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琉璃盏

浅浅若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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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掌柜摆手一笑,却也明白这位小姐在孟家行走艰难之事,便道:“小姐莫要忧心,毕竟您乃孟族长看重之人,又是孟家独支的一脉,大家虽如今冷眼瞧着您历练,可若真遇了事儿,断不会罢手不管。”

    李掌柜倒是没高看了孟家,族众虽不接纳韩玉沁,可并不是那种隔岸观火的人。

    沐家与孟家相恶已久,说起来,芙苑有此一遭儿,怕也是被孟家连累,大掌柜与长老们不肯出手,大抵是要考验韩玉沁一番,只希望这次事儿后,小姐别记恨上了才好。也该晓得族人苦心。

    韩玉沁却是含笑,对孟家那些人并不如何看重,只把自己当个陌路人,思量着早晚会分道扬镳,何必此时强行拉拢到一处,平添尴尬不耻。

    “管他新仇旧恨呢,既欺辱了我,便也要拿出点儿代价的!”

    玉沁笑说,她明路里的计谋没有,总喜欢背地里玩儿阴的。

    李掌柜又与韩玉沁攀谈几句,外头白棉已经到了,见韩玉沁与李掌柜在一处说话,便先等在远处。

    韩玉沁瞧见了她,问道:“白锦可回来了?”

    白棉赶忙道:“还不曾,小姐放心,白锦那处不会有事——毕竟在海上,交流不便,最迟晚上,她也该回了。”

    白锦面上与韩玉沁为难,相处下来,却也看清玉沁为人与本事,并非那种靠人蒙荫之人,是以,待她虽面上依旧冷漠,心里却早已认同。

    或者,韩玉沁只是想的太多,所谓的喜欢王家六郎,所谓的……瞧不起她。

    昨儿个晚上耳闻韩玉沁失踪,最急的就是她,觉得韩玉沁赌气回大周,立时便失了冷静,连夜登船循着出海船只追了去。

    韩玉沁静默一时,现下收拾沐家的人要紧,是以将芙苑的事儿跟白棉交代一番,白棉听完,只感觉事情可大可小,下意识举眸向李掌柜看过去。

    李掌柜忖度着,芙苑这儿要供给南湘食府酒水,必不能把芙苑弄垮,不然,南湘食府怕是紧跟着倒霉的。

    不管如何,芙苑都不可出事,这样一想,此时颇有种风雨欲来的诡异,立时便对白棉道:“不管孟家几位长老们是否想与沐家清算,都不可叫芙苑出来打头阵,没道理好好的生意不做,拿来跟人家斗勇吧。”

    话中意思很显而易见,就瞧白棉如何抉择——是放弃芙苑,打垮沐家?还是保住芙苑,徐徐图之?

    白棉却没有摇摆,左右归家之前,孟尝也只交代,要她好生照顾韩玉沁。

    至于旁的,族长自有安排,因而只稍作分析便晓得了李掌柜话里意思,点头道:“掌柜所言极对,芙苑虽不大,那也是小姐一手操持起来的生意——现在生意越发好了,如何能依了沐家的人折腾,现在几个长老们刚回来,许是顾不得这边,还看小姐如何安排了。”

    怎会是顾不到,白棉只不过替那几人寻找托词罢了。

    白棉忖度着,沐家既然挑韩玉沁这里下手,如果要是韩玉沁应对得宜,族里那边也好交代,如果要是沐家下了狠手,白棉大可以回去搬救兵。

    韩玉沁心中自有权衡利弊,也没理会白棉与李掌柜继续攀谈些什么,只临街街头一闪而逝的身影叫她蹙眉——清廷胆子怎这么大,青天白日的,竟然进城,现在整个京都都是孟家的暗探。

    白棉觉察异样,随着韩玉沁的眼神看过去,笑道:“小姐在瞧什么?”

    韩玉沁一吓,回眸,白棉正解马卸鞍。

    “无事,今儿个街上好生热闹。”话音落,便领了白棉进去,寻了间平常的厢房略作休息。

    “后院贾婶子与夏嬷嬷忙着呢,现在这个时候,客人也差不多快要来了。几个管事还要领着大家各行其事,也是忙乱不堪。”

    窗外,茂林修竹,是玉沁极喜欢的景色,便是这日里闷热难耐,听着竹林作响,嗅着淡雅清气,人也舒心很多——点了酒,韩玉沁与白棉便来到了林间,搬来桌椅,惬意对饮。

    起初,白棉还有些忧心:“小姐,酒多伤身,您也注意些……”

    白棉凝重目光,望着举了水晶玲珑杯细细品酒的韩玉沁,到底没把心底之话一吐为快。

    韩玉沁只做不闻,这酒乃竹枝浸泡,略有柴草之味,却在入口一瞬,全化作清冽。仿若是口中含了竹叶在吹奏,那抹幽香沉静而深邃,好似这竹林也赋予了一分灵气——清而凉,并不事宜冬日饮用,倒似这夏天的冰窖般,叫人浑身爽个透。

    清浅一笑,玉沁举杯,对边儿上白棉道:“我从不贪杯,你无需忧心我成了醉鬼——醉酒好比牛嚼牡丹,多好的味道也被饕餮而过,实在败兴——我这芙苑啊,真是个好地方。酿酒如此甘冽,却也要有天时地利,其次才是那共饮的人。”

    话到最后,眼中闪动着兴奋之色,瞧得白棉莫名。

    玉沁递过杯子,笑颜道:“你也来品一品,这琉璃盏的好处,可是从不会坏了酒水的味道,最适饮酒了。虽不似紫砂泥壶尊贵,更比不得玉器清高,可却实实在在啊!”

    白棉近来也是事务缠身,心事庞杂的,现在韩玉沁几言,道破心思,便也狠了狠心,一合眸,酒入唇舌,竟是漾起了朦胧。

    有那么一瞬,她竟是想永远沉溺这清冽之中,不再过问尘世繁杂,只做追随逍遥的一枚小仙……这酒,可真叫人舒心。

    兴许是白棉静默的太久,兴许是韩玉沁心中也有些阴郁,当下只闻林间风声,鸟语啾啾。

    轻轻叹息,到底回归现实。

    韩玉沁垂下眸子,声音颓然问道:“已经三个月没有六郎与舅舅的消息了吧?”

    白棉一吓,匆匆回神,沉吟道:“大概是那边忙碌,又许是事情很多……”

    白棉也有忧心,可这忧心不可与玉沁言明,总归,许多事只能逃避,过后,自然也要面对。

    “他们定然是出事了……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出。”

    玉沁心情低落,不免如此言道

    她想,她并不是一无所依,不然,此时如何会牵挂?她有母亲,有孩子,有亲眷,有……许多许多,是以,才有担忧,怕还未深刻去记忆,便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