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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玄正和冰芷便混在西蜀国使团的队伍中,堂而皇之地随着安青国的大军来到了长安城。
本来天衣无缝的计划,谁知,到我这里却搁浅了。
我听完之后怒从心起,连连咒骂玄正是蠢货,他们只管自说自话,谁与我商量过?
那杜若斌也当真欠抽,本来我对他的印象就不好,他还要使用这种办法来激怒我,不是愚蠢是什么?
无怪乎今日之事要多出这许多枝节,怪只怪他们未与我通气。
活该冰芷和玄正要被我扇巴掌,我只道冰芷为人迂腐,心却是通透无比的,今日才知,关心则乱用在她身上最是贴切,关键时刻,除了满脸愧疚,她竟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打了她果真不冤枉。
玄正见我打错了人还这般强词夺理,不由讥讽道:“你打我倒也罢了,反正第一次见你就被你扇过耳光,我皮厚肉粗倒也习惯你了,只是冰芷姑娘一心为你,却换来你的殴打谩骂,当真委屈至极。”
冰芷听玄正替她不平,含泪道:“我心中对颜儿着实有愧,又佩服她的紧,怎会觉得委屈?”
我闷哼道:“我不过就是个野人罢了,有何值得你佩服的?倒是三皇子,你该多佩服他才要紧。”
玄正知道我在故意挤兑他,故意拿腔捏调道:“冰芷你也知道,她平素与我最是心有灵犀,什么事儿我不用说,她自然都会明白,也从不怪我。谁知在宫里住了半年她倒是转了性子,连我也不相信了。咱们当日定下计谋救她时,杜殿下说得清清楚楚曾与她在小院有过盟誓,谁知道她竟会不信杜殿下?这倒也罢了,她竟连大哥也不相信。今日御花园设宴,大哥频频冲她示意,她倒是摆足了惠安真人的架子,对大哥视而不见,简直要把大哥气死。你说她这叫做什么?不是狗咬吕洞宾又是什么?”
不说还好,玄正一提御花园的事我便怒火冲天,冲他吼道:“太子那张千年寒冰脸你又不是不知,他在席间挤眉弄眼谁知道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他腹中的虫子?当时那般情形,杜若斌明明摆出的是副欠抽的嘴脸,我只道他是来找茬的,谁知道他会和你们商量好了来救我?再说今日你父皇和母后都咄咄逼人,我不入虎口便入狼窝,左右都不得脱身,不搅得乌烟瘴气我又能怎么办?难不成你觉得我应该对杜若斌一见钟情,他一提出和亲我便眉开眼笑地应允不成么?”
这话点到了玄正的痛处,他亦明白此事瞒着我实在不妥。索性闭了嘴巴不再与我争执。
冰芷见我满脸怒气,愧疚道:“到底是为了我们,连累了你们,并带着四公主也连累了。”
方才被我堵得哑口无言的玄正却接口叹道:“四妹妹生性豁达,与大哥又是一母所生,感情很是笃厚,大哥若没把握,是不会引荐四妹妹的。冰芷你尽管放心,和亲之事依计划不变,你仍与四妹妹互换身份便可。四妹妹最大的心愿就是畅游大山明川,快快乐乐地过一生,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受你们的连累?”
我冲玄正翻了个白眼,道:“理想与现实是有差距的,四公主梦想畅游大山明川,那是因为她是后唐的公主,倘若没了皇上的庇护,她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岂能畅游人生?”
玄正压了笑意,低声道:“冰芷你瞧见没?这丫头当真在宫里越住越傻,还怕我四妹妹缺银子呢!”
冰芷也笑起来,“颜儿不必担心,四公主今后的开支用度,阿斌均会承担的。”
我见他俩同仇敌忾,心中又羞又恼,讥讽道:“阿斌?是杜殿下吧?做了人家的娘子当真不一样,杜郎都变成阿斌了?”
冰芷被我挤兑,面上一红,再也不敢轻易说话。
我心中已经软了,却拉不下颜面,只好装作没看见她的尴尬,独自缩在马车角落离她远远的。
玄正隔着纱帘扭头看了我一眼,道:“杜殿下欲解散后宫,只余皇后一人,发誓要与冰芷比翼双飞,这才想借后唐公主的名望得以成全。若不成,他只怕连这皇帝都会不做。”
我心叹人不可貌相,那杜若斌虽长得高大英俊,却给人阴沉狠辣的感觉,是以我才会误解他。我只道这般凶相之人必是薄情寡义的,岂料他竟对冰芷如此情深意重,连多年来的恩怨情仇都可以放下,当真不愧为至情至性中人。倒是玄华,初见他时便觉他温润如玉,如冬日的暖阳,直将人的心都烘得暖烘烘的,只道嫁给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会被小心呵护,无忧无虑。却不料他会是个面热心冷的人,连自己心爱之人都能利用,当真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心中虽怪自己鲁莽,嘴里却不能承认,皱了眉,我道:“看在他对你还算一片真心的份儿上,今日杜若斌在御花园那般羞辱我我便不再与他计较了,倘若再有下回,哼哼!”
我故意冷哼两声以示自己心狠手辣,心着实已经软下来。连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冰芷身边靠了靠。
偷瞄见她被我打的脸颊红肿,左右各五根指印清晰明显。心头微痛,暗骂自己下手太重,有心想伸手替她揉一揉,但手抬到一半便无力地放下了。
冰芷了解我的心性儿,见我不停地往她身边靠,还偷偷拿眼睛瞄她,双手的指节被自己掐得泛白,便已猜出了我的心思,不由含泪笑着唤了声“颜儿”。
她这声叫得我鼻子一酸,两颗大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顾不上自己的脸面早已丢尽,从她袖袋里抢过雪霜膏便往她脸上抹。边抹边骂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明明被我冤枉了,还要摆出这么一副被抛弃的怨妇嘴脸,被我错打了耳光也不知打还回来。我只道你嫁人之后多少也该有些当家主母的气度,怎知你竟连以前的云淡风轻都没了,除了会哭,便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活得这般隐忍窝囊,就连我身边的小红都不如,也不知杜若斌这样狠辣的角色如何就能被你收服的?”
我这番咒骂中实在藏着无数心疼和心酸,嘴里骂得狠,心却软得什么似的,手指间的力道不知不觉就轻柔无比,倒比以前替安青王疗伤时还要小心。仿佛冰芷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含在嘴里都怕她会化了一般。
冰芷本来还心疼我,此时听见我的怒骂,反倒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了。
“玄正你快瞧瞧吧?你将来娶了她可怎么了得?以前我只道她是个行侠仗义嫉恶如仇之人,性子却最是温柔委婉,现在倒瞧出来了,她当真是个了不得的悍妇,只怕你以后收不住她呢!”
冰芷极少打趣我,这般说我,便是真的释怀了。
我听她说得坦荡,玄正也笑得爽朗,便明白之前都是我自己想多了,他二人如今倒真的看开了。
想到之前玄正拒绝我时的模样,我不由接口道:“既是悍妇,三皇子怎会娶回家?人家喜欢的可是真正温柔委婉的女子,哪里看得上我这样的野人?”
我话音未落,先前还笑得爽朗的玄正便沉默了,冰芷的脸上亦露出些许不忍,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好冲我笑笑。
我心中阴沉,却掩饰性地笑着继续给她脸上抹药,“不过幸好我这人识时务,看不上我的人我也未必就会赖定,早先我有眼无珠,错爱贤亲王,以后定会把眼睛放亮一些,这天下的好男儿多了,指不定我还能遇上更好的呢!”
冰芷叹道:“颜儿果然洒脱,无怪玄正这般看重你。”
看重又怎样?最终还是有缘无份。
若不是小红和小亮子让我起了这份心,我又岂会对玄正咄咄相逼?
不过我方才的话也不是乱说,玄正既不爱我,我怎会勉强?我与玄正从来没有海誓山盟过,也说不上失望伤痛到死去活来。他不给我希望,我便放手再去寻找自己的良人便是,塞翁失马,焉知没有后福?
想到这里,我的心便释然了。待玄正还和以前一样亲厚,言语中亦少了冷嘲热讽,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更加灿烂。
一路上将冰芷离开后唐之后的生活询问清楚,又将我在贤亲王府的遭遇,以及入宫之后被小巧利用,几次三番逃脱轩辕帝的纠缠算计详细说给冰芷听。玄正专心地在前面赶马车,一言不发,却在听到我说得天花乱坠时发出几声压抑的闷笑。
走入山道,玄正突然将马车停下。唤我和冰芷下车后,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入马屁股上。那马吃痛不已,狂嘶一声,扬起四蹄往前飞驰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中。
此时轩辕帝定早已发现我离宫,长安城内恐怕乱成一片。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不离开后唐,跑到哪里都有被找到的危险,但离长安越远,势必会越安全。他现在让马车离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我知兵不厌诈,他这么做必有道理,故也不多问,只和冰芷相互搀扶着,一脚高一脚低地跟在他身后往山上走。
直走到东方泛白,我才惊异地发现玄正带我们来到了一片密林中,隐约能看见不远处有座小茅屋,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冰芷看着玄正的目光中微露崇拜,却并不惊奇,只轻轻叹道:“你竟知道这里?”
玄正笑道:“当初听你说曾来山间采药,找猎户在林子里搭了间茅屋,我便留心寻找,果然找到了这里。父皇只道我已经带着青颜离开了长安城,必会派兵一路剿杀,边关亦不安全。我们先在此等候杜殿下,与他汇合后将你交给他,我便带着青颜和四妹妹浪迹天涯去!”
“真要浪迹天涯啊?”我脱口问道。
玄正笑问:“难道你后悔了?只是现在才后悔,似乎太晚了呢!”
我冲他举举拳头,“谁后悔了?只是没想到而已,早知道这就要去浪迹天涯,我就该让小亮子早点把我那几箱金银珠宝送出来。”
玄正哭笑不得,“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惦记着金银珠宝?何时竟学得这般贪财?”
“怎么是学的?”我皱起脸,“贪财是天生的,我本就是个贪财之人,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心中道:“玄华倒是一早便知我是个贪财之人,只是,我终与他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