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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峪堡,武毅军临时指挥部。
短短半个多月中,在1营和工兵雷电队的协力下,风化严重的青苔峪堡已经得以加固,原本就是日军“攻不动”的山脊西防线更加坚固,甚至有向永备工事发展的趋向。对此,杨格很是满意,不是说这些工事即将为作战所用,而是裘术全带领下的工兵雷电队“闲不住”和加固后的工事表现出的专业技能提高。
工兵,专业知识和包含的学科复杂程度超过炮兵,理所当然的列为第一特科兵种。简单的说,工兵要会岩石、土壤取样、分析,找到最好的掘进办法;工兵要懂工程计算,对土石方工程量有一个起码的计划,方便部队施工、考核;工兵要懂建筑力学,构筑的工事必须安全、牢固,经得起敌方火力的打击;工兵要懂火工专业知识,能熟练、安全的摆弄爆破用的炸药,须知,这些炸药追求的是高爆率,安全性比装填弹药用的炸药低得多;工兵要懂电学知识,至少基本的电工操作要掌握,会使用电起爆装药开山,埋设应用地雷;工兵要懂步兵的基本战术,特别是在防御战斗中的地形利用,使之能准确的在重要地段设置地雷或者简单应用爆炸物;工兵......
这个行道不好干,可干好了就能助力武毅军打更多的胜仗,而且可以从各专业门类出发,派生出多种多样化的专业部队,丰富工兵的战斗序列。
目前看来,裘术全做的还不错!
指挥部设在青苔峪堡的石墙之内,顶盖和支撑都是去皮圆木,十分的坚固。杨格估计,即使直接挨上几发75炮弹都无妨。
指挥部中央是巨大的、为地图军棋推演特意准备的地图桌。军营务处僚属、亲军营、八个主力步兵营和一个炮营的主官们围在地图桌四周,看着一面面纸质红旗上写着的1、2、3......炮、亲军等字样,还有蓝旗代表的日军各部番号,旗帜之处就是敌我两军已知部队的目前驻防地。更有一些不是以旗帜代表的,也就是说与武毅军即将发起战役的战区并不直接连接的地方,比如海城四周,那些部队的番号全部写在地图上,人们也可一目了然。
总体而言,武毅军放弃东路战略回归辽阳南路的行动颇为不智!这一点,与会各位官弁都能从地图上看出来,也知道这背后的原因所在。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种话有时可以说,大多时候却不能说。不过,暗中腹诽的军官们却能从中看出——统领大人的心胸气度之宽大!
确实,留在分水岭以东作战,武毅军还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还可以吸聚更多的日军,第九旅团不是被打残了吗?西宽旅团不是来了吗?看看吧,从大房身到九连城,日军只有两个步兵大队和两个炮兵中队的力量!
他奶奶的,瞎指挥的朝廷呐!收复一个海城能与武毅军在东路出击九连城,彻底结束辽阳东路、岫岩、庄河一带的战事相提并论吗?!杨统领是被迫放弃东路战略的,心境之糟糕可想而知,却一如既往的精心谋划武毅军回归辽阳南路之首战——攻取析木城。如此气度、心胸,谁人不佩服?
“诸位!”在裘术全的陪同下,巡视过前沿阵地的杨格快步走入指挥部,示意裘术全靠拢地图桌后,捡起一根指挥棒拿在手里,说:“咱们的第一营和工兵雷电队没有白待在青苔峪堡啊!前敌侦察详细,工事构筑日趋完备。在他们辛勤工作的基础上,敌我态势和此次进击析木城之战役基本部署、指挥决心尽在图上!我希望各营主官牢牢记住所部之任务,自行决定所用战法和需要特科部队协助之详细计划,以书面的形式上报营务处总文书,汇总之后,由军营务处制定正式的作战计划下发。”
有了在岫岩城如此操作的先例,此时的营官们倒也不觉诧异,故而一个个再次认真的细看地图,牢记在战役发起前、突破山脊以西日军阵地、向析木城攻击前进、合围析木城和强攻析木城五大战役进程节点上,本营的预定作战任务和所在地点。想必,杨统领已经有过全盘的考虑,否则不可能有眼前这幅大地图和那些小旗出现。
考校啊,杨统领在借此磨练、考校各位营官!
“报告!”亲军营1哨哨官郭宗铭在门口立正,亲军营执行新军姿、新条令堪称典范,郭哨官却是典范中的典范,立正致礼的姿态几乎与杨统领一模一样,看人时,眼睛都不带眨的。见杨格回头,郭宗铭大声道:“北侧山路五里处有小股马队出现,估计是我军将领来此!”
北侧山路是通往三岔口的,从那边过来小马队,不是辎重、火炮,不是此战用不上、已经跟随冯义和押解俘虏去三岔口的马队,也不是几骑快马传令兵,就只能是某将和他的亲卫戈什哈了。
此时,谁会来?
揣着疑问,杨格快步出门,顺着木楼梯登上堡墙,从郭宗铭手里接过望远镜一看,失声道:“是冯大人!他怎么回来了?”
来者确实是冯义和,满脸风霜之色的老将一进堡门就拉了迎出的杨格走到一边,挥退从人,气愤愤地道:“朝廷要调芦榆防军回防直隶沿海,功字军、新奉军、老盛军、马队,还有武毅军......都在即将回调部伍之列!”
嗡......杨格满脑子都是苍蝇在飞来飞去的声音,意识在一时间茫然了,空白的毫无一丁点想法,连一丝念头都不存在!
冯义和见准女婿一下子脸色铁青,双目茫然,急忙一把扶住他,连声道:“杨格,杨格,你说句话啊,来人呐!来人呐!”
杨格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炕上,从听到消息到炕上这段时间里,脑子里没有一丁点的记忆。“呼!”吐出一口浊气之后,仍觉极度不爽的他在闻讯而来的众目睽睽之下猛的一拳砸在炕板上,“嘭”的一声响,炕破了,手也破了。
坑爹啊!这混蛋的满清朝廷也太他娘的坑爹了!
你要打海城,好,老子放弃分水岭以东的大好局面从岫岩回军了;老子已经做好了攻取析木城,再攻海城的准备,你狗日的又要调回芦榆防军?他奶奶的,这个朝廷在想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此作为跟卖国无异吗?老子,老子恨不得......
牙关咯咯作响,流着血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众人都揪心的看着,却没有人上前包扎,只是看着,体会着杨格心中的痛苦。似乎,暴露在空气中生疼的伤口之痛会湮灭内心的、更剧烈的痛苦一般。
“呼......”又出了一口长气,杨格想通了,混蛋的满清朝廷就是混蛋的朝廷,这个,没有道理可讲,没有应该不应该可以分说。
到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在无法左右政治进程的时节里,杨格只能尽量的做好分内的事儿,抓住机会为将来盘算盘算,打下一些基础。如此苦心孤诣,为了谁?兄弟?袍泽?同胞?国家?土地?去去去,不是,都不是!而是为了中华民族的那一段长达百多年的耻辱历史,这段历史在杨格的时代依然是全体中国人心中的一根刺!
不能回直隶去,只有把鬼子主力牵制在辽东,山东和直隶才会更安全。
如今,日第一军、第二军合计四个师团一个混成旅团中,已经有三个师团的兵力被牵制在海城、岫岩和凤凰城一线。如若杨格指挥武毅军再打一场胜仗,拿下析木城威胁海城、大石桥,日军还会投入更多的兵力在辽东。若要渡海作战,在辽东旅顺留下必要的预备队之后,至多可用一个混成旅团的力量渡海作战,根本无法作为!
可一旦武毅军调走了,杨格肯定也走了,辽东战局会向何方发展?杨格不敢去想,因为他知道,结果很可能是自己在这个时代所有作为竟然全是一场空!不能这样,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老大人。”
“我在。”冯义和见杨格终于说话了,赶紧地使个眼色,郭宗铭立即上前为杨格包扎,冯义和双手撑在炕头上,说:“杨格啊,刚才吓死老夫了,你,你都不知道你那副模样有多吓人!?怎么样,缓过来了?”
杨格点点头,一字一句道:“我决意请辞,这个统领、帮统、游击衔守备,都不干了,从今日起,杨格就是一介平民。安守,替我起草辞呈。”
屋子里一片寂静,就连呼吸声都被人们刻意的压制住了。
请辞!?年纪轻轻的就当上统领,今后前程无可限量,多少人梦寐以求哇!至少在这满屋子的年轻军官中,一大半都是如此的期盼着,自己也有如杨格的成就。可杨格却是一句话,请辞!
原因,屋内所有人都明白。杨格请辞,朝廷就无法征调,他可以留在辽东,给依帅当幕僚也好,给宋帅做参赞也罢,都成!可是,幕僚、参赞都是主帅出私囊延聘,没有品级、官衔,违令请辞、打回原形的杨格想要再得到官身,难呐!
陈固根本没动,也没应声,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床上的杨格发呆,不知想着什么。
刘松节有些失态地抓住冯义和的胳膊,哀声道:“老大人,武毅军不能回去,武毅军不能没有杨大人!”
冯义和能咋办?唯有仰天长叹,老泪纵横。
刘松节左右看看,突然“噗通”一声跪地喝道:“你们愣着干啥!?还不跪下求老大人给朝廷上折子,请朝廷收回成命,你们......难道真要看着杨大人离开武毅军吗?”
哗啦啦,众人纷纷下跪,只有宋占标、杨骐源、陈固三人没有动静。刘松节气急,正欲破口开骂,却见陈固微微一笑道:“咱是总文书,领的是杨大人的薪俸,杨大人请辞了,咱没饭吃了,那就跟着致之兄拿根打狗棍,讨饭当花子去吧!”
宋占标没陈固那么会说话,伸手把暖帽一扯,一甩,跺足道:“杨大人走到哪里,哪里就有能战的武毅军,没有杨大人,武毅军就没了魂,就不是咱们的武毅军了!老子也不干了!”
“你们都说了,我就这意思。”杨骐源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摊开双手,斜眼看着跪地的刘松节和众营官。
刘松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个深呼吸后猛然起身道:“你们仨看着老子干啥?老子也不干了!”
“不干了,不干了!”众人纷纷起身,围拢在炕前。
身为武毅军分统的冯义和不怒反笑,连声道好,笑了一阵后鼓掌道:“那,老夫还得走一趟,请朝廷和李中堂另请高明接掌武毅军和各营,杨格,咱们也别管什么辽东战事了,跟老夫回安庆去,与秀若完婚,生子,过太平日子啦!”
一月六日,牛庄急电天津,电文只有简单的九个字——杨格请辞,武毅军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