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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茜雪差点落下泪儿来,终还是忍住,她感慨地说道:“大人,我叫茜雪。大人有空就来我爹爹的府里闲聊也可。”说罢,拉下了轿帘子。
她此时已经端坐在轿中了。轿子外,柳时元闻听她说自己叫做茜雪,心内便如着了魔似的,茜雪?这个名字好生熟悉,这不是陈子陵和姐姐口中都曾提到过的人儿么!人人都说她是我的朋友?可是我明明才是第一次见到她?莫非,她是我失忆之前就认识了的?不,不,我一定要去问个究竟?
于是他便对着罗茜雪的轿子说道:“明日我一定会来拜访!小姐,我在陈朝时,很多人告诉我,一个叫做罗茜雪的女子是我的朋友。不知小姐听了是何感想?”可是,轿中的人听到了,并未再掀开轿帘子,他看着这轿子离这馆驿是越来越远,只是痴痴地看着,一直到晌午时分。
这厢罗茜雪和父亲孟鸿玉回了孟府,(孟鸿玉尊重罗茜雪的意愿,所以罗茜雪并未改孟姓)待到了厢房,罗茜雪放下盒子,便对着孟鸿玉道:“父亲!我看这柳时元是失了忆罢!方才见我是那般的古怪!”可是,她的目光中仍旧有掩饰不住的喜色,孟鸿玉期期艾艾道:“茜雪。原本这柳时元出访,我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既然你已经见着了他,我再掩饰也是无用的了!”
孟鸿玉沉吟道:“柳时元却是失了忆了!据我所知道的,这柳时元对他自己昏迷前,所有发生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当然,他也忘了你!”罗茜雪叹道:“原来却是如此!”孟鸿玉道:“我倒觉得,如今他失忆了,对你倒是一件好事!”他回头看了看一旁低着头的罗茜雪道:“虽然说他什么都不记得,可是我看他似还是对你有心。你看他方才是那样的看着你!”他说完,便留心看罗茜雪的颜色,继而又道:“只是我如今,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孟鸿玉见罗茜雪还是不做声,低着头,便道:“茜雪,如今你是打算和这柳时元相认,主动告诉她你是害他的人呢?还是就这样装作一个陌生之人?”
罗茜雪便道:“父亲,我的心里很乱。我看到他安然无恙,心里自是很高兴。可是却觉得更加的愧对养父了。总之我现在就算告诉他,我是害他之人,只怕他也不会立刻相信!”孟鸿玉便长长叹息道:“是到如今,莫如就先这样混着吧!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父女两人对视一番,自是心事沉重。
到了第二天,柳时元果然如期来访。他好生梳洗了一番,手中提着礼品,独自立在孟府之外。孟鸿玉也自心神不定,听了这下人来报,急忙到府前去迎接。
柳时元见孟鸿玉亲来迎接,施礼道:“初次登门拜访,真是失礼了!”他提着手中的礼品,看着孟鸿玉又道:“这是我陈朝产的六安茶,是送给大人您的,这点心桂云酥,是预备着给小姐吃着玩的。”孟鸿玉只得叫下人接过,陪笑道:“柳大人,真是费心了!如此,请随我去府内叙话吧!”柳时元便跟着孟鸿玉,径直朝里走,这一路,没有看到这茜雪小姐的芳踪,心中是大大的失意寥落。
孟鸿玉瞧出来了,故意问道:“柳大人在看什么呢?这般的出神?”
柳时元听了顿生尴尬,却实话实说道:“孟大人,实不相瞒,我今儿是来探望大人,顺便再就边界的事儿商量一番。”说罢,又沉了沉眼儿,重重说道:“却也是诚心探望府上小姐来的!”他见孟鸿玉的神情难猜复杂,立即便说道:“冒昧之处,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孟鸿玉只得到:“哪里哪里!柳大人前来,我是荣幸之至!梁……”他差点就将“梁小兄弟”四字脱口而出了。心中也叹道:莫急莫急,还是等我这梁小兄弟自己记起来,再说吧!
柳时元便和孟鸿玉自在这孟府里坐着,这一晃半个时辰已过,柳时元还未见到罗茜雪,暗自伤神,只得呐呐说道:“孟大人,今日我来的早儿,还不曾用过早饭,这肚子已然是饿的咕咕叫。想来,大人也还不曾用午饭吧!”孟鸿玉听了点头,只得顺坡下驴道:“大人既然诚心来到敝府,且备了礼物,况大人又从陈朝远道而来,我自不会怠慢大人!大人不说,我也要好好宴请大人一番!”
柳时元笑着点了点头,想来,到了中午,这茜雪小姐总要出来见客的罢!她说他却是叫茜雪,可是依礼,她该叫做孟茜雪呀!除非她和罗茜雪自是两个人!
这柳时元想着,心中也更糊涂了!但是有一点儿肯定的是:不管以前见没见过这孟小姐,不管她是不是罗茜雪,他柳时元就是对她动了心思。
总算是熬到中午了,这柳时元被孟鸿玉安排在后院赏着黄梅,这梅花开得正好,闻着自有幽香。可是柳时元心神不宁,一直便是左瞧右看的,模样甚是滑稽。他的种种情形,都落入后院一处廊下立着的茜雪眼里,有长长的轩廊遮着,柳时元自是没有看到罗茜雪。
她此时深深地看着他,简直就要想主动告诉他所有的一切,然后,随他怎么处置。否则,这样的心儿,实在这太难熬!
可是,她不能。她边觑着他,便低低地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去告诉大人,中午的热菜,可随意。但是尽量清淡些,少放盐油。只两样东西,万不可少,一是清炒豆芽,一是素鸡豆腐。这两样菜及其家常,但是一定嘱咐厨房备着。”丫头听了罗茜雪的话,心中疑惑,怎么来了这陈朝的使节,小姐倒越发简省起来了?她是新来不久的丫头,只是恍惚听着小姐刚和大人相认不久,从前竟是一直吃着苦头的。她心中倒是替罗茜雪感慨着,果然是吃过苦的人儿呀,懂的持家!自去禀报不提。
一时下人们已经摆好菜品果蔬,,孟鸿玉便招待他用饭。待柳时元在这孟府的正厅里坐定,猛地一扫菜肴,心中大为惊异,他不由脱口而出道:“大人,您府上备着的菜肴,怎么竟像合了我的心思似的,都是我素日在家常吃的东西?”
此时经过一个上午的沉沉思考,孟鸿玉似乎有了决定,他笑着对柳时元道:“这个么!俱是小女的精心布置,不知大人看着可还中意?”
柳时元欣喜,一时忘情道:“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说完,立即觉得不妥,可是话已出口,只得问道:“府上小姐怎么不出来?伦理,我该向她好好道谢一番!”
孟鸿玉便接口道:“无妨!小女自在她闺房自吃!待你我用完饭之后,你自可与她好好盘桓一番!”孟鸿玉将盘桓二字拉长了语调,语气中也大有深意!
柳时元已经觉察出了,他定定地朝着孟鸿玉道:“大人!似乎这话别有意味?”
孟鸿玉替他斟了一杯酒,似是决心已下,对他重重道:“且请饮酒,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是你的明珠就自会是你的!”柳时元听了,便停住酒杯,待要细细文来,孟鸿玉只是沉沉说道:“只是希望大人善待一颗明珠!哪怕此时的珠子是蒙了尘的!”柳时元听了,更是觉得大有深意,可是孟鸿玉却只一味请他喝酒吃菜,止住再不说了。
柳时元在孟鸿玉的一番热情招待后,已经酒足饭饱。只是这席间没有这孟小姐的身影,柳时元觉得心中怅然。孟鸿玉沉沉地看了看柳时元,道:“大人,我这府中后园有一处狭小的书房。大人不如就去那走走。一时当做休闲也是好的。”柳时元听了,只得道:“好,大人的书一定是珍贵无比的。这真是我的荣幸了。”孟鸿玉在心中着,之前他屡屡出访陈朝,和柳时元陈子陵等陈朝后起之秀相处极好,也曾送过他们一些贵重的东西,席间也曾表示若柳时元出使齐朝,(陈子陵来过孟鸿玉的府邸,柳时元之前非外交官员,未到过齐朝))自会将自己府中的好些精品藏书与他共览一番的,他现在就在他的府邸之中,可谁知竟是这番情形?
柳时元依着孟鸿玉遥指的路线,去了藏书阁。孟鸿玉因说饭后自己习惯小憩一会,所以只得请柳大人先行自去,并不是自己怠慢于他。
柳时元听了,心中低愁,自去了藏书阁。刚走进小楼,就见了也在楼内的罗茜雪。此时,这小小藏书阁内唯有柳时元和罗茜雪二人。二人都怔怔地停了脚步。
柳时元首先说道:“感谢小姐招待!这府中的饭菜甚是合我的口味。”罗茜雪笑道:“大人喜欢就好。”说罢,将手中的一卷书欲拿了就走。柳时元急急唤道:“孟小姐请止步!我有话想与小姐细说!”罗茜雪便停了步子,问道:“大人要说些什么?”柳时元便道:“我觉得小姐的面容甚是熟悉,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不瞒小姐您说,我现在失了忆,可我的熟人都告诉我,有位叫罗茜雪的姑娘是我的朋友,我冒昧的问一句,这名姑娘可是小姐?”罗茜雪听了,心中酸楚,简直就要落下泪来了,想想忍住说道:“大人,这世上叫茜雪的女子固然很多,何况你念叨的那位姑娘自姓罗,可我姓孟!何况,我是这陈朝之人,大人口中的这位姑娘一定是贵国之人吧!想必是大人弄错了!”柳时元听了,心内失望至极,他失落地说道:“是么?这世上唤作茜雪的姑娘真的很多么!可是我见到小姐的面容后,心中是多么的激荡!这感觉是多么的熟悉!小姐……我们之前真的没有见过面么?”他似还不死心。
罗茜雪握着书的手儿都颤抖了,她心中波涛翻滚,甚至口中就要直呼“时元”二字了,只是说不出口。柳时元只当她是羞赧,笑道:“小姐,原是我唐突了,请小姐不必介意。”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若等到边界之事谈判结束,回到陈朝时,想要再和这孟小姐见面,希望必定时渺茫的了。
于是他看着罗茜雪,一往情深地说道:“我既是见小姐这般面熟,想来这是我们前生修来的缘分吧!如果我想向小姐求亲,不知小姐意下如何?”柳时元便将自己的心事说了出来。
罗茜雪听了,没有料想到柳时元对自己竟是这样的想法,她心中是又惊又诧,还有……缓缓的感动。她真的就想将之前的种种都一股脑儿般地告诉他,她想大声地对他说,她是谁。
可是,她此刻是宁愿他们不认识。若是现在就说出,必定又添许多新愁旧恨。那夜,父亲带着她离开柳府,她心中虽恋恋不舍,可是想着,只恐此生也再不能回这地方了罢!
岂料,此刻山回路转,他倒是对她,提了第二次亲。
那么,就答应他?安然地等他恢复记忆,然后告诉他,她是凶手?她心中已然是一团乱麻,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道:“自古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人不去问问我父亲,倒来问询与我,岂不令人疑惑?”
一句话提醒了柳时元,他赶紧说道:“是了是了,小姐说的是。”可是想想又道:“当然,我更在意的便是小姐的态度。我确是想知道小姐的态度。”柳时元觉得此时心中是万分紧张。
罗茜雪便道:“若是我说应了,大人该如何?若是我说不应,大人又当如何?”
柳时元听了这话,竟觉得自己是多情自许似的,心中大大的尴尬,当下便道:“小姐若是愿意,我只当一生一世都守在小姐的身边,白头偕老。小姐若是不愿意,我也不庸人自扰,惹小姐生厌,总之,一切看小姐的意愿!”柳时元这一番诚恳之言,听得罗茜雪心内是百般滋味,俱上心头。自己能怎么说呢?她此刻看他神情寥落,不愿意再激伤于他,低声说道:“大人的心意,我是知道的了。还请大人自去于我的父亲细说!”
柳时元颤声道:“那么,小姐……您心中是个什么意思呢?”罗茜雪长长叹了一声道:”大人何必如此?常言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柳时元便细细地回道:“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我的心意,难道小姐还看不出来么?”罗茜雪心中甚是感动,感叹道:“看来,大人时铁了心了?”
柳时元凝望道:“想来,这月下老人儿的红绳牵在小姐的脚下!我只得说,是今生缘,我就不想错过!”罗茜雪苦笑道:“大人,您且去问问我父亲的意思罢?”柳时元追问道:“那么,小姐便不能给我一个答复么?”
罗茜雪便道:“菩提亦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人,其实这天下的情缘,依我看来不过都是孽缘罢了!大人若是想打这些,心可方就淡了!”
柳时元便道:“小姐,我柳时元只信‘是今生注定事,便就莫错过姻缘’,我对小姐有情,希望小姐也如是!如是此番错过了小姐,梁某一定痛悔一生!”罗茜雪听了,已是不能再说些什么了,只是喃喃道:“痴人!那么你自去问罢!”说罢,便不理他了,缓缓走出阁子。
柳时元便在后面痴痴地瞧着,一直到不见了罗茜雪的身影,想想,去了这楼中。一时坐在这阁子中看一会书,细思出神一回;看一会书,细思出神一回,竟觉得还是了无意趣。胡乱翻了一阵后,想想还是出了藏书阁,前去这孟府正厅,向这孟大人提亲。
孟鸿玉此时也在正厅来回踱着步,这柳时元送来的六安茶,用水泡了吃也甚好,只是他想着这小柳兄弟此番来府,定不是简单拜会、谈些商贸之事那么简单!而看茜雪的神情,似是仍旧情根深种,无可自拔。而这柳时元虽失了忆,可那情思的目光,全然锁在茜雪一人的身上!真是冤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正厅外候着的下人进来回报说:“大人,柳大人已经出了阁子了,往大人您这边走来。”
孟鸿玉点点头,心想,该来的总要来,我就在这等着他没说完的话吧!
不一会,柳时元进了正厅,神情自是郑重。孟鸿玉便笑道:“柳大人,你送与的茶叶看着的确不错。”想想转了话题又道:“我那屋子里的书,看着可还不错罢!”柳时元听了,点头假意道:“果然是不多见的好!”孟鸿玉请他坐下,终于话带玄机说道:“柳大人,您恐怕并不是赶着送茶叶的吧!”柳时元听出此意,方起身,朝着孟鸿玉诚挚地说道:“大人,在下却是诚心而来贵府盘桓一番的!”“哦?果真就是这么简单?”孟鸿玉听了,淡淡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