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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猛地抬头,看见猝然而至的弘隽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床柱子,底气不足的说道:“你……庆王爷,颠倒是非的本事还真是无人能比。脸皮厚的也是无人能及!”
“我怎么颠倒是非了?又怎么……脸皮厚了。”弘隽一副颇为虚心请教的模样,继续让前走。
弘隽走这一步的时候是轻笑的,眉毛好看的挑起,嘴角也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唐晓的记忆里,弘隽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他的笑素来都是淡淡的,嘴唇一抿就算是心情很不错了。而现在,唐晓觉得浑身的血都热了。
看着面前有明显放电嫌疑的男人,唐晓心尖尖上又没出息的剧烈跳动起来。想起刚才温存时的悸动,艰难地,偷偷的,不动声色的咽了口吐沫。
“我……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死……可你正题没说,却说了别的有的没的。”
“我没死这件事上,我觉得你应该表现出来的是高兴,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结、怀疑,或是刨根问题。”弘隽说着又上前一步,伸手挑起唐晓的下颌。行为举止又重现当日天牢初见时的邪气孟浪。
其实唐晓挺享受这样被深情注视的感觉,但出于女人虚伪的矜持,唐晓还是伸手拂开下巴上的手,冷声冷气的说道:“对,我是该高兴。高兴一出现,王爷就拿把剑指着我的脖子。”
弘隽的笑容慢慢收起,被拨开的手也慢慢的背到身后。
唐晓看着突然默声不语的弘隽,本来是冷嘲热讽的,突然又觉得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其实,弘隽说的对,他没死,他活着,自己是高兴地。是非常非常非常高兴的。高兴的想要尖叫,想要站到皇城的最高点大声呼喊,她相中的男人没死,她相中的男人还活着!
呐呐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想到相隔不远的院子里,她还收留着香火。香火的肚子里还有他的香火。不仅心头一窒,默默收起仅仅是一点点的愧疚,眼神慢慢变得清冷且疼。
唐晓刚想跟弘隽说香火的事,却不想关着的门突地被一阵大力从外面推开。接着,那个身着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弘隽和唐晓一起转头看着门口来人。
弘隽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宠溺浮现。唐晓的眸子却猛的紧锁,缩到极限的时候,悠然不敢相信抬起手揉揉眼睛。
没有花眼,不是幻觉!可是香火如今就在不远的宅子里安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一转眼就换了衣服,跑到桂花树下给她当天使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和香火有着一模一样的眉眼五官和浓且密的墨发!
唐晓震惊之余,细细观察,也发现面前这人和香火的不一样。香火看见她的时候都是无比的依恋和开心。而这个女人此刻看着自己,却是满身戒备的打量和敌视。
“师兄……刚才雪娆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为什么头好疼?”女人仅仅看了唐晓一眼,便扶着脑袋柔弱娇羞的走向弘隽。
唐晓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刚刚还对自己深情的弘隽,此时就伸开双臂,把雪娆一把拦在怀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着雪娆漆黑如墨的头发,一下……两下……
“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在房间好好躺着?”弘隽用低柔的声音哄着雪娆,眼睛却是不着痕迹的看向门口局促不敢的黑虎。
黑虎似乎是知道错了,头一低,脸色很抑郁。
“师兄,你忘了今天是中秋节了么?雪娆说过要亲手给师兄做你爱吃的桂花糕啊。只是……桂花撒了,糕点可能要做不成了。”雪娆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哀怨的看着唐晓,眼中水汽弥漫,好似下一秒就会委屈的哭出声来似的。
银翘一直说,林纤儿会装蒜。可是现在唐晓看来,这个雪娆才真真是装蒜的高手。知道什么最能博得别人怜悯和喜爱,什么最能打动男人的心。
“傻丫头,宅子里有下人。这些粗活你干什么要亲自动手?别忘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处处小心才是。”弘隽说着,又伸手紧了紧搂着雪娆的臂膀。然后推开她,看着她晶莹剔透的小脸说道:“乖,回房间歇着吧。师兄现在有事,等忙完了,就去和雪娆一起吃月饼去。”
“嗯,那师兄快点,雪娆等你。”雪娆轻盈的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不留痕迹的擦过一边已经木然如雕塑的唐晓,露出一个得意的笑,继而曼妙的离开。
唐晓看着黑虎万般小心的护送着雪娆离开,一直处于空白状态的大脑才慢慢恢复运转。她对雪娆的突然出现很震惊,就好像那一日,乱坟岗子捡回香火的时候一样震惊。
先不说,弘隽和雪娆的的关系如何。他们的关系,好像根本也不是自己能管的。唐晓现在其实最纳闷的是雪娆为什么长了和香火一模一样的脸。而且都那么巧合的有了身孕。如果这个雪娆才是那日宗人府里,弘隽选定的香火人选。那香火又是谁?香火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自己窝囊,万分不情愿,又不得不救的人若是到头来就是路人甲或是路人乙。那自己是不是没有最悲剧,只有更悲剧?
弘隽长身挺秀站在一边,看着唐晓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不是滋味。也第一次惶,不知道现在要怎么面对唐晓。
不由的走近一步,不顾唐晓排斥的目光,伸手把她捞在怀里,紧紧抱着。抱的紧紧的,不给唐晓一丝一毫反抗的机会。
温热的湿气喷洒到唐晓的耳蜗出,痒痒的,唐晓的心却是冷冷的。
原来男人真的是一样的。吃着锅里的红烧肉,又会惦记锅台上的回勺肘子。他们想鱼和熊掌兼得,以为凭借自己的气宇非凡,女人就会无怨无悔的千答应,百答应。可他错了,自己虽然是女人,却不是这个是空的女人。自己虽然倾慕这男人的绝代风姿,但还有一个底线。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想娥皇女英共事一夫,那简直就是做梦!
使出浑身的力气挣不脱弘隽的禁锢,唐晓索性也不挣扎了。任弘隽搂着,好像要把她搂在骨血里才会罢休。
“唐晓,我知道你生气了。我知道你的个性,是不会喜欢和别的女人拥有一个男人的。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弘隽的脸深深埋在唐晓的肩窝里,用从来没有过的声音软软低诉。
“没有办法?男人最会惯用的借口就是没有办法。”唐晓冷笑一声,“我只想问一句,那时候你说,待我长发及腰,你便用江山来娶我,是真是假?”
“是真。”弘隽迫不及待的回答。
“那现在我若让你把雪娆送走,永不再见,你做不做得到?”唐晓抬头,紧盯着弘隽的眼睛。
弘隽眼睛一暗,慢慢扭头:“做不到。”
唐晓好不容易生起的一点希望,再次破灭,不由的苦笑:“庆王爷,松手吧。你我总归是笑话一场”
“笑话一场……”弘隽喃喃自语,不忍,却逼着自己松手。唐晓的倔强他太清楚,此时若是不放他走,还来的只能是更惨烈的结果。
他慢慢松开禁锢的臂膀,一月前,刑场上的一幕幕不断在眼前闪现。
以为自己有足够冷硬的心,足够到可以对自己狠心。可是经历了生死,在刽子手的九耳大环刀就要落下的时候,在眼睛闭上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这一生如果有遗憾,那个遗憾会是什么?
是江山没有坐到么?是父皇的血脉没有延续么?是身边的人还没有好好的安顿么?
不是,原来统统都不是。最最遗憾的却是没有得到那个不安分,撅的要命,时而精明,又时而傻乎乎的女人。
他从不相信,有一天,有一个女人会如此影响自己的思维。
他甚至在落下翻板的一瞬间,就想去找唐晓,带她出宫,永远在一起。
可是他的冲动只维持了一个钟头。在一众人聚集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又感觉出肩上担子的重大。尤其是雪娆惊喜的跑来告诉他,她有个身孕之时,他想和唐晓在一起的热情兜头被一盆冰水浇下,透心的凉。
自己做了如此的事后,还能奢望唐晓来原谅自己,接受自己么?雪娆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费心想得到的,难道可以从此不管她和别人双宿双飞?当年父皇有了母后之后,还宠幸后宫里一个又一个女人。母后是怎么抑郁成疾,最后吐血而死的一幕,他每每午夜梦回还清楚记得。
也曾发誓,这一辈子,只宠爱一个女人。
所以,在这样的时候,对雪娆好,是唯一的选择。
只是为何,为何你又要出现,突然闯进他的世界。害得他心绪纷乱,以为是别人洞悉雪娆的肚子,来杀人灭口的。
只是在剑尖递上去的时候,才猛的僵住。甚至看见那日思夜想,不断磐恒在脑海的眼睛时,那剑都忘了收回。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唐晓获得自由,慢慢拿起床上的玉枕,苦笑一声,往门口走去。脚步虚浮,身影也落寞。绝望的声音在房间飘忽不定。
弘隽伸手去抓,半途中终于还是曲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