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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务之急,她担心的水里的万俟大哥!可是那万俟化及往哪里去了?按着水势,他也该是如她一样,被水流冲到这里!只是……怎么没有瞧见他?意欢便奋力站直了身子,两只脚一瘸一拐地往左右四处看去。水湾左边,是片野生的芦苇丛,深秋时节,芦苇长得繁茂,厚厚的长叶是垂到水面。水湾右边,是一簇一簇的水草,水草四周浮荡着落花浮萍,就是看不见一丝人影。
意欢抱着侥幸,还是在这里细细寻找起来。她忍着脚上的剧痛,叫裙子都卷起,到了这芦苇丛深处搜寻。芦苇丛中,错综复杂的水草藤蔓不时触碰着她的伤脚,令她疼痛难忍。她只得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声儿,从这芦苇前头,一直摸索着走到这芦苇荡后头去。可是转眼看四周,还是寻不到万俟化及!只是看见这里倒有不少的飞禽尸体,横躺在芦苇丛里,发出腐烂难忍的气味。
意欢不甘心,她细细想了想,除非万俟化及被人就走,否则该沿着这水势,顺流而下!莫非自己在好好搜寻一次如何?她看了看那一簇一簇的水草,猛地发现那随风起伏的水面上,隐隐有个白色的衣角在摇曳晃动!意欢心中一动,忍着伤痛,往那水草边走去!只见茂盛的水草下,却是有一片白色的衣衫,她透过浑浊的水面,衣衫尽头,却是万俟化及的身子!他浸沉在水草下,衣衫衣角正好刮到了一株水草枝桠上!
意欢心里又恐又惊!她赶紧将万俟化及的头握住,抻出水面。万俟化及的脸上覆满了碧绿的草屑!意欢小心地将他脸上的草屑都拂掉,万俟化及双眼紧闭,意欢看着他的脸,大声说道:“化及哥哥,化及……”可是连唤了几声,万俟化及是毫无知觉。意欢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难不成……
她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是拖着他的身体,步履蹒跚地往水湾上走。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气力,但是为了能有一线希望,她都不能够放弃!她每走一步,这脚下的水中就殷红一片。她知道,脚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大了!终于到了水湾岸边,她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将万俟化及放在了岸上。意欢在旁扶住一块大青石,靠在石头旁边,喘着气儿。
她上前用手轻轻触碰了万俟化及的鼻翼,只觉他鼻中,还有温热气息。意欢心中不禁一阵欣喜,这么说,他还活着,他只是不习水性,昏过去了!意欢便上前,在他耳畔轻轻说道:“万俟大哥,你还……好么?”如是这般,她说了几次,万俟化及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张口,喃喃对意欢说道:“我还好!意欢……不要叫了!”
见他终于开了口了,意欢的心是欣喜万分,她一时情不自禁,笑着握住万俟化及的手道:“太好了!你终于没死!可是担心死我了!”万俟化及听了她这话,这才抬起眼,看了看这周遭,低低对着意欢道:“意欢,我们这是在哪里?”意欢听了,便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咱们都不拾水性,这不从那蓟河上游,给冲刷到了这下游来了么?”
万俟化及尴尬笑道:“是啊!我怎么竟忘了?我自己都不会泅水,却偏偏还要逞能来救你,倒是害的你为我担心了!”眼中自是掩饰不住的抱歉之色。这时,意欢才想起了自己脚上的口子,她龇牙咧嘴的,捂着伤口,忍住疼痛,朝他勉强笑道。
万俟化及又缓缓说道:“意欢,我浑身无力,需缓上一缓,或许就好了!自不碍事的!”意欢听了,死死忍住疼痛,头上的汗珠已是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万俟化及看出她的异样,不由问道:“怎么了,你?看起来那样痛苦!”他勉强支坐了起来,朝着意欢的脚上看去,只见地下是殷红的一片!万俟化及惊道:“意欢,你这傻丫头!为了救我,你脚上的伤怎么不说一声呢!万一这流血过多,可是……”说着,便朝着她的伤口看去。果见那脚底下,已是被利石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万俟化及见了,心疼不已,说道:“意欢,怎么你不早点说!”意欢心想,我早些说了,你又在昏迷中,又用么?可是见他这样关心与她,心中却觉出一丝甜蜜来,她看着她,只觉得万俟化及的神情模样,看着她的目光,竟和死去的杨坚是那样相似!
意欢是不敢往下深想了,她只是说道:“我现在需要一块包脚的布!那样,就能止住血了!”万俟化及听了,为难道:“我们的衣服都湿了,哪儿有干净的呢?”不过,他还是朝着意欢笑道:“但是,这也难不倒我!”说着,他便利落地将袍子了一角给撕了下来。意欢惊道:“这是何意?”万俟化及道:“给你包脚!”“它难道不是湿的?”意欢不免苦笑。万俟化及笑道:“马上就会干了!咱们身上的衣服也是如此!”说着,便在这大青石附近寻觅起来。他搜到了一些枯枝,从地上捡起两块黑色的圆石,将两块石头猛地一撞,刹那间电光火石,万俟化及赶忙将枯枝点上,火苗觅到了干枯的草纸,是燃的更亮了。
万俟化及就地取材,支起一个木架,将衣角挂在火堆上烘烤!一时半刻的,便也就烘干了!万俟化及见袍角已经烘干,便笑着对意欢道:“你瞧,这下可是好了!来,我来给你包扎!”说着,便蹲在意欢的脚下,看着殷红丝丝的脚跟,小心翼翼地包了起来,意欢心中感动,她看着万俟化及,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眼神,心中忽然百转千回起来,仿佛眼前蹲着的,并不是万俟化及,依稀是那杨坚,此情此景,使她的眼神不禁恍惚起来。
万俟化及的速度倒是极快极熟练,不一会,他就将意欢的脚儿包的严严实实。意欢见了,不由说道:“你包扎的可真好看,竟像一个结实的粽子一样!”万俟化及看了,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却是有点像!我只想包着严实点!”他看着意欢和自己的衣服还是湿湿的,便对她笑道:“我们也就着火堆,将湿透的衣服都烘烤干!你看,这天色也快就要黑了!我们还是赶紧烘干了,早点回去罢!”
意欢点点头,可是马上又想到什么,便羞红了脸说道:“可是……这衣服若是都拿去烘烤了,咱们可不就要**相见了么?”万俟化及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笑道:“并不是如此!我先烘干了,将衣服给你穿上,再拿你的衣服去烘干啊!”意欢听了,便问道:“可是,那样你不就没衣服穿了么?”万俟化及笑道:“我是高原之人!素来豪爽惯了的!常和随从属下出游,到了夜里,若是不巧遇着了雨淋的天气,可不就是大家就着火堆烘烤一番!”
可是意欢听了这话,还是未解心中羞涩和不安,她怔怔说道:“可是……我们是男女有别啊!”说着这话时,脸儿又红了起来。万俟化及听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笑道:“意欢,你比舒窈还要拘泥与小节!你放心,我脱下衣服时,用树叶来遮身如何?或者,干脆你就不要看着我!背过去,不就好了!反正这熊熊的火堆,烘烤衣服也是极快!”
意欢听了,便闷闷不乐道:“我哪里是拘泥小节?只是你不穿着衣服,可是合适么?”说着,便不悦地朝着万俟化及看了一眼。万俟化及见了,便笑道:“我不过是用舒窈来将你激一激!你果然就由这样大的反应!实话告诉了你,若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将你换做了她,她定会连衣服也顾不上烘烤,就要央求我赶着回去的!”意欢听了,便道:“是这样么?”忽然之间,她又觉得头痛,似乎她很快就要明了自己的身世了,只是还想不到个由头……
深秋的晚上,黑夜总是来的很早,不过一个时辰,这天儿可就要擦黑了!万俟化及的衣服已是烘烤好,他躲避在石头旁,探头对着意欢说道:“意欢,你将我的衣服拿去穿吧,你的衣服换下抛过来,我替你烤着!”天色已经黑了,你要快点,可不要冻着了!”意欢听了,便顾不上羞涩,她快速地脱下自己的湿衣服,将万俟化及抛下来的衣服接过,口中说道:“那么……我可就穿了!”她局促地将衣服穿上,衣服穿上她身上,自是长大!她笑着,将自己的湿衣服抛过去,万俟化及探出手来,稳稳当当接过。
意欢便笑道:“万俟,我看你现在倒像是一只躲在绣房里的大马猴呢!蹲着身子,伸出手儿,躲在角落里,坐着古怪的姿势!”万俟化及在石头边,郁闷说道:“意欢,不要笑我!再笑我,我就要出来,真的吓着你了!”意欢听了,果然凛住了声音,说道:“我不过说上一玩儿!”万俟化及听了,却在石头边叹道:“意欢,其实,你的笑声和容貌,很像舒窈呢?”意欢听了,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待烘烤完了衣服,万俟化及便道:“意欢,将你的衣服接过!咱们这下都有衣服穿了!”两人换过衣服,万俟化及从石头边出了来,看着幽蓝的天,将火堆熄灭,对着意欢道:“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担心舒窈正在找我们!”话还未说完,他耳边忽地听了一阵马儿的嗣后,他惊喜地对着意欢说道:“意欢,你听,这是我那坐骑的声音!或许……”
他和意欢便朝着远处眺望,只见,幽蓝的夜幕之下,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马儿,手中还栓扣着另一匹马儿,沿着水湾处而来。女子沿着水路搜寻,已是看见了那处忽明忽暗的火堆旁,一男一女相携的身影!赵舒窈心中一动,便在马上大喊:“化及,意欢,可是你们么?”万俟化及听这声音,不禁笑了,对着意欢道:“意欢,是舒窈寻到了我们了!我这汗血马可是识途的!”
赵舒窈驾马到了此处,见了果然是他二人,便蹁跹地下了马,笑着来到他们面前,说道:“悲凉,意欢,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骑马儿也骑到了河里来了?”万俟化及听了,便笑道:“舒窈,这是一言难尽!总之人生何处不是意外!”意欢听了这话,便对着舒窈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概述了一遍。赵舒窈听了这话,便幽幽地看着悲凉和意欢,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真是患难见真情了!”
万俟化及来到自己的那匹汗血马身边,拍了拍马背,笑道:“果然是老马识途啊!白兔,今儿我得给你记上一功!”赵舒窈听了,便笑道:“悲凉,看来今天这教意欢骑马的任务,你可是没有完成啊!”意欢来到舒窈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舒窈,你现在都是打趣我!你不知,我们真的是经历了一番生死呢!”说着这话时,眼睛不禁瞥向了万俟化及,彼时,万俟化及的眼睛在瞧过舒窈后,也正好看着她,二人的眼睛不经意之间相遇,都觉得意犹未尽。
赵舒窈便将缰绳给了万俟化及,笑道:“天色已黑,化及,你便和意欢共乘一匹马,咱们赶紧回去吧!”意欢却是笑道:“舒窈,我可只想你带着我!”赵舒窈却是只朝意欢笑了笑,转身骑上了另一匹马儿,扬起辫子,在马上对着万俟化及道:“化及,意欢,我可就先行了!你们的马儿自是比我的要快些!这天色虽暗,可是月圆星稀,雍河如墨,你们二人,共骑一匹马,真是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说着,便朝他们哈哈一笑,疾驰先行。舒窈的心里,高兴万分,姐姐有了归宿了,自己再告诉她真正的身世,一切都不晚……
剩下了万俟化及和意欢二人,无奈地看着赵舒窈渐行渐远,意欢默默地对着他道:“万俟,要不我们骑马,试试能不能追得上舒窈?”万俟化及翘首看着赵舒窈远走的背影,想着和她有关的一切,历历上心头。这个女子,或许从来就不是他能够驾驭的!既然不能驾驭,那么……他自己可愿就此放手?放手?万俟化及心中想到这个词儿,自己越是吓一大跳。
他心中还有不舍,还有眷恋,他的神色黯然,心中伤痛。他为她做下种种,却依旧不能得到她的心!她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如一片秋暮的彩云,似一阵春天的和煦之风,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抹不掉。可是现在,她就那样笑着,不经意地将他推到另一个女子的怀中!他不免苦笑地看着意欢,说道:“意欢,不必了!其实那马儿也是极快,快的我也是追赶不上!我们还是慢慢地走我们的路吧!反正前方也并不是很远!”
意欢看着舒窈骑在马上,灵动蹁跹,恰似……恰似从前自己在一个地方,看到过的一个小姑娘!她教她跳舞,她唤她姐姐!啊……她捧住头,香山下的那个小姑娘,那个跳舞的小姑娘,往事历历在目,刻骨铭心,她……已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她是赵娉婷,她是死而复生的公主赵娉婷!萧远山将她从墓穴里救治活了之后,她就一直生活在雅国!看出她不对劲,万俟化及不禁小心问道:“意欢,你怎么了?”“没……我没怎么,我……很好!”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想着舒窈总是欲说还休的神情,她什么都懂了!舒窈……你可以提早告诉我的!我要去找你!我们一家现在又团圆了!父皇,哥哥,我都要去看望她们……“真的没什么?”万俟化及倒是不放心了。“真的……”赵娉婷忍住眼泪,平静说道。
其实彼时的雅国,因澹台建成被擒,时局还是不稳定的。雅国民间的一些仁人义士,已经暗暗地策反,意欲暗杀赵舒窈,从地牢中救出澹台建成。舒窈整日被以萧远山为首的雅国大臣包围左右,也听不见什么不同的声音。唯有赵娉婷,暗暗地提醒她,出行时,要在身边多派些随从,加强防卫!(此时的赵舒窈,已经得知姐姐恢复了记忆!姐妹重又相认,彼此又去见了父皇和皇兄,感情更是深厚!)尽管如此,她还时常在宫里遭到暗算!可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因为到了关键时刻,总有一个蒙面人的出现,上前解救她!话说蒙面之人,离开了祭坛,便就往郊外关着澹台建成的地牢而去……
如此这般,弄得赵舒窈只想知道,此人究竟是谁了!是以,她使了个计!这一日,蒙面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巷道时,他忽然听见前方一个女子的呼声:“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他听了此音,不禁狠狠蹙了眉头,这是舒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