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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洛雨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入眠,沉沉陷入了那个回忆中,虚无荒丽的梦境。
那是去年秋天的普生寺,她说,她要去找方丈大师求一支签,他便会是忠实却带了冷峻的守护者一样,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一同前去。
想来,从那个时候,她便记得了沈忆薇。
那个穿着一身艳烈红裙,在系满红绳的许愿树下,站着的沈忆薇。
那日,她求的那支签,有什么寓意来着?
好像是,此生所爱皆虚妄,一梦一生,无情长。
方丈大师说,“施主,你这一生所爱的,所追求的那个男子,永远都不会爱你,即使你们日夜相伴,也终究是咫尺天涯。”
起初,她不信。因为,那日她的珩哥哥对她说,“洛雨,我会一直守候在你身边,就像现在一样。”
可是,他食言了。
因为,如今的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她,即使被她用媚药迷惑了心智,他口口声声不忍伤害的,也只有沈忆薇。
翌日清晨,林洛雨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拖着酸软的身子起来,披了薄衫,正要叫贴身婢女冷霜来伺候她梳洗,抬眸却见钟离墨珩一脸森森寒意,坐在花梨木案边,听见响动,一双浅灰的瞳子似含了风刀霜剑,直直刺向她。
他将昨日盛酒的杯盏握在手中,凉薄的唇吐出的字眼,一字一句,筑造出一个巨大的冰窖,将她笼在内里,无法走出。
“你昨晚,到底下了什么药?”他丝毫不留情面地问她。
林洛雨将心中的伤寒死死收敛,依旧是娇媚的笑,笑声若银铃般响着,落在钟离墨珩耳中,分外刺耳。
他的眉紧紧蹙起,而面前女子全然不觉一般,身子柔软在他对面坐下,“妾身昨日便说过了,酒里没有药,昨夜只不过是王爷喝了几杯酒,对妾身动了情罢了。”
钟离墨珩冷哼一声,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浑身散发着阴鸷,让林洛雨不自禁地颤抖一下,他寒凉如水的声音自她头顶落下来,“你不要逼本王!难道要本王着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你才肯死心么?”
林洛雨的眼中充满惊慌失措,泪光盈盈,我见犹怜,她细嫩的双手攀上钟离墨珩掐住她下巴的手,不停摇着头,“珩哥哥,洛雨真的没有,洛雨怎么会对你做那样的事情?”
“你若没有,本王何至失态?不如,我们便来查查这酒中的端倪。”钟离墨珩冷冷道,钳制着她的手指一根根松开,甩开女子哀求的拉扯,拂袖而去。
林洛雨颓然坐在花梨木案边,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拼命将所有情绪都压制,冷眼看着承修带了婢女进来,将那案上的残酒收了去。
众人散了,雨行阁又变得寂寞而冷清。
冷霜目送着承修一行离开,转而进了阁内,一边服侍林洛雨梳洗,一边道,“小姐,你······还好吗?”
林洛雨气急败坏,扬手便扇了她一个耳光,“现如今你还叫我小姐,难道你也同他一样,觉得我不配当这个王妃?!”
冷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捂着脸腾地跪下,“奴婢错了,请王妃恕罪,请王妃恕罪······”
“罢了罢了,起来吧,”林洛雨淡淡睨着地上那卑微若蝼蚁的冷霜,沉着一张脸,吩咐道,“待会儿记得将我昨夜穿的衣服全部销毁,这里有一封信,务必交到爹爹手中。”
冷霜低低应了声,起身一声不吭地为她梳了最简洁大方的堕马髻,从妆奁盒中取了两支步摇,在她发边比了比,终是选了素淡清雅的兰花白玉步摇插 在她发间。
林洛雨看着她的动作,赞许点了点头,叹道,“到底是你明白我的心思,若是他也能有你对我的半分仔细、半分关心,也便足够了。只是如今,恐怕是连你的万分之一的心思,他也是不肯给我的。”
冷霜听了她的话,没有作声,只将她方才放在梳妆台上的信封拿起,沉默而恭敬地退出了雨行阁。
不知何时,后宫里的流言如瘟疫般肆意流窜,从宫里到宫外,逐渐都成了市井小巷、茶楼会馆的饭后闲谈。
皇上后宫里的薛美人与珩王爷新婚的沈王妃,容貌如出一辙。这样一个在皇威王权中,带了桃 色气息的八卦消息,无疑是令所有人想要一探究竟的。
从之前皇上亲自下诏将沈忆薇赐嫁给珩王爷,便让人们觉得,这个沈忆薇与当今圣上必定关系匪浅,但是中间牵扯出一个珩王爷,便使这其中的关系变得异常微妙。
加之,如今又冒出一个薛梓喻,与沈忆薇如同孪生姐妹般的面容,叫人心中的疑窦愈发深刻。
宫内外的流言丰富多彩,说起来,撰成一个戏本子,也是绰绰有余。
有人说,这钟离墨珩必是倾心于薛梓喻,奈何被帝王捷足先登,他便寻了一个与薛美人一模一样的女子,冒死向皇上求娶她;也有人说,这薛美人必定与沈王妃有着渊源关系,薛家落败时,身为薛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的沈忆薇应爹爹的央求出现,待在珩王爷身边,努力借着王府的势力,保护在宫中独身一人的薛梓喻,再后来,便有了珩王爷求娶,帝王下诏,沈忆薇风光出阁······
世人的想象力总是极多彩的,钟离墨璇听到这些传言时,倒是极喜闻乐见的样子,看着对面的薛梓喻道,“你何时竟多了一个姊妹?”
薛梓喻听了他的打趣,也不恼,润了笔尖,在面前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一句,“皇上恐怕在乎我的那个姐妹,胜过在乎我吧?”
钟离墨璇清澈而略带邪气的笑容,绽放开来,“总是这样说朕的实话,当心朕哪天逼着你去出家。”
“为何是出家?”薛梓喻一脸可爱,宣纸上的小楷清秀明晰。
钟离墨璇唇角的笑,凝固着,永远化不开一般,“出家忘却红尘事,也将朕的这些小心思全忘了,这样从此以后,便没人能摸透朕的意思了。”
薛梓喻索性搁了毛笔,满眼带笑看着钟离墨璇,手中比划着,“君心不可测,梓喻哪里就能猜透皇上的意思,这可是要杀头的大忌。”【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