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三个人2

叶子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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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侧的凌柯听罢连忙屈身而跪,口中连忙说道:“属下该死,万望瑾王殿下恕罪。”

    禾枫野剑眉轻皱,不耐的冲其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接着问询道:“如今那银衣身在何处,你可知晓?”

    凌柯慌忙回话:“那银衣常去之地只有一处,南地西北一处山涧石滩。”

    月上中天,夜凉如水,如霜般的月光映的那遍地梨花越发雪白。

    禾枫野的目光望向斜榻下的梨花残瓣,沉思片刻,开口说道:“派人前去,邀其至此。”

    伏跪于地的凌柯听闻此话微微一怔,随即应允,口中回答道:“属下谨遵瑾王殿下吩咐。”言毕,纵身跃走不知去向。

    斜榻上的禾枫野自行拎起酒壶,往瓷杯中斟去。

    不远处的民宅之内,棱窗边的站了许久的锦兰,这才轻移莲步离了窗边,朝着床榻方向走去。

    ……

    石滩之上,天光微亮。

    一处篝火已经燃尽,旁边的酒壶也已经空了。

    只剩下零星柴火并着些炭灰的篝火旁边,斜卧着一位男子,一袭银丝攒暗纹的衣衫加身,一头青丝散而不乱。此时正轻阖眼眸,呼吸均匀。

    不远处,一位青衫男子用着极佳的轻功,足尖轻点山涧上突出的石块借力,纵身跃至那银色衣衫的男子身后,站定不语。

    卧于石滩上的男子感觉到身后的气息,缓缓睁开眼睛,唇上一笑,便直起身子,向后对上来人,口中说道:“何事烦劳凌柯侠士大驾光临?”

    凌柯闻言回之一笑,开口答道:“不过领命而来,但愿不曾惊扰银衣副门主。”

    “哦?”银衣听闻此话,也自唇上绽出一个笑意来,随即说道:“不知阁下因何命而来,找寻在下又有何事?”

    凌柯向着东方拱了拱手,遂回答道:“我家主子邀请副门主前去作客。”

    银衣拿着一双明眸睨了一眼凌柯拱手的方向,遂自石滩上起身,理了理睡皱的衣衫和发丝,随即笑着向凌柯说道:“还劳烦侠士先前领路。”

    凌柯看了一眼银衣,没再答话,足下用力,向着远处纵身跃去。

    身后的银衣也随之纵起身形,跃至前去。

    ……

    行至目的地已是黄昏时分,凌柯先前停于那处民居院外,银衣在后,也停住身形。院落之中,有悠扬的琴声传来。

    于梨花树下品茶的瑾王禾枫野,望见外面的两人,示意面前抚琴的锦兰暂停琴音,又命身侧护卫的严映邀其二位进得民居之中。

    锦兰见此,抱琴欲走,被禾枫野拦下,示意其坐定不动。

    就在此时,严映已经引着那二位来至近前。

    一阵清风拂过,梨树上所剩无几的残瓣尽皆因风落下,被那清风舞起,在空中盘旋了一阵,遂缓缓落至锦兰的琴弦之上。

    锦兰自琴上轻抬起头,如水似的眸子望向走近前来的两人,那两人的身影好像倒映在一潭深水之中,未见潭水有任何波澜。

    有些许枝桠遮了视线,待身形转过,来至近前,银衣一眼望见禾枫野身旁抚琴的女子,视线只是在其美如仙人的脸上扫过,未见有何停留。

    一旁的禾枫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唇上一笑,端起一盏茶轻呷了一口,又放下茶盏。

    面前的凌柯躬身施礼之后,起身立于瑾王禾枫野身侧,与严映一左一右形成护卫之势。

    银衣自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一双始终悠然的眼睛,望向方才凌柯施礼时口中称呼的瑾王禾枫野,遂也拱手施礼,嘴上说道:“草民银衣,见过瑾王殿下。”

    禾枫野回之一笑,示意其不必多礼,随即开口对其说道:“本王听闻侠士在江湖中的盛名,早有一见真容之意,今日得幸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银衣闻言又是一笑,对着禾枫野回道:“瑾王殿下过奖。”

    “侠士谦虚。”禾枫野一双星眸望向银衣腰间的长剑,又开口说道:“本王见侠士腰佩长剑,想也是一位使剑的高手,既然今日难得一见,不如侠士与本王的属下较量一番,也算本王得幸,开开眼界。”

    银衣听闻此话,也不犹豫,点头应允,口中说道:“草民不才,承蒙瑾王殿下赏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言罢,行至院落中央,一只手已然握于剑柄之上。

    禾枫野见此朗声而笑,口中说一句:“侠士果然爽快。”遂向着身后站立的严映示意,严映拱手领命。

    禾枫野有对着身侧的锦兰说道:“若有佳人抚琴助兴,实乃美事也。不知佳人意下如何?”

    锦兰望了望禾枫野,口中称是。遂轻垂首,用着一双芊芊玉手捡尽古琴上的残瓣,便扶上琴弦,霎时间水似的琴音流泻而出。

    院落中央的两人,随着琴音的响起,其剑皆已出鞘。

    又有风起。

    远天边,夕阳西沉,天光渐暗。

    有些记忆随着流泻而出的琴音,汹涌而来。

    锦兰不知道那个曾经跟自己同样的孩子,此时在不在。虽然身处在这偌大的江湖之中,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已,但仍旧期望在那些绝望来临之时,可以不要那么残忍。

    银衣,怕是这月隐门中,唯一一位特别之人。

    若不是有着这样一位男子在,自己一个乳臭未干孩子,处于满是血腥与杀戮的毒门之中,早晚有一天全然泯灭了心性,不知人间冷暖。

    自己的师傅铁面,一张面具背后隐藏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那些情感也随之深藏,他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无声的守候。而银衣,却是引着自己见识到还有天光的人。

    这个男子那一双永远悠然的眼睛,仿佛世间再残忍无情之事也不过尔尔。

    犹记得初次的相逢。不知是第几个独自熬过的深夜,午夜梦回之间,第一次在梦里被卸下所有的伪装。她一个孩子完全没料到做梦也会如此残忍,疯狂的想念霎时间潮水似的袭来,将她自头顶完全淹没,一瞬间便窒息,惶恐的挣扎却毫无用处。

    那个男子便面上带着笑意出现在她面前,一双眼睛望向她,那眼里的悠然使她瞬间心安,好似一双大手把她从深不见底的绝望中捞起,刹那间得以呼吸。

    那男子看了她半响,也不言语,却忽然自怀中掏出一只布偶交给她。她望着那布偶粗糙的红布衣服,和两颗分外明亮的大眼睛,忽然就破涕为笑。

    那是她第一次,重新看见这世间的温柔。

    之所以从未曾觉得自己是不幸的,便是因为那两位男子,一个护她于暗夜,一个引她见天光。

    只不过,如今护她于暗夜的人,已经永远消失于暗夜之中,引她见天光的这一位,也终将舍她而去。

    但那双始终悠然闲适的眼睛,曾温柔的拂过了无数次的绝望,让她即便改名换姓脱胎换骨,也始终没弄丢了自己。也让她在眼睁睁面对这些残忍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应该拥有的坚持。

    愿君化作云中仙,远离那些罪孽,于彼端继续悠然。

    ……

    铮然的琴音未曾停顿。

    时值入夜,周遭的光线渐暗,视野也愈加模糊起来。

    院落之中的两个人,已然交手百招。凌厉的剑气四溢,将那地上的梨花残瓣尽皆舞起,霎时间好似漫天飞雪。

    严映是皇宫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自小被着高人指点,守于瑾王身侧便是将皇命背负于身,十多年来未曾有一刻放松了警惕,招式之间带着一种绝狠,丝毫不留余地。

    银衣虽为一位杀手,出手讲究就是狠绝,而且二十多年以来,那柄银亮的长剑饱嗜鲜血,片刻未曾离身,但其性子使然,行动之间皆由心定,剑随心而动,招式之间却更见锋利,人剑合一,似乎无懈可击。

    只见严映手握剑柄,却蓄力于剑尖,剑身满布杀伐之气,手腕翻转之间,剑尖划出银丝,在暗夜之中仿佛银光舞起。足底用力,纵身跃起之际,剑尖奔着银衣命门而来。

    又见银衣翻手舞剑,剑身横斜,抵挡严映一击。其剑宛如身体的一部分,好似附有灵魂一般,锋利的剑气将舞起的残瓣尽皆斩碎。

    两剑相碰,只听“叮”的一声响,二人皆被那力道逼的连退数步。

    严映见一招不成,又起一式。向后快速退了几步,猛然踏住院落周遭的竹篱,借力纵身跃至半空,在空中身形一转,将跃起的力量聚于手腕,手中的剑破空而来,又逼近银衣命门。

    银衣待其攻至近前,双膝忽然一矮,身形几乎贴地后仰,严映的剑尖便擦着衣襟过去。

    严映见其躲过一招,趁着力量未尽,半空中便变幻招式,剑尖抵地,借着剑身回弹的力道于空中换了方向,手舞长剑,又冲银衣而来。

    银衣则借着自身的力道,就地一个空翻,手握剑柄,剑身仿佛离弦之箭,清晰可闻其划破空气的声音,剑尖冲着严映就来。若不是严映于半空变幻招式,此时定然避无可避。

    又听“叮”一声响,两剑再次碰撞,剑身擦出火花,于暗夜之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