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皇上来了

艾秋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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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良心?

    在后宫,有它的容身之地么?

    莫瑶想起一件让人心惊的事。永宁皇后的寿筵结束之后,皇后将自己私下召去,没有多言,桌面上却放着从自己手中换下的那杯酒。自己敬酒的时候,皇后说,莫美人就以茶代酒吧,于是,这杯酒便被宫人端走了。后来它就静静地放在桌上。

    皇后当着莫瑶的面,将那酒缓缓地倒入一边的鸟笼里。画眉鸟扑楞着翅膀,欢快地飞到小瓷杯旁边啄了几口。

    她想暗示什么?莫瑶的内心一片冰凉,似乎预见了画眉鸟的下场。尽管她不愿意看到一只鸟儿为了印证人心的丑陋而死亡,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残酷。没多久,原本还活泼机灵的小鸟儿,在一片慌乱抽搐中,一翻肚子、一伸爪子,没有一点犹豫地死了。

    “皇上为什么要说那番话?他原本可以像以前那样,暗中关注你的病情。”永宁皇后抛给莫瑶一个问题。

    “臣妾不知。”不是不知,只是不敢妄猜,眼前画眉鸟的惨状,入宫后自身的遭遇,让莫瑶不敢轻举妄动,她猜不透皇后的意图。

    “本宫将你的酒换下,皇上便猜到其中必有缘故。”皇后在这一点上是笃定的,她与皇帝自有默契,不是嫔妃们的身体之欢可以比拟。

    莫瑶的眼中开始蓄有泪痕,为自己这一切的隐忍:“皇后娘娘,臣妾已心如死灰,与世无争,为何……”

    “美人无辜,怀璧其罪。”皇后不能把话说得更透,莫瑶是不是个能点通的聪明人,她不敢保证。

    “臣妾屡遭毒手,心中困惑,究竟是谁要这般加害于臣妾?”

    “本宫久病不出,很多事情亦不得而知。莫美人多难,我倒是略有耳闻。有时候,也未必都是同一人所为。”

    “臣妾只求自保……”

    美人垂泪,自伤身世。只听那病恹恹的皇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皇上在保护你,莫辜负了他。”

    正是永宁皇后这句话,让莫瑶彻底下了决心。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还是因了对肖璎那份感情,还有些动摇和不确定。从这一刻起,莫瑶决心要重新站起来。她是大齐王朝的后妃,不为斗而生,却要为生而斗。

    此刻,莫瑶在锦画堂,在馨充华面前,发自肺腑地对她说,争与不争,全凭良心。

    馨充华却说:“这宫里不见得人人都有良心。”

    莫瑶苦笑一下,倒似解嘲:“这话应该这么说,这宫里不见得人人都没有良心。”

    一句悲凉的话,把馨充华逗笑了,酸楚的笑。

    只听莫瑶又说:“良心,须得跟有良心的人讲,才讲得通。”

    冬夜寂寥,寒鸦无声。整个后宫的夜晚,好似也被这寒冷凝住了。偶有一阵风吹过,已然光秃秃的树上,靠着凋零的顽强的枝叶,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福熙宫里的灯火掩映着,远远看去,只是这宫里万盏灯火之一罢了。与人一样,无人惦记的时候,你只是万人之一,芸芸众生。可是,只要有人那样深刻地惦记你,你便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肖璎从长信宫信步走来,只一盏宫灯指引,钱有良细心地照亮着皇帝跟前的每一寸地盘。

    所谓信步,很多时候真的没有那么随意,内心的方向是无形的,只要你愿意遵从。肖璎的脚步,就遵从着内心,穿过一条条宸道,一路走到了福熙宫。

    福熙宫的宫门早早地关上了。有了玉堂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丑闻,各宫的后妃都分外小心,不仅早早地闭锁宫门,也格外严格地约束宫人,生怕自己也因门户不紧,沾上麻烦。

    清和在内门值守,忽听得两声轻轻的叩门声,铜环击在兽头上,干脆沉稳。

    这大冷的天,谁还在晚上串门呢?有热热的屋子不去呆,出来喝西北风啊,不如和我换换吧。清和心中想着,便去开门。

    这不开门不要紧,一开门就惊呆了。门外站着万岁爷,和钱有良。

    “小兔崽子,上哪儿闲逛去,这么久才开门。”钱有良瞪着眼睛低低地骂了一句。

    “奴才给皇上请安!”清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从来大大小小的请安,没有哪次能跪这么响,清和突然很佩服自己,打算等皇上走了,再跪一次试试,好响啊,比平常自己放的屁还响。

    若说这宫里也有敏感词,“皇上”二字绝对是g点,敏感到教人欲仙欲死。别看太监们去了势,敏感起来绝对不输给任何人。寿全就敏感了,不知人在何处,就接受到了“皇上”二字,一溜烟地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嘴里还喊着:“皇上,奴才给皇上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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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驾临福熙宫,这是多少年没有的大事了!寿全心里跳得比幽会的情人还厉害,连想像都可以语无伦次。不对不对,没有多少年,也就两年而已,两年没有的大事了。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这一刻,皇上是寿全最心爱的情人,让他手足无措、涕泪交加的情人。可这“情人”有点无情,根本没理会他,撇下他就进了福熙宫的正殿。

    按理说,听到太监忙不迭的通传,此刻莫瑶就应该跪在这正殿里迎接皇帝了。可是正殿里却空空如也。

    福熙宫的房屋尚算宽敞,肖璎站在殿中央,不由自主地朝殿旁两扇开着门望去。那里挂着纱缦与珠帘,透出暧昧的烛光。

    “臣妾不知皇上驾到,衣衫不整,仪容不端,不敢出来面圣,恐有失仪。”珠帘后面的内室里传出莫瑶娇滴滴的声音,如空谷夜莺,婉转娇媚。

    “朕也是恰好路过,所以没有特意遣人通传。别讲究了,出来吧。”肖璎每次都是恰好路过,敢情这福熙宫还是交通枢纽,是各种“路过”的必经之地。

    吊胃口的事情来了,莫瑶竟不肯出来,带着娇嗔说道:“皇上赦臣妾无罪,臣妾才出来。”

    这真是要急死肖璎的节奏,这莫美人两年不见,竟平生了这等媚人的功夫,肖璎被她撩得火起,朝着那温乡软缦的灯火所在,快步地走去。

    “你抗旨,朕定不赦你,你不出来,我进来。”肖璎一掀帘子,便进了内室。

    内室里,根本没有肖璎想像的衣衫不整的莫瑶!

    莫美人穿戴得整整齐齐,盈盈拜下:“臣妾叩见皇上。”

    肖璎哑然失笑:“你果然有罪,欺君之罪。”

    “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妾?”莫瑶嫣然一笑,在灯下显得那么楚楚动人。

    肖璎如何把持得住,伸手牵住她:“若不欺君,也可以,赶紧地衣袖不整,便不是欺君了。”

    “皇上……”莫瑶斜了他一眼。肖璎突然觉得,眼前的莫瑶,向来恬静安定的莫瑶,娇媚起来,竟然比以妖艳著称的丽婕妤更加诱惑人。

    “你长久不来福熙宫了,臣妾为你奉一盏茶吧。”莫瑶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他心中一荡。

    “不是我不愿意来。”

    “我都明白。”

    桌上放着一套略显陈旧的白瓷茶具,看得出来,福熙宫这两年过得寒酸。

    莫瑶一边倒茶,一边偷偷观察着肖璎的反应,见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只是接过她手里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茶具是玲珑坚持要放的。自从宸车上演了那么一出激情戏,福熙宫就做好了接驾的准备。莫瑶的意思,原本是要拿出最好的茶具,她知道肖璎的挑剔。

    一国之君,自有挑剔的资本。

    然而玲珑却坚持要放这套旧白瓷茶具,说,这样才不会让肖璎觉得福熙宫是刻意在接近他。除此之外,她还想看看,这样一套旧茶具,会不会让肖璎心生歉疚。虽说是因为莫瑶的病,才让两人生分了,但到底,在莫瑶失宠的日子里,肖璎是有意无意忽视了她的。

    皇帝的忽视,对嫔妃来讲是致命的。因为所有的人,都会跟着皇帝一起忽视她。

    可是,肖璎轻轻地放下茶杯,并没有过多地注意茶具的问题。

    肖璎喝了莫瑶的茶,好像把这两年所有的愧疚都一口啜了下去。他望着莫瑶素净的脸,在宫里很少能看到这么素净的美人了,人人都想引起他的注意,人人都把自己往花朵里打扮,只有莫瑶一直是独自芬芳。

    “不怨朕吧。”

    莫瑶温柔地看着肖璎的眼睛:“不怨。”

    一切似乎都水到渠成了。

    这才是莫瑶想要的。她不要肖璎只想起她往昔里**的欢愉美好,她要这样与肖璎坦诚地交换内心,她要的是一颗灵魂,她也希望给予肖璎一颗灵魂。

    如果今天肖璎进来,看到的果真是一个衣衫不整,等着他临幸的女人,那么他会很快地忘了她。

    肖璎怜惜地抚着她的脸,她将眼睛闭上,长长的睫毛在烛光中颤抖,在脸上映出一道美丽的阴影。肖璎俯身,将温热的唇深深地覆上了莫瑶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