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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霆祺端坐在正厅的主位,厅门前是两拨侍卫在对峙,一拨是慕言轩值守的侍卫,一拨是袁霆祺的亲卫。
沐奕言慢悠悠地走进了正厅,笑嘻嘻地看着那剑拔弩张的两拨人道:“哎呦,秦王真是厉害,连陛下都敢阻拦,佩服佩服。”
袁霆祺冷冷地看着她,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阶下之囚,居然还能舌粲莲花,朕才是该佩服的那个人。”
一旁那个值守的侍卫沉声道:“陛下,王爷吩咐了,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进这慕言轩,卑职职责所在,还望陛下体谅。”
袁霆祺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朕早就该知道不对劲,他居然派你们这铁衣十八骑守着这慕言轩,就连今日他去出战都没带上你们,他简直是疯了!”
沐奕言瞥了那侍卫一眼,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那大同巷口卖馄饨的那个摊主吗?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另一个侍卫不就是那个什么房东吗?她又气又怒,袁霁祺啊袁霁祺,你一步步设好的局,可真够巧妙的!
她怒极反笑:“怪只怪你这个陛下没有教好弟弟,他今日敢在你眼皮底下藏人,明日敢干出什么事情来就不知道了。”
那两个侍卫一听气得浑身发抖:“公子……你怎可如此中伤王爷!”
袁霆祺目光森然地看着她,冷笑着道:“看看,这就是你们王爷铁了心要维护的人,他恨不得置你们王爷于死地,这样的人留着何用?袁鹰,袁虎,你们居然要为这样的人而死吗?”
袁鹰和袁虎对视一眼,愤然道:“陛下,卑职在王爷面前发过毒誓,以死保护公子,陛下杀了我们吧!”
袁霆祺的脸色稍霁:“好了,自家人不要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你们且后退几步,朕有话要问他。”
袁鹰和袁虎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袁霆祺一示意,他的亲卫立刻逼上前去,袁鹰和袁虎被迫退到了门口。
沐奕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袁霆祺看着她的目光和上次不同,带着一种由心而发的厌憎,她的心中警钟大起,四下看了看,盘算着脱身之策。
袁霆祺冲着她阴测测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原来,大齐的天子,居然是这么一个以色诱人的娈童,真是让朕长了见识。”
沐奕言的心一沉,片刻之后便冷静了下来,淡淡地道:“是你的四弟没本事,被我哄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句话戳到了袁霆祺的心尖上,他冷笑了一声道:“你在得意什么?你现在身陷囹圄,你的性命就好像蝼蚁捏在朕的手心,你还真当四弟会为了你和朕翻脸?”
“不敢不敢,”沐奕言的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道,“我只是同情陛下有这么一个兄弟,掳来敌国君王,却藏在自家后院,这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弟弟……”
她“啧啧”响了两声,讥讽之意尽在不言中,袁霆祺终于脸色变了:“你以为我们两兄弟会象你们大齐皇室一样同室操戈吗?朕和四弟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你以为就凭你能挑拨得了我们的兄弟之情?”
沐奕言耸了耸肩:“天家无亲情,只有君臣,没有兄弟,陛下你大意了。”
袁霆祺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静了下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悲凉:“你的心里果然没有四弟,你这样害他,枉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
沐奕言冷笑了一声:“那不如你也让我掳到大齐,我们再来讨论一下,你四弟到底是爱我还是害我!”
“朕不知道你口中的爱是什么,”袁霆祺冷冷地道,“朕只知道,他原本可以全身而退,却在你身旁呆到最后一刻,遍体鳞伤地回到朕的身边,肩胛中了一镖,还从悬崖上摔下,受了严重的内伤,将养了足足一个多月才好;他的伤一好,便不顾朕的阻拦,潜入了梧州城掳你;他在梧州城多年前便伏下了暗线,此次全部暴露,被拔除一空;最不可原谅的是——”
袁霆祺的语声顿了一顿,眼中流露出几分怒意:“我军兵临城下,他明知梧州城内有密道,却为了掳你,知而不报,害得我军死伤无数,功亏一篑!他酿下如此大错,不知道要惹来多少暗枪冷箭,你却依然对他弃之如敝屣!”
沐奕言迎视着他的目光,反唇相讥:“若不是你穷兵黔武,妄图以你邠国癞蛤蟆之身吞下我大齐这块天鹅之肉,会生出这样的事端来?只怕我和你四弟连认都不会认识!归根结底,这罪魁祸首就是你!”
袁霆祺愠怒地道:“你休要逞口舌之利,朕原本想着,若你对四弟有那么一点点爱护之心,朕就勉为其难成全你们,可现在看来,你留在四弟身旁是个祸害,迟早有一日,你会害得他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他往沐奕言身前一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掐住了沐奕言的下颌,“扑”的一声,往她嘴里弹入了一粒药丸。
沐奕言大骇,一脚朝着他踹了过去,正好踢中他的膝盖,袁霆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掐着下颌的指尖用力一抬一合,沐奕言只觉得喉中一滑,那粒药丸滑下了喉中。
“这是蚀心丸三个月一发,你若肯乖乖地呆在四弟身边没有异心,朕自会给你送上解药,不然的话,每发作一次,毒性便强一次,四次之后,你便会七窍流血而亡。”袁霆祺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拧,顿时把她按倒在案几上。
沐奕言只觉得手臂好像要断了一样,她咬紧嘴唇,挣扎着伸手去抠自己的喉咙,干呕了好几声,顿时吐了一堆口水和残渣在袁霆祺的脚上。
袁霆祺压着她的手臂一用劲,沐奕言的脸都被压得变了形。他的目光阴狠: “我真想一刀毙了你,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妥协办法,你别逼我。”
沐奕言伸脚一勾,哐啷一声,案几顿时翻了,她整个人都摔了下去,袁霆祺猝不及防,一下子失力摔倒,压在了她的身上。
门口那两个侍卫惊觉,强身上前,袁霆祺的亲卫出手阻拦,几个人顿时斗在了一处。
“陛下,”袁鹰在一旁嘶声喊道,“陛下手下容情,别伤了公子,不然只怕王爷他……”
袁霆祺气得浑身发抖:“怎么,朕连收拾一个阶下囚都不行?反了你们了!”
说着,他顺手操起一条桌腿,劈头盖脸地朝着沐奕言打了下去,沐奕言就地一滚,避过了脑袋,那木棍正好砸在她肩膀上,她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
屋外几个婢女都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连声求饶,抚剑避着几个侍卫的刀锋,半爬到门槛旁哭叫道:“陛下,陛下你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就饶了公子吧!”
沐奕言挣扎着半跪了起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有种今天就把我杀了,不然你就是孬种!”
袁霆祺冷笑了一声,一下子拔出了腰中的宝刀,他倒是不信了,这个柔弱的小白脸真的有这么视死如归!“你还当我真不敢杀你不成!”
刀锋凌厉,隔着空气就能感受到那股寒意,与此同时,沐奕言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外面的异响,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心一横,不退反进,迎着那刀尖直扑了过去!
“住手!”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响起,一个身影如旋风一般刮进屋子,双目赤红,势如猛虎,硬生生地抓住了袁霆祺的刀往外一拗,只见血光四溅,那刀擦着沐奕言的手臂而过。
“四弟!”袁霆祺又惊又痛,手一松,那刀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伸手握住了袁霁祺的手,颤声道,“快!快去请大夫!”
袁霁祺的头盔歪斜,战袍上满是鲜血,木然地看着他,忽然挣脱了他的手跪倒在地,语声中居然带了几分哽咽:“二哥,你要杀她,先把我杀了吧!”
“你居然扔下你的千军万马跑回来!”袁霆祺踉跄了一步,惊怒交加,“你这是想成为邠国的千古罪人吗!”
“二哥,你用军令把我诳出城去,就是为了要杀她吗?”袁霁祺悲愤地道,“我一出城就觉得不对劲,她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把我们俩一起杀了就是!”
“朕没有要杀他!”袁霆祺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袁霁祺的神情痛楚:“二哥,你放过她吧,这辈子,我就对这么一个人动过心,她若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
袁霆祺的脸色铁青:“你——你还是我的四弟吗?你还是邠国的秦王吗?你看看你这模样……”
他说不下去了,只见袁霁祺的左手鲜血淋漓,脸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身子却依然笔挺地拦在沐奕言的跟前,紧绷着一动不动,他一脚踹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椅子应声而倒,怒吼道:“都杵着做什么!快去把大夫给朕叫过来替秦王包扎伤口!”
袁霆祺怒气冲冲地走了,临走前盯着沐奕言撂下一句狠话:“好自为之。”
袁霁祺的左手伤口深可见骨,这一抓他拼尽全力,钟大夫摇头叹息着,说是不知道会不会伤到筋骨,只能等伤好后再观察。
整个慕言轩从院子到大厅,满地狼藉,几个仆从满面惊惶地收拾了好一会儿。
沐奕言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大厅的角落,鼻翼间都是那股浓浓的血腥味道,看着钟大夫替袁霁祺包扎伤口。
看到袁霁祺这狼狈的模样,她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她心中那莫名的难受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吗?最好他们兄弟相残,邠国大乱,这样沐恒衍才会有可趁之机。
袁霁祺冲着她招了招手,她茫然四顾,终于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盯着他的手看了好一会儿:“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抚剑一下子便哭出声来:“公子……公子你太狠心了!”
袁霁祺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良久,才低叹了一声道:“是我错了。”
说着,他挥了挥手道:“抚剑,虚惊一场,今晚备一桌酒菜,我和陛下好好喝一盅压惊。”
沐奕言怔了一下,冷冷地道:“我不想和你一起喝酒。”
袁霁祺凝视着她,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是吗?那厨房里的人留着又有何用?统统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