这个香菜精,随心所欲的一个人,确实有可能说喜欢就喜欢,喜欢了就上,并不是二货,纯粹是不屑于掩藏。
但是她没想过这个被喜欢的人会是自己。
身后,燕绥的声音,依旧带着这长夜未寐的慵懒,“对了,还有口……”
“啊我知道了殿下你没有口臭没有狐臭没有磨牙抠脚打呼早上起来没有眼屎喝酒隔夜绝对没有酒臭!”文臻爪子把他的脸一抵,嘿嘿一笑,屁股不着痕迹向后蹭出三尺。
开玩笑,下一步是要她实战检验“口臭”是不是?
接着再来一发检测有无阳痿早泄?
想得美!
老娘说过,做你嫂你婶你娘,也不做你老婆!
燕绥下巴落空,倒也不恼,慢条斯理在床上盘腿坐了,还不忘把被她坐皱的床单抹平,忽然听了听外头动静,道:“太医来了。”
文臻啊地一声,这才想起还有这一出,赶紧道:“刚才是个误会啊,我只是不方便而已哈。要么你去让太医瞧瞧你胳膊?”
燕绥看了她一眼,眼神浓浓嫌弃,“癸水来了的女子我又不是没见过,别说癸水,生过孩子的女子脸色都比你好看一些。”
文臻给他看得一愣,这里是燕绥的卧房,她哪里都没看见镜子,也不知道自己脸色怎样了,她是从今早就觉得有些不舒服,自认为是大姨妈的缘故,但以前她这方面都挺好,怎么脸色真的难看吗?
正说着,外头有人敲门,文臻被燕绥说得不免慎重了一些,穿好了衣服等着。叫进之后,进来的却是熟人,太医院院首张太医,前些日子还和她打赌要让陛下晚饭后多散步消食来着。
老张一瞧见她便是一愣,但这种在深宫里伺奉良久的老人儿,最清楚不多看不多问的道理,向燕绥问安后以为是要给燕绥看伤,结果燕绥一指文臻,老张也不敢有什么脸色,急忙过来请脉,文臻瞧着他半蹲着,一脸的谦恭,想着这位就算在陛下面前也有个小凳子,平日见她哪次都趾高气昂,心中颇有种狗仗人势的唏嘘感。
张太医给文狗子这脉一看就是半天,看得原本没太紧张的文臻都有些不安,一旁拿了一卷书在看的燕绥也转过头,老头子才脸色微带凝重地放下手,先看了文臻一眼。
这一眼,看得文臻心中一跳,没来由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般来说,这都是狗血剧里宣告绝症前的眼神啊。
她暗暗磨了磨牙,决定如果等会不是绝症,回头一定要让老头子吃不了兜着走。
张太医又看向燕绥,文臻清晰地看见他对燕绥使了个“此事不适宜当着病人面说想办法回避吧”的眼神。
文臻翻个白眼。
当着我的面使这种眼神您老才是个狗血剧看多的穿越人吧?
燕绥放下书,挑挑眉,“说啊,眼睛抽筋了吗?”看一眼文臻,“怎么,不能被她听?你操什么闲心?哪怕马上就要死,她也有权知道。”
文臻觉得,虽然燕绥说话好比散毒,但这话再正确不过。
如果她真有病,她也不要被好心地隐瞒,研究所十几年禁锢里依旧灿然长大的人,不需要这种怜悯。
这回老张的眼睛真抽筋了。
“这个……”张太医道,“或者,下官稍后单独嘱咐闻女官几句……”
文臻这下真有些诧异了。
敢情并不是不适宜她听见,而是不适宜燕绥听见?
她身体纵然有问题,关燕绥什么事?
可燕绥好像并不这么想,反倒好笑地看了张太医一眼,“怎么,什么毛病不能和我说?总不会是不能生吧?”
张太医神情瞬间宛如被雷劈。
文臻忍不住哈哈哈。
燕绥也能这么狗血,这都什么和什么!
张太医一直没说话。
文臻笑着笑着,慢慢停下,再看看张太医,慢慢敛了笑容。
不……是……吧……
好像……说中了呢!
燕绥原本随意的神情也似乎微微有了变化,忽然伸手抓住了文臻腕脉,文臻没挣扎,抿抿唇,瞧着燕绥的神情。
张太医搓搓手,低声道:“下官学艺不精,也许看错了也是有的。只是瞧着沉脉与迟脉兼见,主内里虚寒,脏腑虚弱,气血不充,脉沉无力……”玄奥术语说了一大通,才期期艾艾地道,“瞧着像是淤滞寒症,怕是长久了于子嗣不利,但闻女官青春尚好,也未见得就完全无望,这样吧,下官开个方子,闻女官先吃着。”
燕绥一直没说话,半阖着眼,月色自他眉梢流泻,一片晶莹冷白,半晌他挥了挥手,张太医如蒙大赦,赶紧躬身退出,燕绥才睁开眼,道:“你是不是最近练武了?”
文臻心中一跳,赶紧点头,便将齐云深强迫她练武学艺的事情说了,还想把那册子找出来,一摸没摸着,才想起来那册子给君莫晓了。
燕绥瞧她一眼,眼神里鄙视浓得足够淹没两个文臻,“疯子的功夫,你也敢练,平日里瞧着你蔫坏,原来只剩了个蔫。”
文臻也没心情和他斗嘴,瞪大眼睛,“怎么,有问题?”
“有很大的问题。”燕绥难得皱起了眉,“齐云深的功法,感觉上更像是一种治愈性的功法,有种先破后立的霸道。这种功夫,对那种曾经身患沉疴或者中了严重毒伤,需要调理腑脏拔除毒气的人作用甚佳,想必她以前也曾经用这种功夫,帮人治过病,但是如果得这门功法的人没有病,那霸道的功法依旧会“破”,就会先蚕食原本康健的经脉,这种蚕食没有固定路线和方式,如今,不过刚开始而已。”
文臻怔了半晌,吸一口气,心想果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奇遇!
齐云深种在她体内的十八根针,说是能形成一个循环,那是治病的循环,现在,变成了要她命的循环。
天上掉下的往往不是馅饼,而是陷阱。
“齐云深未必是故意害你,她疯疯癫癫,可能早已忘却这门功法的真义。可能她学这门功法,心心念念就是想救人,见到你,便把你当成那个要救的人了。”
文臻想,那个人是阿巧吧,齐云深半疯半醒,救她的阿巧便成了混乱生涯里唯一的执念,而那个阿巧可能和她有些相似之处,比如年纪相仿性格相近之类的,齐云深觉得她是阿巧,而阿巧是需要传功治疗的,于是……她就倒霉了。
“还有什么坏消息,一并说出来吧!”零割碎切的更磨人,还不如明白着过。
“还想有什么坏消息?”燕绥奇怪地看着她,“你都快不能生了,这不比死还惨?”
文臻翻个白眼,“不不不,我并不这么认为,除死无大事,其余都小卡司。”
“什么叫卡司?”
“小意思的意思。”
“我倒是第一次见着把不能生育看得轻飘的女子。”燕绥一笑,笑得云散月开,烛光昏黄的室内也似亮了一亮。
文臻便纵心情不好,也瞧得眼睛一花,心想我不能生,他笑这么荡漾干嘛?
“但是……留在你体内的功法,最终还是会让你死。”
“那……还能活多久?”
燕绥转过头,烛火在他眉宇间明灭,文臻恍惚便想起“蔚然而深秀”这个词,只觉得此时的他难得的沉静,美好如一帧不会在时光里褪色的画。
燕绥的眼眸此刻幽邃非常,似藏了暗浪千层,然而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却道:“这么颓丧?倒有些不像你了。我还以为你会问,要怎么破?”
“只是觉得就算是主角,也未必会有一直的好运气而已。”文臻耸肩。
她素来是个随遇而安,无所在意的性子,便如流水顺势而行,但凡于事无补的挣扎,她都懒得做,便是此时,也只觉得运气不好罢了。
但这不代表她会放弃,她会为了活下去尽自己一切努力,却不会在此刻哭泣失态。
燕绥眸光变幻,似星光流动,又是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半晌,才道:“你是不是有恃无恐,觉得不能生孩子也无妨,反正我也不想要子嗣,至不济还有我接收你。”
文臻:……
这都什么跟什么?
脑回路能不能不要这么一跳就是亿万光年?
她赶紧张嘴,打了个呵欠,不想接这话题,也不敢问他为啥不想要子嗣,只用眼泪汪汪的斜眼,提醒他有件重要的事该提上日程了。
然而向来不走寻常路的某人,自然也不会忽然按剧本走,燕绥看了文臻一眼,也露出一丝困倦之色,往床上直挺挺一躺,懒懒道:“睡吧。”
文臻:……
亲!
我是新鲜出炉的病人!
不能总受到花色繁多的惊吓!
你这老夫老妻的语气是要闹哪样?
燕绥一点也没接收到她的惊吓,声音还真有些困倦了,“不睡?那你坐着好了,不要弄皱了我的床单。”
“我是病人。”文臻泪眼汪汪无辜,“你叫病人坐一夜?”
“你们女人就是矫情,我让你睡你不睡,怪我?”
“你们男人都有病,我在殿下你身边睡一晚我还要嫁人不?”
燕绥掀起眼皮,笑一声,“你还想嫁人?都不能生了还想嫁人?你这是要祸害谁呢?”
文臻觉得自己的小宇宙快要燃烧了,想要喷他一脸口水,想要用八十斤的铁拳拳捶他胸口!
“还不如祸害我。”燕绥摊平手脚,舒服地叹一口气。
“殿下啊,我的英俊帅气睫毛可以滑滑梯的殿下啊,”文臻跪坐在他身边,推他,“我在你身边睡不着啊,我怕我贪恋你的美貌一夜无眠怎么办?”
“睡不着也得睡,”燕绥摸摸自己睫毛,觉得形容得很不错,点点头,“因为只有这间能睡人。”
“什么?!”
“整个宜王府,只有这一间睡房。”某个蛇精病一脸坦然地告诉她,“只有这一张床。”
“你宜王府占地数百亩,房子多得可以住得下一个团,你现在告诉我只有一张床?那你其余房子都是用来干嘛的?空着纯观赏吗?”
“自然都有用处。比如隔壁,专门用来放我的衣服,对面,专门用来放梳子,还有一个院子,放了可以量各种东西的尺子用具。你真要不想在床上睡,可以左拐再右拐,一间有黄色的门的房子,那里头可以睡。”
“好唻!亲爱的你真好么么哒。”文臻欢快地跳下床,出门去寻那间房。
独睡是必须的,倒不是有多怕燕绥占她便宜,而是她睡相不好,而燕绥的床看着压力太大,这万一早上起来床单掉了被子飞了燕绥要杀她怎么办?
左拐再右拐,看见一个醒目的门,黄色的,文臻一喜,推开门。
我去!
整个屋子很大,更大的是屋子中间的一大块板,板平平直直,堆放着许多尺子,长短软硬宽窄都有。还有一排排的切割用具,剪刀、刀、锯子等等。
看来看去,没看见床。
身后有人说话,语气平平,“这是殿下的裁剪房,专门用来裁剪各种物事,以达到横平竖直,互相对称的要求。”
文臻回头,就看见那个黄脸瘦高黑衣护卫,印象中最常跟在燕绥身边的那位。
她用充满同情和充满自怜的眼光看了对方一会,那家伙硬是撑不住她的目光,声音更板了,“见过闻女官,在下德高望重。”
文臻:……啥?
有这么自吹的吗?
那家伙看着她神情,铁板脸上眼神越发悲愤,“德,高,望,重。”
文臻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敢情这是个名字?
燕绥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是被她的眼神刺激得更厉害,德高望重看了她半晌,幽幽道:“闻女官,请你再接再厉,务必努力。”
文臻:……啥??
是不是什么样主子什么样奴,为啥总是各种听不懂?
脑回路也可以越长越夫妻相吗?
“……等你成了王妃,我们说不定就可以改名字了,我姓钟,我觉得钟文这个名字不错。”
“亲,您这个建议很好呢,建议你联系宜王殿下,说不定他能帮你解决呢,抱歉这个愿望我恐怕没法满足你了呢。”文臻叹口气,拍拍他肩膀,转头就走。
她回到燕绥的房间,果然那家伙还在床上僵尸躺呢,文臻笑呵呵地脱鞋,往床上一扑,“亲爱的,让你久等啦,我来啦——”
果然燕绥立即下意识移动一个身位,以避免被她弄乱了被子,让出了位置。
文臻累极,实在没心情再折腾,砰地往枕头上一倒。
下一秒她哎哟一声,揉着后脑勺道:“我的天,我但知道古代的枕头硬,但还没见过这么硬的,你这是花岗岩吧?”
“我受不了早上起来枕头会变形,所以这个枕头是软玉的。”燕绥一脸你没见识少说话表情,“落凤山独产千年温软玉,蕴天地精华,久枕则神智清明,没见识就少说话。”
“哈哈哈睡觉的枕头功能神智清明这是人为想失眠的节奏吗?你四不四傻?”文臻哈哈笑着伸手去摸他的枕头。
后脑勺猛地被呼噜了一把,燕绥把她聪明的脑袋压在枕头上,“爱睡不睡,不然就去睡门板吧。”
他倾身过来,襟袖间暗香散逸,有那么一瞬间,文臻隐约觉得他的手指好像擦过了自己的唇,非常轻的相触,像雪花悄然一沾,以至于她不能当真,却也不能抗拒,只得拉了拉自己的头发,顺着他的意躺下了,躺下后脑子里有点嗡嗡的,一个念头总在转:这是又在撩呢还是无意的?应该不会是故意吧,这个香菜精这么难搞,才不会那么委婉呢啊啊啊要死,爷睡相不好啊啊啊……
身边燕绥把枕头再次调整端正,量好和自己两肩的距离,拉好衣服褶皱,齐齐整整睡下,还不忘记嘱咐她,“睡相好一点,不许靠近我,不许碰着我,允许你睡皱床单,但是一定要在我前面醒把床单整理好……”
“好好好行行行放心帅哥……帅哥我可以睡了吗……帅哥你放心……你用脸就可以安排好世上所有的事情……不需要亲自用嘴嘱……咐……那……么……啰……”
越说越口齿不清,最后一个字含糊在喉间,文臻只觉得困意如潮水涌来,整个身体都似乎被拽向黑甜乡,好像一辈子都没这么困过,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似乎有很多要问的,要说的,要愁的,都扛不住此刻生理上的巨大疲惫,几乎一瞬间,她就睡沉了。
是真的沉,居然连梦也没做,但也是真的短,好像有件事总在和她的意识抗拒,逼她快点醒来,所以当文臻霍然睁眼的时候,凭感觉,似乎睡了也没多久。
她有些诧异,原以为自己能睡上一天一夜,结果居然醒这么早?
四面是近乎凝固一般的黑暗,静得仿佛身在深水之中,宜王府处处不同于寻常豪门宅院,隔绝了人的热气和烟火气,总隐隐散发着一种空旷寂寥的味道,不过倒也正合她此时的心境。
说是不在意,生死之前,哪有真正的不在意呢?
所以沉睡乍醒,便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数横梁,来来回回想着先前张太医的话。想着燕绥那句活不长。
一时觉得有些颓丧有些讽刺。
她从来不算同情心泛滥的人,给齐云深做饭,其实也是职业习惯,见不得污糟食物罢了,谁知道却因此惹来杀身之祸,平白给一个疯子给坑了。
不能生也罢了,她对婚姻本就没什么期待,她和三个死党都是孤儿出身,因为异能被研究所收留研究,太史阑来得迟,似乎原本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她的记忆中,则隐约留有父亲的影子,但那也并不是温情的留影,她记忆中那就是个醉汉,每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都在酒后的迷幻中,喝得高兴了再来一瓶,喝得不高兴了也再来一瓶,女儿于他就是个累赘,总恨女孩不值钱不能卖了换酒喝。
所以她自幼就学会了甜美乖巧,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出现在父亲视线中,小心翼翼伺候他以免他哪天兽性发了把自己给卖了。
后来父亲好像也不在了,记忆里的影像换成了一对苍老的脸。
至于母亲,记忆中没有这样的生物存在,也许死了,也许受不了这样的家庭走了,她也并不在意,她不渴盼母爱和亲情,在这样环境长大的孩子,最需要的不是这些虚伪的东西,安定的生活便足以。
但是她才十七岁,就算不指望人生大有可为,也有过对未来的无数幻想,就因为这么一个乌龙要戛然而止,她只好不甘地失眠了。
失眠了,却没发出声音,连身都没翻,也和身边人一样,直挺挺睡着,做一对有呼吸的僵尸。
生平头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以前没幻想过,现在觉得真不值得幻想。
这已经不是盖着棉被纯聊天了,这是扯着棉被纯发僵了。
文臻心中暗暗叹口气,刚要闭上眼睛再好好想想,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发。
这一下惊得非同小可,她猛地坐起,霍然转头。
燕绥还直挺挺睡着,黑暗中隐约一双眸子熠熠闪光。
文臻就没见过谁,睡着毫无动静,醒来毫无声息,没有任何小动作,没有任何睡后的迷糊和慵懒,没有过渡,好像就一直没睡。
然而她方才听着他呼吸平静,睡得安然。
“睡不着?”燕绥问她,声音很清醒。
文臻心想我睡不着所以你醒了?你到底是怎么醒的?
然而此时这一抚摸,还真莫名地给了她一分安慰和力量,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先前做的事儿了……
“还以为你真不在乎,原来也会怕得睡不着。”燕绥似乎笑了一声,冲她招招手,“躺下吧,没那么糟糕。”
“咦?”
“躺下我就告诉你。”
文臻只好再躺下,燕绥并没有对她做任何亲昵动作,只一下一下捻着她的发尾,道:“把那功夫继续练下去吧。”
“啊亲你是怕我死得太早吗?”
“有个词叫破而后立,也有个词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门功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练下去固然会令你周身经脉受到伤害,有可能会死得很惨,但同时它对经脉脏器的修炼也是强大的,你会一日比一日强韧,抗力越来越强,你体内的针就像十八把剑,你到最后是练成人剑合一,还是被剑穿体而亡,就看它所造成的爆发和你的强韧哪样能胜,但总归,有机会胜,不是么?”
“那如果不练呢?”
“你是普通人,你因为练习这个,所受到的伤害已经造成。不练,你就还是个受过伤害的普通人,这伤害不会因为年深日久自愈,它会越来越重,如今第一根针已经发作,影响了你的生育,接下来,它可能影响你的眼睛、嗓音、肺部……也许活得会比继续练下去长一些,但是,一定会死。”
文臻不说话了。
做选择题滋味不好受,做关乎命运的选择题滋味更不好受。
“你只要在每根针发作之前抢先将它炼化,你就有机会活并更上一层楼,每炼化一根,你死亡的危险便减少一分。是冒着一路受苦最后可能惨死的危险争取长寿,还是做个彻底的普通人安安稳稳等着短命。你自己选。”燕绥毫无同情心地道,“我觉得两者都不错,但是你只能选一种。”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燕绥又道,“这门功法最初的用处应该是拔毒,所以毒对它应该有一定的作用,我猜,在某些要紧关头,用毒会对你有些用处。所以,上次我送你那两颗鲸眼,你记得收好。”
文臻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你说的就是那两颗小豆子?”
那两颗玩意,他莫名其妙丢过来,当时气氛较好,按正常逻辑,应该是什么珍药之类,所以文臻也比较爱惜地收了起来,结果现在他说什么毒药?鲸眼?
真是分分钟想要打爆狗头的节奏!
见过送宝贝送名药,见过二话不说送人毒药的吗!
何况当时她还没被逼练这破功,他送这个也绝不是为了帮她解难,那是送了干嘛?提供自杀工具吗?
文臻顿时又不后悔自己先前做过的事儿了!
“那东西不仅仅是毒。遇水而活,可唤水兽。行了。自个的事儿,自个想吧。”燕绥拽拽她的发尾,松了手,又准备沉入他僵尸一般不知起始不知终的睡眠中去了。
文臻偏不给他睡,“殿下啊,我这么惨,你安慰安慰我呗?”
“安慰?”燕绥的语气充满惊诧,“这有什么好安慰的?”又呵斥她,“安稳些!你睡过线了!”
文臻一看,特么的不知何时,这货在两人之间画了一条笔直的印痕,她没注意,有点过线了。
还三八线呢是吧?
下一步是不是要举手告诉老师,或者拿小圆规戳戳戳?
文臻简直要被气笑了,气完之后心头的郁结似乎也散了几分,这似乎就是人性,一件悲伤的事,他人紧张同情,自己便也分外紧张压抑,他人不当回事,自己便觉得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多纠结一句,都是矫情。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和蛇精病谈什么人类感情,只好悻悻躺下,想着那个鲸眼这么有用记得打个耳坠子镶嵌进去省得掉了。
原以为睡不着的,不知怎的,又很快堕入了黑甜乡。
这回她做梦了,梦里是个面容模糊的孩子,独自行走在曲折长廊上,那长廊九曲翻覆,左折右拐,长廊上白纱飘荡,纱幕后似乎有很多模糊的人脸,人脸于暗处发出窃窃妖媚笑声。
那孩子目不斜视,缓缓前行,忽然纱幔后伸出光裸的手臂,搭住了那孩子的肩,又有赤裸的脚伸出,指尖趾尖蔻丹鲜艳,轻轻一撩,……
------题外话------
那些在第六十二章看完后答应我只要不吻下去就给月票的亲,你们给票了吗?
那些在第六十四章看完后答应我只要吻下去就给月票的亲,你们给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