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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而言之,眼前这位男子所属的月隐之门,正是灭了他一族的罪魁祸首。www.Pinwenba.com
思想之间,颜如将目光移向那男子腰间的长剑,这柄剑二十多年前曾经见过一次,不过是柄样子再普通不过的剑,铁匠铺中随处可寻,没有丝毫特色,很容易过眼之间便被人遗忘。
银衣身为一位江湖上人人知晓的绝顶高手,却用了一柄与自己的身份十分不相称的,丝毫不起眼的剑,这曾让颜如十分不解。不过,抬眼之间,见到银衣眼中好似云中仙般的悠然,用着如此普通的一柄剑,倒是也合情合理。其本身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只不过选了件趁手的兵器,仅此而已。
但是,这柄看似普通的剑握在银衣手中,其本身超群的武艺,使这剑一出鞘,周身便布满凌厉的剑气,与其他名剑相比也分毫不为逊色。能赐予这柄普通长剑如此生命的人,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银衣一人。江湖上曾经多少传言,说那银衣实际上握着一柄魔剑,剑上附着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颜如之所以能认出这,离了银衣便只是一柄普通长剑的剑,却是因为很久以前,有个人曾将这柄剑伤出了一个缺口,当时的银衣大笑着将剑递给她,口中言说要这个神医治治自己的剑。于是如此一眼,便从此铭记在心。
颜如将目光自那柄剑上抬起,转而看向那个男子,等待他的下文。
自称公玉夜明的男子此时笑了一下,一双好看的星眸望了一眼窗外,既而回转过头来接着对颜如说道:“想必在下自报家门,神医便已知晓了大半。没错,在下才是那盛极一时公玉家的遗孤,也早就知晓是谁灭了公玉家满门。此人后来成了在下的师傅,对我有再造之恩。”
言罢,自腰间抽出那柄长剑,置于掌中端详良久,用手轻柔拂过,接着便递到颜如面前,同时嘴上说道:“看神医的神情,想必神医是知晓此剑的。”
颜如顺势看向公玉夜明手中的剑,其上一处不起眼的缺口赫然在目,正是记忆之中的那柄长剑。从雪谷来时已听得花姬所言,整座月隐门之内早已不剩几人,先行一步的便是那闻名于江湖的四大高手。如此看来,那银衣是已然殒命的了。颜如不禁内心之中微有伤感,虽不曾有过多少交集,毕竟也算一位故人。
片刻的寂静之后,颜如抬手看向眼前的公玉夜明,揣测的年纪大概与那个孩子是相仿的,既然同为月隐门之人,又一同更名改姓来到这人心险恶的皇宫之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大抵是负责保护的。对于公玉家的旧事,毕竟过去多年且事不关已,既然当事人已然不在乎灭族之仇,反将仇人视为恩人,她一个外人更是无从多言,于是转念之间,便想问询另外一件挂心已久的事。
颜如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如果颜某人没有猜错的话,新晋的太子妃,怕也是你们月隐门中之人吧。”
公玉夜明见颜如已然变了话题,终于转向了正题。便是一笑,既而答道:“神医果然好眼力,正是如此。”
颜如见面前这人无有丝毫隐瞒,从刚才到现在,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怕是自己问些什么,只要其知晓都能回答出来。自己一个医者本是不该听闻如此之多的秘密的,如此一来,面前这个年轻人是怀有何种目的来此,便是一目了然。
颜如索性也不再问询什么,而是转而言道:“阁下如此坦诚,倒是另颜某意外。不过,想必阁下来此却并不是为颜某解惑的,到底是有何事,不妨直言。”
公玉夜明闻言,唇边轻轻旋起一抹笑容,将那柄长剑贴身收好,这才开口答道:“神医不愧是江湖中人,果然比这皇宫之中只知争权夺势的愚钝之辈聪慧的多。在下便不再多言其他,既然神医已然知晓我与新晋太子妃的真实身份,却丝毫不感意外,怕是早已对我二人的身份知晓一二,在下便是特意来帮神医将剩余的疑问解答的。不过,”
公玉夜明说道此处微微一顿,举步撩袍于窗边的椅子上坐定,才继续说道:“不过神医怕是还有一件要事没问吧。那日见神医对我家主子肩背处的胎痕很是好奇,定然是有些什么故事,今日如此好的机会,神医怎么不曾问了?”
颜如闻言一怔,果然那日这男子出现于寝宫,惊了自己一回,并不只是单纯作为皇家侍卫来保障皇室安全,更是为了保护那个天大的秘密,隐藏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但是,面前的这个同那个孩子一般大小的年轻人,是否也同自己一样,知晓那个孩子真实的身份。还是只是将其作为月隐门中人,作为月隐卿的一粒棋子来保护。
不过,却又是为何会对那胎痕之事很是在意。如果面前这个男子知晓那些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秘密,那个曾经的孩子是否也已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若已然知晓,冒着生命危险潜入皇宫之中,与之暗中较量,便不只是作为一粒棋子,反倒成为了合情合理之事。
如此思量一番之后,颜如收回心神看向公玉夜明,话锋一转,并不正面回答,而是随即说道:“颜某只是不知,为何将原本的胎记用新的痕迹抹去,一时好奇罢了。”
坐在棱窗边的公玉夜明听闻此言,忽而一阵冷笑,遂开口说道:“神医是因何故不肯直言?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这胎痕是用来认人的一处佐证吧!”
颜如听到公玉夜明的话语,一时里心头一惊,还未曾答话之际,便听得对方又接口说道:“看神医的神情,想必在下是猜对了。”
听到此处,颜如不由绣眉轻皱,面目之上已微有怒意,言语之间带着警惕,冲着那公玉夜明问询道:“看来阁下知晓的不少,还知晓什么,不妨一齐说了。”
公玉明夜唇上一笑,端起桌案之上的清茶呷了一口,眉上一皱,道一句:“茶冷了。”这才放下茶盏,冲着颜如开口,缓缓说道:“神医既然已经知晓我等身为月隐门中之人,难不成没有料到,我等也清楚神医的身份?行事之前便已被告知,早已知晓神医与我家主人曾有一段渊源。”
颜如已然料到会是如此,以月隐卿的行事风格,不到准备的万无一失不会行动,又怎会落下她这个还算是重要的环节。如此一来,颜如便完全知晓了面前这个男子来此的目的为何,索性直接说道:“既然阁下已然知晓,特于夜半时分来至此处,想是为了封住颜某的嘴的?”
座椅之上的公玉夜明闻言又是一笑,随即说道:“神医严重了。在下想来,神医原本也不会说出什么秘密,神医该知晓月隐门如今是灭于何人之手,也该知晓在这皇宫之中引起轩然大波是什么后果,除非神医于我等有仇,那就不可知了。”
颜如听罢不由冷笑:“阁下也是高看了颜某,颜某一介草民,又怎可轻易撼动你等在这深宫之中巩固的地位。”言毕停顿片刻,忽然话锋一转,逼向公玉夜明,开口问道:“不过,阁下可是知晓,你们新晋的太子妃未入月隐门之时,到底是什么人?”
如此一番问话,倒使得座椅之上的公玉夜明为此一怔,却只在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反而问询颜如道:“前尘后世原本便是无可奈何之事,神医又怎么知晓,事到如今,她还想成为曾经该成为的人?”
颜如却没再回话,适才公玉夜明片刻的,已然让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月隐卿果然未曾再提,正如其曾经所言,过去的事情便是隔世无主的亡灵,连悼念都不必,又何必再提。
而对于公玉夜明的问话,颜如曾经也是思量过的。在过往无数个自责而无眠的夜里,无数次设想如果找回了那个孩子会是怎样,无数次纠结自问,就算将其找回,她还愿不愿意回归原本的生活轨迹。时至今日,已然知晓,其实想不想是没有用的,无论怎样,那个孩子已经不可能成为她该成为的人了。
此时的公玉夜明已然自坐榻上起身,一声“告辞”便起身向外。行至窗边忽又回首对着颜如说道:“神医想做的事情,大可不必做了。如今你同我们一样,陷入居中便身不由已,从今往后,怕是还要多仰仗神医照料。”
言毕,纵起身形,不知去向。棱窗外,一阵风过时花叶的瑟瑟之声。
今夜的月亮还是分外好的,有些许淡云轻遮薄月,院外的花叶之上,深秋的清露如霜。
颜如站在窗边,向外深深望去。内心之中已然决定,无论将来会面对什么,她只想成全那个孩子,算是补偿对其的亏欠,也算对已逝的故人有个交代。
就算这种交代,并不是他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