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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屏住一口气继续看下去,“此毒其热昼夜不止,稍迟二三日不治,则血凝而不可救矣,南方谓之中箭,亦谓之中草子。然挑草子法乃以针刺头额及上下唇,仍以楮叶擦舌,皆令出血,徐以草药解其内热,应手而愈,安得谓之久而死耶?至于冷瘴,或寒多而热少,或寒少而热多,亦有叠、间日之作。及其愈也,疮发于唇,验其证即是外方之疟,本非重病,每因误而致祸,亦不可以必不死而忽之。但诊其脉息极微,见其元气果虚,即与附子汤而愈。若误投寒药,所谓承气入胃,阴盛乃亡。若脉洪盛证候实热,且服和解药,而徐治之。若误投热药,所谓桂枝下咽,阳盛则毙。要在切脉审证之虚实寒热,治之无不愈也。人谓岭南,水泉草木地气之毒,则凡往来岭南之人及宦而至者,无不病瘴而至危殆者也。又谓土人生长其间,与水土之气相谙,外人入南,必一病,但有轻重之异。若久而与之俱化则免矣。说固有理,但备之以将养之法,解之以平易之药,决保无病,纵病亦易愈矣。且瘴之为病,土人反重,外人反轻者多,盖土人淫而下元虚,又浴于溪而多上感之症,恣食生冷酒馔,全不知节,所以重也。然则病瘴不可全咎风土之殊,皆人自失节养有以致之耳。君子之居是邦也,当慎起居,节饮食,适寒温,晨酒夜食切忌太过。颜儿只遵照此法解毒,服食汤药,再以金针刺穴之法保持血脉通畅,必能手到病除。愧对故人,此生不再相见,望君珍重!冰芷上。”
待看完之后,心中一松,冰芷对瘴气之毒虽无十分把握,倒将病情分析出了七八分,便是这七八分,加之她的指点提醒,我便知该如何用药了。
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更是学无止境,心中无比感叹,冰芷虽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无颜见我,但却仍心存善念,对我牵挂多多,遂朝杜若斌鞠身一拜,含泪道:“师父此生便托付给皇上了,还望皇上善待于她。青颜定当说服贤亲王与廉亲王相助西蜀,誓必灭了倭寇一族方解心头之恨。待他日,若活捉了杜若珩这个倭寇杂种,必将他装入猪笼亲手送与皇上处置!”
“好!一言为定!”
我所言正中杜若斌下怀,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狼子野心挑起内战的倭寇弟弟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心,势必杀之而后快。然,若让杜若珩死在乱军之中,岂能比死在他手里更加解恨?
当下,杜若斌与我击掌为盟。
将冰芷的书信和她所赠的金针收于怀中,朝冰芷的营帐拜了拜,我才和广善按照原路返回。
这般折腾下来,我们才出西蜀国大营,天已经黑透了。
我这般模样回去着实不妥,待返回寒城大营刚好天亮,大白日的蒙上黑巾恐有刺客的嫌疑,遂在进入黑山之前,我便下马易了容,仍以蓝焰的模样同广善返回寒城大营。
远远地看见大将军帐前似有人在聚众打架,我与广善怕军中叛乱,忙催马上前。
待看清楚后,我心中顿生一股恶气。
并非将士们叛乱打架,而是杜良贤正在对姚飞虎鞭尸。
看见广善昨夜出去,今日竟带了我回来,帐前的将士们顾不上恶惩姚飞虎,均围着我们欢呼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有蓝焰兄弟在,必能化险为夷!”
“昨夜杜总兵带回来的女神医只怕不行,还是咱们蓝焰兄弟靠得住!”
我皱皱眉,杜良贤这个总兵怕是当够了,经过一夜,不但流言蜚语没有遏制住,竟还有各帐将领带头传谣。
他将姚飞虎的尸首公然置于大将军帐前鞭尸,这般哗众取宠简直比三岁小儿还要愚蠢。
我此时没有心情看姚飞虎的下场,亦没有精力帮杜良贤整治三军,遂让杜良贤和其他人将姚飞虎的尸体拖得远远的,与广善一同掀帘入账。
蒋信正愁眉苦脸地守着玄华和玄茂,姿势竟还保持着我与广善前夜离开时的模样,我不由感叹,无论是玄正身边的冷凝,玄华身边的广善,亦或是玄茂身边的蒋信,却都是铁骨铮铮重情重义的好汉,实在可钦可敬。
见我们进来,蒋信猛地跪下去,竟哽咽道:“七小,蓝焰兄弟?你们总算回来了!”
我心想这小子可真不经夸,才说他是条铮铮铁骨的汉子,他便随意给人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竟这般没出息。
“哭什么?我说两日内返回,眼下只两夜一日便回来了,你当高兴才是!”
蒋信顿时敛了忧伤之色,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自言自语:“只有两夜一日么?我还当已经过去十天了呢!”
这小子莫不是傻了?若已过了十日,玄华和玄茂还能救活么?
我没工夫理蒋信,赶紧按照冰芷所授之法分头给玄华和玄茂施针。
待施针完毕后,我几欲虚脱,却又不敢倒下,喘了口气,才颤颤巍巍地行至桌旁,提笔开方子。
回来的路上我便想好了,玄华和玄茂中毒时间不同,所用方子亦有出入,但药引子却是一样的。
先在一张纸上写道:“辟瘴饮子,治瘴时行,无事之时,宜先服此,则不易患。陈皮七分,半夏一钱,茯苓七分,浓朴七分,人参、枳壳、砂仁炒熟各五分,炙甘草三分,入罐上水二钟,姜三片,枣二枚,煎一钟服。”
抬首看了看玄华和玄茂,经过金针刺穴,他二人面上的黑气已散去不少,但脸色依然红润如霞,遂对广善和蒋信说:“你二人快将账顶天窗打开,撤去帐内屏风和帷幔,让阳光和风都能透进来。再派人去寒城购置几盆时令花草,不要芳香浓郁的,便是常青树最好。”
见广善和蒋信分别开天窗出大帐吩咐,我垂眸想了想,又取出另一张纸写道:“圣散子,可治一切山岚瘴气、时行瘟疫和伤寒风湿等疾,有非常之功,针对有内寒外热,上实下虚者有神效。其大能发散寒湿,驱除瘴疟,实超凡之效也。但取苍术、姜炒防风、浓朴、猪苓、火煨泽泻各二两,白芷、川芎、赤芍药、藿香、柴胡各两半,麻黄、升麻、吴茱萸、羌活枳壳、独活、茯苓、本细辛各七钱,良姜、大附子各一枚,草豆蔻、石菖蒲各八钱,甘草二两半,上碾为粗末,每服三钱,水二钟、枣一枚,煎八分,稍热服。万病解毒丸,沉香、檀香各一两,孩儿茶二两、粉草五钱,麝香五分,冰片三分,上为极细末,糯米调饮汤为丸,黍米大,噙化。”
写罢,将这两张纸一并交给广善,道:“你前去找财叔,让他按照此方各煎两份,煎好后,立即端来给贤亲王和廉亲王服下。”
广善走后,我继续提笔写道:“和解散。苍术半斤,米泔水浸一宿,浓朴二两,用姜汁炒熟、陈皮二两,甘草四两,本、桔梗各三两,上为粗末,每服三钱,水钟半,姜三片、枣二枚,煎七分热服。日三服夜一服。此药不拘伤风伤寒,初作未分证候,任服大能助胃驱邪和解百病,不可不服。”
“保和汤。姜制浓朴、大腹皮、半夏、陈皮各八分,柴胡、枳壳、甘草各五分,生姜三钱,小火煨,水煎温服。”
将这张方子交给蒋信,我说:“这两味药你先收好,今日不必给廉亲王服用,先去准备米泔水便好。不过切记,从明日开始,每日都要给廉亲王服用这两味药,直至他身上的瘴气之毒完全除尽。另外,方子都要亲手交给财叔熬制,熬成后,你再亲手端回来。”
蒋信爽快地答应了,我却蹙眉看了一眼玄华。玄华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他比玄茂早中毒,且又用内功将毒压制了许久,毒性早已侵入五脏六腑,太温和的药怕难以见效。
遂从药囊中又取出一棵还魂草,凝眉沉思半响,我才迟疑地落笔:“七枣汤。大附子一枚,如法制,分四服,水二钟、姜七片、枣七枚,煎一钟,当发日早晨空心温服,仍吃枣子三五枚,忌如常。”
将这最后一张方子收好,小心藏于袖中,这个七枣汤不是难得的药材,又极易制成,但效果却是极好的,我便留在身边,每日里熬了给玄华吃,再视他的病情随时更改药方便是。
没多久,药便熬好端了来。
我将广善和蒋信撵出去,独自在大帐中给玄华、玄茂喂药。
广善知道我要使用何法,他亦做过。当初给那兵士喂药,他便觉生不如死,今日,即便要救之人是贤亲王和廉亲王,他想起来亦觉得后怕,遂拽了不情愿的蒋信快步离去。
玄茂中毒没有玄华的深,我自要先救玄华。
不是第一次以口给玄华哺药,他配合得很好,只小半个时辰,两碗汤药已先后给玄华喂了进去。
玄茂和玄华到底不同,前日情急之下喂他服食还魂草和灵芝人参时,我亦是将广善和蒋信等人撵出去以口给他哺药的。此时但见玄茂脸上黑气已褪,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喂不下去了。
想当年玄正为救我,亦采用过此法,不过是救人之举,何必耿耿于怀?
只迟疑一下,我便不再多想,含了口药,俯首贴住玄茂的唇给他哺了下去。
药将喂完时,忽听身后有人颤声问:“颜儿?你在做什么?”
脑袋轰地一声,在心中咒骂一句“怎地这么快便醒了”,转过头便瞧见玄华用手臂半撑着身子,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才一醒过来便吃这等飞醋,我哭笑不得,但仍咬牙将最后一口药喂进玄茂嘴里,这才起身转至玄华榻前握住他的手柔声问:“你醒了么?可觉得好点了?”
玄华的脸色阴沉,竟比中毒之时还要冷寒几分。
虽虚弱异常,他还是拼尽全力抬手将我唇上沾着的药汁抹去,艰涩道:“你方才是在亲吻四弟么?”
亲吻?他怎能将喂药说成是亲吻?如此曲解我的意思当真令我不快。
然,看见他此时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却如孩子般生着闷气,心中竟涌上说也说不清的酸甜苦辣来。
无法怨他,便半蹲在他床前,转移话题哽咽道:“玄华?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