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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一辆黑色轿车躲藏在路边高墙下的阴影里。
车内,韩鹏坐在驾驶座上焦急地等待。
负责到病房放火的两个同伙已经扔掉了身上的白大褂,从医院内匆匆走出,他们来到车边,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强子呢?”韩鹏问。
“他从窗户顺着绳子下来,要慢一点。”
韩鹏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神情有些焦躁。
此刻,忙着在另一端病房救火的警察已发现胡正熙病房火起,他们赶回来踹开房门,警察从远处的消防栓引来水龙,向屋内猛喷。
韩鹏在车内眼看着消防车和警车接连驶过身边,他坐不住了。
“你们先走吧,我去里面看看!”韩鹏对两个同伙说,“你们回家老老实实待着,哪也别去,等我电话。”
从楼上沿着绳索逃到地面,消耗了胡正熙太多体力,其实离地面还有三米多的时候,他已经无力抓住绳索了,只得任由身躯重重地跌落地面。这使胡正熙的脚有些扭伤,他背部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再加上很多天没有下床走路,所以他走路的样子显得很奇怪。他双手抱着床头,像喝醉了一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略显狭窄的街道上,白晃晃的床头在夜幕中有些晃眼。
有一辆车驶来,雪亮的灯光使胡正熙不得不蹲下身子躲在一块铁皮广告牌后面。广告牌上写着:铝塑门窗加工,牌子旁边就是一家铝塑门窗加工店。
借着车灯的光,胡正熙看到铝塑门窗加工店的窗户开着一条缝。车辆驶过以后,胡正熙伸手拨开窗户,他先将床头放入,然后艰难爬进店内。
店内设施简陋,一件脏乎乎的外套和一条裤子扔在一堆铝合金材料上。地板正中,摆放着一台砂轮机。胡正熙将左手手铐的中间位置放在砂轮下,然后用右手操纵砂轮机手柄。砂轮高速旋转,碰到坚硬的手铐,发出刺耳的声音,喷溅出串串火花。火花照亮了胡正熙有些狰狞的脸,也不时灼痛胡正熙手腕的皮肤。他咬牙坚持了一会儿,终于用砂轮磨断了手铐。
背部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病号服,寒冷使他不停地哆嗦,他穿上了店里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又找到一个热水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不太热的水,端起杯子喝了好几口。
事关重大,刑警队的骨干都跟着齐天赶到了医院。
七楼病房,走廊内乱糟糟的,地面上到处是水,有好多病人家属围观,消防队员正在收拾现场。齐天穿过人群来到胡正熙的病房门口,看到火已扑灭,一具尸体横陈在床边地面上。
两个看守的警察垂头丧气,不敢正眼看齐队。
“确定不是胡正熙?”齐队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两名警察。
“确定。我去那个病房救火的时候,把胡正熙铐在床头上了,这具尸体,手上没有手铐……而且床头也没了……”看守胡正熙的大郑小声回答。
齐队走到窗边看了看,又踱回来问小魏:“咱们四个中队的人都来了吗?”
“当班的全来了,还有一些正在从家里往这赶……”
“我们所里连协警来了十个,”隋金刚说,“都在楼下待命。”
“小魏,你和隋所长一起下去,把所有人分成六个小组,从医院往外围仔细搜索!”齐天说。
看到小魏和隋金刚下楼走了,夹在人群中装作看热闹的韩鹏悄然离去。
搜索现场的警察发现了吸附在床底的窃听设备,靠近床头的地面上一个黑色的黄豆大小的物体也被放到证物袋里——这是曾经放在胡正熙耳朵里的无线耳机。
早上六点钟,天色还没有全亮,湘北拿着烧焦的窃听设备和黄豆大小的耳机来到了齐天的办公室。
“查明白了,这两样东西,一个可以窃听,一个可以传话。从电池容量来看,两者都撑不过一星期。”湘北介绍说。
“也就是说,有可能我们和胡正熙最近一周的谈话都被别人窃听了?”
“有这种可能——最长一周吧,不会超过一周。这个耳机的信号接收范围也就一百米左右,使用者可以在隔壁病房、上面或者下面的楼层、甚至楼外面的地面和胡正熙通话——准确的说,是单方通话——胡正熙只能听,不能说——另外,这个监听设备,用的是手机流量卡,只要有手机信号就可以监听病房内的谈话。”
“用耳机和这个监听设备,就可以实现双向通话?”
“能实现,但是有些不方便。”
“居然有人能和胡正熙暗通消息,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齐天恼火地说。
小魏走了进来,他的脸上也满是疲惫。
“齐队,我的三个小组和隋金刚的三个小组,都没有找到胡正熙的线索。”
“收队吧。咱们几个先开个小会,聊完了大家出去吃个早饭,吃完饭你们也休息一下——湘北,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吧,你估计是什么人干的?”
“我觉得昨天晚上的事与胡正熙被枪击一案有着很紧密的关联,作案者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是同一伙人,目的都是为了杀掉胡正熙。”
“齐队,费泽雅可能是昨晚事件的导火索!胡正熙给我们提了条件,说是只要见到费泽雅,并且我们保证费泽雅的安全,他就全盘招供,在此之后,”小魏分析道,“我们在找费泽雅,另一伙人也在找费泽雅,而且——他们很有可能为了找到费泽雅绑架了她的父母。”
湘北点头表示赞同小魏的分析,她接着说:“事情也许就是这样的——有人通过监听得知胡正熙见到费泽雅就会招供,所以马上去找费泽雅,没找到费泽雅,就绑架了费泽雅的父母。”
“费泽雅现在在哪里?”齐天问。
“安排到局里的培训中心了。”小魏说。
“我觉得这一伙人昨晚放火杀人,是临时起意,之所以昨晚动手,就是因为我们找到了费泽雅,他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为了不让胡正熙见到费泽雅之后招供,所以才马上派人去杀胡正熙。”湘北说。
“他们有这个本事?”齐天说,“能把时间卡得这么紧?我们一找到费泽雅他们就知道了?是谁把我们找到费泽雅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我和老隋一直在一起,没离开过,只是告诉了您和湘北。”
“其他人呢?还有谁知道?”齐天追问。
“费泽雅没有手机,也没有再见别的人,应该不是她。再就是费泽雅现在的男友和……和……”小魏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唐宋来。
“和我姐夫?”湘北替小魏说了出来。
唐宋的鬼主意让警察们忙乎了一整夜,唐宋和夏炎也是一夜无眠。他们俩每人裹着一床被子坐在沙发上,形容憔悴,相对无言。
天快亮的时候,唐宋强打精神,拿起了桌上了的一副扑克牌——就是唐宋 曾经给夏炎带过去的那一副,夏炎装在外套口袋里,随身带到了唐宋家。
“你看,这牌看表面没有任何不同,但是我能很轻松从背面认出你手中的任何一张牌!”唐宋说。
夏炎瞟了一眼唐宋手中的牌,懒洋洋地没有说话。
“就是一层窗户纸——”唐宋说着拿了一副眼镜递给夏炎戴上。
夏炎戴上眼镜,看到牌背面有大大的牌面数字,摘下眼镜后再看却又看不见了。
“奥秘就在这副眼镜上——这眼镜也可以是隐形的!”唐宋说。
“如果用这个来赌钱,那还不是想赢多少就赢多少?”
“现在知道你的钱都是怎么输的了吧?——印这种扑克牌也能挣好多钱的!”
夏炎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啊。”
唐宋也装不下去了,他把手里的扑克牌往茶几上一扔,嘴里骂了一句粗话:“妈的!也不知昨晚上什么结果……”
“唐老师,你后悔了吗?”夏炎散漫的眼神看着窗外的曙光,嘴里吐出了这么一句。
唐宋默然良久,方才低声回复了一句:“对不起。”
“不要这么想,”夏炎苦笑,“其实这事还要怪我,要是我不走这条路,就不会碰到你,你就不会来找我,所以,要怪也该怪我。”
唐宋黯然叹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老婆孩子,但是事情都做下了,没办法再回头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天都亮了,警察到现在没来抓我们,说明胡正熙还没招——也许他已经完了!别管那么多了,我今天要去医院复查,我顺便打听一下胡正熙是不是还活着。你也走吧,你回家想办法问问费泽雅,她肯定知道胡正熙的情况。”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起了,大地一片光明,唐宋夏炎的心里却惊慌忐忑,惶如末日将临。
唐宋故意没有和夏炎一起出门,他等夏炎的摩托车远去之后,隔了一会儿才下楼。天气寒冷,时间还早,小区内的行人还不算多。唐宋进了小昌河,刚开出院子,就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向自己挥手。唐宋纳闷,不由减慢了速度,那乞丐一直走到唐宋车边,拍了拍车窗。
唐宋大吃一惊——那乞丐竟然是胡正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