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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若安好似一夕之间失去了生存的意义,点刹楼覆灭,她暗中以堂主名义发出的星火令都没有回音,萧风不知所踪,寒冽更是生死未卜,江湖上对于点刹楼一夜之间的消失传出了众多猜想,但唯一相同的一点便是,楼主寒冽葬身火海。
哭泣只是不成熟和无能为力的代表,所谓大悲无泪莫过于此,寒冽死亡的消息带走了她的全部感知和喜乐,她度日如年,行尸走肉般的看着这个花花世界,很多时候都在想,如果能一觉不醒该有多好,如果能随他一同葬身梦中的火海该有多好。
寂静的夜,许多回忆涌上心头,曾经的欢乐苦楚,无能和彷徨都化作一声凄苦的轻叹,她在想,是她连累了寒冽,连累了点刹楼,如果当初她没有想要借助点刹楼的力量摆脱宇文彻的话,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在各自的生命轨迹上,各安天涯。
“寒冽,你在怪我吧?”她就着漆黑的夜色凝望窗外一弯弦月,目色凄楚而哀伤,“不然的话为何你连梦里都肯再见我一面。”
我知你一向将点刹楼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我知你宁愿放弃我也要守住点刹楼的基业,我只恨命运无常,时不与我,却从未没有一刻是不念着你的。
寒冽,我原以为这世上失去谁都不会黯淡无色,我原以为时间会冲淡任何的印记与过去,我原以为在我离世之前还能见你一面,至少每日望着天空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我们生活在同样的蓝天之下,我们呼吸着同样的春夏秋冬。可如今,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相信,可我又不得不相信,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我?
躺在床上,月色将她脚边锦被上碎菊花照得柔柔如梦境,细细碎碎的光泽像是许多小金子铺就而成,光鲜亮丽得那般寂寞。
闭上眼,前尘往事如决堤的河水涌上脑海,然而最最叫她心疼的却是犒城小镇那段时光,他卸下面具,卸下点刹楼主的身份,从江湖中抽身而出的模样,还有他额角那道狰狞醒目的伤疤,她好后悔当时没能轻轻拂过他的旧事和心伤,她还需要好多的时光去了解他,但偏偏她失去了漫长的寿命,而今又失去了他的温度……
寒冽,寒冽。
噩梦侵蚀了单薄的里衫,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来回旋转,找不到出路亦看不到来路,紧蹙的眉心泄露她内心的脆弱及惶恐,而她微启的双唇一个劲儿地喊着寒冽的名字。
只是这一次,他恐怕再也不能回答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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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彻夜的大雪掩埋了皇城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旁人只知那晚有刺客进宫行刺,大火烧毁了半个御花园,皇上因此而受惊卧床不起,当日被留在宫中歇息的几个官员也未能幸免。
沈琥深知此事另有蹊跷,四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官员都莫名在大火中丧生,断然是中了皇帝宇文琰的诡计,只怪自己没有如宇文彻那样一早做防范,现在后悔也于事无补,幸好宇文彻被楚若安的事情说牵绊不能及时回京,给了他充裕的时间重新安排一切。
文武百官夹道相迎,宇文彻却径直策马入宫,徒留一道威严决绝的背影与马蹄扬起的风尘对待众人。
“这……摄政王竟然无视两旁官员?莫非他当真有取而代之之心?”
“非也非也,王爷与皇上一向感情甚笃,必是担心皇上安危,你我是第一天才认识王爷吗?他一向不看重这些礼数规矩。”
……
几名官员私下议论纷纷,而沈琥则是眯眼望着宇文彻远去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长。
皇宫,承德殿。
宇文彻一路畅通无阻,姜公公亲自引他进了里室,看到宇文琰正懒懒倚着窗户逗鸟,金丝笼中的银雀分外漂亮,小巧玲珑的身子极具可爱。而宇文琰只着当年最爱的那件淡黄色锦袍,腰佩九孔玲珑玉带,悠闲潇洒一如当年。
“七哥回来了?你瞧这一对雀儿好不好看?”宇文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挑眸看了宇文彻一眼,只不过疲倦而沧桑的眸光还是不能逃出宇文彻的眼睛。
“好看并不能成为你剥脱它们自由的理由。”宇文彻当即从他手中夺过鸟笼,然后掀开笼门,将两只银雀放生,转眼便难觅它们的影踪,“鸟儿是活在天空下的,它们要取悦应该是蓝天白云,而并非是皇上。”
“什么皇上,朕如今已是废人一个,之所以留着这口气便是想再见七哥你一面,毕竟这……诺大而寒冷的皇宫,我是仗着你的温度才活得如此无忧无虑。”
宇文琰目落远方,唇角微微的笑意是因为想起了幼年许多欢娱的往事,却成了如今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
宇文彻蹙眉,微眯的双眼一瞬不瞬望着宇文琰,好似要看尽他一生一世的繁华:“既认我为兄,又何苦走这一步棋?我从来没有打算夺取你们兄弟的江山,为何你要步皇兄的后尘,非要与我过不去?”
不错,宇文彻真正恼他的原因就是这个。
宇文琰闻言淡淡一笑,比之半月前的自己,他好似早已忘记了笑是为何,轻松又是什么滋味,而现在他终于如释重负,面对宇文彻的质问显得落拓清朗。
“七哥,是九弟对不住你。这个皇位本该是你的,若非当年母后在六宫独大,相信父皇也不会选择立皇兄为太子,父皇是心疼你的。这么多年了,事实证明我们兄弟确实没有本事治理好父皇的绮丽江山。”宇文琰始终笑若春风,“当日,我决定这么做时便想到会有今天,可事到如今反而轻松的很,这步棋虽险,但成与不成,赢得都还是我。”
“你这是在逼我。”
宇文彻苦笑,忽然明白自己似乎被这个弟弟“算计”了一把,但不论当时宇文琰究竟是不是这么想,宇文彻其实并不愿意断了与他的兄弟情谊。
“弟弟有事,兄长服其劳。我虽然书念得不好,但这个道理还是明白的,只不过臣弟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宇文琰骤然眸光一亮,再复当年的清明与顽皮:“希望七哥放我入江湖,从此天广地宽,世上再无宇文琰这人。”
宇文彻不语,微敛的眸光有着令人难以捕捉的晦暗神色,他只斜睨宇文琰一眼,道:“你自幼在皇宫里长大,以往胡闹也都仗着自己是皇室子弟而被旁人所敬畏,如今失了这身份,你能有几天好日子过?”
“哈哈,七哥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大不了肚子饿的时候去你府上讨一杯酒喝嘛。”
“哼,你倒想得美。”
宇文彻虽然神色偏冷,但口吻到底是不忍斥责,随后他摆了摆手,懒懒道:“趁本王还没有反悔,你赶紧得。”
“谢七哥!”宇文琰如获至宝,乐不思蜀,当即从身后拿过一纸传位诏书,“七哥,宇文氏的天下就有劳你了。”
……
翌日一早,姜公公宣布,皇帝宇文琰隐疾复发,于凌晨过世,留下诏书将皇位禅让摄政王宇文彻。
很多人猜测,此次宇文琰暗中对宇文彻下毒手,惹怒了一向冷清冷性的宇文彻,所以便命丧宇文彻之手。话虽如此,到底不敢有人妄自揣测是非,更而且在许多人眼里这天下本该就是宇文彻的,而宇文琰成为了大齐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任皇帝。听说,宇文琰离世后,皇后苏静嫆悄然消失在了凤仪宫,去向无人知晓。
天色刚亮,长街上便有早起的行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一辆马车疾驰在道路中央,直至出了城门方停下来。
车帘被人慢慢掀起,宇文琰回首笑望着繁华熟悉的皇城,一面充满半生的欢乐悲喜,一面有庆幸自己有生之年终于可以过想要的生活。
苏静嫆一席布衣静静偎依在他肩头,笑容缱绻:“舍不得吧?毕竟大半生的时光都消磨在了那座城里,如今终于能得自由身,宛如做梦一般。”
“静嫆,你知道我一向游手好闲,这一去恐怕就是粗茶淡饭的生活,甚至我连一支漂亮的花簪都给你买不起,到那时你还会像现在这样无怨无悔地跟着我吗?”
苏静嫆莞尔轻笑,越发使劲挽住了宇文琰的手臂:“那些东西我这辈子早已戴够了,如果拥有华丽首饰的代价是锁住我的人生和自由,那我宁愿一生布衣荆钗,与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宇文琰紧紧揽住她的肩膀,闻着她淡淡的发香,好像已经看到了四季鲜活的变化和自由自在的岁月光阴。
“我们去哪儿?”
“去南疆,那里四季如春,家家有水户户有花,我打算在街头卖字画为生,恐怕难以糊口,娘子觉得如何?”宇文琰心情大好,忍不住摆起了花枪。
苏静嫆扑哧一笑,学着民间刁蛮主妇的模样双手叉腰,轻轻拧了拧他的耳朵,轻斥道:“就你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能买几个银钱,还不如我的戏水鸳鸯绣品值钱呢!”
“诶,当然值钱,字迹虽丑,却曾批过一品大臣的折子呢。”
“别白日做梦了。”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