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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自打这茶楼开张, 沈瑜的全部心思就都放在了这上面, 不是忙着研制新茶, 就是操心着如何利用所谓的“竹榜”将倚竹茶楼的名声扩散开来。
而她的尽心尽力也的确卓有成效。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 京中的儒生已都知道了倚竹茶楼, 甚至连不少达官贵族也有所耳闻。
国子监的学生时常会聚到一处去温书, 或是探讨学问, 倚竹茶楼的环境清幽雅致,变成了最好的去处。
到后来,甚至连国子监的夫子偶尔也会过来, 学生们还可以趁此机会请教学问。
倚竹茶楼中悬着的竹签越来越多,其上也出过好几首传遍京城的绝句。
“以诗换茶”的门槛渐渐地提高了些,而就算是才子们也不是每日都能做出好诗的, 可儒生们早就习惯了此处的环境, 再加之价格也在承受的范围之内,所以自己掏腰包也要过来。
倚竹茶楼也从最初的门可罗雀, 成了京城中读书人首选的去处, 生意红火得很。
而茶楼的名声传开之后, 也开始有达官贵族来此, 他们大都会选择楼上布置精细的雅间,也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再有就是, 文人们也逐渐将诗会迁到了此处。
不过几个月的功夫, 沈瑜就将投入的本钱悉数赚了回来, 生意的势头更是一片大好。
宋予夺起初以为她只是想要做个小生意赚点银钱,可后续的发展却实在是出乎意料, 而他也似乎从这生意中窥见了沈瑜的野心。
到如今,倚竹茶楼已经在京中的儒生中拥有颇高的名望,他拿捏不定这到底是沈瑜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凑巧,只是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在慎王向他提及茶楼之时,达到了极致。
“这是京中时兴的荷花茶,是倚竹茶楼今夏新研制的茶。”待到丫鬟退下之后,慎王向他挑眉道,“不过你应当是早就尝过的吧?”
沈瑜从来没向外人透露过身份,更没提及过将军府,可若是有心去查,总是知道的。
宋予夺坦然道:“是。”
先前沈瑜研制这茶,自己在家中反复试了许多次,还请他尝过好几样,最后才在他的建议下定下了如今这种。
“你那位如夫人,倒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慎王知道宋予夺是不管这些的,他家生意大半都握在沈瑜手上,“前几日我到翰林院去办事,还听人提起了这茶楼……她这样大的手笔,是图个什么?”
当初沈瑜被锦成公主罚跪于永巷大雨之中,宋予夺将其救下,借的就是慎王的名义。到后来因着耿轲之事,沈瑜又曾写信来替其求情。
这一桩桩事情累积下来,慎王倒是对沈瑜印象颇深了。
“她也不过就是想要做生意罢了,”宋予夺当即就替沈瑜撇清了关系,又道,“也就是在那些儒生中有些名堂,算不得什么。”
他这全然是要回护沈瑜的意思,慎王与他相识多年,一听这话音就知道他的意思,笑了声,没再追究。
“我早前听人说你在议亲,”慎王又道,“如今可有眉目?”
宋予夺摇头道:“我一时半会儿并没这个意思,倒是祖母还在张罗,我劝了,可她老人家硬是没听。”
慎王笑道:“你如今这年纪,她想要催婚也是理所应当的。你倒是看看,这京中像你这样年纪的世家公子,有几个是没成亲的?大多只怕连孩子都有了。”
说着,他又追问道:“你又是为何不肯议亲?”
虽说宋予夺后宅中有沈瑜,慎王也知道他一直回护着沈瑜,可却并没真当回事。毕竟沈瑜担了个如夫人的名头,到底是个妾,以宋予夺如今的身份,正妻理应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姑娘。
男人宠爱妾室也是寻常事,但却不该为此耽搁了正妻。
宋予夺找了个托词:“我这腿伤不知何时才能治好,何必去耽搁人家?”
“有褚圣手在,这也不算什么,他先前不是说已经找到法子了吗?”慎王不以为然,“再者,就算你伤着这腿,愿意嫁你的姑娘家怕也能排个长队了。”
宋予夺拧起眉头:“她们为何想要嫁进宋家,旁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吗?无非就是想要通过姻亲拉拢宋家罢了,我才懒得去趟这趟浑水。”
且不说他先前已经同沈瑜说好,一旦议亲,就放她走。就算是没这事,他也不会在这时候议亲,成了两位皇子博弈的筹码。
“满朝之中,还有几人是没站队的?”慎王饮了口茶,“你想要独善其身,怕是难。再者,你二叔怕是早就带着西府暗地里站好了队吧……”
宋予夺眯了眯眼:“只要我这腿伤一日不好,皇上就不会再给我实权,他们争他们的去,何必非要跟我这么个闲人过不去。”
他的态度已经非常鲜明,慎王摇头笑了声,没再多言。
——
自打离了宫,沈瑜便没了知晓朝堂、后宫之事的渠道,那些纷争也都跟她没什么干系。她如今是一门心思地扑到了生意上,除了茶楼,还生出些旁的想法。
倚竹茶楼中的诗篇越积越多,需得撤换一些,留出些空子。
沈瑜挑挑拣拣,最后竟生出个主意来,想要将这些诗汇集成册,制一本倚竹诗集。
其实这些诗早就有人抄了去,但却并没有正经裁制成册,大都是零零散散的。若是想出一本诗集,这事还是倚竹茶楼出面,更为名正言顺些。
“这可赚不了多少银钱,”点青听了她这想法后,说道,“你若是定价贵了,那些书生还不如自己抄录了去,可若是定价便宜了。一本赚上十几文钱,也犯不着。”
主要是这诗大都在儒生间相传,制成诗集,也就能卖给他们,数量到底有限。平头百姓对这些“阳春白雪”并没多大兴趣,想要让他们掏钱买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就像点青说的那样,并不划算。
可沈瑜犹豫了一段时日,最后还是着人去办了。将诗集整理出来,而后寻了京中有名的书坊,让他们代为刊印,制成书册。
宋予夺听闻此事后,专程找了过来,询问她此举的意图。
“意图?”沈瑜正翻看着书坊送来的样书,愣了愣,而后道,“这些诗受人喜欢,可若是淘换了茶楼中的竹榜,就难免要收起来一些。所以我便让人将它们成册,方便收藏。”
宋予夺又追问道:“就只是如此?”
“是,”沈瑜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这个问题,想了想后反问道,“不然还能如何?”
她目光澄澈,毫无畏惧地直视着宋予夺。
宋予夺与她对视了会儿,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先是为自己的冒昧道了句歉,而后叹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手中握着怎么样的东西。”
如今倚竹茶楼在京城儒生中意义非凡,沈瑜就这么无意之间,做到了连两位皇子都未做成的事情。
若她有心去引导,如今怕是已经能带动风向了。
先前慎王问他,便是看破了这一点。
其实在沈瑜之后,也有人学着她去另建茶楼,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毕竟倚竹茶楼先入为主,又占了个好地方,并不是轻易就能取代的。
沈瑜愣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宋予夺在说什么,动了动唇,最后也没能说出话来。
她搭在诗集上的手微微收紧,最后叹了口气:“我无意于此,你想得太多了。”
沈瑜满心都是生意,在她看来,重要的是将茶楼的名声传得广些,才好赚更多的银钱。可对于宋予夺而言,他要考虑的却是朝局之事,所以难免会想得多些。
“这般想的,可不止我一人。”宋予夺无奈道,“若非你是女子,只怕如今早就有人来拉拢了。”
沈瑜迟疑道:“储位之争,竟已到这般地步了吗?”
她虽不关心朝局之事,可在看待诸事上,直觉皆是敏锐的。
早前她还在宫中时,两位皇子相争,那也只是比着在皇上面前的表现,背地里拉拢拉拢朝臣。可如今却已经发展到了想要操控舆论风向,就差刀枪相对了。
她这么敏锐,倒是省去了宋予夺解释的功夫,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是。”
沈瑜沉默了会儿,后知后觉地问:“既是如此,那我是不是给你招惹麻烦了?”
这茶楼虽是她的,可旁人不知她与宋予夺的约定,若是有心之人去查,只会将这茶楼归到宋家名下。
那么眼下这些多疑与揣测,就会尽数算在宋予夺头上。
这么一想,她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了,神情也局促起来。
“这倒无妨,”宋予夺看出她的心思,一笑,“我素来是两边不靠的,他们想着拉拢我还来不及,并不会发难。”
再说了,沈瑜迄今为止也只是开了个茶楼罢了,又能有什么错处?
他只是近来有些敏感,想得多了些,怕沈瑜另有所图罢了。如今她说没有,那就无妨,剩下的事情他担得起。
宋予夺虽如此说,可沈瑜却到底放心不下,抿了抿唇道:“那这诗集就不做了。今后倚竹茶楼就中规中矩的,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也好清闲清闲。”
沈瑜怕带累宋予夺,所以生意上难免束手束脚的,稳妥为先。可相好的点子不能付诸行动,又着实是有些憋屈。
因而又小声抱怨了句:“这立储之事都拖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个结果?”
宋予夺无奈道:“早前皇上原是属意大皇子,可后来他接连办砸了几件事,皇上就又犹豫了。”
沈瑜叹了口气。
大皇子是嫡长子,可三皇子却是个有本事的,这些年来颇受皇上宠爱,交给他的事情从来都办得漂漂亮亮的,也难怪皇上会左右为难。
未免招惹是非,沈瑜接下来都没再大动过生意,一时间倒是闲了下来。
而一转眼入了冬,宋予璇的亲事也终于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