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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话说,孟岚琥为了给家中添些银钱,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家酿的酒上。不过因为还不到时间,所以眼前还不用做些什么。倒是眼看县丞大人的生辰就快到了,去年只用一碗鸡蛋面就把泰大人打发了,今年是该好好准备下了。
寻思了片刻,孟岚琥就想好了主意。去年她用低价买下了牛掌柜十几匹泡了水的布料,后来经过她的精心处理,已经都恢复成平整崭新的好布了,只是颜色要比之前略淡些。
如今,这些布料正好派上用场,孟岚琥打算从它们中间挑两匹出来给某位寿星老做一套衣衫。
半个月后,某天清早,泰县丞随意地吃了碗鸡蛋面。他以为今年生辰也就这样过了,结果刚站起身,就见到自家娘子捧了一套新衣物,微笑着朝他走来。
县丞大人嘴里嫌弃着太浪费了,可手上却很爽快地接了过来,回到卧房里,三下五除二给直接换上了。
泰蔼鑫长得身高腿长,且面部轮廓还有点异于常人,高鼻深目,第一眼就让人印象深刻。偏他眸色纯黑,气质斯文,一点也不会让人朝异族人那方面联想。
此时,这位泰大人穿着娘子亲制的新衣,心里虽然都美得冒泡了,但面上却做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以后切不可如此抛费了,不过一个生辰罢了,吃碗面就行了。不过既然你都做好了,我就勉强穿上一穿吧,真是不懂减省啊……”泰蔼鑫扭头一看娘子脸色有变黑的趋势,赶紧明智地闭上了嘴。
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穿了这身衣服后,实在是夺人眼球。
这套衣服用料其实寻常,可架不住嬷嬷肚子里藏了几百种小秘招,要知道当年那些娘娘们为了争宠,花在衣服上的心思可真一点也不少啊。所以在经过了一系列特殊处理后,这套衣服的腰带、肩背、袖口、滚边和中衣都用上了某些能够突显身材的小妙招。
此刻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的泰县丞把新衣服换上后,不但显得挺拔精神,更平添了份成熟男子坚韧洒脱的魅力。
穿着新衣服就不想脱的某人,磨蹭了会,最后还是换上八品丑官服,带着羡慕嫉妒的蠢弟弟上衙去了。
走出去老远,还能听见蠢弟弟回头朝他姐喊话:“姐,还有三个月就是我的生辰啊,你可记着点,我也要这么……咳咳!”话没说完,刚吃得饱饱的肚皮就吃了他姐夫一肘子。
隔了几天,好不容易到了休沐,县丞大人一挥手,全家逛街去。
一家六口,包括疯婆婆在内,换上最体面的衣服吃过早饭就上街溜达去了。
经过孟岚琥大半年的训练后,疯婆婆如今的状态已经很稳定了。要不是在交流上还有些问题,其实婆婆大多数时候更像个八、九岁的老小孩,除了有些调皮捣蛋外,倒不会做出什么严重伤害别人的事情了。
这一上街,全家都感觉到,自己五个人已然成了某个人的陪衬。
穿着新衣服身姿格外挺拔的县丞大人吸引了这一路上的无数眼球。而在孟岚琥说要去成衣店逛逛时,这位还特意跑到店内最大的那面铜镜前,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照了半天。
蠢弟弟孟岚重对满屋子衣服没啥想法,都没他姐姐做的好看!于是他捞起瑶瑶,夹着博哥儿,冲着孟岚琥喊了一嗓子“姐,我们去前面糕点店等你们啊”,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而此时成衣铺的萧掌柜也走了出来,这位萧掌柜虽然年近三十,但她身上透着一股温婉成熟的气息,在这县里还有个萧西施的美名。
此刻这位西施掌柜正盯着县丞大人看个不停。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而经营成衣十来年的萧掌柜自然一眼就看出县丞身上的衣服做工特殊。
因此她难免就忍不住想看出个名堂来,这才一不留神就有些失礼了。
孟岚琥对此倒是心中清楚,可我们的县丞大人就有点脑子发热了。虽然被美女西施盯着看,很让人有点得意,男人的那点小虚荣也被满足了。可要知道,他的娘子就在身旁站着呢,这还能好的了吗?
于是泰蔼鑫咳嗽了声,先开口了:“娘子,我们走吧,此处……不甚妥当。”
他这话一出,萧掌柜顿时涨的满脸通红,孟岚琥瞪了县丞大人一眼,说:“你先去找我弟他们,等下我和婆婆就来,去吧。”说着把他“送”出了成衣铺。
再转头,就看掌柜满脸尴尬地想要解释下:“孟娘子,我不是,不是……我是看县丞大人身上的衣服做得真巧,就多看了两眼,真不是……”说着汗都快出来了。
孟岚琥笑着摇头道:“我相公是个直脾气,我明白的,你莫要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里,回头我自会与他说明。”
“那就好,那就好。”萧掌柜擦擦额头,轻出了口气,转头又想起县丞大人身上那套衣服,犹豫着就想问点什么。只不过孟岚琥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婆婆离开了铺子。
其实孟娘子也看出来那萧掌柜是想要问她衣服的制法,她对这个也没准备保密或者搞个什么传男不传女的,卖了换钱也是不错的。
不过这种制衣法说它精贵吧,若是别人得了你的衣服,拿回去拆一拆也就差不多能搞明白了。可要说它寻常吧,那没有衣服可拆的人可能花多少年也找不到窍门。因此,它的价钱并不好定,高的高到天上去,低的还不如件衣服贵。
可这做买卖最怕就是上赶着求人买你的,那样不管你东西有多好都卖不起价了。也正是因此,刚才孟岚琥才没给萧掌柜说话的机会,她要等着人家找上门来,才好开价呢。
逛完街,买了些糕点又添了沓练字用的便宜纸后,一家人打道回府。
晚上,泰蔼鑫仔细观察了下孟岚琥的脸色后,开口问道:“娘子,那个成衣铺的掌柜有些轻佻,我走后,她有没有跟你乱说些什么?你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计谋,我是绝不会看上这种觊觎我色相的女子的,我只喜……”他话没说完,就发现娘子已经被气得浑身抖了起来。
“娘子,娘子,你别生气,别哭,我绝不会纳妾的,不管什么西施貂禅,都不会要的,呃……”正急着宽慰娘子的某人突然被一阵“哈哈哈”的笑声打断了。
再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县丞大人才尴尬地发现,娘子竟然趴在床上笑成了狗!
“可恶!”泰蔼鑫恼羞成怒地想着,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缩进了被窝,希望挡住身边那一串“哈哈哈,哦哈哈哈……”
“觊觎,觊觎你的美色,啊哈哈哈……”孟岚琥对着已经连头都裹进被窝的某人,笑地眼泪横流。
半晌,等孟岚琥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县丞大人才语重心长、痛心疾首地说到:“你如此不把自家夫君放在心上,一点醋都不吃,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后悔的,哼!”
他刚哼完,身边人就又开始边抖边笑,连话都没法接下去,泰县丞直到第二天清早也无法原谅某人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而他的黑脸丝毫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食欲,蠢弟弟依然承包了大半锅干饭和五个实心大馍馍,博哥儿和瑶瑶在饭桶舅舅的刺激下,也加入了埋头苦吃的行列。而剩下的疯婆婆自然不用指望她会看县丞大人的脸色,倒是罪魁祸首孟岚琥微微有点心虚地多给自家相公夹了几块炒鸡蛋。
吃完饭,大家各自忙碌去了,剩下孟岚琥边收拾碗筷边想着心思。
想到昨天成衣铺子的事情,孟岚琥重新考虑了下,决定还是不能卖给萧掌柜。倒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只是孟娘子手里的这些制衣法若是用在普通衣服上,几乎转眼就能被人学去,而卖普通衣服不但利润薄,还会迅速失去优势。
只有用在昂贵的衣物上,卖给那些不稀罕这点银子更不会自己拆衣服的贵人,这样才能既获得利润又能更久地保住技法。
想清楚后,孟岚琥就不再琢磨着出售制衣法了,而是一门心思扑在自酿酒上。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衙门虽还有几天才放假,可过年的气氛已越来越浓了。
博哥儿的学堂已经放假,他舅舅孟岚重也没什么事可忙了,于是白日里家中就多出了两个人,顿时就觉得热闹起来。
这天下午,孟岚琥正在教瑶瑶辨色,孟岚重则和他外甥在房里写写画画。忽听大门处,有人拍门。
孟岚重明明离门最远,可谁让这位是个马猴子投胎,一蹿就抢出去了。他开门一看,就见一位瘦干巴的老妇人正眼光灼灼地盯着他看。
孟岚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自己,没什么怪异的地方啊,然后才想起来问人:“你找谁啊?”
那老妇人还没说话,就发出“呵呵呵”一阵笑声,笑得孟岚重浑身发毛,他眉毛一竖就准备关门。那老妇人恰好开口:“哎哟,这就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吧,今儿我算开眼了,真是一表人才啊,你啊,赶紧让我进去,我可是专为你送大好事来的!呵呵呵……”
孟岚重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他一动不动把着门,皱眉说到:“你既是送我好事,那就在这里对我说吧,我听听是不是真好,不好的话,你就直接回转吧,咱都省事。”
“呃……”那老妇没想到对面的俊哥儿说话竟然如此堵人,可她惦记着那家人许下的五两银子,吸了口气,干笑着转了话头:“嗨,我和你说这些作甚,我是要找你姐姐说话的,这你总不能拦着了吧,快让我进去吧。”说着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朝着孟岚重怀里就挤了过来。
孟岚重一看对面老太婆貌似有些不要脸啊,他可不能吃亏,于是双手一合,啪一声把门关得就剩下条小缝,别说过个老妇了,就是条老狗都挤不进来。
他这边拦着门,那边老妇人刚才冲得用力,差点被夹到脑袋,此时正扶着门,气得直喘,她心头恼怒,可此时还不好发作,只好心中暗道,你个小兔崽子给老娘等着,老娘这次不整得你一辈子过不痛快,就不姓王!
此时,孟岚琥已经走了出来,她也不说话,就冲孟岚重撇了下头,让她弟弟先让开。
于是门口的老妇人终于历经磨难才见到了正主,只见她一脸的褶子都笑开了,躬身对孟岚琥说到:“孟娘子,我是城南的王媒婆啊,今儿是来给您送好事的。”说着就看了眼旁边的俊哥儿,心中冷笑,小子等着瞧吧。
谁知这县丞娘子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以礼相待把她地迎进家门,反倒是皮笑肉不笑地对她说到:“我家弟弟还年幼,我家夫君已成亲,您是走错门了吧?”
“哎哟,我哪儿能干那蠢事,没错没错,您弟弟过了年可就十四了,虚岁十五,也不小了,正是该说亲事的时候。您可不能总把他当孩子,那回头弟弟心里急了可不得怨您吗?”说完露出个猥琐地笑容,看了看孟岚重。
孟岚重明白过来,在旁吼了嗓子:“你才心急,你都急得起褶子了!”
“你!”王婆被这句话哽地心塞,差点就指着那小混蛋的鼻子骂起来了,好在五两银子的力量是巨大的,终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转头又想对孟娘子说话。
这时候,外面的小橘子也凑近了点,时刻准备着上去帮忙。
而孟岚琥看这媒婆的德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她本就没打算这么早给弟弟相看人家,于是直截了当地开了口:“王婆还是请回吧,我家弟弟近年不打算说亲,辛苦你白跑一趟,我就不送了。”说完也不动,冷冷盯着王婆。
王婆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迈开脚就乖乖地走了。等走远了,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后背冷汗,心里发虚地回到家里。
她家中此刻正等着一位胖妇人,那胖妇人正是邓老爷的娘子,邓家也就是之前打算勾结县令赚黑钱的那五户人家之一。
胖妇人一看王婆回来了,脸上带点得意地说:“怎样,我就说他们家肯定会巴不得这门亲的,我家幺女貌美聪慧,嫁妆又……”她话没说完,就看王婆脸一垮挥了挥手说:“邓夫人别说了,我王婆本事不济,还没进门就被人给撵了。”
“什么?!”邓娘子一声尖叫,身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你是不是没好好说我家幺女的事情,泰家都穷得叮当了,怎么可能不稀罕这门亲事?”
“哪儿啊,我刚开口,连您家都还没说出来,人家就一句近年不打算说亲,把我给回绝了,我看啊,这五两银子我是拿不成了,您另请高明吧。”说着王婆就准备送客。
邓娘子不死心,还想让王婆继续去关说,可王婆无论如何都没点头同意,最后都闹得有些僵了,才送走了邓胖子。
要说王婆不想要那五两银子,那怎么可能,可王婆是人老成精,她刚在回来的路上,又寻思了一遍,觉得泰家不太好惹,且自己刚才那身冷汗也出得诡异,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好好多活两年也就罢了,这种会要小命的感觉还是少来点比较妥当,因此才死活都不愿意再接这个活了。
再说邓娘子气呼呼地回到家中,就看幺女邓菲香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
“哼,那泰家不识好歹,以后再别跟我提这事,咱家香香回头找个更好的,气死他们。”邓娘子没好气地说着。
而邓菲香一听事情没成,顿时小脸一垮,嘴一瘪就要哭出声了。
“哭什么哭,他们家有什么好的,穷得连绸子都穿不起,那孟小子连点家财都没有,寄居在姐夫家里,要我说,他倒插门我家还差不多……”邓娘子把心里的不满一股脑倒了出来。
“呜呜,娘亲,我就要孟岚重,我就看上他了,我不管,呜呜,我要他,你给我想办法,什么倒插门正插门的我都不管,我就要嫁他,呜呜呜,我找爹爹说去!”挂了一脸泪珠的邓菲香扭头就冲去找她爹爹帮忙了,留下邓娘子在后面气得跺脚。
邓娘子想着自家老爷肯定不会答应这事的,泰家实在太穷。可谁想到,中饭时,邓坦兴竟然对她说:“娘子,我觉得小香说的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老爷,他家太穷了……”邓娘子正准备把泰家数落一下,可邓坦兴一摆手说:“我看重的不是那小子有没有钱,钱咱家不缺。我在意的是,他是泰县丞的妻弟。上次和你说过的事情,那程县令一开口就是六成,贪心太过。我打听过了,这程县令做满一任必然要走的,他家在京中有点势力,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攒些功劳资历。”
邓娘子听到这里也敛了神色,认真听下去。“两年后,这姓程的一走,下面接任的,很难说会不会是那泰县丞,要知道他可是和王知州关系匪浅啊。就算他做不了县令,可继续当个县丞是绝无问题的,像咱们家这样的本地人,其实和这种常年在一个地方的官吏拉上交情,更划算些。而且万一泰家升了县令,那岂不是更好?你再想想闺女的婚事是不是不错?”邓坦兴说完,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邓娘子听了这番话,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还是老爷眼光长远,不似我这内宅妇人般浅薄。不过这事我们一家愿意也不成啊,那泰家的娘子可是放话说她弟弟近年都不说亲的,这可如何是好?”
“嗨,不过都是些妇人之言,泰家做主的还不是泰蔼鑫吗?我就不信,他乐意一个穷妻弟天天呆家里吃闲饭。且咱家这份财力人脉,他一个县丞不也眼馋吗?放心,这事我来办,你只管去把小香的嫁妆好好备起来,多多地陪送,以后就在咱家近前给她们小夫妻买座宅子,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女儿都便宜,和倒插门也不差什么了,呵呵。”说到这里,夫妻二人相视而笑。
此时,赶走了王婆的孟岚琥姐弟正在家里清洗新买来的一批一斤和三斤装的小罐子,他们还不知道邓家这边都已经算计到倒插门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