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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孙清寒和灵云满目的期待,文时雨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就算知道此毒是因为周锦的设计而起又如何,喂葡萄水和牛初乳给裴玉的,可都是灵云。
周锦,果然好算计。
文时雨敲着桌子,眯起了眼。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会便宜了她,不是吗?
“母亲,我要找去父亲,禀明此事。”
孙清寒诧异的看着她:“这,恐怕会对云姨娘不利吧?而且没有证据,你父亲恐是不会相信。”
“父亲已经责罚过云姨娘了。”
父亲此时相信不相信又如何?
周锦此击并未得手,肯定不会罢休。只要把怀疑的种子,种下父亲的心里,日后,再有什么事端,即便不是她周锦做的,只怕父亲也会想到她身上去吧。
文时雨带着猫儿,在暖色等丫鬟的簇拥下,往孙伯阳的书房走去。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了,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文非墨。
她穿一身白衣,被丫鬟搀扶着坐在廊下,形容槁枯的,宛如秋日坠地的残花枯叶,不见一点生气,连那双曾光华灿灿的眸子,都开始涣散起来。哪里还有往日嫡女的贵气。
似是感到时雨的注目,文非墨慢慢地扭过脸来。当看到文时雨时,她那双干涸的眸子,立刻绽出嫉恨的光芒来。
文时雨穿一身鹅黄色半臂,配嫩绿色拢烟绉纱裙,站在一树繁盛下,隔着花圃,昂首凝视着她。珍珠攒花多宝头面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鲜活的生命力,温婉却不容侵犯的气度。她们二人就像是调换了身份一般。
“贱人……”
她伸出枯瘦的手,似是想遥遥掐住文时雨的脖子,却不想,还未起身,就被翻腾的情绪,刺激地激烈咳嗽起来。
暖色见状,道:“小姐,二小姐似乎病的不轻。”
“看出来了。”文时雨放慢脚步,朝走廊上走去。
文非墨的毒,其实一直都没真正解开。
只要她一日在用那方毒墨,毒性就会越来越侵入其体内,毁坏她的五脏六腑。而和李隆盛的决裂,则这份蚀骨之毒上,又加上一份催命情伤。
听说,文非墨最近每天只吃一餐,还是被周锦强逼吃下,看来,是命不久矣。
聚瑞,娘的宝贝,你看到了吗?害死你的仇人,娘终于要杀死她了,终于要杀死她了!
不,这还不够。娘不会让她死得那么便宜的。
这贱人,前世利用你,博取了多少好名声,换了多少人的支持,根基站稳后,却立刻害死了你。宝宝,娘的乖宝宝,你且在天上看着,娘必会在天下人面前,揭开她真正的狠毒面目,让她声败名裂,遗臭天下。
文时雨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生命正在耗尽的女子面前,只觉得自己的脚下,每一步都洇出了殷殷鲜血,蜿蜒了前世今生的路。
她俯下身,看着文非墨,溪水般清浅的眸子里,折射出令人战栗的兴奋:“二姐,你的身体是怎么了?母亲为你遍请名医都没有效吗?”
“你……咳咳咳咳……”文非墨指着她的鼻尖,似是想骂什么,可才说了一个字,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瘦弱的胸口,发出漏风似的“呼哧呼哧”的声响。
这病重的样子,让文时雨越发的高兴起来,她故作关切地安慰道:“二姐,你放心,我定然求五皇子,为你延请太医院第一御医。至于七皇子,那种薄情之人,你就不要再想了。你瞧,三姐尸骨尚未入土,他便又和宰相千金走近了,听闻……,好事将近呢。”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文非墨的心坎上。她指着文时雨,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文时雨居高临下看着她,默默地在心中撇了撇嘴:真没趣,经不得一点刺激。可惜了,暂时不能交周锦设计裴玉之事告诉父亲了,否则要被怀疑是恶意落井下石,睚眦必报了。
面上,却是焦急地尖叫起来:“快来人啊,二姐晕了!暖色,你快去请父亲母亲!”
文非墨这一昏迷,便是好几日。
家里“名医”来了一拨又一拨,每次都说是中了毒,却总是当时医好,事后又发。周锦整日坐在文非墨房里,哭得愁云惨淡。到最后,竟然昏了头,只要是大夫,也不管什么来路,就让人带进来诊看。
这日,周锦娘家,送来一名大夫。据说是从江南一带,游历到京城的名医。
名医姓李,叫做李安代。身材矮小,老态龙钟,双目轮廓却很是深邃,眸光极其有神,鼻子有些鹰钩,只看着,便给人一种老谋深算,市侩油滑的感觉。
文非墨院里扫地的粗使丫鬟安安想了想,只觉得,这名医有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于是偷偷找人给文时雨递了信。
文时雨琢磨了下,便携孙清寒,带着一位孙将军府送来的“名医”,前去探望。
母女俩进了门,周锦却没往日的针锋相对,只是看了一眼他们,便又把视线放在李安代身上。
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块手掌大小,像是牛角的东西放在文非墨的身上,然后附耳听去,文时雨看的疑惑,却是不知那是什么东西,也从未见过这种给病人治病的方法。
没过多久,李安代便走了出来:“这位小姐想来是有心事,所以才导致心血不顺,从而昏迷。”
“那,现在该怎么办?”周锦着急上前。
“我先开些顺气安神的药物给她服下,喝过之后我再给她检查。”李安代道。
“不知方才李大夫给二姐治疗时使用的那是什么医具,看着倒是很稀奇。”文时雨似随意问道。
“额,这个?是牦牛角,一般……”
李安代想说什么,但是骤然想到了什么般,当下却是立刻闭上了嘴巴,随即看向周锦:“那我现在就给二小姐抓药。”
“那好,娟儿,送送李大夫。”
牦牛角?文时雨眸底闪过一抹疑惑,当下却是并未表现出来。
看来,有必要找找李隆琰了。
于是派了暖色以采买点心之名,给李隆琰递了信。
翌日,两人便在城外一处食庄——无名庄见了面。
那庄子从外面看,与其他乡村野庄并无什么区别,可进去之后,却发现,内里却是别有乾坤。
每一座屋内,皆是风情布置不同。有的,是仿造西越人的粗犷情怀,屋内扑上羊毛毡,大家席地而坐,菜系也是只做西越菜系;有的,是精致的东瀛和风;有的,是传说中,遥远日落之地的贵族风范,水晶灯,银刀叉……
简直不出庄子,便能享受整个世界的风情。
庄子后方,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一条小溪,顺山势而来,流入庄内。顺溪而上,便有一处汤泉,乃是养身、幽会佳地。
李隆琰来时,文时雨正在溪边垂钓。
他解开披风递给小厮,朝着她身畔的鱼篓走去:“敢问渔翁,今日收获如何?”
文时雨回首嫣然一下:“甚好,只等你下厨烹鱼,大快朵颐。”
李隆琰瞧了瞧鱼篓,分明连一片鱼鳞都没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了想:“好吧,我这就命人画一口锅来,为你烹鱼。”
这下,连文时雨都乐了。
她收了鱼竿,笑道:“还是不劳五皇子动手了,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您还是和我一样,只负责吃就好了。”
东瀛院内。
文时雨按庄子的规矩,换了一身东瀛风粉樱黑底的和服,跪坐在桌前。
李隆琰也换了一身东瀛皇子服,一同入座。
他们也不担心这衣服合不合身,因为每套衣服,都是根据主顾的身材量身定做的。吃完饭后,他们可以选择把衣服托放在山庄保管,或是带回家里把玩。
李隆琰环视四周,啧啧惊叹:“这庄子也不知是何方人才想出来的,端得是十分有趣。”
文时雨浅笑,夹了块樱花寿司给他。
这庄子是她邀佳嫔一起开的,她才不相信,旁人或许查不到,但是她不相信五皇子查不出来。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来夸她一下而已。
“俊熙谬赞。”文时雨坦然受了,顿了下,又说;“此次找俊熙前来,却是有别的事情。”
“哦?”李隆琰扬眉。
文时雨把李安代之事,向他讲了一遍,然后掏出一副画像,递给李隆琰:“这便是李安代小像。虽然周锦说他是江南名医,但我怎么看,都像是关外之人。只不知道是何来路,目的何在,还望俊熙多多费心。”
李隆琰闻言,也皱起了眉。和文时雨一样,他也隐隐地,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却是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三日内,我必给你答复。”
在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文时雨也没放松对非墨那边的监视。
那个李安代似乎跟前面的大夫一样,本事稀松,文非墨喝了几味药后,醒是醒了,却依然下不得地。可即便如此,周锦依然感激万分,当下直接送了他百两黄金,并命人继续按方子煎药。
文时雨不太放心,去探望了几次,只见非墨依旧是病恹恹地躺在床上,仿佛时日无多的样子。瑞脑的浓烈香气,在小小的房间内,肆意扩散,遮掩了药臭和其他气味。
问了丫鬟,只说是李安代安排的。
这些仿佛都是平常的,可是,她那种深切的不安感,却加重了。
到底有哪里不对呢?她是很清楚,那方墨里的毒性,是无需瑞脑的。那周锦为什么要点瑞脑呢?是周氏要遮掩什么,还是李安代真的昏庸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