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往事如昨之原谅

叶子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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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使江湖中人皆视泱义为家,视南荣家为亲。南荣义更是备受尊敬,江湖各大门派甚而都以于南荣家结义为荣,一时里繁华极盛不必言说。

    自南荣义驾鹤西去,繁华热闹之景虽不似以往,却也未与江湖上的义士们断了往来。

    日日仍有江湖之中的各类人物来往于此,或休憩或养伤,或借南荣家门面撑腰。南荣家亦是保留南荣义一贯待人作风,不定规矩,不加束缚,热情周到,一视同仁。

    就是到了南荣铭这一代,作为南荣家又一位长子接手泱义山庄,泱义依旧是江湖之人最常往来之地。南荣铭的作风一度与其祖上相似,因此更是名声在外。

    可是,光阴一晃几年之后,如今的泱义,竟会孤寂冷清到如此的地步,甚而竟破了祖上的规矩,对来往于此的客人,也派高手日日随护,时时监视起来。

    几年光阴不过一晃而过,如此之短,短到很多事情还没有变化,很多记忆还无法原谅。可是南荣铭,可是泱义,甚而整个江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颜如缓步于园中,每每思想至此,心中便是一阵惊痛。

    均已物是人非,光阴虽逝,到底意难平,此情此景,怎不叫人感怀伤痛。

    ……

    时至第三日,子书云带着南荣铭返回泱义山庄,进入西域园林之内。

    未及坐定,子书云便匆匆寻了颜如,要带她前去为南荣铭诊治。颜如安排好烟染,便随着子书云缓步行至南荣铭所在的楼阁之中。

    多年未见,不知故人容颜是否依旧?

    还未及入室,远远的看见一位红衣男子,端坐于龙骨椅之上,垂头不语,刚刚整理好的青丝束发,却更显得整个人憔悴苍白,往昔一双深邃冷峻如锋芒般的眸子,此时却仿佛积了尘般黯淡无光。

    苍白干裂的唇微张,胸口一起一伏的吐气,手掌抓握住龙骨椅的扶手,用力至指骨发白,却仍然无法抑制,不停微微颤抖的身体。

    往日里暗浮金文无风自起的红衣,如今也只狼狈的平贴身体,更显得其人瘦弱不堪,刀削一般的骨形已隐约可见。

    颜如立在门外,已经无法举步再行。

    故人已经如此,往昔所有的情仇爱恨怎堪再言说?多年已过,多年都已过,本以为依旧会恨,本以为依旧会怨。几载春秋,千般日落,心心念念不能忘记此般,此般深深怨,此般深深恨。

    本以为此生不忘的那些记忆与怨恨,可是当故人如今就在眼前,多年风尘浸染,仿佛秋叶归土,竟叫人愕然惊觉:他日一别今日再见,便已是上天的恩赐。如若,如若故人已逝,再多的恨,再多的怨,又与何人说?

    罢了,罢了。

    淡了吧,爱恨情愁都付于风,一笑,将泯恩仇。

    未及子书云言语,颜如便缓步进入室内,站定,轻唤一声:“南荣铭?”

    龙骨椅上的男子闻言一怔,许久,缓缓抬头。

    终于还是见了,这位故人。

    当时子书云提出要找颜如,这个天下数一数二的奇医诊治自己,为自己化解身上的毒素,虽然自己当时百般不许,最终因着体内的毒性愈来愈重,最终也只好依了子书云,去请颜如前来。

    自己曾经对着个女子的亏欠,不是一句道歉便能弥补的。如此多年,因为心生愧疚,却对自己犯下的过错无能为力,也只好避而不见,因为无颜相对。

    如今,抬起头看到颜如就站在自己面前,比从前更加瘦弱的身形,依旧是未染风尘的一袭竹青色衣衫,被风舞的微扬的青丝,极美的容颜,一双灵动如水的眼睛,更显得此女超凡脱出,宛若仙子。

    南荣铭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说出任何话语。

    往昔无尽的暗夜之中,故人离别绝然的身影,千百转重回旧梦。不带一丝原谅的绝然,使人无言以对,留之不住。

    盼故人归,又怕故人归,怕被怨,怕被恨。红尘风月千般转,转不回往昔流年,转不灭故人容颜。倾尽一生去怨去悔,暗自伤神。而如今又怎么再开口,是求得原谅,还是相问安好?必是徒然。

    南荣铭眼眸一黯,又将垂首。

    颜如见此,唇边旋出一抹无尘无杂的浅笑,缓步上前,临近跟前,素手轻抚,抚过南荣铭眼角的丝丝冰凉,随后悠悠的开口问询道:“你……可好?”

    南荣铭闻听此言不由一颤,心中万般感慨汹涌而至,到唇边却无言,最终只化为轻轻的颔首,以示回应。

    门边的子书云轻叹一声,后退几步,轻掩上房门。

    终究还是让这对故人见了。颜如已经原谅,南荣铭的毒,想必终于有法子解了吧!

    ……

    终于是觉得睡醒了。

    烟染睁开眼睛,翻身下床,没见颜如的身影,满屋子去喊了个遍,却只见一个冷面家丁立在门外,面上毫无任何表情,目光中的冰冷,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烟染壮着胆子,犹犹豫豫的上前去打听颜如的下落,那面目表情的家丁只是冷冷的回了一句:“在下不知”,便又陷入沉默。

    烟染见问不出什么,便想着还不如自己出去寻找,想着便往门边举步。谁知那冷面家丁却挥剑一横,挡在门边,阻挡着烟染的去路。

    剑锋上,寒光凛冽。

    烟染在剑前停住脚步,偏转过头去看那个冷面的家丁,如夜明珠子一般的眸子里,忽地迸发出寒光。

    犹如黑暗之中放置的一颗明珠,原本四周漆黑所视无物,唯有中间放置珠子的地方,凛冽着月光,大放异彩。

    但是这光却至寒无比,内含一片肃杀之气,虽未至于阴冷恐怖,却足以让人畏惧于与之对视。

    那个叫做鸣征的冷面家丁被这双眸子看的打了一个寒颤,思想里已不能集中,烟染便趁机推开那柄挡路的剑,跑了出去。

    明明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弱的手无缚鸡之力,可是行动举止之间却已经甚强于成人。

    还有她的目光,五岁的孩子,其目光中竟然包含了多少不容置疑霸气十足的阴冷,其内心深处,该又是怎么样一番光景?更难料其成年之后……

    鸣征想到这里又是一个冷战,早已无心去追回那个孩子,任由她跑出了这座楼阁。

    反正如此冷清空旷的一座西域园林,又不会有什么危险足以致命。

    烟染因为怕那个冷面家丁一路跟来捉她回去,所以除了她与颜如居住的楼阁,便故意寻了幽深僻静的小径一路跑过去。

    专门挑拣那些楼阁密集的深处钻进去,左突右奔的一通乱跑,直至确认那冷面的家丁已经不可能再跟上来,这才放慢了脚步,气喘吁吁起来。

    趁着喘气的当儿,烟染便仔仔细细的观瞧起这座偌大无比的西域园林来。

    园林之中的空气阴寒无比,四周均由白雪和冰晶满满当当的覆盖。入眼的皆是雪白,白的却不纯粹,阴阴翳翳的,白色之中又透着些许的灰色。无论是路径景致,还是亭台楼阁,都罩上了这层朦朦胧胧的灰。

    这里的楼阁也不似别处那般,红砖青瓦,却一色一样的都用着些玄色的瓦片和灰色的墙体。与别处楼阁的式样也不相同,厚重却又单薄的静静伫立。好似上古时期不知名的玄色神兽,安眠在那里,却又仿佛在张着大嘴,等待着无穷无尽的吞食。

    园林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悄无声息,唯有烟染的心跳,在空旷冷寂的西域园林之中,一下一下的跳动,空洞的让人害怕的回响。

    待气息喘匀,烟染满怀着好奇,却又犹豫着脚步,一点一点慢慢的向着园子深处走去。

    路的尽头是一座偌大的宫殿。

    具体来说,这座偌大的雪色宫殿,大半嵌于它身后的雪山山体之中,并与其自然的融为一体,只突兀出一些檐角和墙体,还有类似于古塔上的小巧棱窗。

    宫殿的瓦片上,有什么东西映着雪光,白晃晃的耀着人眼。还有一些叮叮当当宛如古钟一般的声响。

    整座宫殿散发出一种类似宗教建筑的神秘气场,看的时间久了,这座宫殿便像复活了一般,缓缓的动了起来,由内向外吸纳着旋转,吸纳着人的眼球甚而是灵魂,一点一点,不动声色,使人不知不觉。

    烟染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吸进去的。

    总之,当那扇玄铁的大门响起空洞的“吱呀”声,被推开之后,殿里殿外就是两个世界了。

    烟染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着,慢慢的在燃满黑色蜡烛的宫殿中,缓步前进。

    身后的玄铁大门,自动“吱吱呀呀”的缓缓关上。

    ……

    颜如在南荣铭脑后植入了三根浸满了药液的银针,又让其服下了一颗可以使人嗜睡的药丸,待其睡下之后,轻移步走出了房间,背手关上了房门。

    子书云正候在房门外。

    颜如对着子书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的走下楼去,行至园中空旷处,便停下脚步,等待着子书云的脚步也在身后不远处停下,没等其开口,便先开口说道:“南荣铭身上中的毒,我恐怕是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