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彻夜长谈

言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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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是难得的晴朗,鞭炮声,唢呐声,还有那一波又一波的冲天的喧闹声,让颍州上下都沉浸在浓浓的喜庆当中,抬眼望去,所及之处皆是那张扬到极点的大红,喜庆却又诡异的颜色……

    青空回忆起那天时,对坐在那里安静的抱着膝盖听故事的人儿说了这么一句:“我只记得眼前还是一片翠绿,耳边依旧风声,她后来和我说的那耀眼的红绸和那震天的喜庆没有传到我这里分毫……”

    清儿眨着眼睛,募的笑了,只怕不是没有传到,只是他潜意识的屏蔽了这样的场景和声音吧?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忍心看她转向另一个怀抱?

    或许,真的是自己不愿看到吧!青空仔细想着菱瑶出嫁的前一夜……

    他自己坐在那里,眼神有些空洞,一双手只是抚摸着那琴弦,却并不拨弄,好像陷入什么回忆一般,而菱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看着面前一身凤冠霞帔,俨然盛装的菱瑶,一时呆了去,从未想过她穿上嫁衣竟是这么的好看,那鲜红的嫁衣似乎是要烧起来一样,脸上也再也不是先前未施粉黛的模样,反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将那张脸原本的优点更突出几分,一双大眼睛似是会说话一般,水灵灵的,煞是好看!青空很是专注的看着,似是要将这模样刻在心中一般,许久,唇角硬是扯出一抹笑意,如何看,都是牵强至极的模样:“瑶瑶要嫁的人,倒是好福气!”

    菱瑶不语,只是提起裙摆,缓步走到青空旁边坐下,将头轻轻靠在青空膝上,那是她小时候睡着时经常无意识的动作,清醒着这样还是第一次,不过却是那么随意,好像本应该这样一般,青空伸手要抚摸那张小脸,只是刚一抬手立刻止住了,他到底,还是很在乎……

    菱瑶却没有看到青空的动作,只是将头靠在那里,然后缓缓开口:“青空,我想让你第一个看到我穿嫁衣的模样!”

    青空一愣:“为什么?”

    菱瑶皱眉:“我不知道,就是这样想的,也就这么做了!”她抬头,坐直了身子,与青空对视:“青空,好不好看?”语气还是那样,就好像她问的是自己每次做好的衣服好不好看而不是嫁衣。

    “嗯!好看!”青空由衷的点头,而后补充一句:“瑶瑶穿什么都好看!”他说的倒当真是实话。

    菱瑶翻白眼,而后很是认真的看着青空:“我明天就要嫁人了!”

    “我知道。”青空坐在那里看着琴弦,仅说了这三个字。

    菱瑶把玩着腰上的玉佩,许久,开口说了句:“青空给弹个曲子吧,我想听。”

    青空抚摸琴弦的手指顿了顿,嘴角勾起,转抚为拨:“好。”音起,诚然是那弹了千百遍的调子。

    菱瑶听着,一会儿便起身,随着那琴音舞动,红裙飞扬,是从未有过的翩然惊艳,青空抬头看着那旋转的红色,眼睛也是慢慢被温柔浸满,仿佛这天地间仅剩下这一抹鲜红一般。

    一曲终了,气氛也是缓和了许多,菱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对着那笑的灿烂的人说道:“青空,把你的好酒拿来,也算是为我践行嘛!真是的,这么小气!”

    青空失笑,他小气,怎么会由着她喝了大半的竹叶青?那是自己都舍不得喝的啊!

    应言搬出几坛子酒,放在案上,正准备拿出几个杯子时却被菱瑶制止:“今天就喝个痛快嘛!不要酒杯了,一口一口的不过瘾!”说着拆开一坛就往嘴里送。

    青空是看的忘了反应,他知道菱瑶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真实的不拘小节的,可是这般豪爽还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青空是连我这个女孩子都喝不过吗?干嘛只是看着我?”菱瑶带着挑衅的声音响起。

    青空无奈:“什么话?”一伸手拿起一坛,与菱瑶如出一辙的动作,只是那流入口中的酒,明显比菱瑶多了许多……

    林间除了那哗哗作响的叶子之外,更是多出了酒坛子碰撞的响声,和那时不时的笑声,夜色已经完全黑了去,望着那终于不胜酒力躺下的人儿,青空无奈的笑了笑,随手收拾了那空了的酒坛子,伸手抱起那一身红装的女子,明天,是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这样昏睡着啊!

    手指细细的拂过那熟悉的眉眼,落在那唇上时,心神恍惚了一阵,下意识的低头碰触了那抹柔软,也是顺便吸取了大半的酒力,抬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容颜,青空笑了笑还是转身离去,剩下的酒劲不是很大,足以让她在明日旁人来之前的一个小时醒来。

    第二日,迎亲之人来时,和青空预料的一样,菱瑶已经将自己收拾好端坐在那里,一旁的人为她盖上鲜红的盖头,眼前大片红影投下时,也是挡住了那满心的思绪。

    被人扶着踏出房门之时,菱瑶声音响起:“青空哥哥,菱瑶回门时可要记得迎接才是啊!”声音低不可闻,就是最近的都不曾听到,可菱瑶知道青空一定是听得到的。

    听到那阔别已久的称呼,青空也是愣了许久,记忆中那个插着腰,装作严肃的样子说着:“青空,你看看你已经活了那么久了,我若是喊你哥哥岂不是乱了辈分?可要是喊你爷爷又对不起你这张好看的脸!所以我决定了,直接喊你名字!反正你也是叫我菱瑶的,这样多公平啊!”而此时,她又唤他青空哥哥,青空终于是知道,自己已经定了位了!

    压住自己心中的情绪,也是将声音传到那一身鲜红嫁衣的人儿耳中:“好,我等你。”

    平淡的语气,像极了情人间的喃喃耳语,不过却是完全不同的意味,那段理不清道不明的纠缠终于是被这耀眼的红色给剪断,亦或是……开始生成另一种情思。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我归来时与你细说……

    “清儿姑娘知道吗?在我再次看到瑶瑶的时候,她穿着最初让我看的那一身红衣,头上带着的是我送她的那支玉簪,我就那样站着看她笑着向我走来,我忽然就觉得她还是那个一直陪着我的丫头,并没有嫁人,没有离开过这百里竹林,没有穿过鲜红的嫁衣……我当时只觉得恨,凭什么?我一手养大的孩子,我看着宠着疼着细心教导着呵护着的姑娘,旁人一个报恩就将她从我身边带走了呢?都只晓得要现成的,若是没有青空,又哪里有现在这个江菱瑶呢?我真想,消了她八岁以前一切都记忆,那些没有我的记忆!可是那些个思绪,在她的一句青空哥哥中,全都烟消云散了!”

    青空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一双手紧紧的攥着,似乎要攥出血才甘心,清儿只是静静地听着,似乎是看到了他口中那个伶俐娇柔又爱和他斗嘴打闹的女子……

    庄严而不失清雅府邸,傅华卿安静的站在窗前,似乎是要同那月色融合在一起一般,自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傅华卿未回头便听到了东爵的声音:“大人,百姓们都已经回去了,今天的仪式也告一段落了,不过听他们的意思,好像要连续好多天,还要设灵堂的样子,大人你看这……”

    “由他们去,你就一直跟着吧,看着他们不要再出什么事就好。”傅华卿吩咐道。

    “是,大人。”东爵应声。

    “对了。”傅华卿转身,看向东爵:“关于那百里竹林的事,东爵也打听的差不多了吧?”

    东爵嘿嘿一笑,看着傅华卿,一脸的“果然如此”的表情,嘴里也是藏不住话的:“早就知道大人会问了,所以今天该问的都问清楚了!大人现在就要听?”

    傅华卿白了东爵一眼,是他太好说话了吗?东爵在他面前真是越来越随意了,一点怕的意思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

    随手倒了两杯茶,坐在那里,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东爵坐下:“现在就说吧!”

    四下无人,东爵也是不用和自家大人客气,明知道自家大人的性子不是吗?坐在那里不慌不忙的喝口茶,这才慢慢将今天听到的一切说出来:“其实也真的是没有问出来什么,颍州这里年纪最大的人都说那竹林在他小时候就有了,想来也最少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吧!那琴声仔细推测的话应该就是从那林中传出来的,况且今儿个不就是在那里发现证物的吗?噢!对了!”

    青空突然惊了一下,继续说道:“说起那证物,就是那玉簪,突然不见了,颍州百姓说是菱瑶不喜欢他们那自己的东西,也没有再去寻找。看今夜这样平静的情况,想必真的是那位菱瑶的姑娘在给自己申冤,这还真的说的过去。”东爵摩擦着下巴,很是认真的推理。

    傅华卿皱眉:“我倒是想知道那菱瑶是如何在竹林生活了那么几年的,还有那个所谓的同她谈笑风生的男子,倒也没有出现过。”他向来心思缜密,这些问题倒也考虑的多一些。

    东爵则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大人说的这些,我还真的没有想过,不过估计颍州的百姓也不知道吧!毕竟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说的时候,已经是那菱瑶十六的年岁了。”他考虑的不如傅华卿的多,不过仔细想想今天听到的,倒也没有一句是关于这些的。

    傅华卿皱眉,突然想到什么,看着东爵问道:“那菱瑶可是擅长琴艺?”

    “这倒是也没有听说。”东爵也是摇头,也是想到那诡异的琴音,干笑道:“这个,那竹林少说也几百年了,说不定是已经成精了……”

    他只是随意那么一说,没想到傅华卿还真是点头:“这倒也有可能。”这下东爵笑容挂不住了。

    “没什么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也累了一天了!”傅华卿端起茶杯对东爵说道。

    东爵起身,确实有些累了,不过却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步说了一句:“大人,那位清儿姑娘还真的不错啊!大人可要抓住机会啊,不要日后在属下面前抱怨啊!”说完也不等傅华卿回话直接走了出去。

    听得东爵的话,傅华卿杯子放在嘴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半晌,无奈的叹口气,放下杯子,眼睛往宅子一处看去,脸上也是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不过他却并不知道,那屋里早就没有那让他牵挂的身影……

    另一处,钟子扬坐在那里,伸手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脸上也是带了些不满,只听得那在黑夜中突然响起的声音:“哼,真是多事,早知道爷就一把火烧了那竹林!跑那么勤,真不怕人家把你卖了!”语气中说不出的懊恼与气愤。

    而那被说的人,此时依旧坐在竹林中,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酒杯,慢慢品着那醇香的美酒,看着那愣在那里的红衣男子问了句:“那后来呢?”不怪她开口,青空都呆了大半个时辰了!连她拿了他的竹叶青都不知道……

    青空眼中焦距渐渐回来:“后来……后来瑶瑶每隔半个月就回来一次,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谈笑,我弹琴,她跳舞,日子还是那样开心,可是……可是却没有想到那次她的……那个姓齐的会闯进来!”

    似乎是想说她的夫君,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称他的姓氏,好在清儿听懂了。

    看着青空有些恼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都怪我!当时居然是忘了设结界,不然他也不会闯进来!不然,不然瑶瑶也不会……”青空有些哽咽,似是说不下去了。

    清儿看着他的样子,也是叹息:“也是世事无常,齐家估计是太在乎菱瑶了,才不能忍受她和除了他们儿子之外的人来往吧!毕竟,嗯……是他们家的……媳妇……”斟酌许久,才将这话说全。

    没想到却是让青空更加激动,眼睛血红,双手啪的一声砸在石案上,说出的话却让清儿瞪大了眼睛:“根本就不是那样!他们是故意想让菱瑶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