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大帅离京百姓送

淼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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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猝不及防的大帅萧护让“忠心”二字击倒!

    而郡王们也说中他的心事。

    不管是哪一个人来看,大帅准备挟天子而令诸侯的姿态已成,大帅自己也做得毫无保留。萧护先是任成年郡王们京中争斗不闻不问,这是他的第一大明显可以让人指责的错处。

    你萧帅管的乃是京中治安。

    坐山观虎斗之心足矣!

    第二大明显可以让人指出的错误就是私下里找来汉中王私子。

    半周岁的小皇帝就是明君,也不能现在立他为皇帝。戏言一下,天子是金口玉言,万一小皇帝学说话时,随便说一个“杀”字,可让谁去死呢?

    这是你萧帅挟制之心足矣!

    还有禁闭大成长公主等等……算以下犯上吧?理当由皇帝来定或内阁同定!

    眼前随便一指,萧护就错得不能再错,随便拎,就是几条大错。

    萧护自己心中就更明白!

    他是仗着自己理民生,为京都,还有他时时抱着的“我已忠心,你们动我我就不客气”的心态,让他骤然在郡王们以死相逼之下,面色惨淡!

    心底,不用说也是一片黯然无色。

    可萧护,到底是久经战仗的人。战场上忽然遇到敌人增兵,头一个反应会是条件反射似的镇定下来。

    是以他一才开口:“罢了罢了,”自己也听出来自己语气中的颓废味儿时,大帅本能的振起精神。

    对着金阶上抱着小皇帝在手中,此时真正是挟天子以令萧护的怒目宁江侯,对着神色镇定,泰然自若,面上带着你萧护非走不可的临安郡王孙珉,对着一干子或伤或怒或嗔或恨不能吃了自己的郡王们,大帅微微的笑了!

    宁江侯大惊,孙珉大惊,郡王们大惊,关注的大成长公主母子大惊,受拉拢的官员们大惊…。

    大帅含笑,仪态风度半点儿不走样,温和地责问:“临安郡王,你说我有罪,证据在哪里?”

    张太妃居然头一个跟上,她让出其不意的事变惊得心焦头晕时,听到萧护问证据,忙道:“是是,你们说大帅不好,得把证据拿出来!”

    平江侯梁源吉一直在看事态,认为今天事情不简单的梁御史第二个跟上,大声道:“是啊,拿证据来!”

    金殿上“嗡嗡”声四起。心向萧护的官员们,姚兴献等大帅手下,一起出列大声责问:“证据!”

    大成长公主紧张起来,不住地看宁江侯。张阁老这个时候,稳住惊软的双腿,把送到面前的纸笔推开,目不转睛看着萧护。

    你素来聪明,快想对策!

    只大帅萧护一句话,金殿上就乱起来。大家分成两拨,互相指责:“证据!”

    “他立幼帝就是证据!”

    “他赖在京中不走就是证据!”

    孙珉心中起了赞赏的心,萧护是没有防备的,可他马上镇定,只一句话让百官们争论起来。换成别人,要证据的话也会说,不过可能说得急吼吼气呼呼。而迎风玉树般的萧大帅,他今天为皇帝登基是官袍上身,官袍不见得是最好看的,却是最隆重的。

    把大帅气势衬得更如天下第一人。

    他含笑,轻轻的含笑着,竟然毫不慌张。这种瞬间就稳阵脚的胸怀,就不是人人都可以有的。

    孙珉心想,如果此人不是有挟制天子之心,那还可以为自己所用。

    眼下他挟天子之心还在,一山是容不下二虎的。

    出意料之外的大帅一句话让金殿上乱了,而早有准备的孙珉也只一句话,又让金殿上安静下来。

    临安郡王孙珉悠悠含笑,仿佛白云苍狗与他无关的悠然:“萧护!你有功,人人知道!但按律法你有罪没罪,你也心中有数!你是领靖边王爵去边城?还是在京中待查?”

    这一句话厉害到十分!

    京中待查?

    萧大帅一直干的皇帝活,拿别人的人,自己对律法应该很清楚。这待查二字,足以让别人慢慢的架空他。

    京中待查!

    开什么玩笑!

    首先,内阁是要避嫌不能再去,等于先让人拿下来一层;再你大帅就在府中等着吧,一应兵权交出来,慢慢的交也行,直到架空为止……

    这个结局和带上自己的兵去边城,哪一个更好萧护自然清楚!

    他心中震惊,面上还是微微笑着,似乎在思索。可时间,已不容他思索太久。早上出来的是早,可皇帝登基一系列过程走完,已近中午!

    本来接下来是赐宴百官!

    再看来的郡王们,受伤的那几个也来了。他们进京,每人带的一万到两万人为先行,后面还有人想来,让萧护阻止!

    京中争斗过各有损伤,可平均下来一万人还是有的。十几个郡王,计十几万人,萧护加上这一年多里新招的兵是有二十万,可真正听使唤,受过严格操练会阵法的只有他当初的几万人!

    而且还不能打!

    “忠心”二字,牢牢扣死萧大帅是不能打的!

    他的对手不是敌人乌蒙,不是造反的张守户,而是大帅一直拥护的皇权中人!

    这一打,就是造反的罪名!别人给你靖边王,你还不答应,一定要呆在京里,不是想造反是想干什么?

    这一打,萧家数代忠良名声,尽数全毁在萧护一个人手中!这不是冲冠一怒老子不怕你们的时候。

    萧护最不怕的就是打仗,要打此时殿上金甲士固然不是萧帅的人,殿外宫中防务尽是他的人。而郡王们用放开的姿态,我们不和你打,你不走我们自尽,我们血溅金殿,让我们的人来打你!

    他们都有儿子,他们都有后代,他们的后代也是皇族身份!

    那天下大乱,萧护将是备受指责的人。而萧家老帅虽然厉害,盘踞江南不让分毫。但郡王们合起来打他们父子一对,双拳难敌四手,又占一个造反的名声,人人可以诛之!

    这一打,违背萧护从小受到的教育!幼年的教育,是最能刻在人心上不能忘记的!哪一家的先生不是教自己学生,忠君爱国是无上荣耀!哪一家当官的父亲不是这样教导自己子女,忠君爱国才是家教,以后你们要这样教自己孩子。

    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忠君爱国,历史上才有皇帝昏庸无道,不反而死谏撞阶的人;才有国破后随皇帝一同去死的人;走投无路抱皇帝唯一子孙跳海,不愿他受到凌辱的人……

    萧护唯一的选择,自然是:“我走!”

    他心底发凉发寒,想到自己一年多死战又有起早贪黑的辛苦理朝政,就理出来这样的结局!虽强打笑容不输阵势,眸子已经黯然。

    大帅答应走,从宁江侯开始,郡王们齐齐松一口气。大家实在是怕萧护,不愿意在这里和他拼人马,也不愿意血溅金殿。

    张阁老在这个时候,老姜弥辣。原本不愿意接纸笔的他,迅速抢过纸笔,挥笔而就,一道封王圣旨。

    别人来写,阁老怎么放心?

    阁老写过以后,还觉得对不往萧护,送给身边的人:“拿去给大帅看看!”萧护对他感激一下,救他没有白救!

    而临安郡王孙珉不用别人,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亲手送到萧护面前,面带笑容:“大帅请看,再用大宝!”

    这双手的一送,本来是孙珉怕萧护不放心。可这一送,萧护倒看明白了,这些人怕自己怕得厉害。

    他们并不愿意和自己开仗!

    不能怪郡王们害怕,萧护就在金殿上,而且他功夫过人,天下闻名!就像现在孙珉亲手送到大帅面前,大帅要是有二心,一把可以把孙珉拿下!

    大帅要是有二心,带几个忠心的人,还是能拿下几个人作人质的!

    萧护心中迅速盘算他们怕自己,可怎么利用才好?再把圣旨扫了一眼。阁老写的,字字句句不会出以后让人钻空子的错,大帅满意,点一点头,还是笑容满面:“如此甚好!”

    当下盖御玺,大帅接旨往外走,他的将军他的人全跟着往外走,还有一批是大帅亲手提拔的官员们也跟着大帅后面。

    “大帅!”张太妃泪如雨下,对萧护走上两步,伸出一只在袖子里的手,泣道:“你几时再还京?”

    萧护原地跪下,对张太妃叩了三个头,也红了眼圈:“娘娘,外臣如能进京,再来娘娘面前问安!”

    借起身的功夫,深深的对顾孝慈使个眼色。

    这眼色具体是什么,顾孝慈不见得明白。可他知道萧护告诉自己的意思是,一切小心!顾公公也回一个郑重的眼色,咱家知道!

    萧护走出金殿,在白玉阶上停一停步子。二月里正是春意出,宫中烟柳吐翠,绿意迎人。而自己,在这烟花盛景中成了让撵出来的人。

    他素来决断,既然要走,只有半天时间就不再耽误,一甩袖子:“咱们走!”再留一天也不是不行,只是大帅心中动怒,老子走,等着你们乱去!

    皇帝只有一个,进京的郡王们却有十几个,各有兵马能安生吗?

    边走边吩咐:“去人到西山,让伍长河拔营到五十里长亭等我们!”伍思德边走边吩咐,守护宫门的士兵们整齐撤出,长街上顿时出现一排排整齐的队伍,却并不直接往外走,而是有序的迅速接管出城街道,怕有人袭击!

    临安郡王孙珉带着郡王们假惺惺走出金殿相送,见到士兵们丝毫不乱,队伍整齐到盾牌手在后,弓箭手在里一层,又一层是长枪手,竟然是防备不差。

    有人敢袭击,也讨不到好去。

    孙珉再一次在心中暗道,这个人了不得!

    他辛苦经营一年多,倾刻间让人撵出来,不慌也不乱,是孙珉见过最厉害的角色!临安郡王会认为自己放虎归山吗?

    才不!

    他不是承认萧护有功,还给他一道圣旨,并且安抚:“王爵应有的赏赐,后面有人送到边城!”孙珉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萧护,但是本能认为能不和萧护公开撕破脸,就保存着这层面皮好。

    孙珉要能当上皇帝,自然是要用萧护这样的人。

    见白云悠悠,时作万物状。临安郡王悄悄的叹一口气!

    不能为我所用者,可惜!

    萧护有些话,出宫才开始吩咐。先出宫的士兵,迅速抢占大帅所在的街道,大帅身后的宫门,和大帅回府的街道,余下人去占出城街道。

    萧护可以放心说话,对姚兴献沉声道:“我看他们来势汹汹,你跟我走,快,回家去把家人亲戚尽数集齐,城外码头上包船,往江南我家去居住!”再道:“还有鲁将军家,王将军家,趁路还通,今天必须上船!”

    此时心情急上来,对萧北扫一眼,萧北道:“萧西已经回去,且知会亲兵们,前往姚将军家、鲁将军家、王将军等在京中的将军家中知会,再以小队为建制往下传话,士兵们妻子也尽数带走!”

    久跟大帅的小厮们最知道萧护心!

    大帅不及夸赞,此时越快越好,伸手拍拍伍思德肩头,有些不忍,还是要说:“要是公主不跟你,你不要难过!去吧!”

    伍思德也不多话,打马就回家收拾东西!

    一刻钟时间,大帅派出去不少人,知会人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幸好军人风气一直就在,帐篷备得齐全,现在要办的就是城中采买干粮,如烧饼牛肉之类,以为晚饭!

    他们午饭还没有用。

    打马飞快到家,见家中井然有序。慌乱的,只是京中招来的家人。

    张家带亲兵们大声交待:“只拿有用,无用的全丢下!”三爷萧拔为调节气势,笑骂:“知道!”慧娘也交待小螺儿和水兰:“只待足够用的衣服,哥儿的多带几件,再来吃食包上,只拿细软!”

    什么古董瓶子,不好带的,全不要了!衣服,也丢了大半!

    萧护打马到家又是一刻钟,见家中已收拾三分之一。姐妹们也不慌乱,小表妹又小有得意,她最爱银票,手中全是银票,且是那种老字号,江南也能提银子的银票!

    老字号银庄,抗战乱的底子还是有的。

    萧护不及多话,只匆匆抱抱慧娘,让她把哥儿东西备好。想到三个知已没经过,再次让马明武等人去安抚他们,帮他们收拾。

    蒋少夫人还真的是慌乱不堪,在书房里受先生们指点的蒋延玉动作不会快,又心中受惊,也才到家,才说几句,马明武带两个士兵赶到,平时斯文客气占时间,全不要了,干脆利落地大步进来:“我们帮着收拾,大公子,只拿好带的细软,”

    有青铜器笨重,马明武让丢了。

    蒋少夫人哭哭啼啼:“这是怎么一回事?”正得意于她是不具名尚书的妻子,就在片刻间离京!

    有人帮着,三个公子在规定时间内收拾好东西,自然是丢下大半,吃食不值钱,却要多多包上。

    伍思德到家,随行的几个兄弟奔雷似快,冲进房中就收拾!伍思德大步喊出翠姑等人,丁婆婆也出来,伍思德大声道:“我们马上离京,收拾细软,带轻巧东西,现成吃的,全部包上!”一句不多解释,见十一也出来,伍思德粗声大气道:“公主,郡王们不是东西,逼迫大帅离京,我们要走了,就此别过!”

    深深凝视十一公主娇美的小脸蛋子,想到房中渐恩爱。五大三粗的汉子心头一痛,大步进房收拾自己东西。

    十一公主和豆花愣住,见听懂话的翠姑等人开始收拾,她咬咬嘴唇,对豆花轻声说了一句话,大步往出去。

    等伍思德出来,主仆都不见踪影。

    他不再多想,奉着丁婆婆和族长翠姑等人坐上他们来的车,自己上马,往大帅指定的城外地点而去。

    都在大帅府前集合,也站不下这些人。

    豆花却在房中,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十一公主让伍思德说的“就此别过”砸得居然清醒,马上说了一句:“按他说的收拾,我去接母妃!”

    十一公主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带周妃离开皇宫的机会。她自嫁伍家,自由许多,一个人街上雇车,让人:“快,再快!”

    宫门外停下,狂奔入宫中!

    周妃却在张太妃宫中。

    萧护一出宫,郡王们百官们马上商议事情,小皇帝?宁江侯随手就交给一个宫人,带着亲信的人说话。

    张阁老自然不是亲信的,也不肯放他走!

    宫门由郡王们零散扮成百姓混入京中的人接管,不过大家要分派宫门,又有争执,伍思德回家快,十一公主出来也快,宫门无人时,竟然进来。

    张太妃让顾孝慈劝回来的,留在那里也无意义。嫔妃们正在说郡王们和宁江侯不好,九皇子也在,文妃贤妃等人一起陪着落泪,十一公主气喘吁吁跑进来,太累了,手扶在殿门上大喘几口气,发也散乱不少,一眼找出周妃,大声喊:“母妃!”

    奔过来也不对人见礼,握住周妃的手大声道:“我们随将军走!”十一公主傲然地对周围嫔妃们看一眼,再次认真的对周妃道:“我要带你离京!”

    周妃马上明白过来,她哭道:“我的公主,我的孩子,我的好女儿,我一听说,就让人去告诉你,一同离京吧,不用管我……”

    她还按平时那个节奏来哭,十一公主心急如焚,生怕晚上赶不上伍思德。她没有当过兵,又不知道大帅说的最后一批人离京时辰,就急得不能再急,跺脚打断周妃话,把她往外拖:“来不及了,快走吧!”

    “我要陪太妃娘娘!”周妃让女儿拖出去几步远,才硬生生挣住,脱口而出,然后对张太妃看一眼,见太妃娘娘发上似乎白发又生,满面泪水看着自己。

    这一刻,太妃身上还没有换下来的吉服,吉服上的金凤,凤眼上的宝石,太妃身后的大屏风……都坚定周妃的信念。

    她自少年起,一生都在宫中,这里才是她的家。

    周妃推女儿:“你走吧!”禁不住泪水常流!

    十一公主急得乱蹦乱跳:“你留在这里作什么呀!”

    张太妃看明白了,哭道:“你随她去吧,萧帅离京,只怕又要大乱了!”她怀中的小皇帝仿佛有感觉,再次大哭起来。

    泪水,糊了他的新龙袍,有他的,也有张太妃的。

    张太妃听不得这哭声,把小皇帝给奶妈子,对周妃忍痛拂袖:“快走!”也担心晚了走不了。嫔妃们也劝,不管平时好还是不好的,全哭了:“你随公主去吧,你可以自在过日子了!”

    让世事煎熬得满头白发的文妃拔下自己发上最值钱首饰,匆匆过来送给十一公主:“这个留做念想,此一去,不知几时才能得见?”

    急匆匆的道别,文妃也哭出来一片真心:“你们要保重啊!”

    嫔妃们受她感染,都送上自己一件首饰:“路上拿着用!”

    可周妃疯了似的,把女儿一把推开,狂奔到张太妃脚下跪倒,死死抱住她大腿,回身对女儿泪流满面:“我是先帝的人,我要和太妃生死在一处!”

    张太妃痛哭失声,嫔妃们也痛哭失声,九皇子心中愤怒,又没有办法。萧护在京中,虽然不和九皇子过多交往,可强收钱粮的是他大帅,恢复宫中供给的也是大帅!

    从没有克扣过。

    从没有说钱粮哪一城给的不足,扣闲人饭吃!

    平时对上大帅,可能也会有几句闲话,可大帅今天让逼迫而走,实在让人人心中愤怒!

    小皇帝能引来御玺,他们也丢下来不管不问!

    下一步,不用说,也是废皇帝!

    逼迫大帅离京,不就是为废皇帝他们争位子!

    乱,是必然的!

    十一公主震惊当地,迷茫地道:“母妃!”她以为母妃很想出宫,母妃不是总说宫里闷宫里不好,自成亲后带她扮成民妇到处游玩到处作客,是十一公主见到母妃笑得最开心的时候。

    周妃比她更急上来,怕女儿晚了跟不上,拔下头上簪子对准自己咽喉,痛泪下来:“仔细晚了,快走!不走我就自尽给你看!”

    一急,话全是干脆的出来的,说得飞快。语速一快,自然决绝!

    十一公主吃惊的大哭出来,往前奔:“母妃不要!”

    周妃急出汗来,把簪子高抬起,用力就要扎下……

    两只绣凤袖子过来,张太妃没有力气的,死死抱住周妃手。她坐着,周妃跪在膝下,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带到摔一个跟斗!

    顾公公一把握住!

    十一公主硬生生顿住步子!

    周妃狠狠瞪着的眼,用力吐出的话:“跟你丈夫走!”

    顾公公侧耳听听,也提醒道:“有人往内宫来,应该是换防的人!”

    这样一说,周妃大吼,吼出一个以前打死她也不可能出来的咆哮:“晚了就走不了!”你可是公主!

    张太妃急急命顾孝慈:“送她!”

    十一公主对着母妃用力看一眼,跪下来“砰”一个头叩下去,三个全有声。起来对着各宫嫔妃们又是几个头叩下,全有声,震得人心里惊。

    “请娘娘们多多照顾我母妃,有恩我回来相报!”十一公主起来就要走,手中才得的首饰多,跑步时身上越轻越好。

    把首饰往地上一丢,跑过来抱住周妃,用力一亲,慌乱中却亲在周妃额头上,取了她手中要自尽的簪子,把自己一件首饰拔下来塞她手中:“作个念想!等我回来!”

    毅然转身大步就跑。

    顾公公跟在后面。

    周妃忽然想到什么,跳起来追出去,对着女儿小身影大叫:“十一,和你丈夫好好过日子!”十一公主奔跑中回身:“知道了,等我回来!”

    再次狂奔而去,她怕追不上自己丈夫!

    春风中的周妃,泪水泉涌而出。可她心中是温暖的,女儿湿热的吻还在额头上,如给周妃留下一个希望,十一会回来,十一的心还陪着自己。

    她一面哭,一面念佛,请菩萨先保佑女儿跟丈夫出京,再一想,应该保佑萧帅才对,萧帅好,驸马就好,驸马好,女儿就好。

    她回到张太妃面前,双膝跪下,仰起泪脸儿:“太妃娘娘,以后我就和你相依为命了!”嫔妃们全哭得不能自持,哭声中,张太妃反而坚强起来,她拭干净泪,面色凝重:“都不要哭了,听我说,我们去上香,求佛祖保佑萧大帅早早回京,我们,得把小皇帝保护好!”

    九皇子头一个附合:“太妃说得是,我们得把皇帝保护起来!”他与皇帝再无缘分,可保护皇帝是有功的!

    张太妃郑重起身,嫔妃们跟上。见太妃高昂起头,背竭力地直着,也学着走出皇妃的尊贵来,尊严的不错位分,有先有后,互相恭敬礼让的往太妃宫中小佛堂走去。

    这里有佛祖绣像,也有菩萨绣像。

    张太妃带着嫔妃们跪下,在心中默默诵读:“保佑萧帅早日还京!”

    拜过三遍后,顾孝慈回来说十一公主已送出宫,又说宫内全换了人,乱哄哄的好似牛行!

    张太妃已镇定下来,心想自己安享尊荣过,也经历过生死兵乱,年纪有了,不活也没什么。只是小皇帝还需要自己,不能丢下他。

    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太妃把在金殿上丢的魂回来几分,安详吩咐顾孝慈:“取我最爱的那枚金如意,赐给萧帅!”

    顾孝慈犹豫一下,他是很想去送的,可萧护走时眼色明白,你得把宫中看好了。顾公公再一想,就更清楚萧护意思。

    又要照顾太妃。顾公公低声道:“宫中如今乱得很,我不在这里守着,怕他们对您无礼!”

    张太妃淡然一笑:“他们已经是无礼在前!再要无礼,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无用!去吧,代我们送送萧帅,祝他路上顺风顺水,早到边城!”

    文妃道:“祝他平安!”

    嫔妃们各有祝语,顾公公取如意在袖子里。如今钦差也不是以前那大模大样,带着几个小太监出宫时,他寻个偏些的宫门出了去。

    十一公主坐车,催人家:“快,再快!”回到家门前,跳下车,见府门大开。十一公主大叫:“将军,将军!”

    此时伍思德在公主心中重如泰山,她撕心裂肺的呼着,见没有人,再次大哭着呼:“将军,你不要丢下我!”

    她还是认为自己是公主,她还是认为伍思德是粗人,可心里早认可那是自己丈夫!

    只有豆花奔出来,背着个很大的包袱,没出门就累得不行:“将军走了一刻钟,我听他说在城外五十里长亭和萧大帅会合!”

    “去萧府!我来的时候,街上还有兵!”十一公主对豆花背上包袱皱眉:“太重了吧?”豆花吃力地放下来:“不多,东西还没有全带上呢。”十一公主没办法,和豆花抬着包袱往外走。

    见十六公主走出来,拦阻道:“姐姐哪里去?”十一公主这才看到她,很是抱歉:“对不住,我先想母妃,又想将军,就把给忘了?咦?”十一公主心想不对呀,将军不会不告诉她的?就是将军不说,这府里这么乱,就没有一个人对她说?

    十一公主瞪着十六公主,忽然泄气:“你不愿意走也罢!”

    “我不走,姐姐你也不要走。”十六公主固执地拦住她们主仆,竟然还有分析:“萧护早就应该走了,他一走,正是你我姐妹回宫的时候,为什么你要跟去?”

    十一公主哪有功夫和她废话,把她一推,几乎摔倒,十一公主去拎包袱一角,斩钉截铁地道:“我要找我丈夫!”

    和豆花到街口去叫车,见到长街上还有玄武军在,十一公主小松一口气,上车去萧府。

    下车去见慧娘,十一公主哭出来:“我找我家将军!他先走了!”此时十分之急,多一个字都怕浪费时间。慧娘见公主来,这一刻喜欢得心花怒放,欢快,却提醒她:“我们离京,兴许许久不回!”

    “我要去!我找我家将军!”十一公主再哭。慧娘笑容满面:“你先坐,跟我走!”十一公主道谢,找椅子坐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是呼呼地喘着粗气,而汗水,如喷泉般从每一寸肌肤中往外喷出。

    姐妹们全在这里,林三姑娘好心给她递帕子:“给。”十一公主接过勉强笑笑,自己狂奔来去,帕子早掉了。

    豆花和包袱在府门上,张家看到,皱眉:“打开,不用的全不要!”豆花不敢不打开,见里面光公主路上用的茶碗就是三套。张家全拿出来,又检视一回,这才满意。

    豆花敢怒不敢言。

    顾公公来送,田品正也来送,萧护不在府中。

    他安排事情过后,亲自打马去看鲁永安家人、王源家人,还有士兵的妻子们怕她们不肯离京!让众人离京,是大帅已做好郡王们会撕破脸的准备。

    也清楚又要大乱一阵。

    乱中,死人很正常。

    可大帅还有时间,兵力也足,往江南的路又通,父帅早有远见,早把江南拿在手中。条件全有,就不能看着自己人留在乱地上。

    一处一处去,大帅也来不及。

    他只去了几处军官家中,别的地方安排人去。

    玄武军出宫,训练有素的占领出城街道和帅府等军官们家外街道,自然有百姓来问。萧家私兵去人通知,也是直往五十里长亭,城中士兵足可以自保,不用他们来。

    负责打听和散布消息的宋冲之带人却在京中。

    他迅速和萧护见上一面,马上开始散布消息。

    大帅出宫半个时辰,真相就开始传播,自然还加上些料。把大帅功劳说得大大的,郡王们逼迫说得凶凶的……

    京中的百姓们,谁不知道大帅兵乱有多大的功劳。当即哗然,不少人走出家门,走出商铺,见到萧护就围起来。

    “大帅不能走!”

    “你有功,为什么要走!”

    “大帅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不要说命是萧护当时在京中救的,就是后来运来的钱粮也是大帅一手促成!

    萧护热泪盈眶,在金殿上的心寒瞬间弥补。这一刻,大帅萧护心中是温暖的,对着七嘴八舌的询问,许多热泪的眼光,萧护狠狠心抱拳,面上流下泪水:“父老们,圣旨已下,命我今晚前离京!请让出一条路来,恕我不能和你们久谈!”

    他提气说了三遍,才有人愿意让路。这一让出路,又大家流泪自己维持秩序:“给大帅一条通道,”

    有人失声痛哭:“大帅,我们舍不得你,你走了可怎么办呢?”

    萧护无力回话,只四面抱拳马上长揖,流泪而去。

    到王源家里,萧护还是泪水长流。王家的管家喜出望外:“大帅快去,姑奶奶们让夫人走,夫人不肯!”

    久居京中的世家,离乡不是容易的。萧护进来,在王母面前跪下,羞愧地道:“是我无能不防备,怕有大乱,请随我离京!”

    王母让这一跪乱了分寸,王源姐姐已嫁人,不肯离京,只把母亲和家人交给萧大帅,对他跪下相送:“我等下去城外相送,大帅,我把母亲和妹妹交给大帅了!”

    萧护对着她也泪水不干:“你放心,我必定照顾好!”又叮嘱她:“如有什么,可去江南!”再道:“恐有人以后生事,你不必送到城外!”

    再去鲁永安家中,鲁夫人倒是深明大义,对公婆道:“夫君敬佩大帅,以大帅话为号令。既然大帅让走,必有深意。”萧护赶到时,鲁家已收拾好。他们不是伍家简单,又才在京中安家根基浅,收拾起来快。有人来指点,可是包了又打开再丢下再包,就费时间。

    萧护见到鲁永安父母和妻子孩子,也跪地羞愧:“是我无能!”鲁夫人安慰他:“大帅在京中有何功绩,自在人心中。大帅这样子,倒真是耽误钟点了!”

    萧护亲手扶他们出去,幸好家家自己有车,方便许多。

    这样走了一圈,再回帅府时,已是离出宫一个时辰多。萧护一到家中,田品正顾公公等人都在,还有一些官员来送。

    大家都体贴,见萧护收拾得这么急,是气愤今天不想在京中,都道:“你快收拾,我们送你到出城!城外说话!”

    萧护进来,见到十一公主也喜欢。慧娘回话:“在家里的家人散了钱,由他们自去。我们带不走的东西,也允许他们自许用!他们却不肯拿!”

    不是一个贪心的没有,而是见大帅和夫人宽厚,把卖身契尽数归还,又给钱,就有人道:“我们不要!”

    有贪心的人也不好意思说要,心想等大帅夫人离京,人走光了再来拿一样。

    偏偏又有两个人,一个叫周良,一个叫于宽,是有力气的粗汉,看门扫地干重活。他们道:“本该跟大帅去,家中有老人,去到江南也添麻烦。我们愿意看守这府中,直到大帅和夫人回来!”

    慧娘额外多给一百两银子,又单独交待:“如果后面有主人,你们不要顶撞,保护自己要紧!”周良和于宽道:“我们知道,就是后面有主人,他总要用人,我们只在这府中,尽量看守,等大帅和夫人回来,能不少一件就不少一件!”

    十二个丫头,也让她们各回各家是自由身。满庭和六么一定要跟去:“回家也是卖我们。”看她们忠心,这才愿意带走。

    别的人,还有几个也是和周良于宽一样:“我们愿守这院子,等夫人回来相见!”慧娘也一一安抚过。

    萧护听说,不顾时间紧急,也一一亲自见过,见周良于宽膀大腰圆,道:“京里呆不下去,可来寻我!”

    四个爷们也收拾好,九爷萧扬在此时显示出他的立场,一个丫头也不带!大成长公主送的六个丫头,死了一个,余下五个全让九爷占在房中,几乎和妻子祝氏就没怎么同房,可要走了,他一个也不要了。

    别的丫头们也罢了,明铛一直算是知廉耻的,急得到慧娘房外跪下哭:“求带我走吧,我虽是长公主府中出来的,却是这府里的人,身子也给了九爷,不带我走,我只有一头碰死的!”萧护念她还算明理,到家里后又没有为长公主作过什么,让九爷萧扬和祝氏带她走。

    又问苏云鹤怎么还不回来?苏表弟去知会陈家舅母及来看来慧娘的封家亲戚。看看时辰将到,大帅就命出府。

    府门外,苏表弟和陈家舅母等人下车。陈家舅母跌跌撞撞过来:“我的孩子,怎么弄成这样子?”但她老了,不愿意离开家乡。有两个封家亲戚愿意走,大帅让人送他们去码头。

    陈家舅母坐上慧娘的车送他们出城,在车里把谨哥儿看了又看,把慧娘叮咛又叮咛。封安张家小鬼们在车后。

    姚兴献将军,倒成了最晚的一个。他回到家,先和妻子打嘴仗。罗氏缠绵着缠他,百般笑容哄着他:“你不走可好?好几位郡王都来见你,又和我娘家哥哥见面,说要你过去。凭他是谁皇帝,也不能把我们这根基深的人怎么样?”

    姚将军雷厉风行,执行军人作风,不和她废话,见妻子说不动,吩咐家人:“给大姑娘小公子收拾,夫人留下!”又知会亲戚们有没有人走。

    罗氏见软的不行,大哭大闹,骂姚兴献不是人。自夫妻成亲,夫人吃醋争执有,大骂还是头一回。姚兴献硬起心肠不理她,反而道:“夫妻就要别离,你不和我多说说话,反而骂什么!”罗氏见他来真的,这才没了办法,急切中想出一个主意:“让我和哥哥道别!”

    想拖时间。

    姚兴献对着她也十分怜惜:“我让人知会他们去了,应该必来。”他心中柔情上来,抱住妻子:“浣芷,听我说句真心话,我娶你以前,心里就没有你邹家表姐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要想得通,和我走,江南好地方,老帅是我平生第一服的人,第二才是大帅,你带着孩子游玩几年可好?要是你不走,我心中实在放不下!”

    罗氏抱着他大哭:“为什么你不能留下?为什么你不要我?”罗氏的哥哥过来。罗大人官不大,只管一片街区治安,见识上却还行,对妹妹道:“依我看,京中要乱,你随妹夫避出去也好,这不,我把我的孩子们带来,我身受皇命,不能负皇恩离去,孩子们你们好生照看!”又送上不少细软。

    罗氏没有办法,又泪眼婆娑问嫂嫂:“你呢?”罗夫人笑:“我陪夫君,请好生照看我的孩子们!”

    姚家罗家亲戚们听到消息,来了不少。他们也是京中多年,哪一任皇帝来不用他们的人?总得有人使用,又最好是熟练的人。

    愿去的只有两家,倒交出来十几个孩子。都道:“受皇恩许多年,也进宫几个嫔妃,虽然位次不高,也是皇恩。我们不走,孩子们给你们照看!”

    十几个孩子,大的是少年,十二岁,小的只有四、五岁,都让家人交待过:“送你们去江南玩耍。”又不许哭,就怯生生的看着罗氏。

    罗氏哭了又哭,直到姚兴献烦躁上来:“你不走,我走!”孩子们都有丫头家人跟着,姚将军一手扯过女儿,一手扯过儿子:“跟父亲走!”

    女儿和儿子催人心肝的哭,手让父亲牵着往外去,回头大哭:“要母亲,要母亲!”罗氏的哥哥恼了,命妹妹:“我把儿女作交给你,你还留这里作甚!”

    罗氏这才让人急包自己东西,姚兴献回头:“全包好了。”夫妻成了最晚走的那一家。

    他们出府,一个小军官上前来行礼:“回将军,大帅已出府,咱们是最晚的!”罗氏哥哥见士兵们跟在姚兴献后面不慌不乱的撤出,由衷地道:“萧大帅对人,无可挑剔!”

    萧护出城,十分之慢。

    两个时辰早过去,百姓们全闻风而来,有人送上面饼,有人送上银两。每一处街口,都有这条街上的商铺,是战时受过庇护的商人摆下送行酒,又有无数香案烛火在两边,香案后跪着有人,为萧护送行。

    萧护再也忍不住泪水,不流就烫得他心窝子全是滚热的。他面上流泪,手中抱拳,过一个街口,下来接送行酒。

    不敢多饮,只浅浅一口,别人也不勉强。他行得如此之慢,姚将军就跟上来,高兴地道:“追上了!”

    罗氏和姚氏两家送行亲戚见到百姓众多,纷纷点头,私下议论:“大帅得人心,走,才是上着!”

    和郡王们打,有一个可能造反的名声,反而不美!

    郡王们都有眼线在街上,一一回来回话,听到萧护得人心如此,都震惊不已,各自庆幸:“此人幸亏走了!”

    他要是留下来摄政,那还得了!

    萧护行得如此之慢,眼看要黄昏才出城门,收下无数银两包袱。

    曹少夫人在家里知道,是心中快意,让人去找曹文弟回来,假模假样的道:“我们也得去送送。”其实是想看笑话。

    街上百姓太多,等到家人挤动的时候,萧护已经走远。

    城门外,田品正难过的走上来,想萧护受百姓爱戴,却被撵出京去,抱拳时心头一酸,在夕阳下虎目有泪:“大帅,愿你顺风如意,早到关城!”

    萧护谢过。

    官员们上来送行,萧护谢过。

    顾公公来道别,对萧护道:“把小鬼给咱家留下当儿子,咱家不会亏待他!”萧护只能对他笑:“要问他自己!”

    大帅被送行人热情感动,无力再和顾公公玩笑。

    小鬼走上来,在地上掬土成三堆,又用三个小树枝子往土堆上一插作香,对顾公公道:“老鬼,我要走了。我是奴才,你也奴才,我们结拜吧!”

    夕阳,好大一轮红日,挂在远处树梢上。

    顾公公暴跳追着小鬼打,咱家也忘了:“老子多大,你多大,和你拜兄弟!”萧护看着他们闹,也笑上一笑。

    这就对诸人辞行,大帅深情的道:“千里,终须一别!天晚了,请回城吧!”大帅上马,依依惜别。

    百姓们不肯回去,有的跟在萧护身后。田品正上城墙上,和守这个城门的房安国并肩看夕阳中大帅远去身影,静静道:“传令下去,今夜城门晚关,方便百姓们回城!”

    夕阳血红,透着诡异的美。

    城头上风吹动两个将军发丝,房安国道:“又要乱了!”

    街上还有人,却可以跑马了,不像刚才拥护不通。

    两骑快马奔出城门,天边将起的夜色揽起马上人面容,俊美亲切。房安国有羡慕:“平江侯也去了!”

    可自己不能去。

    田品正也叹气:“君恩不能负啊!”又展颜一笑:“他像是走不了!”后面又行来一辆马车,车帘子高打,可以见到里面两个女眷面容。

    老孙氏和小孙氏坐在车里,不住往外面看,面上焦急惶然,嘴里说着什么,是追赶的样子。

    最后一丝红日落下去,梁源吉追上萧护。

    萧护愤然离京,本来想赶到下一个集镇附近扎营,不想送行的人太多,他只能在五十里长亭扎营。

    清点人数,共计十二万人左右,比大帅估计的还多出不少。

    私兵不算在内。

    宁江侯太高估自己能力和皇权,没有想到一些后来投奔萧护的人,他们选择相信萧护,跟着萧护走。

    大帅在金殿上,心是寒凉如自古冰川下浸过。而出城一路子,大帅的心重新又暖起来。他甚至神采奕奕,满面春风。

    去看过儿子,慧娘和陈家舅母对着他夸谨哥儿:“外面这么闹腾,哥儿睡自己的吃自己的,不像有些孩子容易受惊吓,有动静就会醒。”

    萧护兴致更高,听慧娘说完出城这一路上,谨哥儿尿了两回,吃了一回,大帅笑容满面出来,正和将军们在帐篷里说话。

    小厮们回说平江侯到来。

    梁源吉也是个成年人了,御史当了那么久,也应该有稳重才对。此时他兴高采烈,一身行装,手里自己挽个包袱,腰上系的有剑,满面洪光对着帐篷里将军们含笑相看,放下包袱,对着萧护行了一个军礼,笑声响亮:“哈哈,我也可以展翅高飞了!”

    他做梦都希望有这一天。

    不会睁开眼就看到老孙氏,就看到平江侯府中景致。

    母亲生前一步也没有进来过,但父亲为安慰她,时常对她描述府中,对她保证会让梁源吉住在哪里哪里。

    书房是什么样子,梁源吉的睡房又会是什么样子,梁源吉的母亲对儿子也时常描述,那面上是极幸福的:“你是他的儿子呢,以后要当侯爵的。”

    金殿上发作太快,梁源吉没怎么作为,孙珉就厉害的来了一句:“萧护,你愿待查?还是去边城?”

    梁源吉心里马上就转起小九九,萧护说愿意走,平江侯那一刻心花怒放,怒放心花。心花不是一朵两朵,而是从他头发丝上,一直开到脚丫子里。

    大帅走,自然自己也走。

    认识萧护这一年多,梁源吉有新的认识。

    萧护是不依靠父亲,只自己数万人就在京中镇守!这是凭的自己!

    平江侯每次回想,都热血沸腾,再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凭自己去闯一番天地?反而听信父母之言,要一直候着一直候着,当这什么鬼侯爵?

    自此,对秋雁南归,平江侯倚窗前心向往之;对冬雪北风中飘舞,也羡慕过:“你们是自由自在无处不下啊。”

    独自己不自由!

    萧护一出宫,梁源吉马上就想溜。偏偏平江侯府以前是和老孙氏有来往,对梁源吉这笔辣口辣的御史颇有赏识。

    所谓是瘦田无人耕,耕开了有人争。可以指平江侯这样的作为吧。

    在萧护手中当下御史的梁源吉,自然不答应。为人修养上,也不能得罪他,就唯唯诺诺。孙珉请平江侯去商议事情,再就不许人轻易出去。

    宫门上正转防,平江侯路又不熟悉。在宫里转悠,遇到出宫的顾孝慈指点,才从一个偏僻小门中出来。

    一出来宫门上马也不要了,狂奔出家,他也是狂奔的。

    到家里喊小秋子:“我们要离京了,哈哈!”散碎银子、好换的银票、珠宝也拿了好些,一把剑,几件衣服就要走。

    还是小秋子想到,包上水和一些吃的。主仆是欢天喜地往府外去,那开心劲儿,活似孩子见到过年。

    不管不顾从正厅出来,见到闻讯出来的大小孙氏。梁源吉心情太好,竟然对老孙氏笑吟吟抱拳行了一个礼,浑身轻松地,用以前称呼喊她:“老夫人,我要走了,你们在家里好好过日子吧。”

    再就狂笑三声:“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姬妾们哭着出来:“侯爷,你去哪里?”

    梁源吉这时候心中才有愧疚,道:“我赏赐的,全归你们自己。你们要离家的,就此可以走人。卖身契约,我还你们!”

    老孙氏还没有发问,姬妾们一个一个痛哭打搅。那花姨娘更是上来要扯梁源吉衣服,梁源吉往后就退,怜惜她,且在此时说出实话:“我并不心爱你们,不过为了和老夫人赌这口气罢了!老夫人手段不好,我走了,你们在府中不会有好日子过,小秋子,取花草和她们卖身契来!”

    小秋子跺脚:“您不怕晚了!”还是飞快取来。梁源吉看也不看,往她们手中一塞,道:“我没功夫细看,自己找,我数十个数,卖身契不在的我也不管了!”

    抬手用剑,把另一个要扑到身上的姬妾拂开。

    那姬妾痛哭:“侯爷原来这般嫌弃我们?”

    平江侯朗朗而笑:“对不住了,九,十!”转身就走,小秋子紧紧跟上。主仆出来,让街上行人堵住路。小秋子出主意:“走小路!”

    小路也是一样的堵。

    绕出一身大汗也过不去,见天又半下午,索性路边小店里早用晚饭,直到人散开,主仆策马出来。

    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家人回去告诉老孙氏,屏气凝神等待的老孙氏才喊准备好的小孙氏:“随我来!”

    追在身后!

    此时,站在萧护面前的平江侯得意万分:“大帅,我和小秋子都有功夫在身,你让我当士兵也行!我给你当亲兵吧?”

    萧护和将军们对着他笑。

    姚兴献笑道:“我缺亲兵,还缺的就是侯爷亲兵!”梁源吉往地上“呸”一口:“明摆着的,大帅一走,他们就要为皇位争起来。侯爷?哪朝哪代的侯爷!”

    迈上一步,手拍胸膛:“叫我梁将军吧!”

    哄然笑声起来,和他熟悉的都骂:“你才来就要当将军!”

    伍林儿在这里,分开众人:“不要笑!”扮个鬼脸儿:“侯爷你听我说!我随俺哥,三年才是校尉,第四年将军,你才来还将军?洗马都轮不到你!”

    梁源吉没好气:“我洗我自己的马行不行!我来投大帅,你倒来数落我!”

    外面又有亲兵回话:“平江侯府老侯夫人和侯夫人到!”

    萧护微笑扬眉,梁源吉暴跳:“不见,让她们走!”

    大帅笑着抬抬手:“请梁侯爷坐,请两位侯夫人进来。”再对坐着的将军们看一眼,将军们起身,整齐林立。

    大帅在书案后理衣服,徐步起身,老孙氏和小孙氏已经进来。

    梁源吉不肯坐,要和将军们一例,见到她们眼角就跳几跳!

    老孙氏进来,只在他身上扫一眼,在萧护面前跪下来。萧护忙去扶:“老侯夫人请起。”还没有扶起来,小孙氏又跪到,因她年青不算长辈要避嫌,不能用手去扶,大帅侧身子避开,还了一礼:“夫人请起!”

    大小孙氏都不肯起来。

    老孙氏眸中有了泪:“我家的事情,大帅尽知。先夫对他母亲有情,又怕我知道,背着我生下他!我一生痛恨,和他算是个对头!他母亲的死,他要算在我身上,随他!我一生痛恨,岂不算在他身上!

    可我膝下,只有此子!”

    用袖子拭过泪水:“本想与他一生争斗,幸得大帅指点他,算小作解开!我为他娶娘家侄女儿,也有再次作解开的意思!不想,大帅要离京。大帅,我年纪大了,他是走不得的呀!”

    她手在袖子里扣住卜卦用的东西,下午卜了再卜,全是一样的卦象!

    萧护还没有说话,梁源吉蹦出来:“你休想留下我,我要走,我不要管你们!”萧护才皱眉:“你不要说话。”

    老孙氏仰起面庞,很是倔强地一推身边小孙氏:“你走可以!带上你的妻子!这是你的人!”梁源吉目瞪口呆!

    小孙氏进来时,身上负着一个包袱,梁源吉这才看到。见小孙氏温婉地对萧护道:“大帅慈德,随您的士兵们亲眷都肯收留,何况是将军们!想侯爷来投,总是个将军吧。就是士兵,我是他妻子,愿随夫君追随大帅。夫君不要我,可我却是他三媒六证之妻,请大帅作主,让我随军!”

    这问题抛到萧护面前。

    萧护一笑:“有话好说!”知天色晚,忙道:“我知道郡王们对平江侯赏识,我不会收留他的,天晚了,城门要关,你们快回去吧。”

    瞪眼梁源吉。

    梁源吉头一梗,没听见!

    小孙氏道:“回大帅,城门上今天晚关门,方便相送大帅的百姓们回城!”萧护心头又温暖一下,田品正不是自己对头人。

    受人恩惠,理当感恩。就是一个道理一句话,只要你能明白,也应该感恩。萧护知道田品正感恩于自己救过他不止一回,而大帅此时感激的是田将军尽力了。

    不关京城门的压力,和不关一般城门的压力不一样。

    萧护含笑:“那我今天做个和事佬儿,慢慢地为你们解开这家事。”吩咐将军们:“可出去!”将军们沉然鞠躬退出。

    帐篷里只余下大帅和梁家三个人。

    让他们都坐下,老孙氏面色严肃,小孙氏温驯柔和,梁源吉眼睛对天,大帅微微而笑。才要说话,伍思德派人来回话:“回大帅!码头上船只已安排好。”

    这是女眷们去江南的船只。

    萧护更有了笑容:“好,”看看梁府的人,也就不避他们,这事情街上应该早有传闻。萧护笑问:“多少只船,大船多少,小船多少?”

    “大船五十只,各可坐三百人。本来船不足够,是客商们听到是大帅要用,把自己货物腾出来,请大帅先用。小船三百只,可坐五十,二十人不等!是江面上一个水帮头子,叫秦乱。说妻儿兵乱时得大帅庇护才有性命,他帮着调来这些船!”

    萧护满意的笑了,兵乱时他救过多少人,自己也不知道。道:“告诉他,不许强征船。凡征来的船,银两照付,也不许他克扣。他是为我的心思,必然明白我的话。再取三百两银子给他,对他说实在简薄,有情后补吧。他雪中送炭,本该亲去见他,我有客人,如果他不嫌晚,我再去会他!”

    来的人退出去。

    萧护侃侃:“你们别恼,我实在事多。依我说,咱们简单些。我的意思,平江侯,”目视梁源吉:“你有老母妻子,我也知道郡王们有意于你,你留下!”

    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梁源吉鼻子里一阵酸上来,他也知道留下来对萧护同样有帮助。可是……不想留!

    老孙氏起身,柱着拐杖走上两步,在梁源吉面前跪下来。

    梁源吉头一阵发晕,侧身子避开也忘记。泪水再不能止住,心头恨冲天而出:“你以为这样,就能解开事情!”

    “你妻子生下孩子,以后对你母亲烟火供奉不断,这才是你的孝敬!不然,”老孙氏决绝道:“就带你妻子走!”

    小孙氏跪到萧护面前:“我愿随船先去江南,以候夫君!”

    萧护看看流泪的老孙氏,流泪的小孙氏,流泪的梁源吉,知趣地道:“啊,我有事呢,你们一家人慢慢的谈。”

    揭帘而出,留下帐篷里泪流不止的三个人。他们,有仇恨,却不折不扣是一家人。

    帐篷外星月满天,有四周帐篷挡着,风有春天之意。大帅上马直奔五十里铺的码头,也不是太远。

    江面上风,寒冷许多。

    才到这里,身后马蹄声响。萧墨引着张阁老家人过来,家人满面大汗:“阁老有信!”月下展开,只有一句:“避为上着,保存实力!”

    萧护眉头紧紧拧上。

    由百姓们欢送而来的温暖骤然降下去不少。

    他对着沉沉寂静无人的水面上看,再看灯火通明的码头。一时失神,自言自语道:“是啊,他们怎么会轻易放过我?”

    当下更紧急起来,打发张阁老家人走,即命人:“请姑娘们今夜上船!再喊苏表公子和廖姑爷来!”

    又温和地加上一句:“告诉夫人,给小哥儿穿暖些过来送一送。”

    码头上已有不少人上船,伍思德过来回话:“奉大帅令,又有两个五千人由陆地上前行,保证水道畅通!大帅,第一批大船十只,小船四十只,可以开船了吧?”

    “五千人不够!我才让人带一万人走,保证水路畅通直到家眷们安全到江南!再有一万人,我马上再派!”

    严肃说过的大帅又有了微笑,如夜风中吹开他心怀。他轻声道:“伍思德,公主也来了!”伍思德“腾腾”往后退好几步,这才站稳,自我掩饰:“这草地太滑!”

    把头低下去,嘴角却有了笑容。

    慧娘带着姐妹们过来,陈家舅母见他们今天晚上不走,就一直呆着。谨哥儿穿着大红色鲤鱼薄锦袄,披一件黄色小包被,没有睡,瞪着眼睛到处看,十分精神。

    姐妹们见到表哥,都忍住不哭:“表哥,我们再陪谨哥儿一晚,明天再走好不好?”她们都想多在萧护身边呆一夜。

    独小表妹走过来,贴近萧护泪眼汪汪:“表哥,为什么这样对你?这不公平!”萧护疼爱的拂她头发:“月儿,没什么事叫公平。”

    “带我去边城,我要跟着你。”小表妹终于流下泪水,也惹下别的姐妹们泪水,慧娘也哭了。萧护鼻子也酸,对妹妹们他必须是强硬兄长形象,柔声道:“也许路上会打仗,我不能带着你们!”

    张阁老才送的信,和大帅一直压在心底的冰凉一起重浮在心头上飘,一直不散。

    贺二姑娘最先不哭:“我们不耽误事,走吧!”对着萧护和慧娘拜了几拜,再次问道:“表嫂不走,哥儿也不走吗?真的不走?”

    既然要打仗,总要有危险。

    萧护一个是很自负,或者说自信;第二个事起仓促,大帅也后面发展也预料不足;再来他从来没有想过十三和儿子会离开自己。

    这一个下午到晚上,每时每刻大帅心头就想到三、五个心思。自己离家进京,父亲以私兵相助!自己京中镇守,父亲占据江南相助!自己把事情弄砸,不能庇护妻儿,要求父亲……

    不!

    大帅在心头断然拒绝!

    他还有十二万左右的人,岂护不了妻儿!

    儿子是自己的孩子,就应该知道什么是马上日子!十三不用多说,自然是能行的。

    他嘴角边有讥笑,嘲笑的是孙珉等人。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弃妻离子的,还不让他们笑话?

    萧护对贺二姑娘温和地道:“不了,表嫂和哥儿是我的事情!”慧娘正在和林三姑娘说话,耳边有这一句话飘来,十三立即骄傲地抬一抬头,把怀里哥儿也骄傲的抱上一抱。

    不管经历什么样的事情,夫君永远是伫立不倒的!

    小表妹泣道:“表哥,真的要打仗吗?”萧护柔声:“只怕会的。”小表妹道:“那你和表嫂的一些东西带着也不好,全给我吧。”小表妹怯生生:“表嫂,你的首饰匣子有好几个,给了我吧。”

    所有人都愕然。

    这当口儿还要东西!

    贺二姑娘动了怒,才说一个字:“你……”小表妹翻脸立即呛她,凶巴巴道:“这是我的事!”慧娘最好的一条,就是对表妹们十分疼爱。见为东西争执,而自己的首饰也实在不少。全是珠宝细软,丫头们收拾出来十个匣子。

    也实在笨重,从打仗的角度上来说。

    战场上丢失,不如给了小表妹。

    让人取出五个来,林二姑娘,林三姑娘,贺二姑娘一个人一个,小表妹两个。萧护也让人急急取来自己的东西,一个人给上一件子,小表妹两件。

    林二姑娘不肯要,但是感激,对萧护和慧娘跪下来道:“您那妹夫居然和韩宪王好上了,让人叫我不要走。我才对表嫂说过,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劝他,一同回江南,或者为表哥作个内应!这东西给了小妹妹吧。”

    在这离别的时候,表哥表嫂拿自己和嫡出的妹妹林三姑娘,贺二姑娘一样对待,林二姑娘感激不尽。

    萧护和慧娘就不勉强。

    小表妹一个人捧了两个匣子,最后泪眼相看:“表哥表嫂,我会为你们放好的。”贺二姑娘气她临走还要东西,捧着自己得的东西道:“我会监督你的!我的,也是给表嫂放着的!快走吧!”

    妹妹们一步一回头,慢慢上了船。

    苏云鹤和廖明堂点过兵才过来。苏表弟用力挺起胸膛:“表哥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萧护微笑,手放在他肩头:“云鹤,廖姑爷对去家里的路不熟悉,你带着他,领这一万人护送船只平安到家!”

    “这事情让他去,让别人去,就是与我无关!”苏表弟马上就跳:“一到打的时候,你就不要我!一到打的时候,我就成了躲开的那一个!我不去,我不去,我不去!”

    他一跳八丈高:“我不回家,我要跟着你!”

    慧娘又静静流下泪水,无意中见到儿子静静的听,小眼神儿很认真。“呵,你听得明白吗?”慧娘对儿子悄声儿说。

    这处处是真情!

    萧护小费了一番功夫才让表弟就范,告诉他:“将军和士兵们的孩子女眷全在船上,你们这一行人,只给一万人,却要和前面走的一万人保证这路畅通无阻!已给父帅去信,请他派水兵接应。可是如果有变,你们得先顶住,你们保护的是将军和士兵们的根,也是我最挂念的,不是表弟你,我可放心谁呢?”

    苏云鹤悻悻然,这才答应。

    本来就紧急,有张阁老的信就更紧急。萧护和慧娘抱着儿子在码头上一船一船的送人走,抽空还见了那个水帮头子秦乱,这个是个好汉型的,不要三百两银子,反而送上一千两:“大帅不要嫌少,我兄弟们人多,吃水上饭,有时候也当强盗,不怕你笑话,你如今要走了,不能拿我们,也就说实话。不过自兵乱后,也知道不杀人,我们现在只劫财罢,只有这些相送,却没有一条性命在上面,你要嫌不干净,我也没有办法!”

    萧护欣赏他豪爽,接过银子:“雪中送炭,是盗泉水我也饮了!”秦乱一翘大拇指:“好汉子,名不虚传!”

    在等最后一批船时,派出去四面打探的人回来头一批。

    “东二百里外,有临安郡王的前行兵马,计两万人!”

    “西二百里,是几处郡王的兵马在,计两万人!”

    “北二百里外,又有兵马三万人!”

    “南边,先去的一万人畅通道路,已经打上,对方有两万人,但附近民众相帮,又有民房相助,伤亡不大!”

    “京门外,各处郡王兵马计三万人,有把京门围起来之势!”

    萧护一声冷笑,命人急急传令:“让廖明堂和苏表公子今晚必须赶到支援!保证水路畅通!”他面色铁青,把京门围起来,开弓没有回头之箭,本帅岂是回头之人!

    大帅在月色中心如明镜,在这附近有百姓们帮着,他们打也不占便宜。但是出了京城这一片,五百里以处,就得认认真真打上几仗才行!

    那就来吧,谁又怕谁?

    ……

    离此数百里路上,张宝成催促人马:“快,急行军,必须赶到地方!”见新招来的土匪强盗没有纪律性,走得懒懒散散,张宝成红了眼睛,嘶呼:“不要耽误!”

    他却是石明告诉他的!

    孙珉说服郡王们齐心合力,本就是石明要做的事。

    张宝成还不知道石明已死,他按石明交待的,连天加夜急行军,要在石明说的那个地方给萧护迎头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