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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几堂课,老师开始频繁点名查考勤。每门功课的最后成绩,一般是由平时出勤分数和考试成绩取一定比例的综合相加。公共选修课,任课老师开始给大家划重点,让学生复习时事半功倍。这样我们就不用在公选课上耗费太多精力,能够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复习专业课上。
我咬着笔头,拿着绝少翻阅的书,认真听着老师的提点在书本上画重点:圈圈,横线,波浪线,重点,次重点,次次重点。徐子睿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几乎将书本划得沟壑纵横,不动声色。等到我终于划完了重点,才神色淡淡地拿过了我的书,细看之后,眉头随即拧成一个川字:“划那么多,你背得完?”
我皱着眉头,一脸苦相:“我平时没怎么听课,老师点这些,我就全划上了。”
徐子睿目光再次扫我画的“重点”,然后有些怒其不争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鄙视我平时不努力临时抱佛脚。
钟寰坐我前面,看着我被徐子睿敲头,神秘地看了我一眼,拿出一踏打印纸,扬了扬:“看看,这是什么?”
备考秘籍哇,这东西立马让我像打了鸡血一般活了过来。
我抢过秘籍,兴奋地翻了几页,原来是师兄师姐往年的复习专题。每每临考,这些备考秘笈就被大家不断拷贝,复制,传阅,流传于各大学院。我乐呵呵地冲钟寰竖大拇指:“哇塞,哪来的啊?”
钟寰得意地笑开:“蒙天学长私家珍藏。”
见状,坐在徐子睿左手边的古政,越过徐子睿,长臂一伸,欲将我手中的备考秘籍拽过去。
“喂——”我瘪嘴抗议。
古政桃花眼一转,笑眯眯道:“就看看,这么小气?!”
我瞪古政一眼,松开了手:“你古帅要复习专题,随便吆喝一声,还愁没人给?有多少女生眼巴巴地想给你呢。”
古政一面翻阅习题集,一边笑得恣意:“牙尖嘴利。真不知道某人喜欢你哪点?”
我刚要反击,钟寰立马抓住古政话中的重点,望了一眼专心翻阅篮球杂志的徐子睿,狡黠着眨了眨眼,故作不知地问道:“‘某人’是谁?”
这个女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哗啦——”徐子睿翻了一页我的书,脸上神色不变,身子微微动了动。
然后,我就看到古政俊脸忽然皱成一团。妖孽的五官,极度扭曲,显然受到了某人的袭击。微微抽了一口气后,他迅速恢复正常,尔后带着一脸揶揄,促狭地对我笑:“‘某人’当然是指哥了,除了哥,还会有谁明知你这么牙尖嘴利,还喜欢……跟你一起玩。”
他故意将“喜欢”二字拖的老长,想造成一种“喜欢”后面是“你”的幽默暧昧。
我睨他一眼,对着这花样美男嗤道:“切——得了吧。你这套甜言蜜语对我没用,留着对那些迷恋你的小女生用去。”
一直专心看书的徐子睿,见我这样埋汰古政,万年冰山脸终于动容。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好像看到他的嘴角溢出一丝一闪即逝的笑意。
古政抗议地瞪我一眼,捂住胸口浮夸道:“真心被践踏,我的心好痛……”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非要靠演技。
钟寰和我气定神闲地笑看花美男表演。
徐子睿看着古政浮夸的演技,淡定吐槽:“演技负分。”
古政哀怨地看徐子睿一眼,我和钟寰笑得更欢畅。
如果徐子睿是玻璃,那他和古政……哈哈,大冰山和花美男,一黑一白,一静一动,倒真是一对国民好CP。
我看看徐子睿,又看看古政,这性格差异这么大的俩人,怎么就成了好兄弟?我记得徐子睿第一次见古政对他是有些敌意的,连握手都不愿意。现在居然走得这么近!显然,我之前的猜想不太靠谱,那个投营站队的想法太过简单。
我曾好几次问古政是怎么打动徐子睿这座大冰山的,他只是神秘一笑,很是得意地说:“凭哥的魅力。”
我嗤之以鼻,这人自恋成瘾了。
不过话说回来,古政做朋友还是不错的,但做男朋友,就算了。刚认识古政那会,觉得他幽默又绅士,我对他还颇有几分好感,甚至还想过和他或许有点可能。可后来他成了徐子睿的好兄弟之后,对我完全变了一副腔调,总是带点不正经地逗我,我对他的好感便大打折扣。很多女生可能喜欢这种痞痞坏坏的豪门公子哥,但对我而言,这却是我找男友的雷区。再加上后来每每见他,他跑车里总是坐着不同类型的姑娘,又多了个“花花公子”的标签,我心中对他的那点旖旎和念想就都没了。
S大“三帅”,最容易接近的是他,但是最容易让女生伤心的也是他。他换女友的速度,跟徐子睿变脸的速度一样。
下课后,钟寰赶着去学生开会先走。
我慢腾腾地收拾东西,徐子睿坐在一旁没有要走的意思。古政将课本拧起夹在腋下,对着我俩看一眼,心领神会,先走一步:“子睿,我去趟洗手间。教三门口等。”
徐子睿点头。
收好书本,我起身侧过头看徐子睿:“怎么还不走?”
徐子睿看了我一眼,将自己的思政书推到我面前:“这是我画的重点,比你画的简略点,你好好看看。”
我呆若木鸡地看了他一眼,瞬间想起小时候,他总是借笔记我抄的往事来。
徐子睿自小逻辑思维强悍,善于总结和分析,归纳综合知识点和疑难问题很有一套。于是,每每他的笔记就成为班级其他同学争相抄写的范本。
在徐爸出事之前,我常常也是厚着脸皮,找他借笔记抄写。但之后,他性格大变,不爱理我。于是,我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让他主动找我的好方法。每每到考试复习阶段,我就在他面前做出抓耳挠腮焦虑不已为考试愁苦的样子。这个时候,他总会忍不住酷酷地走到我面前,将笔记本扔到我桌上,骂我一句:“笨!”
然后我窃笑一番后,好好抄好笔记,有看不懂的地方再去向他请教。
虽然他一向没什么耐心,但是跟我讲题的时候,却出奇的好脾气。我要是听不懂,他会不厌其烦地跟我讲好几遍。
我一时思绪万千,其实从小到大徐子睿对我还是很好的。我默默接过他的书本,看到清晰的重点标记和提纲挈领的注释小楷,心中感动,眸光闪闪地看了他一眼。徐子睿写字很好看,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棱角分明,刚气十足。
见我不说话,只是感激涕零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徐子睿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起身别扭地说道:“走了。你好好看。”
他说完,撩开长腿就要走。
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角:“那我什么时候还你书?”
徐子睿无语地看我一眼,说道:“周五有马哲课……”
奥——,我真是秀逗了。我有些讷讷地松开他的衣角,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徐子睿,泥巴他们有马哲往年的真题,我给你打印一份,下次带给你。”
徐子睿步子微微一顿,稍后点头:“嗯。”
他虽然只“嗯”了一声,但我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愉悦。
说完,徐子睿脚步轻快地走出了教室,看着他的背影,我又失了一会神。我真是受不得徐子睿对我好,他对我好一分,我就想对他好十分。
一旦他对我和颜悦色,我的心就会变得无比柔软。
我果然是钟寰所说,我是那种人家对我好一分,我就对人家好十倍的人。
泥巴、顾小西和我们公选课选了不同的老师,回去我们将各自弄到的资料,互相分享了一下,就开始商量怎么去图书馆占座复习。
选修课好办,背背重点,一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但专业课,就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备考了。
特别是我们法学专业,要记要背的内容太多,不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根本静不下心来。
临近考试,图书馆人满为患。早起占座的队伍,十分壮大。
每天早起太痛苦,于是我们寝室四人达成战略合作,轮流早起占座,一周一三五,钟寰和我;二四六,泥巴和顾小西。周日,就缓缓,休息一下。
分工合作后,接下来就是苦战了。
我每天六点起床时的第一句话,就是自我鞭挞:“爱上学习!拼命学习!疯狂学习!”
然后抹把脸,背起书包,和钟寰在校园里飞奔。
图书馆八点开门,去的早就跑到图书馆前的草坪上,拿着英语单词书背背。等到图书馆门一开,就跟疯了一般涌进图书馆进去圈地占座。
活到十九岁,我从未见过比去图书馆占座更惨烈的战斗。人几乎是被推着走的,脚跟靠着脚尖,人被压扁又变圆的状态,想想都惊悚。
通常,图书馆门卫一放行,我和钟寰就凭借两人个头娇小的先天优势,在一众牛高马大的虎躯中披荆斩棘左突右冲,拼了老命往里挤,见缝伸腿,巧挤狂奔。等挤到旋转护栏前,将卡往门卡机上一刷,然后身子闪过旋转栏杆,哧溜闪身进去,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三楼法学专区,扔包占座。
呼哧半天气喘顺了,才默泪一番。恐怖的占座形势,生生将我们逼成了勇猛女汉。
每当背那些生涩难懂的法条背得想吐的时候,我都想当初为什么要选法学专业呢?
但凡我数学好一点,我都会选其他专业的。选法学,应对一个《高等数学四》我尚且吃力,每每还要找徐子睿请教。人和人的差距真大,他们学的《高数二》,他轻轻松松毫不费力,我却连想都不敢想。
难怪他常骂我笨,我真的比较笨。而今,我更是沦落为“背本机器”。
女汉子般占座半个月之后,在某位保安在维持秩序光荣负伤后,学校领导终于看不下去了,当心这群勇猛彪悍的抢位一族再造流血事件,于是开源分流。等全校的课程全部结束后,学校开放了教学楼的J楼供学生复习。于是我们转移了阵地,集体去有暖气的J楼自习。
J楼有三栋楼,分别是就J1、J2、J3,座位充足,而且开楼时间早关楼时间迟,不用早起占座。但在J楼复习,有一点不好,就是教室不及图书馆空旷,人多暖气开得又足的时候,像我和钟寰这样贪睡的人,很容易昏昏欲睡。
时间越来越紧了,却常常打瞌睡,这让我无比的惆怅。
“要不,找徐子睿在后面给你督阵吧。只要他在场,你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肯定不会瞌睡了。”钟寰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建议,她积极想出来的应对之策就是这个。
这女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水浸脑子?
显然,两者都没有。这女人是在身体力行,向我展示什么叫做“神助攻”。
可是,我一点让她神助攻的意思都无。
这女人平日里并不是很八卦,唯有涉及到我和大冰山的事,才会如此上心。
我嗤之以鼻:“徐子睿在场,我的确是精神抖擞,但是我更多的是如坐针毡,紧张得要死好么?”
虽然自从我答应做徐子睿的后勤后,我们的关系的确朝着和谐的方向发展。但对他铁血的监督手段,我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钟寰探过头来盯着我的脸看,似笑非笑的样子:“那你为什么会紧张?”
看着钟寰促狭的眼神,我有些心虚地推了她一下:“条件反射啊,从小被凌虐成惯性了。他只要在我后面,我就紧张。”
心虚过后,我忽然想到我为什么要心虚啊?虽然钟寰一直以为我们有一腿,但我们之间的确清清白白啊,除了……除了……那个意外的胸吻。
答案仿佛让钟寰不太满意,她撑着头看着我,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我挺了挺胸,本来我们就是纯洁的男女关系好嘛。
钟寰的主意欠奉,我脑中灵光一闪:“要不我们买两圆规去?如果打瞌睡就互刺对方大腿。”
钟寰弹了一下我的脑门,明显是要否决我这个提议的意思:“谷微,你疯了吧。自残?准备个期末考,用的着这样?!”
我眉眼一垮,叹气:“那你说,还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么?”
钟寰皱眉,也没想出什么好方法,只能扶额:“貌似没有。虽然这个主意挺馊,勉强凑合着用吧。”
虽然现在用“锥刺股”这招有些过时,但按照我俩现在这种状况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好在冬天我们衣服穿得厚实,腿上有毛裤加持,就算是对方下手重一点,也不至于把俩腿给废了。
圆规买来之后,我和钟寰呵呵笑了。
这招效果不错。以锥刺股,既不会伤害身体,又能让我俩因大腿吃痛,立即清醒。后来,我俩还把这招分享给了在别的自习室复习的泥巴和顾小西。
某天自习,在我钟忙于互刺提神的时候,我忽然瞄到了墙角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揉揉眼睛再看,他旁边对着我和钟寰咧出一口白牙笑得妖孽十足的人不是古政又是谁?
这两人一黑一白,像黑白双煞坐在自习室最后一排靠墙角的座位。
呆了半响,我才回过神来。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在这里复习的?
看到我惊悚的表情,徐子睿只是对我投来淡淡的一瞥,一副我“大惊小怪”的表情。
古政朝我们挥了挥手,我眉眼一抖,嘴角扯出一个牵强的假笑,回之以“嘿嘿”。
徐子睿坐的地方,可以将教室的一切尽收眼底。那我侧着头大流口水和拿圆规与钟寰互刺的样子,不是都被他和古政给瞧见了?!
太窘了。
我暗暗叫苦。
等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我脚底抹油,准备蹿进电梯,逃之夭夭。却不料,下一刻就被徐子睿提住衣领,给逮了。我哭丧着脸,哀怨,腿短,真是伤自尊。我加足马力逃窜,还是被他三步并两脚给赶上了。
大冰山神色冷峻:“又要溜到哪去?……赶去投胎?”
你还没挂,我哪舍得翘辫子。
这大冰山的脸,如同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段日子,教我如何复习时,还和善得很。今天,一见面,却没好话。
“我是属加菲猫的,又不是属米老鼠的,我干嘛要溜?!我就是觉得外面空气很新鲜,想早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不行啊!”
徐子睿眉头一蹙,显然是厌恶我又开始扯这些有的没的。
见他神色不善,我立马闭嘴,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谷微,你们俩那招锥刺股,效果怎么样?”目睹我偃旗息鼓全过程的古政,哈哈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
钟寰的目光在徐子睿和我之间逡巡一轮,在背后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硬气点。
对于我对大冰山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的忌惮,她一直不能理解。即使,我已经跟她讲过我从小到大的血泪史。
她始终觉得,大冰山再骇人,也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还能吃了我不成?所以,不足为惧。
见古政问我,为了缓解徐子睿和我之间的低气压,她微微一笑,带点调侃地回道:“还行。效果不错。”
钟寰说的是实话。而我,则仰头,很想无语问苍天。钟寰睡相好,这女人不像我,她睡觉不流口水。
我担心古政继续提壶盖,于是眼珠一转,转移话题:“你们什么时候来这个自习室的啊?怎么这么多天了都没见着你们?”
这两人躲在那鬼角落里,隐得跟黑白无常似的。
沉默了半刻,大冰山淡淡答道:“很早。”
我虎躯一震,抓住他的衣角,急急追问:“很早是多早?”
“猜猜看?”古政笑得极为夸张,很明显是对我囧神面目***的幸灾乐祸。
猜,猜个毛线。
见我完全没有猜的欲望,古政嘴角一扯,倾过身来,在我耳边痞痞笑道,“在某人维持教室秩序时就来了。”
说完,这家伙居然还做了一个“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的表情。
我目瞪口呆。所以……只是我眼拙,而他们每次来的晚走得早,我们没发现而已。
泪啊,正在我懊恼不已时,没想到,接下来古政话锋一转,却是将我的精气神给吹回来了。
他围着我打量了一圈,啧啧叹:“就你这小身板,那天居然有胆量跟那个彪悍男叫板?不错嘛。”
糖衣炮弹,受用。我呵呵一笑,拍拍胸脯,炫耀:“学法的嘛,正义的使者,群众的喉舌。”
徐子睿见我洋洋自得,脸色越来越冷,说出的话,自然也不怎么好听:“也不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不怕人真跟你斗气耍狠。”
我吐吐舌头。那个男生在教室里讲话吃东西,影响到大家复习。我忍了他很久,终于忍无可忍之后,才来了一声“河东狮吼”。我也是情非得已。
对上大冰山幽深晦暗的眸子,我脑子转了一大圈,才迟钝地想到:大冰山这是……在担心我?
当时,钟寰没来得及阻止我,在我与彪悍男拔弩张之际,表面上虽做出与我同仇敌忾的气势威慑对方,实则暗暗为我捏了一把汗。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她其实也是强制镇定:“嗯,我开始也担心那男生跟我们撒泼,不过还好这里是大学校园,他还不敢乱来。”
其实,那声“河东狮吼”之后,我也有过害怕的。我从小没被人揍过,如果因为这个被个男生揍了,也挺背的:“放心啦。仅此一次,以后我不会再这么冲动。”
见我还算可教,大冰山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
随后,他酷酷地侧了侧脸,示意古政该走了。
钟寰在他转身的一刻,叫住他们:“一起吃饭?”
古政笑应,转过身,跟上徐子睿。
“诶,你们等等我们啊。”
我拉着钟寰,一路小跑,大喊着去追两个大长腿。
吃饭期间,在我向古政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要抽筋之后,古政才施施然跟大冰山提议,下次换个教室复习。
而一向难搞的大冰山,此刻依旧难搞。
听了古政的提议,不答应,也不拒绝,只是慢条斯理、不动声色地用他的餐。
我有些气,但最后还是不敢叫板大冰山,于是另辟蹊径,曲线救国。
将手机藏在餐桌底下,我偷偷给他发短信:“从小学习受你监督,跟你在一起复习,我神经容易紧张。要不,你们换一个教室?”
点完发送,我觉得不够,于是又加了一把火,继续敲字:“你们换教室,考完请你吃饭。”
两条短信过去,大冰山才神色淡淡地同意了古政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