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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舒窈隔着火堆,已是看清了来人,来人在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安冷的头,笑道:“舒窈,你现在可好了些?”听着这声音,赵舒窈已然知道他竟是消失又不见的澹台世民,她不禁狠狠蹙了眉头,看来他一眼,苦笑道:“世民,你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么?为何现在能叫出我的名字!”
澹台世民在她身边叹了一口气,说道:“舒窈,我的确曾失忆,可是我见你那样果敢地告别了雅国,回到了赵国,是那样的无所畏惧,不顾一切!我便告诉我自己,世民,你也不该失忆了!不要再退缩不前了!”赵舒窈听了,简直不知怎么说才好,最终,她才苦叹息道:“世民,原来你都是假装的么?你可知,在你所谓失忆的时间里,我的心,都是为了你揪着的!你……”可是世民听了,什么都不说,只是朝她伤感而笑。
二人默默注视了良久,赵舒窈终于笑道:“既然你什么都记起来了,那么你也是无所畏惧的了?”世民也笑道:“舒窈,我不该瞒着你!我的师父告诉我,我不该这样!”赵舒窈听了,不由奇道:“我不知你有什么师父?难道是……”世民便感叹道:“当日,我的确是中了镖毒,也的确已经断了气!但是,我的师父陆离找到了我的墓穴,将我带走了,带往那相思谷,在他高超的医术下,我竟然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了!”赵舒窈听了,点头道:“呵呵……我哪里知道,那已经是一座空穴了呢!不过你假装失忆,倒是伪装得极好!”
澹台世民看了看这天色,已是快要天亮了,天空中出现及其诡异的景象,太阳已经初升,可是月亮还依稀挂在空中,星星也是还没有退却!他笑道:“舒窈,你想责怪我,就尽情责怪我好了!不过,这天儿就快亮了,我还是赶紧将你和这孩子,送了到宁安院里吧!”赵舒窈听了,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宁安院?莫非那送银子的人是你?”澹台世民听了,不解问道:“舒窈,我没给你送银子啊?宁安院,是这孩子告诉我的!”赵舒窈听了,心中便疼痛起来,看来这事,是澹台建成所为了!
赵舒窈默默看着火堆,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她恍惚见到了那块熟悉的玉石,她闷闷问世民:“你是在冰河上看见我的么?”世民说道:“我来时,见你和一个孩子都躺在河边一个空地上!你的身边,还留有几个脚印!我还纳闷,你怎会如此,走近一看时,原来你和这孩子都昏过去了!”赵舒窈心中更疑惑了,究竟自己所见,是真是幻?只听世民关切问道:“怎么了,舒窈?你方才问我送银子是何意?”
她便默默说道:“没什么,最近有许多人匿名捐款,我以为其中一个是你!这天儿也亮了,你还是将我们送回宁安院罢!”说着,便重又支撑着站起。安冷见了,便笑道:“院主姐姐,还是让这位哥哥扶着你吧!”世民听了,便上前扶着赵舒窈,安冷将火堆熄灭,冷不防地听到火堆后面的林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安冷是个耳朵尖的,便欲上前看去,口中说道:“谁在里头?”赵舒窈听了,回身问道:“安冷,你在那干什么呢?赶快和我们一起啊!”安冷听了,便折了回来,跟在世民的后面,三人一同往城中走去。见这三人已经走远,火堆后的人,终于站了出来,他的胸前有块上佳的白玉玦,他默默地看着他们,不发一言。
赵舒窈带了世民往自己的宁安院中参观,这些院中当值的,见来了个英俊不凡的陌生男子,和院主又是这样般配,嘴上虽不敢说出,可是心中都在暗暗揣测,是以,看着世民的目光,很是显得暧昧,尤其是院中的孩子们。赵舒窈吩咐厨房给自己和世民备了午膳洗漱之物。到了厅中,赵舒窈看着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的世民,问道:“世民,如今我已是回了赵国,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这样四海为家么?莫如,就来了在院中,帮我做事!当然,如果你不嫌屈才的话!”
世民听了,却是小心试探道:“舒窈,你真的就做了这样的长久打算么?若是我来,你打算以什么名义?”赵舒窈看着外面晴朗的天色,笑道:“这个收鞘难道不好么?整天看着孩子,和孩子在一起?”世民逼近她,沉声问道:“舒窈,那第二个问题呢?”她听了,便璀璨笑道:“世民,我不是说过么,你是我的亲人!只要你愿意来,我就便告诉他们,说你是我的结拜哥哥!”
世民听了,心中低沉,他本来是抱着一线希望的,毕竟,她和他之间,有着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可是如今他明白了,她的心中……藏得最深的人,始终不是他!看来,她对与他,心中已然是释怀了!他心中惆怅无比,可也满足笑道:“好罢!等我有了空,我自会来帮你!只是我现在,可还另有要事……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了,我想……我该会来的!”赵舒窈听了,便笑道:“世民,你这也会这样神神叨叨地说话了!不过,你要是愿意,多早晚都可以!我这宁安院,将来还要再赵国各处开分院呢!不为别的,只想对着天下苍生,做些善事!”
她目送世民出去,继而又回到厅中,坐在桌子前儿,握起笔,遥遥给远在岐国的姐姐娉婷写起书信。写着写着,就觉得桌子前,又慢慢走近一个人影来,她头也不抬,笑着说道:“怎么,你又回来了?想必,真是觉得这里很好?”说完,又继续低头写字!可是见澹台世民始终在后头不说话!她不禁觉得奇怪,便在站起身,抬起头来,看着来人。这一看,她便惊讶的连手中的笔也掉在了地上!来人不是折回来的澹台世民,而是……澹台建成!
她便坦然站了起来,凝眉看了看他!他的额间,已是有了隐隐的岁月风霜,他看起来很沧桑,很疲惫,虽然他才不到二十八岁!澹台建成便隔着桌子看着她,一动不动,许久才说道:“你在这里,果然很好!”赵舒窈将书信折叠好,沉思了一会,方说道:“澹台建成,那……送银子的人,是不是你啊!”说着,她便将大厅的里门拉上,对着他又道:“坐罢!这来的都是客!”说着,便给他沏上一杯茶。
澹台建成像是很听她的话,他坐了下来,接过她的茶,品了一口,不禁说道:“好茶!”赵舒窈便笑道:“这是枫叶烘成的,因有秋天的风霜,所以这炒出了的茶叶,也别具味道!”她也倒了一杯,小品了一口,站在窗前,幽幽朝外面看着,口中又道:“不管怎样,我要感谢你送我银子!不过,等我有了钱,我还会还给你的!”澹台建成继续喝着茶,像是不愿意打破这里宁静的气氛似的,说道:“舒窈,我只是诚心想帮帮你!仅此而已,并无他意!”
赵舒窈默默品着茶,口中笑道:“我知道!对此我并无异议!”澹台建成听了,放下茶杯,瞧了瞧窗外大好的天色,看了看她,悠悠说道:“舒窈,这是咱们两个,难得平静说话!”赵舒窈看了他的空杯,却不回答他这话,只是说道:“还要续水吗?”澹台建成摇了摇头,说道:“舒窈,你知道,我来,并不是为这个!”说着,便站起身来,他走到窗前,又道:“如此看来,你的心已是宁和许多了!我见你一切安好,便也就安心了!”
赵舒窈见他靠在窗前,胸前那块白玉玦,已是朝她展露无疑。她的心颤抖起来,她朝他靠近,默然问道:“昨夜,是你救了我?”他听了,只是摇头道:“不,舒窈,我没有救你!救你的是澹台世民!”赵舒窈苦笑道:“不是他,是你!初次救我的是你,你胸前的这块白玉玦,我始终记得!”澹台建成听了,便笑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那么我就索性承认好了!不错,我将你和那孩子先放在地上,打算去寻些柴火时,就见世民也赶来了!看来,他是无微不至地在关心你!”
赵舒窈听了这话,不禁说道:“澹台建成,这和你有关系么?”澹台建成便叹道:“舒窈,我不过是在关心你!其实你当日离开皇宫,我的心里一直担心你!这下也看到了,你果然过得很充实!”赵舒窈低了头道:“这么说,你在宫里,并不充实?”赵舒窈看着他的背影,显得颇是寥落,她劝道:“澹台建成,你不过才二十八不到的年纪!后宫竟然一个妃子也没有,可是说不过去!还是多多选妃,充实掖庭好了!有了美女相伴,你就不会想着出来看我了!”
澹台建成听了,摇头叹道:“舒窈,不要说这样的话!其实我的心事,你一向知道的!我之所以来看你,是因为我心中……依然不舍你!”赵舒窈默默听了,她也立在窗前,说道:“澹台建成,我不再是过去的那个赵舒窈了!现在的我,只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我不愿意在拘在皇宫,过着笼中之鸟那样的日子,虽锦衣玉食,可整日浑噩无趣!”
她想想又道:“你瞧我回了赵国,不也没有住到那皇宫里去!我经历了这番,才知道自由的可贵,你瞧,我的父皇,如今也出了宫里!可见啊……”她没有将话说完,只是看着澹台建成,希望他能理解她的意思。澹台建成苦涩说道:“舒窈!我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太晚,可是想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不过我知道,我什么都不能勉强你!既然这样……”他将身子转过,默默说道:“那我就回雅国了!不过,我希望我有空来看的时候,你不要避而不见!”
赵舒窈笑道:“你能来,我自然会欢迎!毕竟,你送了我好大一笔银子!”她掩过心海的波涛,装作平静说道:“毕竟,我和你认识一场,我希望我们还是朋友!”“朋友?”澹台建成默默品着‘朋友’二字,沉思了半响,说道:“现在,我们又都打回了原点了么?”赵舒窈便笑道:“澹台建成,如今我已然看开,只想过一种平平静静的生活!心中的仇恨已经渐渐消失,那些过往,是一概都不回想的了!既然心中没了恨,我又怎么恨你?当然……我就将你当做我的朋友了!这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我怎会为难与你?”澹台建成听了,便微微低头道:“舒窈,既然你心中没了恨?可……还仍有爱?”他终是心有不甘,此话还是沉沉说了出来。
赵舒窈苦笑道:“澹台建成,你不要再逼我了!过去的种种,我只当是一场镜花水月,如梦泡影!这逝去的已经逝去,可这时光还是不停向前的!我们都要朝以后看才是!”她倒是像一个过来之人,红尘之事,都已看透,对着他是好一番讲解。澹台建成再次发问:“现在我们就在原点的话,我是否还有机会?”
赵舒窈听了此话,便悠然地朝着窗外看去,此时,仍是数九寒天的天气,可是那院中的几株黄梅,却已然在不经意间开放了,黄梅隐隐躲在墙角里,映着红墙,倒是好看。她默默地欣赏了一番,又看了看澹台建成的背影,终于说道:“澹台建成,你我并不是初识,彼此的性情也都是知晓!我想,大概我们始终只适合做朋友!远远地看着,便也就好了!”她如是道。
澹台建成问道:“舒窈,相信我,这一次,我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不要怀疑的真心好不好?”赵舒窈叹道:“不,我相信你是真诚的!从前在雅国皇宫,我也知道,你曾或明或暗地保护过我多次!只是,我此生,都不愿再去你的皇宫了!你是帝王,身边的女子,定然不止我一个!我年老色衰时,你能宠我多久?我并不愿意我再去过那样的日子!”澹台建成听了,急急表白:“舒窈,我可以发誓,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个!”
可是赵舒窈听了,遗憾地看着他,说道:“澹台建成,可惜了,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虽然我相信你说的话!”澹台建成听了,便蹙了眉头,深深问道:“舒窈,究竟你要什么?我想只要你说出,我都能为你做到!”赵舒窈便悠悠笑道:“我不愿意使你勉强!不过,这件事情,我认为你很难做到!”说着,又给自己的杯中,续上一杯茶。
澹台建成听了,只是追问:“究竟是何事?”赵舒窈只是缓缓说道:“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澹台建成,这便是我现在想要的生活!我想,你聪明如斯,心中不会不懂吧!”澹台建成听了她的话,眼光闪烁,他默默地看了看她,不作出任何表情,也不说话,她见了,心中深深黯然,便强作笑颜道:“怎么?你做不到罢!我想你这样的帝王,只是文韬武略,崇尚的都是不世功名,哪里会作出这样的举动呢?”
澹台建成见了她如此说,只是说道:“舒窈,我容我好好想一想!这样的事情,我当然要好好斟酌斟酌!”赵舒窈听了,只当他心中不愿,便苦笑道:“不要说了!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这也在难为你!你我之间,如今已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了!能平安无事,已是最好不过的了!”澹台建成见了她黯然伤神的样子,一时想说什么,可如今既然未做承诺,空口大话也是无趣。
因此他只得说道:“那……我走了!我想走之前,再去看看你的父亲!那段往事,要说有错,人人皆有错,若说没错,可人人也是无错!”
赵舒窈便道:“那么……那就去好了!只是你对着我父亲,再不要说出你我的往事!他如今就住在这不远的杏花坞里!”澹台建成笑道:“那么我就去了!改日……我再来找你!”赵舒窈看着他惆怅寥落的背影,忽然心中发酸,她其实很想上前抚慰他,哪怕是抚一抚他的身躯,他的头发也好!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离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喃喃自语道:“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念完了,才缓缓回头,一回头,倒是吓一大跳,只见她后来,立了好些人,全是这院里的杂役当值,他们手里拿着扫帚抹布,都立在那里,眼珠子都直直地盯着她,眼睛都似笑非笑,口中都齐齐说道:“嗯嗯……人生长恨水长东!”其中一个调皮的说道:“院主,他是谁啊?怎么一天之内,竟来去两个叔叔?”赵舒窈听了,眼睛扫了他们一圈,口中只是说道:“全部给我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