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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就在他准备收手,换一种方法时,却有人找上门来谈条件。张家铺子有人说此人又是讹诈,张勋却亲自见了此人。此人狮子大开口,竟要一千两黄金才让张勋见翠儿一面。张勋登时大怒,截然拒绝,那人骂骂咧咧地离开,言语不干不净。不曾想张勋并未放弃,悄悄派了人尾随其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小院,在那里发现了翠儿的下落。
张勋也实在沉得住气,当日便派人拿了翠儿的卖身契去衙门告状。衙门的人尚未赶来,他和张老太爷已经带了一大群人打上门去抢人,愣是仗着人多将翠儿从那个囚禁的小院子里抢了回来。
翠儿初被抢回来寻死觅活,直到张勋告诉她是受了我的委托寻她,又拿出我为她画的画像,翠儿这才相信,央求张勋要见我一面。
我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翠儿尚活在人世,且已被张勋救出,悲的是二皇子明知道我在苦苦寻找翠儿,却不但不将翠儿还给我,还将她卖给那样的人家。
听小厮说,那个囚禁翠儿的人家每日都会逼着翠儿干活,只要翠儿不依,便将翠儿打得死去活来。
一时间百感交集,心中皆是无法言状的酸甜苦辣。
这段日子,我想象不出翠儿吃了多少苦头。若没有张勋相助,只怕翠儿会惨死在外,二皇子都不会把她还给我。
我知道二皇子的难处,他能将翠儿救出去留下翠儿一条命已是网开一面。在二皇子心目中,翠儿岂能和我相提并论?我是三姐的妹妹,在他府里不能死也不能伤,更何况我还和玄正交好,中间便又加了个太子,我便成了个惹不起的主儿。翠儿却不同,她只是个奴婢。偌大的贤亲王府,死个奴婢算什么?二皇子岂会为个奴婢与三姐发生冲突?
二皇子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保住翠儿一条性命,已属不易。他说翠儿不在风月楼内,我便只能相信他。我既不能多问,也不敢要求什么,只能耐心地等着他心情好时亲口告诉我翠儿的下落。尽管这份希望十分渺茫,我却只能隐忍地等下去。因为我很清楚即便真的是二皇子出手救了翠儿,他也仅仅是想保住翠儿的一条性命,绝不会让翠儿的事影响到他和三姐的夫妻之情,更不可能让翠儿再回艾月轩来伺候我。他会将翠儿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既不让翠儿死掉,也不会让我找到翠儿。
我那日去张家银铺找张勋帮忙,原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指望过翠儿能再回来,只是想打听到翠儿的消息,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翠儿的死讯早已在整个贤亲王府传开,连三姐都默认了,倘若翠儿再活着回来,不止二皇子处境尴尬,三姐也必将对翠儿再下毒手。我岂会让翠儿重蹈覆辙?
回顾那日风月楼的遭遇,那么恰到好处的援手,是巧合还是精心设计已不得而知。那****原以为,纵然这都是是二皇子的布局,至少他明白我所想,会告诉我翠儿的消息,可现在……我冷笑,为自己的一时情动,为自己再一次地识人不清!
让小红打赏小厮几两碎银子,我简单收拾一下,便带着小亮子和小红随他出了门。
才走出艾月轩,便见二皇子迎面走来,想避开已然来不及。
他见我有故意躲避之嫌,温润的笑容里便多出几分失望和不解,面上依然笑吟吟地问:“颜儿准备出府么?”
我向二皇子行了礼,淡淡道:“二皇子前几日才赏了我黄金腰牌,我今日刚巧要出府去买些胭脂水粉,便想试试好不好用。”
小亮子和小红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神,张勋家的小厮却笑道:“七小姐喜欢胭脂水粉么?那有何难?刚巧我家银铺边上就有个上好的胭脂店,我家老爷给夫人买胭脂水粉都在那家,一会儿我陪七小姐去他家逛逛便可!”
我心中怪这小厮嘴快,却也不怕自己的谎言被拆穿,面上淡淡地不等二皇子答话,便道了声告辞要离开。
二皇子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们已走出两步,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唤道:“颜儿?”
我怕他言语过多暴露翠儿的行踪,遂低声交代小亮子:“你先带这位小哥出府,我与二皇子说完话便来!”
小亮子机灵,知道今日事关重大,不多问,笑嘻嘻地牵了小厮快速离开。
我回转身看向二皇子问:“二皇子还有事吗?”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目光却追随小亮子而去,淡淡笑问:“那位小厮好面生,不像艾月轩的人!”
我心中打了个突,接口道:“不是我艾月轩的,是外面的朋友!”
“外面的朋友?”二皇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眉头微皱,道:“二皇子不信么?那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风月楼里的朋友?”
他警惕地四下扫了一眼,压低声音问:“是冰芷姑娘派来的吗?我倒不知你和冰芷姑娘还有约定!”
他身体前倾,似刻意表达亲近,言语间带着隐忍的笑意,我甚至看见他冲我挤了挤眼睛。
“难道我的事情每一件都要细细禀明二皇子么?那这腰牌给我又有何用?”我手中举着腰牌看着他,眉眼间隐着些许愠怒。
先前想好见着他定要压下这口气,然而,翠儿的消息却在顷刻间将他在我心中建立起的信任瓦解掉。我甚至觉得自己很可笑,仅仅因在风月楼与他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小秘密,便会摒弃多年来对皇室子弟的成见,相信他也有一颗赤子之心。
明知道他是在担心我,明知道因着那份小秘密他在故意向我示好。但心头的恨意却因为他袒护三姐置翠儿于不顾蔓延开来。再看向他时,我的眼眸中便多出几分鄙视。
许是我的愠怒太明显,二皇子终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颇显惊愕地问:“颜儿?你怎么了?”
“没什么!青颜小孩子心性,二皇子政务繁忙,便不打扰了!”
说罢,我举步要走。二皇子却突然伸手挡住我道:“颜儿莫要被坏人骗了,那小厮并非风月楼的人,他带着张家银铺的腰牌!”
我登时愣住了,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么?
见我发愣,他更加确信我被奸人所骗,将我拉至路边凑近我耳边道:“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翠儿!”
我的身体猛地绷直了,他究竟何意?我不问他,他便不告诉我。我这里刚托张勋找到了翠儿,他便主动上门告知,难道张勋强抢翠儿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才想赶在张勋之前来个恶人先告状么?
我的反应让二皇子浑身涌起一股肃杀之气,他转身厉声对广善喝道:“去问问,谁将刚才那个小厮放进府里来的?重重打他二十大板!”
广善领命要走,情急之下,我突然喝道:“慢着!”
二皇子眸中寒光一闪,看向我的目光中充满了吃惊。
我冷笑道:“青颜的事情不敢劳烦二皇子费心,那小厮是我的熟人!”
凝视我片刻,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失望和了然,苦笑着轻声道:“是我逾越了,颜儿去吧!”
我尚未举步,他已转身离开。
看着他被春日的阳光笼罩的修长背影,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二皇子,并非青颜不愿和你做朋友,而是我和你之间隔着的不止是身份背景,还隔着三姐,隔着那样一个恨我入骨的三姐。你是她的夫君,即便我再放下前嫌,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阳光下,二皇子的背影不如平日那般挺得笔直,似乎有些消瘦,透着淡淡的忧伤和苍凉,灼得我眼睛生痛,似有温热的液体即将喷涌而出。
“七小姐,咱们走吧!”小红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忍住泪意,我问:“小红?我是不是太残忍了?二皇子到底帮过我。”
小红低声道:“七小姐何必自责呢?王爷虽说帮了你,但又何尝不是在帮他自己?”
我吃惊道:“倒是你,比我看得还要通透。”
她唇角微挑,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并非我看得通透,而是这世上人心太难测,不能轻易相信罢了!”
我看着她,觉得有些陌生。何时起,小红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自翠儿出事后,小红的话越来越少,人越来越沉默,我似乎很久都没有看见她笑过了。这番话若是从翠儿嘴里说出来,我会觉得欣慰,但由小红说出来,我却莫名其妙地心惊。
带着小亮子他们直奔张府,早有人在门口等候多时。见我们来,也不多问,领了我便要去内堂。
我知道翠儿的事非同一般,张勋定是探到了什么消息,才会直接将我引至内堂。便留下小亮子和小红在前厅等候,自己随来人往内堂行去。
才走进内堂,便看见翠儿熟悉的身影,我尚未唤她出声,她已看到我,只喊了声“七小姐”,便扑过来哭倒在地,紧紧地抱住我的双腿不放。
我心中酸涩,多日来的想念和担心终于化作滚滚泪水。一时间无法控制情绪,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张勋父子悄悄退出内堂,只留我和翠儿在内堂相拥哭泣。
待心头的怨懑发泄够,我才收了泪问翠儿:“你是怎么逃出贤亲王府的?”
翠儿含泪道:“是二皇子救了我!”
果然如我所想,我替她擦干眼泪,道:“你且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桩桩都告诉我,我自会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