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三个人1

叶子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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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值今日,鸣蜩之月伊始,禾枫野一行已由水乡江南启程。

    ……

    南地灵木山。

    山上的时节总是较山下晚上几分,山下已经杨柳垂低,山上却还有些草木刚刚抽完嫩芽,空气里也不似山下那样温暖,稍稍还带些寒意。

    银衣从不好骑马,多远的路也只凭着一双脚慢慢走来,自灵木山脚下行至现在已经悠悠的耗了一炷香的功夫,面前的景致终于变幻了模样。

    自石缝中间生出丛丛深浅不一的绿色,草丛之间有些不知名的昆虫在四处游走。

    面前突显而出的白玉石阶,自脚下继续向山顶延伸开去。

    石阶两边摘满了不知名的鲜艳红花,花冠硕大,花瓣层叠,其颜色艳丽宛如鲜血,花茎上布满倒刺,却只见花不见叶。

    地处的气温也骤降,使得此种红花的花朵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冷的雪霜,越发衬得那花朵妩媚欲滴,仿佛其内能缓缓流动其那些红色的血液,带着些许诡异之气。

    如此密密摘种的红花,铺于白玉的石阶两侧,如此强烈的颜色冲击,却透出一股无法言明的妖魅惊惧之感,好似这条通路的尽头已不是人间,是鬼域。

    银衣对此景倒是司空见惯的,二十多年来无数次踏于石阶之上,这些红花有许多还是他亲自打理过的。

    思想间人已行至石阶尽头,只见两根白玉精雕的玉柱分立两侧,一侧石柱上刻着“月隐门”三个遒劲的大字,有些许红花盘茎而上,

    跃过石柱继续向前,入眼的依旧是遍地的红花,红花之上是一座白玉堆砌的亭子,四根玉柱撑顶,四面皆悬着些轻纱软帐。

    正中置一张矮桌,也用白玉砌成,其上置了一把精雕古琴,琴身雪白无有任何杂色。桌下铺就一张雪白的绒毯,绒毯之上又置了一个雪色锦缎织就的坐垫。

    此时此处却并没有任何一人。

    亭子后面,又有三栋黒木搭建的房屋,成品字形排列,屋顶皆用玄色瓦片铺就,门窗紧闭,整座建筑仿佛一只玄色神兽,暗伏于地,一动不动。

    银衣停住脚步极目远望,目光透过正中的亭子直至其后的三座房屋,未见一个人影。遂轻叹一声,举步继续朝前走去。

    此处已经是山顶,穿过一片红花铺就的海洋,便达一处悬崖之上,终年有山风拂来,风力却较之别处更弱,丝毫不显凛冽。

    这里便是月隐门主,月隐卿最爱之地。

    果然不出银衣所料,视线在悬崖处豁然开朗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位一袭红衣加身的女子。

    其衣皆由那红花的花心制成,半长的衣服齐胸勒着,空着一双胳膊,手腕上缠着一株妖冶的红花。其三千青丝不加丝毫束缚,皆因风而舞,脚踝上的银铃也因风作响。

    那女子赤着一双脚,站在因着风雨冲刷而显露出来的石头上,感觉到身后的气息,遂回转身子去看,一双媚眼向着银衣望过来,额上纹着的红花比那一双眼睛更加妖媚。

    银衣回之一笑,那女子向自己的身后示意,随即让开一条路。

    银衣顺着女子身后望过去,只见一袭素衣加身的男子站在山崖尽头,面向着山崖之下的云海,背对着自己,一头只用一根丝带简单束缚的青丝早已被风吹乱,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愈加凸显其出尘避世之感。

    银衣遂朝着那男子走了过去,行至其身后,拱手施礼口中轻唤一声:“门主。”

    山崖之上的男子正是月隐门主月隐卿本人,听到银衣唤他,遂转过身子。

    天光自那副绝美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刀削般的轮廓,挺拔而修长的鼻子,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斜飞入鬓,眼眸深邃的宛如星空一般,与这一双眼睛对视老是觉得自己内心可以被一眼看穿,两片薄却宛如着红一般的唇,此时正缓缓张开,对着银衣说道:“怎么回来了?”

    银衣自怀中掏出一副玄铁面具递给月隐卿,月隐卿接过那副面具,细细的看了半晌,手指轻轻摩挲过去,口中说道:“可惜了无法,没留下什么东西回来。”

    说罢,将那副玄铁面具收入怀中,遂又对上银衣问询道:“你今日来此,怕不只为了将此物交予我吧。”

    银衣闻言唇上一笑,回答道:“属下此行前来,是想讨一颗血渊丹。”

    月隐卿听到此话,一双细长的眸子望向银衣的眼睛。

    这男子自与自己相识以来,二十多年风月流转,却未见其有丝毫改变,一双眼睛始终满怀着悠然闲适,犹如一介散仙,从未曾从云端下界。这样的人本不应成为一位杀手,更应一箪食一瓢饮,归隐于山林之中。

    月隐卿犹记得当年与其第一次相遇,一袭银丝攒暗纹的衣衫加身的他,手持一柄银亮的长剑,一双让人观之不忘的眼睛看向自己。

    听到自己的问话,先是一笑,宛若清风扶柳,随即垂首看了看自己的一身银纹衣衫,复抬头对他说道:“就称呼在下为银衣吧。”

    于是,这位自称作银衣的男子,就此加入了月隐毒门,却从不见其用毒。每次任务归来,丝毫不见其衣襟沾血,见到他的人却无有一人生还。

    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衣襟染血,是带回来一个孩子,四五岁大的小男孩,银衣用衣襟遮了那孩子的眼睛,就此将那孩子养于月隐门之中。

    思想于此,月隐卿悠悠开口说道:“血渊丹就不必了,用回你原来的身份,你这一介散仙就该归于山林,由哪里而来,便回哪里去。”

    银衣唇上一笑,随即说道:“这世上只有银衣,哪里有什么其他身份,门主想是糊涂了。”

    月隐卿看了看银衣,没再言语,只向着远处示意那红衣女子,只见那女子领命而来,赤足踏于山崖之上,脚踝上的银铃叮当作响,发丝并着衣衫因风而起,体态步履之间透着形容不出的妖魅之感。

    那女子近前,先冲着银衣轻轻颔首示意,又向着月隐卿深施万福,口中轻唤一声:“主人。”

    月隐卿点了点头,对那女子道:“花姬,取一粒血渊丹来。”

    被唤作花姬的女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点头。纤细的手指伸进怀中,摸出一个血色的玉瓶,自瓶中倒出一粒圆润莹亮的血红色丹丸。

    那丹丸只有指尖大小,却通体莹亮,微微散着红光,触之只觉寒意极甚,仿佛能瞬间冻结血脉。

    花姬又取了一块雪色的纱绢布,将那血渊丹包裹起来,在门主的示意下,递给银衣。

    银衣接过,放入怀中,拱手向着门主道了一声谢,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这偌大的山崖之上,便转身举步,欲离了此处。

    身后,花姬轻转头向着月隐卿问询道:“主人,副门主他要这血渊丹欲作何用?”

    月隐门主望着银衣离去的背影,此时山风忽然凛冽起来,舞着银衣的衣袍翻飞,猎猎作响,仿佛欲把那身影吹散在这山崖之中。月隐卿一双细长的丹凤明眸之中,有什么一闪就逝了。

    就当花姬以为主人不会回答她之时,却见其悠悠开口说道:“以证自己身属月隐之门吧。”

    ……

    时正午夜,一处普通的民居院落。

    院子东北角一棵梨树下,置了一张竹藤编就的斜榻,榻旁一只小竹桌,上置了一壶清酒。

    此时花期已过,满树梨花尽皆凋落,残瓣堆积满地,时而清风拂过,还有些许残瓣便借风而落,欲化作泥土,以护来年一树雪白。

    禾枫野一身紫衣斜卧在竹榻之上,身侧站了一位青衫男子,正提着那壶清酒,为其斟酒。

    此人正是凌柯。

    禾枫野一双星眸睨着渐满的酒杯,问询身边的人道:“可曾得了那个叫银衣的下落了?”

    斟酒的人听到问话,将斟满的酒杯递与禾枫野,随即拱手施礼,开口答道:“回瑾王殿下,前几日那银衣曾经去过南地灵木山。”

    “哦?”禾枫野轻呷了一口清酒,遂又问道:“本王记得你说,这男子很少出现在月隐门,如今正值浪尖风口,他却去了,依你来看,可是有什么意图?”

    凌柯闻言沉思片刻,遂回答道:“依属下愚见,时至今日,月隐门四大高手之中的铁面及无法,皆已被我等除掉,其余小众也多用那血鸽传信引之丧命。此次承蒙圣恩,武林之中更有能人异士辅助我等,如今若要即刻拿下月隐之门也并非不可完成的任务,只不过需要些许代价。”

    禾枫野听闻此言,仰首看了看凌柯,片刻之后说道:“你难道不曾知晓,曾辅助覆灭前朝羽祁以建我朝的,正是那月隐之门?此门派盛时可以左右王朝更迭,门主月隐卿并着旗下四大高手现身沙场便敌十万大军。就算只余下月隐卿一人都不得轻视之,何况如今?”

    说罢此话,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置于竹桌之上,随即又说道:“本王早在洛泱阳山就曾问询过你月隐门之事,原本以为尔等经过十几年暗中监察,定然比本王更清楚其中利害,未曾想才取得这点胜利,便得意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