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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东山,天更阔更深。星星如墨丝锦上的宝石,闪着璀璨。慧娘倚在夫君怀中,手握住他腰带上玉环扣,手指轻搔着腰带上金饰,悠悠道:“天天如此不可能,有这么一天,我知足呢。”
“有,以后天天如此。”萧护微笑。
慧娘马上反驳:“骗人呢。”
山林中,响起大帅笑声:“不骗你,骗哪一个。”对此清风明月,怀中又有十三在,萧护也满足了:“啊,十三,等会儿回去要吃多少?”
跟来的人马后全是猎物。
十三想起来自己是当家女主人,扳着手指眯眯笑:“一部分给兄弟们,表弟不给他留,他会不高兴。现在,肯定在不高兴。”慧娘笑逐颜开,一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表弟在,十三不用挨打。”
“哈哈,”萧护亲昵地低头亲亲她:“小可人儿,听你的,以后你不讨我喜欢,我只打云鹤。”慧娘嘻嘻:“不要告诉表弟这话,我留一头鹿给他。”
再继续分派:“还有舅爷们,”她面上有希冀:“十一公主要是和思德哥哥举案同眉,该有多好。”
举案同眉?
萧护想想十一公主和伍思德如自己和十三这样琴瑟和谐,是件滑稽事。
月光更高,恩爱的这对夫妻回西山行宫。原本是皇帝住处,萧护和慧娘现住那里。
京城里伍家,伍思德对着十一公主冷若冰霜,怀疑自己打少了。十一公主面上还泪哒哒,但是坚定不移,而且满脸的贤惠温顺。她一面吸着气,她的手疼,一面娇柔起来,努力挤出笑:“你要两个也可以。”
她仇恨似地对着四个丫头,再一次重申:“我说话算话!”伍思德意味深长,他能听明白,十一公主会给长公主兑现承诺。而下面,十一公主就坚持到底,近似于固执:“就今天晚上,红英也行,霞彩也好,不然就是彩环和环英你们两个人侍候驸马。”
对着自己左手看,十一公主又泪汪汪:“我今天不能侍候。”她尽量不去看伍思德难看的脸色。伍小伍又惊又喜,舅今天晚上一下子有两个女人?看自己舅的脸色,像是很不领情。
四个丫头白了脸,看出来十一公主是认真的。十一公主自说自话,全然不管驸马对她再次阴沉着脸,她还想再挨一顿?
霞彩最坏,先垂首道:“太妃让我们好好侍候公主,让公主好好驸马,奴婢们什么样人,怎么敢?”
“我抬举你们。”十一公主面对她们,就凛然不可侵犯,也让惹得狠了。她从没有打算背叛自己,帮着长公主做事,对十一公主来说,不是背叛自己丈夫,而是背叛自己。十一公主恨不能萧帅一辈子挟制大成长公主,让她一辈子也动不了,她就不敢动自己。
这个道理要不明白,也不会出宫逼嫁伍思德。
她又抽了一声,手又疼上来,再又凛然肃然:“就这么定了!”冷冷道:“小伍!”伍小伍一愣,才知道得喊自己,这公主还没有对自己板过脸,今天怎么了,舅打她,她把自己也恨进去?
伍小伍也不怕十一公主,响亮答应一声:“我在这。”
“请你烧些热水,给丫头们洗浴,我亲自打扮她们。”十一公主想起来了,应该对伍小伍客气。伍思德不在,伍小伍买饭菜回来,今天晚上的菜,也是拜托伍小伍弄来的。
不过有些菜就在家里,有人送来,这家里人没有人做饭,丢在厨房里。
伍思德头疼,又是洗澡。
伍小伍嘻笑:“好。”烧水去了。
十一公主不看面色苍白的四个丫头,转向伍思德,她眸子里还有泪水,挤出来笑容:“将军,我身子有不便的时候,丫头们迟早要侍候你。你看红英,生得娟秀,霞彩,又美貌动人,而彩环……”
她心中格登一下,笨,怎么不早说自己身子不便。
跪下来四个人。
长公主安排丫头,本来是有爬床的安排,不过丫头们出自长公主府中,眼空心高。见伍思德只流连于十一公主,恨不能十一公主就些专宠下去。
十一公主受不了伍思德不洗澡,丫头们也一样。
她们叩头有声,红英失声而哭:“公主还没有出满月,驸马也正在疼爱,奴婢们就……让太妃知道,奴婢们哪有命在。”
呼!
伍思德站起来,一步就迈到红英面前,抓起来劈脸就是一巴掌,又狠又重地打歪红英半边脸,骂道:“你看不上老子!”
再一脚,把霞彩踢飞出去。
彩环和环英尖叫着,跑到厅外不敢进来。
伍思德对十一公主瞪眼:“今天晚上就是你,我不要这些相不中老子的丫头!”十一公主面上飞红,他又在旧事重提。
她既有了主意,鼓起勇气:“将军,我,身子不便。”伍思德冷笑:“打几下子手,你就身子不便,老子要抽你,你还不去死!”
十一公主再次道:“不是这事,是,身子不便,女人的事儿。”她紫涨面庞。伍思德狐疑:“妇人的事?”他不知道。
“就是女人不方便,我今天不方便。”十一公主和伍思德过好几天,知道他不会检查自己真的假的,再次说出来,并且理直气壮:“不信你去看书。”
伍思德被扎了一下,骂道:“就你认得书,你嫁了个认字不全的!你认命吧!”十一公主眼睛一亮,眸子水汪汪的放出光彩来:“真的?”伍思德大嘴里又是一句话:“不过我认得一部分,劝你少在字上面玩花样,我不认得的,我会拿出来给人认!”
十三姑奶奶可是出名的文武双全。
十一公主心事被揭破,羞惭一下,还真的以为写信可以不用避他。算了,也不知道他认得哪些,不认得哪些字,不必找不痛快。
“舅,水烧好了。”伍小伍飞快跑来。伍思德一听水烧好了就头疼,见十一公主拿眼角小心翼翼看自己,那眸子一转,水汽十分明显。
伍思德忍气吞声:“送来,我洗,公主也要洗。”十一公主垂下头,再轻轻揉自己的手,丝丝的吸着凉气。
她头一回遇到一戒尺把人打趴下的人。以前在宫中听小宫女小太监说话,皇子们念书挨手板儿,一打就是十下,不然就二十下,打完了御花园里继续淘气。
她从今天起,再也不把戒尺当成好惹的东西。
见戒尺出现在伍思德手中,他夹着这戒尺回房,十一公主无奈跟上去。
伍小伍先送的十一公主的水,就在隔壁房间里,再去侍候伍思德。十一公主让他先不要走,取澡豆给他,又是一把篦子,陪笑交待:“好好把头发洗洗,不洗就用这个篦干净。”伍小伍耸耸肩膀,见澡豆很香,凑到鼻子上闻闻,再讨几个:“俺也要洗。”
十一公主又给他几个,又商议道:“你明天给我买些东西来,这是我自己做的。”深宫中的公主闲着没事,就鼓捣这些。
伍思德喊:“小伍,你还不过来!”他打算大洗特洗一回,要伍小伍侍候。见伍小伍拿着澡豆过来:“公主给的。”伍思德哼一声,他几乎不用这个,既然拿来了,就接在手上。伍小伍侍候他,一边道:“她说让我明天买东西,她自己会做。舅呀,哎,你咋全用上了,还有我的。”
淡淡兰花香气,好似十一公主身上的香。伍思德抬手一掬水泼伍小伍身上:“你别用她的,给你银子出去买。”
“舅,你小气了,难怪别人说,男人成亲就小气。”伍小伍帮他洗头发。伍思德舒服的睡热水里:“小伍,你说天天洗澡,舒服是舒服了,还叫男人吗?”忽然想起来:“去看看那几个坏丫头在不在侍候,不在老子今天就揭她们的皮。”
伍小伍掩口笑:“舅,公主洗澡,我咋去看。”伍思德扯着嗓子就高声:“丫头们去侍候公主!”有个弱弱的嗓音答应:“彩环和环英去了。”
红英坐在房中哭,一巴掌,她脸立刻就肿,这才听到驸马爷大喊。
十一公主坐在水中,高举左手,细声细气和彩环,环英说话:“不要把我逼急了,有你们这样的没有,天天催!”
彩环和环英不敢再强。
洗出来后,手疼得好些,十一公主披着揉得半干的发丝回房,吃惊地见到伍思德居然不在。他难道不是敷衍地洗?
还真的认真去洗了。
木桶中兰花香气不散,伍思德舍不得出来。他是个大老粗,女人身子不便不能洗浴他也不知道,而十一公主又准备充分,他要是问,就说自己没坐水里。
让伍小伍加热水,加热水,水多了兰花香气不浓,又让伍小伍再去拿澡豆。十一公主以为他洗得多认真,给了许多,直到伍小伍累了,他宣称:“没热水。”伍思德皱眉:“去烧。”伍小伍回:“没柴。”
伍思德皱眉:“砍院子里的树。”伍小伍毛了:“舅,俺累了,你自己烧自己洗!”揣着私放的一把子澡豆,伍小伍走开不侍候。
伍思德骂着,从水里站出来,套上干净衣服回房。见十一公主靠着,左手伸得平平的,有出血点出来,右手翻着一本书看。
“你不睡?”伍思德解衣服上床,对十一公主手中的书好奇。十一公主对他笑笑,再次声明:“我身子不便。”伍思德:“嗯。”目光还是放到十一公主的手中,忍不住笑:“你也太娇嫩,打几下子就肿这么高。”他还得意:“我要是打你右手,你明天怎么吃饭?”
十一公主想想也对,不过抱怨:“以后别打人行不行,就是打,也别打这么狠。”两个人多了亲昵,居然没有人诧异或不自在。
伍思德再下床,取出一盒子药,十一公主一只手不方便开盒盖,伍思德打开来,用自己粗大手指沾上,给十一公主慢慢的涂抹。
他再慢,手也重,又上伤药本来就疼,十一公主大声吸着气,眸子里又浮上水光,疼得厉害时,身子歪到伍思德身上,脑袋抵住他肩头,泣道:“疼。”
这小身子一依过来,伍思德就像着了火,很自然,不用人教,用手臂揽她在怀里,又不过意,索性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大手握住她左手,慢慢的涂抹。
十一公主靠在他怀里,泪眼汪汪:“疼得很。”就着烛光,十一公主偷偷打量自己嫁的这个人。离得这么近去看,竟然不是那么的丑了。
倚在他怀里,又是别样的感觉。那天骑马送自己的感觉和这个不一样,今天竟然是亲密依赖,很想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他,自己当初不喜欢他,现在是愿意嫁的,只是不要太逼迫,不要打人,不要凶。
她还是个孩子,和慧娘经历过逃难不一样。想到哭,她就哭了,先是泪珠子断线般掉下,后来就呜呜的越来越大声。
伍思德慌了手脚,这要是大白天的十一公主哭,他会烦。此时大家才洗得懒洋洋,刻意提着的戒心也去了几分,她又在自己怀里,哭着往自己身上靠,伍思德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儿,两只手抱着她,还不会哄人,就会说:“你别哭了。”
十一公主哭了一个痛快,哭到最后越哭越伤心,凄楚悲伤,哭得伍思德也湿了眼眶,用自己大手在十一公主面上抹泪水:“你有心事就对我说。”
“没有,”十一公主摇头,她不会把长公主的交待告诉伍思德,她只求日子安宁,并不想惹出事情。再说,十一公主早就有主张有对策。
伍思德浓眉耸起,很有耐心再问:“真的没有心事?”十一公主呜呜哭着:“我怕你,我怕你天天缠着我,怕你凶人,怕你打人,我怕你。”
伍思德愣住。
然后哭笑不得。
谁让你回答这个?
他笨手笨脚的哄:“我不缠着你……”脸色一放:“我不缠着你,孩子怎么来!”十一公主到此吓得泪水一收,身下软绵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他怀里,红着脸往旁边赖,还没有睡过去,伍思德一把揪回来:“今天这事得说清楚,你不想给我生孩子!”
十一公主哑口无言,说着说着就要回到当初自己见他就晕,她低眉顺眼,偷偷从眼睛下面打量伍思德,细声细气地回答他:“想生,可是我身子不便的时候,你就别缠我了好不好。”再举自己左手给他看:“你打的。”
她没有指责的意思,就是给他看看。
伍思德眉头拧起,他不想听这些话,他只想知道一件事,在你心里拿不拿我当丈夫看。他有些屏气凝神,自己没发现,再问一次:“你真的没有心事要说?”
“有,”十一公主微红面庞。伍思德心头一松,才有喜色。十一公主羞羞答答道:“你以后,可不可以天天洗?”
伍思德人僵住,洗澡这事情这么重要!
他把十一公主往旁边一放:“睡你的去。”自己往后就躺,睡下来呼呼生气。两个人一个被子,十一公主要分,伍思德坚决不肯,还骂她事情多,就不分。现在睡下来,十一公主哭累了,快要睡去。伍思德越来越煎熬,鼻端的香味儿萦绕,手臂边小身子轻轻呼吸……。
又不能碰。
这比上刑还厉害。
小半个时辰后,十一公主入睡,烛光下坐起来伍思德,他抱着脑袋懊恼,今天怎么不让她一个人睡!
伍小伍才洗出来,他也为闻花香,在水里坐了半天,又加热水。才上床,有人敲门:“小伍!”伍思德进来,抱着自己衣服:“我和你睡。”
那房里榻上都不能睡人,隔着门帘子都能受诱惑。
大大咧咧往伍小伍床上一躺,伍思德跳起来:“你这床上什么味儿?”伍小伍陪笑,从枕头下面拿出油纸包:“鸡腿,舅,你吃不吃?”
“我说这油乎乎,”伍思德跳起来穿上衣服:“我走了!”出来牵马走在大街上,去红杏楼?算了,大帅和妹子不在家,还是去看看有什么要帮的。
打马到萧家上,见书房里果然还有人没有睡。萧北是肯定睡不成的,最多打个盹儿。马明武在这里陪着。
伍思德进来,互相一笑,招手:“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过来!”萧北喊萧成:“给舅爷送酒,他不要茶。”
“好小子,还是你疼舅爷。”伍思德不老实的房中走动,好容易马明武出房门,他累了,去院子里散步。伍思德跟上去:“老马,求你件事。”马明武慢条斯理:“你说。”伍思德低声道:“女人身子不便是怎么回事?”
萧北在房里,听到马明武大笑,撇嘴,这舅爷又干了什么。月光下,马明武好笑:“难怪你跑来,原来是不能敦伦,白夸了你。”伍思德缠着他,总算弄了一个半通似通。马明武说的话如下:“就是你不要碰她,她说不便,你就知趣吧!”
这里面有一个漏洞,就是日子有多久,一个月几回,马明武没有细说,伍思德已经局促不安,也没有再问。
灯火通明的不止这一处,宁江侯府上,长公主府上全乱了。宁江侯铁青着脸:“到现在还查不出来萧护去了哪里!”
他面前几个官员们躬身:“侯爷见谅,城门上一半是京都护卫,是长公主的人,一半是萧护的人,我们问不出来。”
“他不是普通身份,应该自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旦走开,必是大事!”宁江侯急出一脑门子汗水,跺脚:“查!动用所有人手去查!就是老鼠洞,也得把他翻出来!”
长公主也一样,她面色灰白难看,坐卧不安:“出城门去了哪里?竟然不知道!”她一天都在焦急,茶饭都没有用好。
程业康见是个机会,可以劝了:“母亲,城门上是房将军,兵乱的时候,萧护收留的他。他难道不知道萧护重要,竟然不问一声?这不合情理。”
“你是说,他知情不报?”长公主眸子慢慢凝住。
程业康知道母亲起疑心,先下来不多说。案上雕花宫灯,照出长公主冷若冰霜的眉头,她喃喃:“房安国投靠萧护?不会,也有可能,萧护出城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会的什么人,什么事?”
“母亲,”程业康又插上一句:“难道是不满意十一公主的丫头?”长公主冷冷摇头:“这不会!他萧护在我身边不是也安插的有人,我和他彼此明白!”
“那就是他要……。立新帝!”程业康故意说得缓慢。长公主一惊,又摇头:“和他说在前面,新帝他不过问,我答应他新帝登基,封他为王!”
程业康再次闭嘴,他只要提醒母亲疑心大作,就可以了。
对于萧护,程业康是信任,同时又不放心的。
其实不用程侯爷提醒,长公主也是一样的不放心。她走来走去,美丽的眼睛眯着,萧护难道阳奉阴违,私下里要立新帝?
可他办不到!
他没有御玺,又不是自己和太妃,他立新帝没有根基。
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长公主心头,宫门是萧护破的,难道他藏起来御玺……
这想法让长公主一夜没睡好,近天明时让一个丫头轻轻捶着,这才睡了一会儿。朦胧中,有人喊她,长公主没办法起来,真是一个安生觉也睡不好。
见是送给十一公主的丫头红英回来。红英手捂着脸,手下肿多高。长公主生气地问:“谁打的你?”
红英哭丧着脸:“伍驸马。”她哭哭啼啼,把昨天的话添油加醋加上:“十一公主天天怪我们,说我们是监视的。她天天哄着驸马爷寸步不离,驸马爷性子暴,打她她也能受着,还能讨好。昨天驸马爷先打了她,公主不知怎么说的,说怪我们,驸马爷就打了我们,要不是奴婢跑得快,险些命快没有了。”
这真是颠倒黑白。
不过长公主大怒:“岂有此理!贱人竟然敢!”
她面色沉沉地冷笑:“不给她点儿手段,她不知道厉害!”见外面又回来一个,却彩环回来。彩环道:“公主让我来回话,说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又说红英不见了,一定来长公主面前搬弄,公主说长公主要明辨是非。”
红英急了,拉着彩环做证。彩环自然偏向她,长公主气堵在心里:“三天,你去告诉她!萧家从哪里运粮草?再来萧护去了哪里,见的什么人?再有,你让她查一查,有一件宝贝,是不是在萧家。是什么她先不要管,只给我查是不是有一件重要东西就行了!三天到,先得给我回一件子!”
……
萧护不在的消息在第二天晚上被流传出来,大帅府门外人水泄不通。官员们急,百姓们急。萧北忙得不可开交,长公主要他回话,官员们缠住他不放,门外百姓们要回复。
若荷偶然出来看一下他,见萧北满头汗水,都顾不上擦。
自己丈夫如此重要,若荷难免心中甜甜,又见秀兰总若有所思地笑,知道她也得意。萧西随大帅而去,是大帅离不开的人。
人人眼睛盯着告示,后日于承林门大校场选亲!
后日,长公主一早起来就催人不住打探,直到午时过,收到回话:“大帅和夫人进城,直往承林门去。”
“快备车!”长公主跳起来就往外跑,毫无长公主形象。车走出一条街,见到宁江侯府的马车,长公主冷哼,这个老东西也坐不住了。
张阁老是急匆匆奔出府门,儿子们跟着全是乱跑的。
他们几乎是前后到校场上,见萧护却还没有到。
只停顿一时,有喧哗声出来。初似青叶微响,迎上春风。再就潮水般起来,惊涛骇浪般拍打岸石。
“大帅到了!”
喊声初起,就是千声万声。宁江侯在马车里惊白脸,再恨恨骂道:“这如何是好!”他颓然歪在座椅上,知道自己阻拦不住萧护在京中扎根,眼下还不行。
长公主则微有得色,本宫留萧护自有道理,看看,留对了吧!外面请一个郡王来,也不如萧护在京中有民心,能压住人。
皇朝的上层建筑是贵族和官员,但没有下面众多百姓,显不出坐轿子的人。
见一对夫妻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长公主心中更紧,他们在哪里呆的三天?
两队士兵分开人众,他们全是训练过的,满面笑容,用自己身子挡住,手中兵器不会乱打乱抡:“让开,请让开,让大帅和夫人进去。”
萧护一直拱手坐在马上,笑容如春花上晃动的露珠,嗓音朗朗不时回话:“我好,你们也好!”问话的人就在抹眼泪:“大帅,好久没有见到你。”
自从他坐镇京都,出门也是谨慎的。街上人多的时候,出去就让围上。萧护偶然也坐车,没有急事就挑人不多的时候出去。
已经到萧郎动步,瓜果相随的地步。
他身后是慧娘,慧娘戴薄面纱,这是当丈夫的表示吃醋心重。面纱遮不住慧娘甜甜的笑,她在面纱里吃醋。
满大街大姑娘小媳妇全对着自己夫君飞眼风,几时给夫君也戴上面纱?她坏坏的笑着。
萧护伸出手:“十三,下马了。”慧娘一看,已经到了。她笑着下马,悄声道:“晚上吃醋溜鱼,醋烤鹿肉,醋酒醋茶醋人儿给你。”
萧护笑容加深,不过不回身,负手走在前面。他银袍映光,照出面上一段自然风流的笑容,引来不少痴迷的眼光。
这中间,长公主就是一个,她当然不痴迷于萧护的人,只痴迷于自己的皇权。张阁老也是一个,梁源吉嘀咕,低头看自己新衣:“他又把我比下去了。”萧护哪里有自己好,只能是自己太斯文,没有他匪气罢了。
平江侯满意,嗯,就是这样。
宁江侯也直直地看着,他发现自己像头一回认识萧护,这个人不简单!
并不仅是年青英俊。
见一对夫妻双双走上高台,萧护体贴地让一让,扶着慧娘先坐下来时,低声也给了慧娘一句:“醋坛子先坐。”慧娘格格轻笑,别人只见到她面上日头晃动,灿如明辉,亮如山凹中一缕光明。
萧夫人,是名动京都的美人儿,也是久随萧帅并肩而战的人。名头,直逼当年寿昌郡主破坏的名声。
只是一个是正,一个是反。
高台上手一摆,寂静!忽然而来的寂静!
表示人人都在看着萧护,都愿意随他手势而动!
萧帅却没有说太多的话,他中气十足,朗朗而言:“今,夫人有命,将士中适龄婚配者,在京中求聘!”
顿上一顿,繁星似的眸子四面扫视一眼,见来的人中,年青女子不少,萧护微笑颔首:“金花喜烛,早就备下,只待好姻缘!”
回身对慧娘道:“我说完了。”慧娘嘻嘻,起身恭敬地拜谢:“多谢夫君。”她走到萧护身侧,微微往前,运足了气,这校场足够大,人也足够多,可阻声浪。
“为将军们求亲,受足了气!”
所有人一怔,没有想到这是夫人头一句话。看场外,几乎所有的官员们都到场,分出他们各自的阵营。
慧娘脆生生说下去:“我辈将军,愿为京都誓死效命,效命时可也!求聘时不必!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服,将军们都是大好男儿,怎能受拒婚之辱!”
在这里也停顿一下,给有些人面红耳赤的空当。
“京都好女,窈窕不可求者,不再求亲!”话如霹雳,重重砸在人心上,校场都似震动了。余明亮嘴角上勾有了笑容,他知道第一个被拒亲的人,就是自己。
听夫人扬声再道:“我辈将军,有命拼杀,也无人体贴,这是什么道理!我不服,定当为将军们求好亲事,不弱拒亲之人!”
停下来,慧娘犀利的眸子从左扫到右,再从右扫到左,心中冷笑,有没有晕过去的。当世上姣好女子,只有你一家不成?当这里的人,只有你一家不成!
长公主在马车里问:“哪几家拒的亲事?”听过后,微勾唇角也笑了:“可笑,以为这几个人抱成团,就可以左右别人!宁江侯也真是可笑,竟然用这样的人。”
程业康也发出鄙夷笑容,这世上用人的,有哪一个是只用一家的?
“江南有好女,江北有好女,宝玉金珠,不是只散落一处。回大帅,将军们亲事受拒,先放上一放!现为士兵们求兵事,可以自荐,一样有金花羊酒,共同成亲事!”
慧娘说得斩钉截铁,说过以后觉得太过强硬,对萧护甜甜地笑:“大帅,您看是这样的吗?”萧护当然支持,用力点一点头:“就是这样!”
萧北来相见,送上热茶水。大帅夫妻稳坐台上喝茶水,下面的人动起来。官媒婆们分成几队:“十六岁的姑娘们,这边来。”场外,忽然扯起红绸布,围出十个通道。分成十六到二十的五处,这是未婚的,再就是二十以上没出嫁的姑娘,这算是老姑娘,是一处。然后成亲后新丧的,从二十到三十分成两处。
廖明堂四处走动着看,不见他约来的那个女子,心中着急。她今天再不来,以后谁给她提亲事。
姑娘父母兄弟都在兵乱中丧去,她才会因*受辱而受人欺凌。人心劣根性,大多是墙倒众人推。
有朝一日别人推你,也是一样,不会不公平。
人,竟然出乎意料的多。萧护本来怕姑娘们会羞涩,准备下不少份羊酒,成一对,即时让人把羊酒给她带走。
乱世中,这极备吸引力。
今天来的人多,是全心中清楚,往京城外几处产粮大城的路再不通,不到今年年底,就会有饿死人的事发生。
玄武军肯定是不会饿饭。
萧西不时把名册送上来看,上面写着姓名和住处。翻一翻,兵乱中萧护驻守的那一片人来的最多。
那一片人中,得到存活的人也最多。
这也算是感恩吧。
慧娘手指点一处,就感动一下,感动得心中满满,放下名册,起身对萧护拜了三拜,萧护不解,取笑道:“这是为醋坛子道歉?”
“夫君仁爱,人所不及,这才有许多人来投。”慧娘深深的看着萧护,别人都说他年青压不住,别人都说他年青想不到的事情多。这几个月里,不是稳稳镇京都。
萧护大乐,握住慧娘指尖亲了一口,笑骂道:“小坏蛋,回房去再好好的来拜,拜得不好,我可收拾你了。”
慧娘又娇嗔,扭扭身子坐下来。
罗氏从高台下上来,见大帅夫妻抓个空子就要亲昵,心中快又不快,姚少夫人对于夫人,还是一直在嫉妒。
她满面春风地过来:“我们府中成年的丫头,大爷让我送来,说配他手下年长士兵。”姚少夫人陪笑:“我说有几个生得不好,怎么能配丫头,大爷骂我和我吵了一场,让赶快送来。”
萧护也起身谢了一谢,这是姚兴献的事,也是大帅的事。
接下来鲁永安夫人也送来人,王源家里也出了几个。京中出身的士兵,更是早几天就把舅姑处姐妹全问好,一一送来。
慧娘算着羊酒,让人再去采买。
长公主也算着分发的羊酒,更对儿子面色凝重:“萧护采买东西的来路,是没有告诉我。”程业康苦笑:“母亲,您总算想到!”
嗅一嗅,空气中全是羊肉味儿和淡淡酒气。
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廖明堂左一下右一下的转着,慧娘见到,对萧护奇怪地道:“廖校尉着急了?也是,他到了年纪。”萧护打趣一句:“这不是春花要开。”心花也会随着开才对。
让人喊廖明堂上来,慧娘亲自交待他:“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是在京外,是知根知底的好姑娘,你不急……”
廖明堂心不在蔫,眼角不住往高台下飞,明显心神不在这话上。慧娘更以为他是想亲事,亲切地再说几句,见廖明堂面上一亮,人马上精神起来。
萧护也起了疑心,他私下里相中什么人?夫妻顺着廖明堂眼光往下看,见一个姑娘姗姗而来,她左右看着,像找什么人。找不到,面上微有失望。
竟然生得国色天香。
慧娘对萧护使个眼色,萧护才沉下脸,廖明堂欢天喜地抢着话,似乎怕话说晚了,就没有人听:“大帅,那个姑娘,给她寻个好的,就是她,夫人,求你了。”
萧护脸更黑,厉声喝道:“廖校尉!”
“在!”廖明堂本能地答应着,满面喜色遮也遮不住。
抬眼见大帅不悦,廖明堂傻了眼。萧护狠狠道:“我说过军纪,秦楼楚馆你们可去!搔扰民众,绝不放过!这姑娘是你什么人?”
廖明堂先时愣住,听完哧哧笑一声,是忍俊不禁的样子。见大帅面色更难看,忙跪下来:“……奉大帅命救了她,后来见过几回,她日子过得不好,夫人恩赏亲事,我让她来求亲事,怕她不来以后孤单受欺,刚才她不来…。我才急的,”
慧娘也忍不住一笑,对萧护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再动怒,款款对廖明堂道:“你的亲事,和将军们一例,大帅和我一直放在心上,姑娘说不定已在路上,你见到要是不好,允许你更换。”
“是是。”廖明堂万千之喜,叩了好几个头,喜不自禁地道:“大帅夫人赏的,没有不好的。”心思还在那姑娘身上,人是他让来的,总得把这件事办圆满了心中才舒服。再往台下看一眼,廖明堂这才想到解释自己,膝行到萧护面前:“大帅不要生气,我只是同情她,没有别的心思。您要是不生气了,我下去交待交待,她生得好,给她挑个好的吧。”
今天可是有一批伤兵老兵在,不怎么中看。
萧护余怒未息:“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不在,自然是我和夫人当家作主!要自重自爱,知道自己是谁!”
“是是。”廖明堂心中温暖,笑容就更喜滋滋。萧护这才哼一声:“去吧。”见廖明堂下高台,小跑着到那姑娘身前,两个人都眼睛一亮。
“嗨!”
“哎,我怕你不在。”
廖明堂笑容满面:“我在,我才对夫人说,会给你挑个好人,你不用担心。”他的笑容也温暖着别人,如春日午后的日头,笑容遮也遮不住:“你以后就有家了。”
姑娘嫣然,这是她劫后笑的最灿烂的笑容,跪下来拜谢:“多谢你。”廖明堂摸着头傻笑着让开:“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敢扶你,你起来吧,去吧,要是不好,你再来找我,我在那城门下面,上午不在,下午会在。”
姑娘仰起面庞,全是感激,她羞涩地道:“我看过了,有伤兵,也有上年纪的人,我不怕,好歹是个知冷知热的人,晚上有个人说话。你……自己保重!”
她再次深深的下了一拜,不能自己的哽咽起来。人情有冷,也有暖。这个陌生人给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温暖,她却没办法感谢,自己的身子已经不是清白的。
她自知配不上。
廖明堂办成这件事,很是开心,招来一个士兵送姑娘去官媒婆处,自己这才把刚才大帅的话想明白,一溜小跑又回到高台上,蹭到萧护身边,小声道:“嘿嘿,大帅,给我挑的什么亲事,嘿嘿,几时成亲?”
“下去!”萧护抬脚踹了他一脚。
慧娘很想忍住笑,又格格笑了两声。廖明堂不敢来缠她,挨了一脚还不走:“嘿嘿,大帅挑的一定是好的,对我说说,让我想想。”
在他心中,已经把那个女子放下来。
萧护大帅回他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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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晚了,仔中秋好睡了一大觉。
月票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