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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万劫诛心
天阑谷内院卧房。
凌紫沁瘦弱的身子躺在暖榻上,脸色白里泛红煞是好看,但仔细看去眉心处隐隐黑光。
呼吸渐渐由清浅转为粗重,柳眉亦是慢慢皱紧,似是在睡梦中被梦魇缠住,双手攥紧。
蒙蒙光影闪过,似有人在耳边轻声低语着什么,声音悲戚,似悲鸣似哀唱,男女莫辨。
什么人?雾霭沉沉,转瞬之间天地静寂无声,仿佛刚刚的声响只是幻觉。
凌紫沁双手提着一件十分沉重的木箱,凭着直觉向后退再退,下意识避开声音来源。
多年出生入死的经验告诉她,对于未知的声音要保持全程戒备,无论那一处是死物还是活物。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不知从何处慢慢飘过一阵微风,风中血腥气味儿十足,像是有无数冤魂厉鬼纠缠其中,新死不久的亡魂往往带着最强大的恨意,攻击身边经过的所有生魂活物。扔下箱子,然后迅速离开这里!心底一个声音蓦地响起,凌紫沁犹豫一瞬,随即否定这种想法。箱子里是她的全部武器装备,能不能活着完成这次的任务,全凭这些东西。接下任务的那天她就知道这次的目标十分难以对付,目标是有名的异人。数十年前凭借一套十分邪门的阵法相助r国政府一举击毙k组织排名前十的特工七名,卷走大量金条后凭空消失,这一消失就消失了四十年。
她接下这个任务时,组织里不少人都极力反对,他们是杀手,杀手的使命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们的对手应该是与政府不沾边的正常人,毒枭或者地下党,浪费最少的子弹收取最高额度的报酬。而这个任务,违背组织的初衷,这是去挑战生命的极限。
活着回来,绝对是侥幸。
但是她还是来了,因为这个任务的报酬,高的惊人。任务资料袋里另外附着一封盖有组织首领碎金火漆的亲笔信,上面说,如果能够完好无损的活着回去,可以随时离开组织,并且带上任何她想要带走的东西和人。
这是组织绝无仅有的一次诱惑,她觉得是专门为她而设定的。
组织里想离开的杀手,如今就只剩下她一人,其余的全都死在各种任务里。
做杀手是没有退路可以走的,想活下去就必须拼命杀掉每一个可能带来危险的人,所有想后退的,出手时都会有所顾忌,慢了偏了,身死就没有下一次。
她是唯一的意外。她要活着回去,她也必须活着回去,有人在背后掌灯等她回家。
那是她一生无法抛下的人,甜蜜的负担,温暖的依靠。婠婠的笑容,在她眼中胜过朝阳。
阴风阵阵,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郁,迷雾中有一道生人的热量缓缓靠近。
屏住呼吸,星眸微敛,一道疾风向着左手腕处袭来,凌紫沁猛地出手成爪,抓向左侧。
龙倾伸出两指挑了不少莹润的药膏,正准备给女子的双手上药,没想到一直昏睡的凌紫沁会突然发难,瞬间身子一晃,已经被人压在身下,双手被举过头顶死死攥住,下意识想要还手,待看清压在身上的是何人后,脸色微红,不动声色。
眼睑似有千斤重负,凌紫沁死死的压制着身下的目标,半响猛地睁开星眸,脸色骤变,随即身体僵硬,贝齿扣住粉唇。心生尴尬,呼吸微乱。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梦到几年前的旧事?已经再没有人提着灯等她回家。
龙倾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目光落在女子裸露在外的香肩上,眼前一片珠光似雪。
女子青丝似墨染锦缎,随意披散,星眸闪着层层微光,光华流转,似羞涩又似微恼,别有一番风情。他熟悉的凌紫沁是沉静的,那种沉静由心而生,是心如死水不掀波澜的静止。
而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人是动的,一抹清泠,如寒风朔雪下的一泉暖水,盈盈娇媚。
视线温润,突然发现这一刻的她似乎比他见她的第一面更美上三分。
龙倾心头震颤,须臾强自收敛,轻笑如烟,也不说话,就任由凌紫沁继续压制住他。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侧目看清龙倾手指上的伤药,凌紫沁慢慢松手,试图转移话题。
“我到景兰坊时,正好看到你昏迷倒地,玉王和太子互相攻击,景兰坊毁于一旦。”凌紫沁翻身坐回暖榻,龙倾轻声应答,一边也从暖榻上起身,两指上的药膏最外层已经微微发干,起身离开暖榻,拿过挡在一旁木架上的布巾擦拭干净。
“你昏迷时,手里握着这个。”龙倾拿过放在桌上的寒魄冰丝,玉质项链散发出微弱的荧光,紫色很浅很淡,入手时触感温润,是块好玉。
“兰若太子的赔罪礼。”凌紫沁瞥了一眼项链,见紫色荧光闪烁不停,似是委屈,顿时轻哼一声,它一块破石头有什么好委屈的!是她睡昏头,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龙倾不置可否,随手将项链放回桌上,伸手取了盛放药膏的瓷瓶,倒出一些在掌心里,走回软榻坐下,拿过女子的手,十指交缠,催动内息,一点点修复着上面水泡挑破后的伤痕。
这样一双如玉的手,弄伤一分都是暴殄天物,龙倾皱眉,景兰坊中那两人,都该死。
凌紫沁侧头望向窗外,出乎意料窗外三分暖阳绵绵,没有这些天缠绵无尽的风雪肆虐。
不去看龙倾脸上的表情,那样的珍视太过耀眼,会给她造成错觉,错以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珍惜她。也许在踏入组织的那一天起刀头舔血才是她的未来,太过温暖的幸福,她不配再拥有,也不会想奢望去拥有。
“现在是什么时候?”自暖光的柔彩中回神过来,突然记起几日后太皇太后的寿宴。周身酸软让她知道她昏迷一天不止,若是错过那场比舞,麻烦只会更多。
“你昏睡了两日。”龙倾停顿片刻,据实以告,“莫倾城乱作一团。他们都在四下找你。”
“嗯。”手上一片清凉,幽香四溢,这份触感必是上好伤药。
低头看去,药膏所过之处像是蒙上一层珠粉,显得如梦如幻。只是不能看掌心,那里血肉模糊,依稀记得当日冷热交战时的焚心刺骨之痛,这一双手伤得最是厉害。
“你现在还不能回去。”龙倾将手上残留的药膏擦去,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温水,取出一枚鹅黄色的丹药化入温水中,转眼间温水变为血色,淡淡的血腥气泛起。
“嗯。”凌紫沁低应一声,她身上的毒害没有解,回到虎狼环饲的将军府确实无法修养。
龙倾转身脚步停在原地,暖榻上的女子粉脸变色,星眸微眯,小巧精致的鼻尖不住翕动,目光直直的定在他手中的杯子上,毫不遮挡心底的厌恶。
凌紫沁慢慢调整呼吸,将心思情绪一并收回,烟彤说起过,凌偌寒似乎答应了龙倾许婚。
“喝下它。”龙倾走回暖榻边,将手中的玉杯递到凌紫沁眼前。
血腥刺鼻,记起龙倾初次现身时周身环绕的气味儿,大抵就是这种药物,凌紫沁皱着眉不想去接,突然发现整间房屋里都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血腥气。
龙倾轻笑,坐在暖榻外侧,出其不意的伸手揽过女子纤细的腰肢,她和他一样都讨厌那样的腥味。看上去似乎她对这样的气味儿比他还要厌恶几分。
幼时他日日在长老们群起围攻下被逼着喝下各种奇怪的补药,今日倒是换成他逼别人。
柳眉轻挑,接过玉杯一饮而尽,顺手推开龙倾,唇齿间血腥一片。
龙倾不以为意,自暖榻一侧的暗格里取出小包,从里面拿出两片蜜饯放到女子眼前。
凌紫沁神色一动,接过蜜饯,含在口中。口舌生津,如霜蜜糖很快盖过血水的腥气。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身子依旧酸软无力,斜靠在软垫上,暖榻下面不知放了什么,温温软软,合上双眼,倦意渐渐笼罩。
“明日一早。”龙倾靠在床榻边缘的床柱上,侧目看向窗外的雪色,只见窗外那一片晶莹的雪色被阳光映照成淡淡一层金色,确实好看。
“嗯。”很好,只要在比舞之前返回将军府就好,梳妆打扮,毕竟贺寿是场面上的礼仪,太随意怕是交代不过……猛地睁开眼,看向自己身上的黑衣,她来时不是这身衣裙。
“你的衣服,送去洗了。”龙倾听到身后的响动,没回头,低声说了一句。
凌紫沁咬着下唇,半响磨着牙,声音微变,“谁换的?”
“随行影卫没有女子。”龙倾背后根根寒毛倒竖,察觉身后的女子动了杀机,也只是一笑。他不能将她交在别人手上。
这么说他承认是他动手了!凌紫沁粉脸微沉,须臾将锦被拉过头顶,背对龙倾躺下,不再做声。他救她一命,让她怎么说?
“我要休息。”困意全消,等了一刻,暖榻外侧那人却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双眉紧锁,他已经在金殿上当众收回提亲,现在又是怎样?难道他以为她真的会听从凌偌寒的安排嫁给他?做梦!
一把掀开锦被,想要驱逐龙倾的话却尽数卡住,粉唇微动,最终没有出声。
龙倾呼吸绵长靠在床柱上睡着,双眸下两个极深的黑圈,暗示着近来没有好生休息。
凌紫沁磨着牙,慢慢吐出一口恶气,愤愤转身躺下,闭目养神,空气中飘着淡淡血腥气。
天色刚擦黑时,明月在外面轻声敲门,暖榻上的两人同时醒来,龙倾转身就看到女子抱着那床锦被已经躲到了暖榻最里面,紧贴着墙壁。和他之间空出的距离,再躺两个人足够。
凌紫沁默默起身,两眼发涩,这一次睡得并不好,也许是身边的气味儿太过刺激。
想着那气味儿不是暖香。整理衣服的手略停,小脸儿上闪过一丝惊愕,转眼间消散无形。
龙倾起身,取过放在一旁的雪狸披肩搭在女子肩上,仔细系好。
“我送你去后面的血池,一个时辰之后接你回来。明日一早才能用膳,忍着点。”细心叮嘱过后,横抱起女子没几两重的身子,向后院走去。
两人离去,明月站在门边上使劲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吧?凌小姐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怎么少主还抱着她不放?这可怎么得了!族主和长老那边……
明月一跺脚,也向着后院跟去,少主的事情还是得他自己争取才行,长老今夜就要来了!
后院血池。
龙倾小心翼翼的将凌紫沁放入血池内,被热气一熏,脸色微白。
凌紫沁皱眉不语,任由血色的暖泉冲刷四肢百骸,周身要穴寒去顿去,融融暖意渐起。
“我留下陪你。”龙倾坐在血池边缘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玉石阶上,看着女子纤细的背影,想起那日抱着她下血池时的柔软。他宁愿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即便她不说一句话,时间停滞不前,夜幕星光下,所有难以启齿的秘密都被埋葬,他想拥住她,永驻她心底。
“少主!大长老拜访天阑谷!请少主到前院一叙!”石墙外的明月转了三圈,左等右等不见主子出来,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去吧,我没事。”凌紫沁淡然开口,酬剑族长老深夜来访,必有要事。
“明月在外面候着,随你调用。”龙倾飞身越过石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天阑谷前院正厅。
同样是一身黑袍的老者在正厅中背手踱步,看脸色十分不悦,两道剑眉花白,面容虽老,却神气十足,当得上老当益壮。来人正是酬剑族大长老龙堂语。
龙倾落地,脸色亦不太好看,快步向老者走去。
“少主招老朽前来若是为了那个女子,就不必……”龙堂语的话尚未说完就被龙倾打断。
“诛心锁如何解?”龙倾脸色发黑,血池激发九仙散最强势的药效,也只能勉强将她身上的毒压制不到一年。翀白素只认出她身上的毒,他却在抱着她下血池时清楚看到她额间的黑气,分明就是酬剑族禁咒诛心锁!
她不说,他也认出那条项链是天下九名器之一的寒魄冰丝,极寒之物与绫罗相克,引得她毒发。但是现在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诛心锁压制剧毒,没有强烈的刺激不会发作,可是诛心锁若发作,只怕比毒发还令人痛不欲生!
看到诛心锁的一刻,龙倾彻底确认凌紫沁就是酬剑族遗落在外的族人,可是到底是谁对她下了诛心锁?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未离开过莫倾城的女子会惹上什么仇家?
脸色一变,难道是天师入梦传法所为?
只有一年。那一年后怎么办?天山雪莲可以再寻,但是生机完足的男子要去哪里找?
就算真的找到那样的男子,难道他就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圆房不成!
“诛心锁?谁对少主下此毒手!”龙堂语一惊,连忙伸手探向龙倾额间。
“不是我!是紫沁!”挥手挡下大长老的手,龙倾皱眉道,“天师后继有人,凌紫沁身怀六十四路玄机阵法,我与她交手过,她的阵法随心所欲比起天师来似乎更胜一筹!”
“什么?竟然会有这种事!”大长老顿时老眼放光,惊讶之情转眼间被疑惑取代,探子回报少主自从见过凌府嫡女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乎是被迷了心窍,也许少主只是为了护住心上人,所以编出这话。思及此处,顿时目光一转,看向龙倾。
毕竟用天材地宝布阵已是难事,阵法脱手而出几乎是不可能之事,即便是酬剑族精于阵法,千年以来也只出现了一名阵法大成的傀儡道人!傀儡道人天资卓绝,早在幼时就已经显露出与众不同,阵法大成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凌府嫡女既不是世家中人,十几年来没有半分阵法上的天赋显露,如何一日精通阵法?
“少主,此事不能儿戏!”龙堂语上前一步,“少主应该知道,世家咒术不能外传……”
“我没有将灭神咒传授她!”龙倾皱眉,颇为不悦,与大长老怒目对视,“半年之内,她可以出手将我困住!不出一年,她的阵法就会超过酬剑族的任何人!”
“这!”龙堂语大惊失色,少主的阵法是现在酬剑族新一辈族人中最出类拔萃的,如果连他也不是那个女子的对手,就更不能留她活命。
天星石上的预兆尽是不祥,她是云陌皇朝天女,逆天命而来,就是世家最大的敌人。
“少主,此女不能留!”龙堂语狠下心来,此事攸关世家存亡,少主私情只能放置一旁。
“她若是天师入室弟子,自然能够开启剑池天炉,必须留下她!”龙倾微眯双眼,神色十分复杂,半响开口,声音越发低沉,“龙情剑为聘,实在委屈了她。”
“少主!你不能迎娶一个外族人为妻!”龙堂语闻言脸色大变,少主竟然当真要下聘迎娶?这怎么可以!“我族以血祭剑,她就算诞下子嗣也未必有天赋咒术!资质难定!”
“愚不可及!”龙倾猛地睁开双眼,“她若是天师弟子,自然就是我族族人,她天资绝顶,若论骨血资质,难道天师的眼光还不及你我?只要她随我去剑池开启天炉,到时她是否为我族族人自然就有定论!我现在只问你诛心锁如何能解!”
她的子嗣,她和他的子嗣,若有一日,她诞下他的骨肉,他一定再难舍得她离他而去。
龙倾脸色微暖,天下女子千万,酬剑亦有娇颜三千,可是哪有一人敌得过她回眸轻笑?
“诛心锁压制心魔,心魔困顿则成寒露入骨,彼此相生相融,寻常元灵神咒根本无法触及诛心锁谜心。传说诛心锁真仙能解,”大长老遍寻记忆,许久出声,“巫医族神子若神力大成,亦可解锁。但是百年来,巫医族神子皆短命,无人大成!”
龙倾深吸一口气,周身冷凝,翀白素神力不稳,这一代巫医族神子根本就难成大器!黑光一闪转身向外走去,无论如何,至少还有一年时间,也许到那时会出现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