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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毯子的遮盖,自己那点小伎俩也被易初莲一语道破,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从前不怎么害怕,不过今天是真的怕了。”靠,那死奸商怒极是会打人的!我今儿才算真真正正认识他,估摸现在屁股上还残留着他的巴掌印。
易初莲抿唇而笑,把适才常公公送进来的那只大包裹递给我:“你已经两天没有安安稳稳地吃过东西,吃些吧,我不打扰你。”易初莲口中的不打扰我,就是不再和我攀谈,拿起马车内一本封皮暗黄的线装书,仔细认真地阅读起来。
解开包裹,里面都是些简单易储存的小吃和干粮,捡着自己还算喜欢的吃了几口,便也从易初莲身侧的一个小书橱里抽了一本书来看,不过说是看书,实则一双眼睛一直透过车帘望着外面飞速闪逝的景物,究其头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实则只是一片空白。
人于浮世,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我的末日正自临近,无论是正在京城等待着我前去赴死的素,还是不知何日到来的沉睡,都是我无法躲避也是没有人能够代替我承受的,我知道我现在不管如何不能接受这一切,可责任已是我无法忽视的存在于肩头,即使末日真的临近,我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顺其自然,坦然对之。
车行迅速,我们一行人,从那个小村落出发后,只不到三日,就已经进入京城的范围,遥遥望去,真真是俊秀山河。
晷宫国的京城有内外城之分,外城是普通百姓居住经商娱乐等的活动场所。而内城便是晷宫国的核心之处,也便是皇宫。同我所知道的皇宫有很大不同之处,晷宫国的皇宫并非林建在平原之上。而是在深山之中。背靠俊美山峰,放眼望去就是自己的一片大好江河,易钧容此时站在他的皇宫之上。俯瞰着世间百态生命不息,心情应该会不错吧。
想到易钧容。我忽而就想起了曾经同他相处的日子,他赠予我的那只玉色酒葫芦一直挂在腰侧,却并未如他所嘱咐的用来自保,而完全让我当做了随身装饰之物。坐在车窗前,手摸着腰侧的酒葫芦,我不自觉就回忆起他离开时那番莫名其妙的话,他让我记住我承诺给他的话。他说他会去倾城雅悦接我……想着他的话,我莫名地脸红,心却再也狂跳不起来,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反倒增添了许多压抑。
京城就是京城,风华怎是北旻西昺等城池可以媲美的?我就说当日禾契笙说的京城如何如何不堪是骗我,今次见了京城的繁华,更加确定当日他只是想哄我回北旻。
繁华自有,但京城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从其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庄严。平头百姓都要比别处的知书达理晓知人事。
因为即将要举行新皇的登基大典,所以此时的京城要比往日戒备森严,路过城门时,人人都要被搜身检查。俗称安检。
我们这一行人要过安检,可是比同其他人容易方便得多,前方引路的常公公尖细的嗓音一经发出,腰间公主府的腰牌一露,前方螃蟹似的拦路官兵自动就让出整个城门来,不止如此,还呼啦啦跪了两大排。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狐假虎威,虽然知道这样是不对滴,可素……老子实在是太享受这种被众星拱月似的感觉哩。
然而,事有突然,我们一行人几乎都已经完全进入了城门,却忽听马车外一声低柔的厉喝:“慢着!”
低柔的厉喝……好吧,老子又一次用词不当了,可素老子要解释!
来人声音明明很是柔和低哑,但只这一声“慢着”,却生生让跪伏在公主车架两侧的所有侍卫都打了个寒噤,即使是身在马车之内的我,也无由被这个声音吓得心口一痛。
外面嚣张跋扈的常公公又回来了,他扯着尖细地嗓音朝来人吼道:“安青系,难道公主的车架你也要搜查吗?”那架势,你安青系若是敢说“是”,他常公公就会一刀劈了安青系似的。
我身体向着侧后方靠了靠,视角正好可以撇到这个突然挡路的安青系。
雪白的一匹骏马,马鞍是用金漆宝石镶嵌而成,华美得耀人眼球,而其上坐着的男人,更是美如谪仙,我却并未被其美貌所吸引,而是紧紧凝住男人的眸子。深如海,阔如宙,这是一双足可让人迷失深陷的眼眸,蓦地,全身竟在一瞬间浸浴在了恐惧当中,可转瞬回神,我却莫名于全身上下的恐惧缘于何处。
男人在这京城的繁荣和威严之中,显得略为违和,身上穿着厚厚好几层衣服,令人看不出他的身型,不过从他削尖的下巴来看,此人应该很瘦,面貌雌雄莫辨,男女皆可,但动作是十足十的大男人,特别是眉宇间时常流露出的阴狠,让人不敢轻忽他的存在。
听到常公公的呵斥,安青系的目光不甚在意地从一行人身上扫过,经过公主马车时,似无意若有意地在只露个侧脸的我的身上停留一瞬,看不出他的任何表情,也仅仅是停留了一秒,我却如遭雷击,猛地把身子躲回马车深处,胸口处,一颗心都快要跳脱出嗓子眼。
易初莲瞧见我的动作,放下手中的书本,扫了一眼马车外,声音淡淡,却足令马车外所有人都能听到:“皇兄果然是想念莲儿了,本宫这才进城,安大人的迎接队伍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看来等本宫回宫,得像皇兄好好表扬安大人一番。”
听似赞扬,实则是易初莲对安青系的威胁。安青系自然是听出了易初莲的官腔,可仍是安坐于马上,只在马上弯身朝着马车方向微一抱拳:“青系鲁莽,惊了公主的车架,还请给青系一个机会,让青系亲自引领公主您入宫。”
易初莲从马车外收回视线。看了看兀自惊怔的我:“免了,本宫暂且在宫外还有一事没有完成,就不劳烦安大人了。”
安青系朝着车架恭敬一礼:“青系遵命。”语落。安青系牵过马缰绳,将坐下骏马向后方撤去,给公主车驾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
马车再次驶动。安坐于马上的安青系距离我们越来越远,可是他的脸仍然清晰可辨。透过逐渐遥远的距离,我看到他的嘴角,分明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心,再次揪紧。
易初莲抬臂轻轻将我紧攥在胸口的手包覆在她的手中:“安青系是京城刑部官员,叶叶可是觉得他有何处不妥?”
“他、他……”我抿了抿唇:“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特别是他那双眼睛。我、我……我很害怕他那双眼睛……”
易初莲垂头忍俊不禁,把我的手拉过去放在她的膝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这不奇怪,任是谁,就算是我,第一次见着安青系的时候,也被他眼中的冰冷和死寂所震慑,他是个酷吏,晷宫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同他匹敌的酷吏,杀人如麻。刑罚严苛,我不赞同皇兄再留他在朝堂,可皇兄皇位未稳,安青系又对皇兄夺得皇位有功。所以这个人,暂时还动不了。”顿了顿,“安青系已效忠晷宫国足有八年之久,少年得志,直至现在,没人敢动摇他在朝堂之上的位置,我想……他不会是叶叶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呃……”原来我心中所想已被易初莲看个通透,看来我确实是自寻烦恼了,八年……“呵——看来还真是我想多了。”
马车一路向南而行,越过一条条繁盛不可言喻的街道后,队伍在一条很是寂静的街道上停了下来,观其四周的房屋设置,这应该是谁家府邸的后门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米糊糊一惊一乍地吼道:“哇哇,我们终于到济世浮笙了!不知道世主看到我们,会不会惊讶的昏过去?”
面糊糊面无波澜,拆米糊糊的台一点也不含糊:“世主是神医,就算是你昏过去了,世主也不会因为惊讶而昏厥。”
米糊糊撇嘴挠头,但还是承认道:“你说的有道理。”
耳听着“世主”,我立即想到禾延悦那张横贯着疤痕的脸,不及马车停稳,我就在易初莲的阻拦下奔出了马车,嘴巴里惊喜地叫道:“什么?济世浮笙?这里就是济世浮笙吗?禾延悦在哪里?我要见禾延悦!”
才下了马的禾契笙听到我的叫喊,脸瞬间黑了黑:“真是想不到,禾延悦在你心里位置这般重要,唉——可怜我帮了你那么多,到头来却只赢得你一句‘死奸商’。”顺手将马缰绳甩给近前的面糊糊,禾契笙拍着手抖着一条腿,流氓样十足。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这条命是禾延悦救的,他在我心中的位置自然不是某些奸诈小人可以相提并论的。”说着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反身走向不远处的济世浮笙后门。
易初莲从马车内探出半个身,对我和禾契笙的对话表示无奈,摇了摇头,轻叹道:“我只能送你们至此,出了这么多日京,也不知道皇宫内都发生了什么变化,我就不陪你们去见禾世主了,给我带去一个问候,就说我改日一定登门拜访他。”说罢,易初莲看着我和禾契笙的目光笑意凌然。
禾契笙向易初莲拱手致谢:“那禾某就不再多做挽留,新皇登基仪式之后我们再见。”听罢,易初莲颔首同意,回目望了眼前方领路的常公公,常公公会意,立刻吩咐侍卫和车夫开路。
看着缓缓驶动的马车,我忽有些舍不得,轻叫了声:“莲儿……”
易初莲转眸看了看我:“虽然皇兄不许你入宫,但公主府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若是觉得无趣,就来我的公主府。”我应声点头,马车已经驶动,易初莲和她的大队侍卫也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待易初莲的马车走远了,身旁禾契笙突然哼哼道:“从前怎么没见你与公主这般亲密,临离了,倒是依依不舍起来。”
我斜睨了禾契笙一眼,弯起手肘,猛地朝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记重击。禾契笙吃痛,弯下腰去急声痛呼:“丫头,就算你谋杀我成功。倾城雅悦的代理城主也不会是你。”某奸商恨恨。
我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谁还稀罕你的代理城主,等一会儿见了禾延悦,我向他讨个代理世主。不比你那代理城主强?”人间正道是沧桑啊!!
禾契笙没说话,嘴角却漫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如同一切事情都尽在他的掌握,又似乎是……我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咳咳,不管他那笑容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总之都不是我喜欢看见的那种。撇了众人,我径自朝着济世浮笙的后门走去,在门前站定,我抬手拍了拍门板。
不久之后。就有医馆的小徒过来开门。开门之际,看是一个面生的女子,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而后问道:“姑娘你找谁?”
我眨了眨眼睛:“我、我找你们世主,禾延悦。”
小徒脸上浮起一丝嫌弃来,却是恭敬弯身辞谢:“世主他已经出门两月有余,尚不在府内。”
“呃……”这回答好,一下子就把我下面所有的话都给噎回去了。
不远处禾契笙隐忍而笑,几步上前,气势十足地说道:“他不在最好。去给爷准备几间房出来,爷要在京城暂住几日。”
小徒闻声向禾契笙望去,一看之下,扫去适才一脸的嫌弃。反是惊喜交加:“城主!城主?真的是您吗城主?”那小模样,嘴巴上挂两条哈喇子他就是个小哈巴。
禾契笙点点头:“是爷我。”随即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内,“你前方带路,给我挑几间能住人的屋子来。”
小徒嘿然而笑,已是前方带路:“瞧城主您这话说的,济世浮笙里有哪间屋子是住不得的。”
禾契笙颇为不给面子:“你们济世浮笙做的什么生意你也不是不知道,难保哪间屋子里死过人,爷我自幼怕鬼,我可怕半夜睡得正安稳,身上突然摸上来一只鬼爪子。”
小徒哈腰陪笑着:“是是是,城主您说的是,小的绝对给您找一间没死过人的。”
我瞅瞅禾契笙:“你还怕鬼?”怕鬼还一爪子一只僵尸头?哼,我看是鬼不怕他都是天下一奇了。
禾契笙乜斜着看了我一眼:“自然,而且我最怕的就是女鬼。”
“去——睁着眼睛说瞎话!”
禾契笙笑得恁是天真无邪:“我也最怕丫头你。”
“呃……”脚步蓦地停在当地,我看看跟随小徒仍向前走着的禾契笙,“死奸商,你居然说我是女鬼!?”
济世浮笙的天空,划过我甚是凄厉的一声吼,除了院内树木枝桠上的几只飞鸟被惊起之外,其他人愣是全部无动于衷,该走路的走路,该看热闹的看热闹。在前方引领的小徒偷偷朝我所站的方向望了一眼,同禾契笙耳语几句,两人竟同时窃笑起来,笑容那个淫荡,直让我觉得那小徒绝对没和禾契笙说什么正经话,不过之后我问过禾契笙和那小徒,他们矢口否认,硬是不承认当时他们有说过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禾延悦的小徒很是乖巧顺从,为我们每个人收拾出一间房出来,禾契笙特别关照一定要给我弄间死过人的屋子,结果在禾契笙的屋子分派下来后,我率先挤进他的屋子,说什么也不回我那间“死过人”的房间。
济世浮笙很大,比北旻倾城雅悦后面的禾府还大。济世浮笙内一共被分隔出九个院落,所谓九九归一,正印证了济世浮笙的建筑格局。我们一行人被分配到了济世浮笙最南边的一个院落。院落不小,环院而建足有十间客房,即使再住进来几个人,这小院里都不显拥挤。
济世浮笙里不止今日给我们开门的那一个小徒,禾延悦的手下,大大小小徒弟起码就有一百人,这些徒弟性格各异形貌不同,举止差异也颇大,但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喜欢禾契笙。他们愿意与禾契笙接触,这从今日所见的那个小徒就可见一斑,想想也不奇怪,禾契笙为人虽然奸诈了那么一点,但贵在和和气气,但禾延悦不同,脸上那道伤疤已经够慑人的了,还时时刻刻扳着张脸,也难怪他的小徒们会这般亲近禾契笙。
不过……他们世主和禾契笙关系那么不好,他们就不怕禾延悦哪天一个不高兴将他们当成小白鼠做科学实验?
对于没能见到禾延悦,我微觉遗憾,吃饭时又逮了今日带我们进府的那个小徒:“禾延悦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小徒颇感为难地看着我拉在他胳膊上的手,转眸求救似的望向禾契笙:“世主他向来喜欢游历,少则一两日便会回来,多则……一年半载也是有的。”(未完待续)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