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妖颜惑众

背对藏镜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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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妖颜惑众

    丑时一刻,玉策山鸢岺观,西厢客房。

    马车一路行进的很慢,出城一刻便又遇上纷纷扬扬的大雪,等到了玉策山已是入夜。入夜后不进香的习俗是不成文的规矩,几人索性就在山上住下。玉策山鸢岺观不多时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包围,虽然看不到他们的存在,但是风中传来的杂乱气味儿还是让凌紫沁默默皱眉。

    她借着进香祈福的名义将莫绍兰带出来,就是为了图个清静,不过现在看来是很难得到真正的清静了。叹息一声,怨不得莫绍兰,真正不得安生的人是她,他是被她拖累。

    玉策山无高无险香火不盛,是道门清净地,清静到整个道观里只有九个老到牙齿掉光的道人。除去鸢岺观外,其他的道观也都只有三三两两的道士,当日从翀白素口中套出帝都附近少有人来的也就只有这一处。

    只可惜她错估形势,今日的她早已不是月前的凌紫沁可比,走到哪里,各方势力的眼线也就跟到哪里。自她醒来后,一张漫天而来的网正渐渐成形。

    远离帝都于她而言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暗中筹谋的那些人,如果还不趁着这个天赐良机动手,那就真的奇怪了。可是她必须离开将军府,至少在大礼未成之前,不能回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她要抓的不是一般的小猫。

    璟月宫的血腥到底是何人带来?将军府外围布下的邪佞阵法也该有个交代。那些人手段百出,就是希望能够留下她,将她困锁在府内不得出,她又岂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入住太子府就是为了解决那些人,凌紫沁噙着淡淡的笑容,看似百密一疏的布置,其实是诱人失足的陷阱。那些人一定会来送死,前仆后继,莫倾城内想要除掉她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想抓住她,目的不明。她想抓住他们,结局却再明确不过。碎尸万段,是对于别有用心的人,最好的归宿。

    星眸显出一抹幽光,从来只有她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她。如果那些人知道她手中有多少无法转世的亡灵,相信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天涯海角,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毁尸灭迹,向来是她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特长,不过也许今夜她会给他们留下不一样的收场,大发慈悲的给个全尸给他们。时至年关,不留下全尸给家人报丧,就太不近人情了。

    夜幕下一缕甜味儿随着寒风飘来,那是她十分熟悉的气味儿。

    几乎可以肯定,今夜的鸢岺观一定会很热闹,就让帝都冷清一夜,也没什么不好。

    用过晚膳后,两人对坐手谈,起初莫绍兰落子无悔,一招快过一招,只不过一刻光景,就已经落满大半个棋盘。之后的每个子都落得很慢,往往是凌紫沁落下一子后,莫绍兰要想上许久才能落子,偏偏他一落子,她就会立即跟上一子,似乎根本就不用思索。

    手中的黑棋被莫绍兰捏了半个时辰,始终没有落在棋盘上,豆大的汗珠自额间闪烁着慵懒的莹光。手边的茶水早已变得冰冷,淡淡的茶香散开,再好的茶若得不到人的欣赏,也是白费,莫绍兰苦笑一声,将棋子放回石盒中,扬手将冷茶吞入腹中。

    “我认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随后单膝跪在女子面前,俊脸上是十足的情圣神情,“不知小姐家住何方,年方几何,可曾许了人家?”

    调笑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凌紫沁伸手虚空中点落一指,半空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劈啪声,紫芒如精巧的闪电般泛出几缕青光,莫绍兰应声倒地。

    青光成叉将莫绍兰钉在地上的同时,凌紫沁笑笑起身,“太子殿下,愿赌服输是男子应该绝对尊崇的美德。为了殿下的尊严着想,输了就要接受惩罚。太子殿下今夜就睡在地上吧,臣女恕不奉陪。”柔美的嗓音在固有的清泠下带上些许愉悦,紫裙翩跹的身影随即离开。

    莫绍兰脸色微红,轻声应了一下。知道她不会真的将他定在这里一夜,可是连下棋都赢不了一个女子,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大小姐,公子请小姐去大殿。”

    烟彤在门外候命,起初还能听到房内两人愉悦的交谈声,到后来长夜漫漫竟然只剩下万籁俱寂的静谧,不由得有几分担心。

    太子殿下虽年幼,却也是成年男子,小姐屏退下人与他单独相处,时间久了终究不是什么妥当之事。烟彤在门外思前想后,几番想要寻了借口进去,都被门前的一道寒光挡住。那是大小姐落下的禁制,一道暗色符咒将客房内外隔绝,自从烟彤开始修习咒术之后就很少有这样的情况,门内外原本想通的气息都被隔绝开来,虽然能够听到里面的声响,但是那样的感觉非常遥远。仿佛在听一场没有光影的无人戏,触不到的错觉萦绕身边,让人浑身发冷。

    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欢歌笑语,更像是乱葬岗中不知何处响起的无名哽咽声。烟彤守在门外,渐渐失了分寸,最终只能靠在墙上微微喘息,直到神子的贴身侍卫廿宛的到来,才将她从几乎快要冻结的寒冷中解救出来。

    廿宛来去匆匆,只说神子在大殿等着大小姐,如果大小姐敢夜宿云陌太子,那么神子不介意让整个云陌为太子殉葬。后面的话理所当然的被烟彤剔除,她多少了解凌紫沁现在的脾气,厌恶被人胁迫,也绝不会屈从于任何势力的淫威下。

    剔除的另一个原因,这是出于事事为了主子考虑的绝对忠心,在烟彤眼里,最适合大小姐之人,莫过于巫医族神子莫属。不仅仅是因为翀白素几次出手相救,而是每一次都用尽全力,不惜牺牲一切的那份决心,即便是龙少主也难以匹敌。

    大小姐毕竟到了适婚年纪,大婚不可能一拖再拖,而且依照眼下的皇族步步紧逼的形势看来,想要落发出家或是远走天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唯独能让凌紫沁免于再受到伤害的方法只有一种,便是委身于人。可以选择的男子一只手数的过来,能够护她周全的只有他。

    “他什么时候来的?”柳眉皱紧几分,越是想让他远离,他就越是靠近。

    侧头瞥一眼门上的定海符,从来用这张符咒的人都是希望别人听不到他们说话或者分辨他们的气息,她为了一刻安宁,偏将符咒反用。听不到门外声响,阻绝一切干扰,一张符打造出一个临时的静室。烟彤听得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却听不到门外的响动。

    “半个时辰前,公子的侍卫送来的消息。”烟彤边说边将手边的披风为女子披上。

    大小姐追问这事,定然要去见神子,怕是今夜又不会回来了,多穿一件总是好的。

    凌紫沁蹙眉不语,目光落在烟彤身上,总觉得这句话有些不对,也没再问,转身离开。

    大殿门外。

    廿宛怀抱宝剑靠在门上闭目养神,保持着绝对的警觉,玉策山上此时少说也有百余人,鬼影幢幢的混迹于荒草树影之间窥探徘徊,不时有探子撞在一处,随即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息。死生有命,他虽然出身巫医族,却自幼被培养成神子的贴身侍卫,因此医者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在他身上几乎全部被抹杀。血脉里带出来的慈悲,在经年累月的漠视后,早已变得稀少。死了多少人,死的是谁的人,只要神子不过问,一切就都与他无关。

    他心中过去只有神子一人,是他要侍奉终生的主子,现在又多了少夫人,神子的心上人。

    “下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你。”清泠女声低低的响起,廿宛猛地睁开双眼,在下意识拔剑的瞬间生生收手。屏住呼吸的下一刻,粗重的喘息和混乱的心跳打乱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

    少夫人站在他面前,不到一丈的距离,可是他却根本没有察觉!如果不是少夫人有心提醒,他永远不会知道有人经过!神子曾经得意洋洋的说起过,少夫人天赋异禀,只是他却没有料到她的进境竟然如此迅速!

    “是,小姐。”廿宛咽下一口口水,持剑行礼后,转身离开。

    贝齿扣住粉中透白的薄唇,凌紫沁终于发觉刚刚烟彤哪里不对劲。

    翀白素的贴身侍卫唤她小姐,不是凌小姐,她的贴身侍女唤翀白素为公子,不是翀公子。

    不夹带姓氏的直接称呼,听上去就像是很亲密的一家人。

    一抹烦躁刚刚自心底升起,转瞬就化作彻头彻尾的无奈。

    巫医族大型犬,黏人又让人无法拒绝。烟彤为何会那样称呼他?不是翀白素的洗脑,而是她下意识的纵容了这种事情发生。只要她睡在紫苑阁,翀白素就一定会黏过来,他们没有发生什么,甚至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恐怕早已将他们视为一对。

    停住向大殿继续前进的脚步,耳边风中的落雪声沙沙作响,十分动听。

    少有的犹豫在脑海中左右撕扯,继续下去,他一定会被她拉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插手她的世界,已经走得太远,恐怕很难全身而退。可是就这样一直利用他的心甘情愿,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她的报复,与他无关。

    在所有因她而参与其中的人里,翀白素是唯一的无辜。

    “你若收手,今后就再无机会。”一道黑光自身后猛地砸向大殿正门,同样是定海符,两人打出的效果却是完全不同。酬剑族的符咒似乎比起阵法来也毫不逊色。

    凌紫沁测过一步,并不意外在此刻遇见龙倾。她知道他一定会来,而且他来的会比白素还早。眼前这人心思的细腻程度,不亚于她。

    她不问这几日他去了何处,龙倾似乎也不打算分享,滚着暗色金芒的黑袍上带着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气味儿。很淡,而且其中还混杂着另一种味道,略刺鼻。

    似乎是为了抹去淡香,故意为之。她分辨的出,那种香,是体香。

    一个陌生人的气息,带着一份独有的凝聚,有着这样香气的人,一定是个特别的人。

    他,在她不知道的某处,与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做了一些事,并且不想让她知道。

    剩下的推论,与她的杀手经历毫无关系,而是来自女人的直觉。

    那份香气的主人,一定是个女子。或许,那个女子,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至少,也是与酬剑族,有过一段很深的纠葛。

    龙倾弯起嘴角,没有再靠近,三日光景,他不确定她能不能从他身上看出异样。

    凌紫沁是怎样的女子?七窍玲珑心,太过聪颖,他怕靠的太近会露出破绽。

    她迟早会知道那件事,就算翀白素现在不说,他也会主动挑明,只是不是现在。

    那是他的过去,抹杀不掉的耻辱,如果有万全的把握,他会除去所有知道内情的人。

    “你知道,我不会收手。”凌紫沁笑笑,向着龙倾走近一步,不出意料的发现龙倾的瞳孔发紧,收缩片刻又迅速恢复原样。看来,那个没遇上的女人,确实存在。

    “他是一个很好的助力,神力可以做到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龙倾习惯性的轻握住女子微冷的手,“颠覆一个皇朝,并非易事。留下他。”

    留住翀白素,至少在榨干他的神力之前留下他。利用干净,然后一脚踢开,这样才够狠心。巫医族神子,百年来最有可能将神力修炼至大成的男子,值得被她温柔的凌虐。

    龙倾笑得温柔,漫天的风雪落在他眼中,似乎只是早春三月里诱人赏玩的飞花。

    “那你呢?难道他能做到的事情,龙倾做不到?”笑着瞥了龙倾一眼,凌紫沁心中生冷。

    龙倾知道她想利用他们,不足为奇。但是留下或是驱逐,都不是他能够左右的决定。

    留下白素,她不仅仅是利用,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夹杂其中。

    连她自己都没有分辨清楚的事,他以为他能够左右多少?

    “我可以做得更好。”戏谑的神情下,有几分是对他的信任,龙倾答得全然认真。

    他希望他是她可以依靠的人,如果她过去的经历让她不依赖任何人,那么至少要靠近他。

    凌紫沁无声的绽放出一个笑容,挥手间收去大殿门上的定海符。

    龙倾的身影顿时化作一道黑芒,消散在银色的风雪中。

    笑容僵硬在脸上,星眸冷凝得不见半分柔情,凝神化身虚影成形,灭神咒大成神鬼莫论。

    难道龙少主就没有考虑过,他越是厉害,她就会越提防他吗?

    伸手推开大殿正门,立即就被一阵暖香扑面抱住。

    “沁沁,你怎么才来!什么棋要下那么久?那个臭小子比我还厉害吗?”

    黏人的声音撒娇又微恼,凌紫沁眨眨眼,周身冰封的寒意被这人视为无物。

    半响之后只得放软了身子,顺从心意靠在翀白素温热的怀抱里,声音沉闷。

    “没有你厉害。而且笨得很。这样说,你满意了吗?”宠溺的无以复加。

    玉指落在男子的长发上,凌紫沁默默想着,不知道他与她,谁的发更长一些?

    “恩。沁沁真好。”亲昵的磨蹭了一下,正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就将紫裙推到身后。

    凌紫沁眼中柔情尽逝,指尖飞速的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小巧繁复的法阵。

    翀白素眯起美眸,柔光转瞬成暗色,将两人的身形包裹其中,乍起的莹白光幕,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鬼魅般的呜咽声幽幽而起,血腥的气息将整个大殿包围其中,窗外鬼影幢幢,不时有碎裂的声响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外面叩打撞击着门窗,只见门窗上一片又一片的血色慢慢浸湿窗纸。

    “闭上眼睛。”翀白素转身面对凌紫沁,美眸中一阵迫切,“你还不能看这些!”

    一切仿佛再一次回到两人初遇的那个雪夜,他让她闭上眼睛,之后他为她流血受伤。

    不祥的预感十分强烈,凌紫沁默默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

    指尖祭起的紫芒压制成凝重的黑光,瞬间打出的法阵穿窗而出,八十一个各不相同的阵法都是杀招,这已经是她现在能使出的全力。

    一抹冷汗自额间滑落,脸色立即白了几分,再次勾勒出的法阵光芒却不衰反盛。

    强大的敌人,往往能够激发出超出想象的杀机。星眸燃起夺目的光华,片刻之后又是一组阵法脱手而出。九转玲珑咒尽数开启,翀白素眼底闪过一阵惊喜。

    大殿外围,鬼影一波又一波蜂拥而至,布置在殿外的符咒和阵法渐渐被消磨殆尽。

    翀白素腰间别着的横笛猛地飞出,不知所踪。

    柔光大盛,大殿却似已然承受不住鬼魅的肆意,木质断裂的脆响声噼噼啪啪的响成一片。被打飞的鬼魅迸溅出的恶臭阵阵传来,两人不得不尽量减缓呼吸。

    凌紫沁第四次将阵法脱手时,突然闻到一缕奇异的气味儿,随风而来转瞬被恶臭掩盖。

    一刻之后,殿外响起隆隆的滚雷之声,整个大殿都在雷声中颤抖。翀白素双手交握,柔光成球,狠狠打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