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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兰听到禾枫野同自己讲话,遂思量片刻,口中答道:“锦兰听从瑾王殿下的安排。”
禾枫野闻言,唇上一笑,抬手关了雕花棱窗,门边的严映早已推开了雕花木门。禾枫野便先头走着,引着锦兰出得门去了。
流云楼后的江面上,一艘普通的游船之上,一袭青衫加身的男子正望向流云楼,见到其二楼最里一间,正对着江水的一扇雕花棱窗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
不多时,窗子又被重新关上,青衫男子看到这里,回首对着船舱里的人做了一个手势,有人领命而去,驶着游船至岸边停下。
流云楼之内,禾枫野引着锦兰走至二楼中央,此处正好与楼下的戏台相对,用着攒珠的丝帐并着薄纱锦屏分隔成独立的小间,内置八宝圆桌一张,并着几把精雕木椅。桌上置着细瓷的茶具,正上方悬着一盏银质烛灯。
有侍女望见禾枫野一行人朝此处走来,便连忙上前相迎,此处的侍女多得其主人真传,特别是二楼常常服侍贵客的几位,更是慧眼如炬。
该侍女遂前面领路,礼让其至正中视野最好的一间隔间,并奉上上好的香茗,然后垂手立于后侧,随时候命。
此间隔间,其视野正对戏台,楼下大厅之景一览无余,而其前又有薄纱轻罩,阻隔楼下之人的视线。常来流云楼的客人均知晓,每当这间隔间的薄纱垂下,定然是有贵客来到。
隔间之内,禾枫野于首位坐定,端起一盏香茗,示意锦兰入座。严映则站于其后,赏了些许银子给那侍女,将其打发出去了。
锦兰向着禾枫野轻施一礼,于其指定的位置坐定,也端起一盏香茗,玉指稳住茶盏,送至唇边轻呷了一口,同时,一双明眸向着楼下戏台看去。
戏台之上的女子,双手抚琴,边弹边唱,一曲《凤箫吟》已经唱至一半,只听得几句唱词:
“绣帏人念远,暗垂珠露,泣送征轮;
长行长在眼,更重重,远水孤云;
但望极高楼,尽目断王孙。”
楼下的看客,皆如听得仙乐一般,一时里痴了过去。
锦兰的目光扫过戏台之上弹唱的女子,望向戏台之下的观赏席中。
忽然,一位光头无发藏青长衫的男子闯入她的眼眸,看到该男子的一瞬,锦兰只觉得心中一凛,端茶的手指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一下。
锦兰认出那是无法,月隐门中特别的一位存在。
在她的记忆里他出现的次数不多,每一次都是满身染血,看她的眼神也从来都只有冷漠。数十年的相处里唯一一次交集,是她在岸边哭一只坠到河里的布偶,他什么也没说便纵身跃进腊月的冰河中替她捞起。
那时的她抬起一双泪眼仰望那个嗜血而残忍的男子,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见了一丝柔情。
锦兰收回视线看向刚刚端离唇边的茶盏,只几缕青叶点缀的茶水里,水波轻轻皱起。只用了一瞬,便平复了心性。玉指轻捻起杯盖,盖将上去,遂放下茶盏。
虽早已有所准备,却未曾想来的竟如此之快。又将分别,虽乃人之必经之事,却如何能处之泰然?
禾枫野睨到身边锦兰的动作,唇上一笑,轻呷了一口茶,没有言语。
戏台上的女子,一曲已经终了,遂站立起身,向台下看客深施一礼,以示谢意,遂收琴下台。
台下的看客们皆已听的心意满足,此时也相继离席,去别处找乐子了。身着藏青长衫的无法,在人群散尽之时,也缓缓起身,朝戏台之上女子刚停驻弹唱的地方,深深望了一眼,遂转身欲走。
正待离去之时,忽听到身后一阵异响,回头看时,只见不知从何处出现的一位男子,此时正行至台边,一只手已然拽住方才弹唱的女子。女子挣扎数下,无奈力量被钳制,只得被那男子带着朝后面去了。
无法一双眼睛顿时变了颜色,撩起衣襟纵身一跃,跃过面前的桌椅,身形刚在戏台边上停住,便即刻行动,寻着刚才那位男子的去向,也朝后面去了。
行至半路,有几个酒楼侍卫模样的人,欺身近前,欲意拦住无法。一句“客观,此处不得去!”刚脱口,登时眼前一黑,被一双铁似的的手掌扣住面门,只觉得太阳穴处一紧,一声惊呼还未及出口,隐约听到身后一句佛号,紧接着眼前便一黑,失去了知觉。
……
楼下起了骚动之时,禾枫野一行人还在楼上隔间里悠悠的品着香茗。
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三人皆已尽收眼底,因此当楼下的侍女一声“杀人啦!”的惊叫声响起,大厅之内登时乱作一团之时,三人独静处于其中,不为所动。
流云楼之主萧云闻声慌忙从自己的房间内走出来,眼望之处,皆是惊叫着花容失色的侍女,同慌张着不知所措狼狈逃窜的客人们。
酒菜打翻一地,丝绸幔帐也被撕扯的凌乱不堪,桌椅四下翻倒。原本举止优雅气度从容的食客们,此刻仿佛丢了魂一般,齐齐向门外冲去。
萧云见此情景不由头痛,连忙唤来平日里不曾动用的侍卫们,派其看护好那些富家公子,将其平安送出,嘱咐侍卫们待客人散尽便关紧店门,自己则朝着事发地点赶去。
步履匆匆行至戏台之后通向后门的走廊处,便见鲜血满地,尸体散落,早已了无生气的侍卫们,或躺或倒,皆因两鬓之上手指粗细的血洞,一招毙命。
萧云见此只觉腹中一阵翻涌,双膝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此情此景,已然让自己清楚是何人所为,月隐门“地狱阎罗”无法,不知是何事招惹了这个麻烦人物,如今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他这间流云楼怕是开不下去了。
正思想间,忽觉身后有人近前,回首看时,发现此人正是先前来此消遣的三位贵客之中,护卫模样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见萧云回首看向自己,遂自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同时开口说道:“我们家主子,要了你的酒楼。”
萧云不明所以得接过银票,望见其上盖着的皇族印章,登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再抬头时,那黑衣男子已经消失了影踪。
……
无法循着那男子的去向一路追赶过去,穿过流云楼的后门,来至后街之上,正对着一江春水。此时黄昏刚过,华灯初上,江面之上的游船皆已燃起灯火,一些游船已然靠岸停歇。
不过,今夜有些奇怪,江面上趁着夜色出行赏景的游船较平日少了许多,极目望去,只有两艘普通的游船停于江面,还有一艘,正欲离岸。
无法无从顾及许多,一眼望见正欲离岸的江船之上,隐约可见那弹唱女子的身影,遂纵身而跃,奔着江船便去。
临近前,其船已经驶离了岸边,无法连忙足下用力,踏住河岸,接着纵身一跃,往江船之上跃去。
临近跟前,足尖还未及踏上船板,忽见船上暗弩齐发,支支银亮的飞箭箭头散着淬毒的幽光,齐齐直奔无法命门而来。
无法此时身体悬空,还未及落脚,根本无从借力以供躲避。慌忙只见只得瞬间收力,力道一停,整个人便往江中坠去,身形也顿时矮了下去。电光火石之间,箭弩仿佛贴着矮下的身形擦了过去。
临近坠入江中,无法忙褪下颈上的玉珠,一只手抓牢,用力朝甲板甩过去。
整串珠串前端登时借上力道,齐齐钉入甲板之中,无法随即借力一拉,一个翻转便把身形送至江船之上,一手用力再把玉珠至船板上拽起,一甩手重新戴到脖颈之上。
这一连串的响动早已惊动了船内之人,此时已经有数名黑衣男子持刀而出,对着无法不问青红皂白挥刀便砍。
无法闪身躲过,同时出手,一双铁钳似的手掌,扣住一位黑衣之人的面门,不及其反应,指上便用力,手指瞬间嵌入其颅内,鲜血喷涌而出。
接着一脱手,那黑衣之人便连叫也未及叫,身子已软了下去,再无生气。
其余之人见到这一幕,无不惊愕,甚至有人扔了刀剑翻身跃入江水之中,划着水便跑。
无法也不去追,定了定身形,将掌上的鲜血弄弄干净,便向着船舱之内走去。
此时,这艘江船已经完全驶近江心,离岸甚远,而江上其余的两艘船,却逐渐向着此船靠近。
不过,这一切,今日的无法却都未曾察觉。
……
流云楼内。
所有宾客均已散尽,大门也已经紧闭。通向后门的走廊处,尸体已经被清理出去,有几个侍女正颤抖着指尖清理地上的血渍,剩下的,则在大厅之内收拾那一地狼藉。
二楼中央的隔间之内,流云楼主萧云正伏在地上,冲着座椅之上的禾枫野跪拜,内心万分不安,颤着声音开口说道:“草民萧云,不知瑾王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