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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特别安静,静到几乎可以听见每个人的心跳速度。楚若安的心情很杂乱,但纠缠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和宇文彻做个了结了。
寒冽似乎感觉她此刻的烦乱,默默揽住了她瘦弱的肩膀,手心的温度透过衣衫温暖她逐渐冰凉的心,被他呵护的感觉,真得很好。
很快,楚若安抬眸朝寒冽微微一笑:“我没事。”
寒冽回之一笑,两人再度望向对面的宇文彻,他目中的神采分外灰白,片刻的惊讶,片刻的质疑,还有片刻的嘲弄,总之复杂至极。
“你骗朕。你这个女人一向狡猾,诡计多端,朕从不信鬼神之说,你若是想摆脱朕,那这个借口未免太不入流了。”宇文彻转身,无人能够看见他眼底最终划过的那一缕黯然,仿佛整个天地都失去了颜色。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不过这就是事实。我霸占了楚若安的身子,被她全部的记忆折磨着,无论好的坏的,我都要全部接受。但是我想,当初真正的楚若安落水已死,应该早就了断了对你的一腔的痴念。”她不禁想起很多很多快要被时光消磨掉的往事,包括曾经沈惜言飞扬跋扈的姿势,还有冯芷兰那永远嫣然如故的微笑。
那些年,那些个在雍素王府里的时光,她怀念曾经那个痴痴傻傻,企图与天意抗衡的自己。
“朕不管那么多,只要你还活生生站在朕的面前,你就是楚若安,就是朕的结发妻子。”宇文彻咬牙,声音坚定而深沉,一如他此刻凛冽幽深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
结发妻子?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楚若安能想象见的画面是两个直到白发苍苍的夫妻,还能彼此牵手看尽日出日落,却不是现在这般情景。
“宇文彻,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这世上最无能为力的事情,就是爱而不得,我也曾有过那样的感觉,但每段感情都有它注定的缘分,所谓无缘不聚,有的是孽缘,有的是善缘。我很感激你能为我做出许多的改变,但人之一生太过匆匆,你若不肯放下自己的执着,便还会错过许多属于你的美好风景。”楚若安语重心长的声音如寺庙里慈悲观音散发出的温暖光泽,不止让宇文彻慢慢静下了心,也让萧风和十四等人敛去了身上多多少少的一份煞气。
“呵呵,朕不需要你来说教。”宇文彻还在嘴硬,他觉得现在心房的伤口越来越大,血淋淋滴了一路,她用盐水替他止血,让他一面痛得撕心裂肺,一面又忍不住想多看看她的眉眼。
原来,这便是爱情的滋味,痛却快乐着。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母妃,想起那明明已失宠却甘愿把一辈子都用来想念父皇,那么多年寂寞的时光,她凭借着曾经短暂的甜蜜就可以安然度过。
原来,他也随了母亲的痴念。
“你我之间,就算是孽缘也罢,所有招惹了朕的人,这辈子都别想好过。”他像个强弩之末的困兽,即便是下一秒就会失去全部的抵抗能力,此时也断然不会舌下自己的威严去讨好别人。
他这又是何苦?
……
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那场生死之战因为楚若安的介入而不了了之,周军损失惨重,周洛安在朝中的威信一落千丈,此时疲于应付朝臣而无暇顾及外战。而宇文彻这边,因为楚若安的如实相告陷入低迷,只有十四知道他为何变得沉默阴翳,旁人却不敢过多打听。最开心的莫过于丰城的百姓,没有战争便没有生离死别,日子照样可以过起来,不论贫富,都可以快快乐乐的。
唯独,楚若安的身体没有过去那么好了,也不知是最近操劳太多,还是旧疾复发,总之她早晨醒来便觉得浑身没力气,虽不至于像之前发病那么可怕,但也是让萧风和寒冽吓得不轻。萧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将一些琐事交代给军医处理,自己则是一心一意守在楚若安的身边,生怕她再有什么闪失。
“我说师妹,你就该听寒冽的话好好消停消停,你说你这一惊一乍的,我们不得在你之前就挂掉啊?”萧风爱开玩笑,但谁都知道他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
楚若安白他一眼,揶揄道:“师兄,你这罗里吧嗦的性子,真是越来越像师父了。”
“嘿,你这丫头还挤兑我?”萧风有些不服气,挺直了胸脯,做出一个分外潇洒风流的姿势,沾沾自喜道,“我比老头英俊太多了好不好?”
寒冽听着有些反胃,不过他还顾上别的,只一瞬不瞬看着楚若安,那么聚精会神的模样,叫人看着既可笑又疼惜。
“好。咳咳咳咳……”忽然,楚若安咳嗽得厉害,不等寒烈沏茶就载头昏了过去。
“若安!”
“师妹!”
寒冽大惊失色,揪着萧风的衣领,焦急问道:“怎么会这样!你快帮她治啊!”
“你松手我怎么看脉!罗里吧嗦的,真是心烦!”
萧风挥开他握着自己衣领的手,紧蹙的眉心也在宣泄着他此时此刻差到几点的心情。看脉的时间很短,但对寒冽来讲却更像是等了好几辈子的感觉。
萧风最后替楚若安将被子盖好,然后抹了把额头的汗,轻叹道:“没什么大碍,本来身子差不说,这几日还操心那么多事,刚才可能是毒血涌上了新房,导致她暂时性的昏迷,等我用针灸疏通血脉就没事了。”
“恩。”寒冽淡淡应了一声,心情越发得沉重起来,“她这个样子不是好现象吧。”
闻言,萧风手中的动作猝然一僵,半晌之后方恢复之前淡然的神采,他苦笑一声,凝视着楚若安的眉目,不觉心如刀绞:“是。血毒已经能够侵蚀心房了,她这个样子……也只是时间的长短的问题了。”
“如果有桑碧丹为她解毒,会不会好一点?”
萧风只当他是随口说说的,毕竟那东西只是传说,有没有尚未可知,但他能理解,桑碧丹一直是寒冽支撑着自己的希望。
有期待有希望总比眼睁睁等待死亡要来得好。
“如果有,当然是好。虽然她中毒厉害,但只要假日时日,我还是有信心让她重生的。”萧风这么说着,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明只是个希冀罢了,却连他都选择深信不疑。
而听到萧风这么说,寒冽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不过让他出卖舍弃兄弟是不可能的,他有一个很好的办法来和周洛安做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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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潺潺,星光点点,丰城的菊花开得还不错,嫩粉色居多,看起来更像待嫁女子娇笑的容颜。
十四进来的时候,房间没有掌灯,但借着一抹淡淡的月光可以看到宇文彻独自一人窝在木榻上,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脸色,但这寂静森冷的气氛能够让十四想象到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在书案前站定,将一叠奏折放下,然后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灯,却猛得听到他沙哑着开口:“别点。”
于是,他的动作就此作罢。
“皇上,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前日潮州发生水患,死伤无数,潮州知府已经开仓放粮,但灾患还在继续。”
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十四直接禀报给他听,他的心情十四很理解,但他除了是个痴情者,还是一国之君。
宇文彻不语,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十四刚才所说的话,他已经一个人待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准任何人进来。现在,十四带进来了一股生气,他方才冷冷开口:“你相信吗?”
十四没有反应过来。
“你相信她说自己灵魂穿越到了朕的身边吗?”
“这个……”十四本不愿参与他们感情的事情,但宇文彻能说出来是件好事,否则真不知道他会这个样子沉默到何时,“这种事情虽然很匪夷所思,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从那件事后皇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论是一言一行还是她的手段想法,与之前真得判若两人。”
宇文彻苦笑,十四说得不错,虽然匪夷所思,但并不表示就是假的。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你觉得朕喜欢的是她还是楚若安。”
他自己也分不清,又或者不愿意承认是喜欢现在的她,因为她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一点儿都没爱过他,他不知如何自处……
十四头皮发麻,不过好在没有灯光,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于是他便大着胆子说道:“以属下愚见,皇上正是因为皇后的性格发生了改变,才开始在意并渐渐被吸引的。”
“哈哈哈。”宇文彻忽然仰天长笑,倒是把十四吓了一跳,“可是她说她从来没有爱过朕,一点儿都没有。”
像是宣泄,更像是一场暴风雨般的怒吼,那声音中含了他浑厚的内力,震得营帐都仿佛在摇摆。
十四跟随他多年自然明白,此刻,他真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