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拒而不见

背对藏镜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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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拒而不见

    一夜无梦,醒来时风雪初霁,凌紫沁睁开酸涩的双眼,习惯性的向木窗望去。

    木窗紧闭,不曾留有一丝缝隙。床榻上浓浓的暖香尚未散去,身边却已然没有白衣缠绵。

    起身半响,掀起轻软的锦被,身侧的另一半床单皱起,触手微温,显示着那人离开不久。

    一时微愣,深冬的寒气袭来,角落里的火盆熄灭只余一抹青烟袅袅,肩头微冷心亦如此。

    “小姐,您醒了。”烟彤推门而入,手上端着个不大的砂锅,脸上还泛着些许红润,快步走到桌前,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取过一旁的干净衣裙仔细为凌紫沁穿戴。

    “他人呢?”没等到她睡醒,翀白素就走了,可是她还有事没来得及问。

    “翀公子一早起来亲自炖了雨竹青,端来的路上被灵儿请去烟水阁,说是大少爷请他过去。”烟彤将砂锅掀盖,用勺子舀出一碗放在桌上。

    凌紫沁走到桌前,柳眉一挑,有些惊讶,只见翠色小碗中莹白温润的汤水散发着清甜的香气,与那人的白衣有几分神似。可是,这一味雨竹青究竟是什么颜色?

    无着庵住十日,龙倾日日端着雨竹青为她补身子,她以为这味儿药材炖煮出来的颜色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天青色的。舀起一小口闻了闻,味道还是那个味道,里面没有放其他辅料。

    “小姐,翀公子交代小姐醒了先喝一碗,然后再用膳。”烟彤低头小声提醒,一边却抿着嘴轻笑,本想着巫医族神子在族中地位崇高,比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族子嗣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想到他会起个大早为小姐炖补品,这份心意真是不错。

    这补品炖的也是有滋有味,出手便是世间难寻的雨竹青,而且还将这一味十有**都会熬成黑灰色的药材给熬成了晶莹剔透的凝脂柔光,这是怎样的心意!

    烟彤笑意更浓,小姐若是当真嫁去巫医族,想来神子对小姐绝不会差了。小姐嫁入世家,比嫁给普通人好得多,烟彤心底叹息,夫人当年若是嫁与世家子弟,也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了。

    眼见着凌紫沁难得的受了别人的好,一口一口将碗里的补品喝了大半,烟彤喜笑颜开。

    “小姐,您喜欢翀公子吗?”突然想起月儿灵儿昨天夜里告诉她的事,烟彤小脸儿一白,脱口而出心底的疑问,凌紫沁顿时放下玉碗,挑眉冷眼对视。

    “没有下一次,否则我就将你送去巫医族!”脸色不悦,凌紫沁心头冷了几分,起身就像外面走去,“备车!”

    “奴婢不敢了!求小姐不要将奴婢送走!”烟彤背后冷汗涔涔,“小姐,奴婢是听说大少爷欲将小姐许配给龙少主,这才、才……”

    “备车!别让我说第三次!”脸上再不见一分暖意,昨夜翀白素抱着她一进东院,她就闻到龙倾身上的气味儿,味道浓郁经久不散,不在紫苑阁,自然就在凌偌寒的烟水阁里。

    她倒是错看了他,原来他的放手竟然是以退为进,想要从哥哥那边抢下先机,难怪他昨夜不进宫。进宫的路上察觉到身后跟着两伙人马,一伙是翀白素的影卫廿宛,一行七人,另一伙便是龙倾的影卫清风,只有三人。

    念着龙倾那十日里被她折腾得不轻,她尚未回报,因此对清风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想他是安了这般心思!星眸冷凝,她现在没心情应对他,他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是!小姐!”烟彤急忙起身向外走,刚一拉开房门,就和匆匆赶来的灵儿撞在一起。

    “小姐!小姐!玉王殿下来了!付总管在前院拦着,但是眼看就要拦不住了!”灵儿身子被撞得一歪,一把抓住门栓,这才没有被烟彤撞倒。

    “去告诉将军,让他出去拦住玉王!若是拦不住,这个女儿,他也就不用再认!”

    冷脸转身向木窗走去,木窗推开一丝缝隙,正好瞧见东院拱门前,莫少白身边贴身侍卫流光拔剑抵在将军府总管的脖子上。

    付总管老脸变色,却死死的挡在前面,不肯退后一步,藏青色棉袍的身体在寒风中微颤。

    “是!小姐!”灵儿立即跑出紫苑阁,翻过矮墙,向凌将军居住的南院送信。

    “烟彤,备车!从后门走!”啪的一声将木窗闭合,寒风侵身,扬手拎起披风系好,移步出门。莫少白,他不守着他的小情人,跑到她这里做什么?她昨日得了他的承诺,自然是暗中进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必要再跟他在众人面前纠缠,说到底她头上还顶着被休离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没有正名之前,玉王这条船,她断然不会再上前一步。

    她就是要让帝都百姓都知晓,不是她凌紫沁厮缠玉王,而是玉王不顾身份纠缠于她!

    东院拱门前,凌辰赟接到消息匆匆赶来,赶在付总管被流光击杀前现身。

    “末将见过玉王殿下!”凌辰赟一个眼神,付总管立即退到一旁,但也只是退开半步远,两人俱是堵在东院只容两人同时通过的拱门前,寸步不让。

    “大将军府好大的排场!本王今日方知,武将府中另有千秋,将军不在府里,一应礼数便少有合乎身份,如今将军回府,这礼数倒是连要都不要了!”

    莫少白出宫便又恢复一身墨染,自幼养成的皇族威严灼灼逼人,云陌百姓无不被其风采折服,只除一件不完美,便是玉王十余载仍是云陌玉王,至今没有成为太子。

    头顶墨玉冠,其上一颗罕见的墨色宝石闪出惑人的暗芒,脚蹬黑锦流岚靴,一身黑衫上暗色的金丝针脚细密的绣出一朵栩栩如生的金色兰花,衣襟衣袖上则各有金兰云纹,奢华中带着雅致。墨色如夜,将莫少白的脸色映衬得欺霜赛雪,一双凤目不怒自威。

    此时凤目微眯,莫少白抬头看向东院内三层高的紫苑阁顶层,目光灼灼。

    他思虑一夜辗转无法入睡,还是不愿看到那抹紫色于千万人面前凋零,好不容易熬到天色渐明,顾不得书案上堆积如山的政事,就赶来劝她放弃那场比舞!谁知她竟然避而不见!

    云陌国威,向来在他心中重于一切,可如今,他已不是月前那人,无法冷眼任她去死。

    过去他不了解她,只记得皇族亲眷三番五次羞辱她时,她总是充耳不闻,直到她血溅金殿,他才知道她的血性傲骨,容不得一再玷污。

    她若输了,绝不会任由朝纭将她指给任意一人!必是自尽以慰云陌颜面!

    就是想通这一点,他更不能让她登台,朝纭的舞是世间绝色景致,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他是好心好意,却被拦在门外不得入内!区区一个将军府总管都敢拦他,胆大包天!

    “玉王殿下赎罪!”凌辰赟伸手一撩衣摆,长跪雪中,一张老脸由红转白。

    “末将武夫粗人,只懂粗浅功夫,府上下人也都是老家带来的旧人不懂规矩,冲撞玉王殿下实为无心之举!东院是府上女眷住所,一干侍卫小厮等男子不经允许不得入内,因此才拦住殿下,还请殿下赎罪!”凌辰赟沉声应对,头虽然低着,但后背挺得笔直,气势未因长跪而有所减弱。

    流光倒吸一口冷气,凌将军何时变得如此大胆?先是自降身价,说不懂礼,实则暗指殿下私闯女眷住处不合礼。转头看向主子,但见玉王脸色如霜,凤目闪现精光,已是不悦至极。

    凌辰赟咬紧牙关,见玉王一时未开口,也只能继续跪着。他是武将,常年征战,日日想的都是杀敌护国,向来不善言辞,如今被女儿推到玉王面前,无异于赶鸭子上架。

    心提上七分,一字一句都要斟酌半天才能出口,唯恐被抓住把柄,抄家问斩他不怕,只怕会害了紫沁。

    “将军这是不知礼?本王看将军在外多年,对于府里之事不上心,但对女眷门前的礼数倒是知道得甚是清楚!难怪将军府上香火旺盛,想来将军虽然人在边关大营,但是心还挂记着温柔乡!有情有义让本王不得不佩服!”莫少白脚步停在原地,冷冷的盯着凌辰赟,她为了躲着他连向来不和睦的凌将军都搬出来挡门,他倒要看看她能躲到何时!

    “玉王殿下抬举,末将鲁莽确是不识礼数!”听到莫少白暗讽他沉迷女色,凌辰赟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待想起紫沁她娘的容颜,更是悲从中来,无法自持。

    心影刚走的那几年,他每年一两次回府停留数日,都是迎娶新人。一双儿女为此无不怨恨于他,帝都百姓无不传言镇国将军不念旧情,结发夫人入土尸骨未寒,新人已经登堂入室。

    他的苦楚无人知,心影弥留之时除了念着沁儿,便是嘱咐他一定要多娶新人。

    心影的苦心他都清楚,可是娶再多女子入府,也只是做做样子,他心里永远都执念于她。

    “本王当然不会做失礼之人,”莫少白眸色沉暗如冰封的湖面,声音亦冷冽刺骨,“既是女眷住处,外人不方便进入,凌将军就陪本王在这里一起等!”

    凌辰赟闻言,跪在雪地里的身躯猛地抖动一下,抬头见到玉王殿下扫视过来的目光如刀锋一般剜心刺骨,顿时心下大惊,再不敢多言多语。

    心中的担忧在看到烟水阁门前走出的龙倾和翀白素二人时,尽数化作滔天怒火。

    “凌将军,本王看你的镇国将军之位是坐不了多久了!女眷住所外人不得进?哼!这么说来,龙少主和翀公子都不是你府上外人?就只有本王不受将军待见!”

    一掌掀翻同样脸色发黑的凌辰赟,莫少白怒极攻心,不打招呼,黑袖飞扬,白玉般的手指向前直指,指间一道浓重的血光冲出,在半空中暴涨成为一道血龙扑向迎面走来的两人。

    龙倾脸色不变,食指中指连弹几下,平地突起漫天飞雪将没有咒术护身的凌大将军卷出三人之间的空地,随即灭神咒黑光绚烂而出,骤然压制成无数细丝攻向莫少白周身要穴。

    “一大早动手动脚,还让不让人吃饭了?你这人真是倒胃口!难怪沁沁不想见到你!”翀白素抖抖白衣,仔细拂去上面的褶皱,举手投足间似一副艳绝山水的画,柔光四起却不是还手攻向莫少白,只在身前形成一扇光彩流转的盾面,看看挡住血光攻势。

    “玉王殿下一言不发偷袭于人,当酬剑族软弱可欺?还是觉得龙某五日之约过了仍旧住在将军府里,不合适?”龙倾还手只一招,莫少白面前冰雪无踪,冻得结实的地面生生被劈开一尺深的豁口。

    “凌紫沁人呢!”莫少白懒得跟他们废话,一黑一白两人身上气势凛然,挡住他探查紫苑阁,目光森然从两人身上划过。

    翀白素风流名声在外,缠上谁都是情理之中,何况是眼下风头正盛的凌府嫡女,他不出现才是怪事!

    可是龙倾,传说酬剑族少主痴迷于铸剑,素来极少出现在世人面前,他现身就是绝不会轻易放手。可是他为何要缠上她?在她声名狼藉自绝人世之时求亲?一切未免太过古怪!

    “龙少主,本公子今日与你对弈不够尽兴,不如你我改日再战!”翀白素转身对着龙倾,根本不理睬莫少白。心说同样都是黑如墨染的长衫,穿在龙倾身上是一株清新雅致的墨兰,穿在莫少白身上就成了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那个黑。他对沁沁不怀好意,昨天夜里不是护着兰若太子妃当殿厮缠嘛,那就让他们慢慢缠去吧!

    “与翀公子对弈七星局确是有趣之事!龙倾今日尚有要事无法继续,待春暖水绿之日,洛灵山香风四起,你我再手谈一番,到时也该决出胜负!”龙倾挑起一抹笑意,心道翀白素这人绝非外界传言那般风流无羁是个纵身情海之人,观棋如观其人,他步步皆有后招,心思细腻,手段百出。翀白素才是挡住他得到她的最大阻力,倒是莫少白未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碧山云树之日,不过两月而已,我以为龙少主所需时日准备妥当,少说也要半年!”精光自美眸中一闪而过,翀白素暗自磨着牙,龙倾这厮摆明没安好心,他敢宣称两个月就能赢到沁沁的心?哼!真是不知死活!

    “莫非翀公子觉得要半年才行?只是龙倾心急如焚,等不了那么多时日,还请翀公子多担待。今日将军府多事之秋,龙倾告辞。”龙倾收手,对凌辰赟施礼,如一抹黑光飘然离去。

    “就你会做人情!哼!”翀白素亦收手,转眼间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瓷瓶塞进凌辰赟手中,“一日一丸,这东西后劲足,不能多吃,将军小心你的腰!”

    “龙倾你等等我!跑什么跑!”白衣一抹蹁跹,转眼间卷风带雪而去,风中遥遥传来不甚清楚的声音,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间飞远。

    莫少白正要去追,一抹灰影自紫苑阁后身袭来,落在一丈开外。

    “殿下!凌小姐不再紫苑阁中!踏雪宝马奔城西去了!”重岚自后门围堵,结果被两伙人马逼退不说,还被围困其中,简直是丢脸到家。

    特别是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尤为勇猛,似是龙倾的贴身影卫,名唤清风,重岚险些被他当场斩落。重岚单膝跪地,手臂被清风出手的灰色光芒刺伤,鲜血直流。

    “想躲!没那么容易!”莫少白转身便走,刚好对上凌辰赟的视线,“凌将军欺骗皇族,有失礼数,罚跪!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起身!重岚,你留下好生照顾凌将军!”

    话音一落,身影化为一道黑光向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流光亦追着主子转身飘远。

    “爹!”变故只一瞬,凌偌寒听到外面响动,立即让人扶着他出门,出来就看到玉王殿下的贴身侍卫重岚灰衣被血色浸染,手提宝剑,冷脸站在跪地不起的凌将军身边。

    “偌寒回去!”凌辰赟老脸更是挂不住,他虽贵为镇国将军执掌云陌兵权,但是再尊贵也尊贵不过云陌真正的掌权者。皇族随意一人都是臣子百姓的主子,生杀予夺,天赋君权。

    “不!孩儿怎能让爹一人独跪!”凌偌寒推开搀扶他的下人,一撩衣摆,也跪倒在凌辰赟身边。他当然知道玉王殿下震怒,若是将军府再无一分表示,只怕祸事就要临门。

    付总管见状,暗中命人去追小姐的踏雪,一面领着将军府眼下为数不多的侍卫小厮丫鬟婆子们齐齐出场,二话不说跪了一地。放眼望去,东院拱门前黑压压跪着数人俱是低眉顺目。

    重岚连忙让开站到一旁,他是玉王贴身影卫,跟在主子身边没少见世面,主子刚刚却是盛怒之下严惩凌将军,但那是急火攻心,如今凌府全体跪地,怕是这事要闹大!

    “赶快去寻殿下,就说将军府有事,请殿下速回!”重岚挥手招人送信,玉王殿下一定要赶在凌小姐回府之前赶回将这事处理干净,不然被凌小姐看到,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一道冷汗顺着背心往下流,重岚直觉今日这事,凌小姐不会善罢甘休!殿下怕是错了,可是殿下贵为皇族,又是云陌排名第一的玉王,金口玉言便是错了也是没错!

    风雪交加,滚滚而来,凌偌寒的脸色渐渐白得近乎透明,身子也晃动不已,几番恍惚,都咬牙硬挺着。凌辰赟几次想要开口劝说他回去休息,都被凌偌寒用目光制止。紫沁还没回来,他是要让她看到今日将军府屈于人下的耻辱,凌偌寒心中苦笑,希望沁儿亲眼看到这一幕后,能够按照他所想一般,跟着龙倾远走高飞,远离皇族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