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巨额筹码

背对藏镜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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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八章巨额筹码

    紫苑阁顶层,主卧。

    翀白素咬紧牙关,神色苍凉,“你真的要我动手?”

    在她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算计她吗?每一件事,小到穿衣梳头,大到舍命相救,如果每一件都在她心中留下一个沉沉的伎俩,那么哪一件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是巫医族神子,他的出身不是他能自行选择的,如果他可以选择,那他宁愿出生在凌府,伴着她一天天的长大,然后看着她每一分的喜怒哀乐,哪怕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他有多羡慕凌偌寒,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同样是聚少离多,凌偌寒在沁儿心中的分量却远胜于任何人,即便不做任何事,她也会时刻惦念着他,骨肉至亲,于她是天下间最亲近的人。

    所以他对凌偌寒的顾念也超过应有的限度,几次暗中出手疗伤,损耗元灵根基,他都强压着廿宛不许走漏风声。若非如此,凌偌寒的身体根本就拖不了多久。他告诉她,可以拖过三年,其实最多也只有一年罢了。所谓的三年,是要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亲自出手,一日日的拖延下去。用他的修为,换取她看到兄长时才会出现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和温柔,他觉得值得!

    “是!别对我说,我出现在这里,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聪明人,可我也不是傻子。翀白素,我不管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来历,缘分也好孽债也好,对我来说你就是个莫名闯入的入侵者。你私自篡改不属于你的命运,或许你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件很伟大的事,可是我并不这样觉得!动手,现在立即结束这个错误!我不想跟你们再继续下去!”

    泪眼中所有的景物和人影一同变得影影绰绰暧昧朦胧,可是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要结束这个错误,死而复生的最初凌紫沁一直觉得这是上天补偿给她的第二次生命,可是走到今日她才明白,这是重来一次的折磨。

    相比之下,被婠婠一枪爆头的记忆似乎根本算不上什么打击。疼痛只是瞬间,魂魄被支离破碎的身体驱逐,神魂分离虽然听上去十分骇人,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痛苦的感觉。

    真正的痛楚来自那颗太易碎的心,甚至连凌紫沁自己都不明白,她明明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自问早已将人世的利益纠葛看得清清楚楚,为什么还是会心不由己的沉沦其中。

    如果继续活下去,就是被忽起忽落的心绪搅得不得安生,再也做不回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在她的前世,最初的九年里懵懂无知,尔后十年间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用尽全力去爱去保护,可最后却落得一个身死人手的结局。

    重活一次,她发誓不会再陷入泥潭裹足不前,却还是被枕边人精湛的演技骗去身心。

    这样下去,活着和死去又有何分别?一次是她自己笨到无可救药,再来一次却成了别人聪明几乎到将戏做得天衣无缝。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她想要保护的人!却同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狠狠的骗了她!

    回想起此前几番想要将他赶离身边,让他安稳度日的可笑念头,凌紫沁真的很想掐死她自己。他一定在暗地里嘲笑她的愚不可及,她就是天字第一号的蠢货!

    就是蠢货也绝对不会蠢到这种穷尽碧落黄泉也找不到对手匹敌的程度,她竟然费尽心思想要去保护算计她的人!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事情吗?

    “好。”翀白素咬着牙挤出一个字,之后就再也不肯开口。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他当然可以满足她对他唯一的要求。从此以后,他再也不必为她心痛,也不必再为她担心,更不必因为看到她身边属于他的位置上站着其他人而暗暗妒忌。

    因为在拿出绫罗之后,这个世间不会再有他翀白素这个人存在。

    她想要自由,从过去到现在,从那个世界到眼下的云陌,她苦苦追求而不得的自由。

    在她眼中,他也成了禁锢她的一份子,他一直想要帮她争取到的自由,何其可笑!

    到最后他能成全她的,也就只剩下这一次的放手,将她的自由还给她罢了。

    当翀白素指尖祭起刺目的莹白色光芒,凌紫沁猛地闭上眼睛,心头微凉。

    她的两世,都映正了同一句话,生,不如死。

    赶在仙不留出手阻拦之前,月澜煽猛然出手挡住翀白素的神力,同时一把拽过凌紫沁。

    “凌紫沁,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赌这一场吗?”月澜煽恨恨开口,恨铁不成钢的心思纠结五内,这丫头明明有一颗玲珑心,否则咒术也不会精进神速,可是一碰上情事,简直比她当年还要不如!这丫头一再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又是为了哪般?她应该去巫山神殿走一遭,用清凝镜好好看看当初到底发审过什么,让紫沁丫头的性格扭曲成这样!

    她到底在怕什么?为什么不能接受别人的好意?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不可能没有算计,也不可能开诚布公将一切心思坦露人前,人人都渴望自保,人心本该如此。

    星眸闪过幽幽星芒,凌紫沁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赌?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如果我赢了,他会以功臣自居,名真言顺的留在我身边,成为我身边常驻的某个人。可是我想要的,就只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罢了,他如愿留下,我有自由可言吗?那么这场胜利,对我而言,形同虚设。如果我输了,他就会以我无力自保为由,全天贴身照料,还会摆出一副对我很关怀的模样,成为我无法拒绝的恩主。我看不出,这样的赌局,对我有什么好处!”

    月澜煽气得跳脚,指着女子的鼻尖,“你为何不想想,如果你赢了,他就是你最忠心的奴仆,他对你的好会远远超过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老娘知道你来历特殊,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多出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有什么不好?如果你输了,至少还有他挡在前面,你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他是神子,有足够的实力和势力护你周全,能给你一个安稳的藏身地,远离世间纷扰!”

    “你口口声声说想要自由,那你告诉我,你想要的自由是什么?难道就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看天山落雪,雪夜起身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吗?你要的到底是自由,还是封闭自己的心,过着离世绝俗的生活?你没有尝试过,你怎么能肯定别人对你一点益处都没有!还是你根本就是害怕付出,怕被伤害所以连尝试都不愿意?”

    月澜煽冷眼看着凌紫沁脸上突然莹光碎裂的哀婉神色,突然觉得她说得有些过头,但是在她没弄清楚这丫头为何要推拒人群之前,她不能心软!

    “是!”凌紫沁甩开那只钳制的手,“我就是希望有天可以远远的离开人世,一个人住进山中,从此与飞鸟猿揉相伴!不可以吗?我就是不想再让任何一个人闯入我的生命,不可以吗?你说他可以带给我的那些,我通通都不需要。”

    她的生命,不需要温暖,就像有人在冬天里递给她一杯热水,起初烫若夏月流火,然后温暖入春,再然后微凉似秋,最后却是冷若严冬。

    水温也是心的温度,在她经历过那些事之后,再也不会奢望由生到死的变迁。

    她已经付出了她能给的全部,连骨肉至亲尚且不能相信,何况是一个陌生人?

    她能做到的就只有保持安静远离人群,尘世的喧嚣触不可及,她何曾不渴望有人能够将她温暖到心底,可是每一次都只会换了失望。失望多了,慢慢沉积成绝望。

    仅有的一点触动,就在凌偌寒落在她手背上的那颗灼烧心魂的泪,那颗眼泪让她觉得她还活着。正因如此,明知道那颗泪不是为她而流,她却依然奋不顾身的想要保护这个兄长。

    笑容片片碎裂,“我不需要别人的陪伴,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不需要别人为我挡风遮雨。同样的,我不想被人牵绊,不想在别人的意愿下可悲的活着,更不想成为别人肆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傀儡。你又了解我多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一个人?像他一样从镜子里偷窥别人的私生活,拿这种恶趣味当成炫耀的资本,很有趣吗?我会害怕付出?呵!这真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荒诞的笑话。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盖棺定论的资格!”

    “月澜煽,你这个师父的身份,还是翀白素他掳我叫的!可是叫你一声师父,我就真的希望你能胜任师父的角色!你说的对,我无依无靠,是个没名没分的外人,于国于家我都是不受待见的异类,所以我一直很想要一个靠山。我是个没什么远大抱负的女子,只希望安稳度世,要个靠山也就是要个亲近的人,可以偶尔说说话,偶尔结伴出游,偶尔打闹谈笑。我没有亲人,说穿了,就是因为听说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句话,所以想要尝试一下。”

    “可惜,现在看来真的是我想太多了。你还是做他的师娘更合适,他的意愿,他的心思,他的手段,你都了解的很清楚。你不适合做我师父,我从未请你做任何事,所学也不是受你传授。收了你的护身之物,实属意外,此时还给你,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伸手一挥,紫色精光大盛,下一刻一件泛着浅金色的甲衣提在手上,随即抛向月澜煽。

    翀白素越听越心疼,她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他看着她刀头舔血的生活,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危险,也知道她习惯了不与人亲近,可是没想到她会说得如此绝然。

    月澜煽被说的哑口无言,她确实不够了解凌紫沁,但是丫头眼底的伤痕她看得清清楚楚!伤得越深,就越是需要一个温柔的情人用尽心思去抚慰,为何紫沁丫头却一再推却?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笑容变得惨烈凄楚,“不说话啊?好吧,你们不说,那我来说。”

    “我来到这个世间,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凌偌寒,这个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的兄长,抱着我的身体哭得几近晕厥,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要好好报答他那一颗眼泪。然后雪夜圆觉寺,巫医神子和云陌玉王交手,翀白素挡在我身前,明明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却故意受伤。再那之后一直以守护神的身份自居,好坏各一半。我曾经问过他,有没有事情瞒着我。他说没有,我就相信是真的没有。”

    再看一眼他的白衣,她有多眷恋上面的温暖香气,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可是再痴迷不悟,也有醒来的一天,她已经自我催眠的足够久了,久到忘记了比起被骗,更可耻的是自欺欺人。她怎么会喜欢上他的?被他身上的气味迷惑到神志不清。

    “再然后,龙倾在大殿上潇洒撤回求亲,私下与我相谈甚欢,邀我到酬剑山庄作客,我要铸造一件趁手的兵刃,交换条件是我要为他开启剑池天炉。再然后兰若太子换妃被拒,我折了他的颜面,他却几次想要帮忙,我看出他不喜朝纭,索性就帮他解脱那份纠缠。寿宴比舞前后,莫绍兰几番奔走通风报信,为我周旋,后来我助他成为云陌太子,与夜无殇结盟。说这么多,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明白,我不求与人恩典,但求与人无伤,仅此而已。”

    “想要我怎样配合,就要开出相对等的交换条件,就算他们没有开口,我却依然会做。这就是我给自己立下的规矩,没有交情,只有交易。不相见,不相欠,如此最好。”星眸中迷惑褪尽,只剩清冷,“谁能保证,这些身份立场各异的人有天不会互相敌对,如果被卷入争斗的漩涡之中,又该何去何从?若我有亏欠,必然会被拉扯进其中一方的阵营,从此蛛丝在身,再难解脱。若我没有亏欠,便可凭一时好恶抉择,快意人生。”

    “翀白素,你到底想要我如何?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你靠近我,不会只为了一时好奇这么简单的理由吧。”

    凌紫沁十分无奈,“你不用作答,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对人向来公平,一个人只给一次机会,错过永不重来。一个问题只问一次,你当时不说,我也不会再问。这是我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在你身上算是破戒,我问过你不止一次。我不怕别人算计我,人生在世本就是与人斗与天争,谁的心思更深沉手段更高超,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可是我最恨的就是我想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这个人对我三心二意。”骗就骗到彻底,不要让我发现端倪。不骗就坦诚相见,没什么大不了,你敢我就敢。人心私欲说到底,只是贪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白衣胜雪的模样真的非常不讨她喜欢,看似素白无暇的颜色,比起掩盖住一切的浓黑,更具有迷惑性。也许不该将心思说给面前的这人听,可是不说又如何,他能猜中她的心思,这些事情早已不是秘密。

    翀白素刚想开口,却被女子挥手打断。

    “你想给的,我不需要,我需要的,只有我自己能给。这一场,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可赌的价值。因为只有你一厢情愿,输赢对我都没有好处。话已经说清楚了,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黯然转身,背对三人,心中如释重负。她终于还是都说出来了,她不需要别人,少算计少费神,她的世界里只有交易没有交情。

    “紫沁丫头,我徒儿他好歹可以给你……”仙不留咧咧嘴,终于明白此事棘手在何处。重要的不是翀白素达不到她的要求,而是她无欲无求,这点实在难办。再难的要求也有能够到达的一日,不过就是人力和心力上的耗费,她什么都不要,白素就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他能给我什么,他要对我如何,都要翀白素他自己来说!”凌紫沁猛地回头,目光灼灼,“你们一再替他开口,可是他自己什么都不肯说,是无言以对,还是已经死心。”

    “翀白素,你把想说的话一次说清楚吧,错过今日,我不会再见你了。”眼泪流干,唯有心痛绵延不休,她回府的路上也曾幻想再见他时,她会抱着怎样的心情。狂躁,或是冷静,只除了此刻的坦然。将血淋淋的心事尽数刨开给陌生人看,然后看着伤口结痂。

    这样残忍的手段自裁,是会死得彻底,还是会更快的愈合?

    那个伤口早已变得不甚清晰,可是经年累月的回忆突然成为她人生中最大的败笔和讽刺,却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她被人背叛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凌紫沁想着突然就笑出声来,他会给她怎样的答案?总之,不会是她想要的回答。

    他硬要拽着一具行尸走肉陪伴,还不如她将这具身体还给他,又或者她的出现就是错误。

    “我和你赌一场,赌我能否帮你得到自由。若我赢了,你就兑现之前的承诺,给我那个拥抱,我只要一个拥抱。若我输了,我会自行回到巫山神殿,闭生死关,等待飞升。”

    翀白素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但是却非常坚定,“但是无论输赢,我都会逆转清凝镜,在兑现赌注后,永远抹去自己的回忆。”

    凌紫沁蓦地皱紧柳眉,他真的要成全她?

    “我会忘记你,永远不再纠缠你。”最后一字话音刚落,一道白玉般的光芒冲天而起,翀白素缓缓伸出双手,放入柔光之中,“翀白素以神族血脉起誓,赌局达成,相忘天涯!”龙灵之誓瞬间化作一道金色纹身击穿翀白素温润的掌心,留下一个小巧的原形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