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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几成陌路
紫苑阁顶层,主卧。
不知何时,月澜煽和仙不留悄然离去,整个卧房陷入一片静寂之中。
凌紫沁抱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躺在软榻上,背对房中的翀白素,在他的誓言完成后,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没有人开口说话。她背对着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神子,有族长密函一封。”门外轻巧的脚步声是廿宛,将军府所剩不多的下人早已习惯巫医族影卫进进出出,因此他现在出入自由,没人会多问一句。
“烧了。”坐在桌前的翀白素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的玉杯,声音微哑。
掌心中的暗金色印记就是他最后的结局,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比起他推演的结局是必死无疑,现在终于不会死了,可是却比死还要难以承受。
心口早已痛到麻木,在他开口发誓时,师父和师娘两人眼中的绝望那么清晰,让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师娘说得对,巫医族历代神子都无一例外的是蠢货。
“廿宛,拿来给我。”凌紫沁起身,只剩下一半的长发乱在风中,略微遮掩住神色。
“凌小姐不必看,族长的密函只有一道命令,就是命我协助白羽迎娶你回族中。”翀白素起身,拦在紫衣身前,“我不会受他摆布,你不必大惊小怪,这样的密函每天都会传来。”
凌紫沁低着头,清冷的星辰坠落在眼底,像是解不开的幽暗,陷入难以自拔的境地。
“恩。”低应一句,侧身向门外走去,身后一片冰冷,没有熟悉的目光一路跟来。
以前他总是会时刻看向她,即便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也一瞬不转,想来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她终于可以放松紧绷的心绪,再也不会被人盯紧,是应该轻松的吧。
翀白素控制不住瞥向角落里巨大的铜镜,被青丝挡住的面容,清晰的映在铜镜中,柳眉未动星眸含泪的模样让他十分吃惊。收好所有的惊讶,再向镜中看去,女子换了另一种模样,却是贝齿扣住薄唇咬牙隐忍,银色的水线源源不断的从眼中滚落悄无声息。
收在长袖中的双手齐齐将掌心掐出血色,鲜红温热的湿润滴落在紫色的长袖内侧并不清晰。一步步向门口移步,出了这个门,去哪里都不重要。只要离开这里就好。
翀白素迟疑片刻,突然飘身向后正好挡在门前。只见她不知想些什么正出神,柔软的身子就这样撞入他怀中。不同以往的是,他没有再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好生抚慰。
凌紫沁直到一头撞入熟悉的暖香中才回过神来,须臾向后退了一步,依旧低着头不开口。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逼着他做出的让步,她应该高兴,如果她开口被他听出哽咽,便是她输了。蓦地转身,走向床榻,顺手落下床幔,将两人隔绝开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向锦被,凌紫沁拉起衣袖向脸上擦去,她以前都不知道她也有这么多眼泪。床幔外无声无息,扯过锦被盖在头上,全身乏力的躲在床榻上,床榻冷硬的没有一点温暖。黑暗适时的将所有心事都藏进暗处,错乱的呼吸渐渐平复,哭到头疼后便是昏天黑地的疲倦。
翀白素站在床幔外,屏住呼吸,听见里面压抑至极的吸气声,知道她在哭,后来哭声几乎听不见,就连呼吸声也变得细微,不由得暗自担心。
他应该对她狠心,她逼着他将爱她变成一场必输的赌局。她对他狠心无情至极,可是他却无法真正狠心,一刻之后,床幔中再没传来任何声响,翀白素忍不住将床幔拉开一道缝隙。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心疼,床榻最内侧,锦被缩成小小的一球,看不到里面的人。坐在床榻边缘,伸手拉开锦被一角,女子已然睡去,只见两只小手环抱身前,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心底不由自主柔软起来,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不再这样逞强下去?为什么就是不能信任他呢?为什么一定要将他从心底剔除?这些无解的问题被抛在一旁。
翀白素拉开锦被,将女子纤细的身子抱在怀里,就像他曾经无数次抱过她那样。
他刚一抱住她,怀中的人长长的睫毛呼扇了几下,缓缓睁开星眸望向他。
“白素……”她是睡着,还是醒着?翀白素没有松开手,他能再拥她入怀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他知道以她的行事来看,既然已经开口明说他对她有隐瞒,就不会再相信他。即便他发下重誓,也不能改变他在她心中的印象。
“沁儿,你累了,再睡一会儿。”苦笑一声,她没有清醒,否则绝不会这样叫他。
他也没有醒,他也不想醒,醒来他叫她凌小姐,生疏到陌路,他没想过有天会和她走到这一步。他还留在她身边,可是他不再是她的什么人,只是和她豪赌一场的过客。
“不要走。”冰冷无骨的小手环上翀白素的脖颈,她是在梦里吧,否则怎么会见到他再一次抱住她?他叫她凌小姐,他们之前真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暧昧下去的可能。
这是她要的,自作孽不可活,做出的选择走出的每一步,都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付出代价。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代价是痛不欲生的剜心之伤。
明知道他在骗她,还是沉沦在他的怀抱中,明知道梦醒了她会更加难受,却还是想要将这个梦魇继续下去。又或者,她还在心底期待着什么?不是梦魇,却是美梦。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会有短暂的放纵。热泪再次滚滚而出,话一出口,心更痛了几分。
“恩,我不走。只要你还要我,我永远都不会走。”伸手抹去她的眼泪,睡着了也哭,真正被她折磨的人其实是她自己。她让他又气又恨,可是又心疼至极。他爱她,她知道吗?
凌紫沁嘤咛一声,星眸缓缓闭上。呼吸渐渐平稳,似是再次睡去。
“你爱我吗?”明知道不会得到回应,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就算是梦话也好。
“爱。”许久之后怀中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声应答,翀白素猛地颤了一下。
“沁儿?”难以置信他刚刚听到的话,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薄唇。
凌紫沁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陷入熟悉的暖香中,如何能够不爱他?只是,她不能。
不能一错再错,不能坠入连她自己都不能饶恕的陷阱之中。
这一吻,两人一并沉沦,连门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大小姐!楚烬和太子的贴身侍卫在紫岚亭外交手!”灵儿心急如焚,只知道是翀公子在里面同大小姐说些什么,她已经唤了几声,两人却没有回应,难不成又从窗口离开了?
凌紫沁猛地睁开双眼,入眼是翀白素近在咫尺的面容,脸色骤变,难道她刚刚并不是梦!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慌忙抓乱了青丝挡住脸孔,起身就想逃离。
“沁儿,我只有现在。”一句话让已经奔到窗口的凌紫沁蓦地停住身形,双肩微颤。
“事成之后,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忘记发生过的一切,回到巫山,永远离开你。我要的只是现在,只是看看现在的你,我不会再做什么让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需要躲。你不想见我,我去北院好了,兰太子离开后,北院无人,我会暂时住在那边,听从你的调遣。”
翀白素起身略微整理白衣,神色悲伤,刚才的那些话就只是她的梦话而已。
“我……刚才说了什么?”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她心上,惨烈无比。
两人背对背,看不到对方的脸上同样难忍的伤心。
翀白素仰起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想知道,只要你说。”凌紫沁咬牙切齿,只要他敢说出口,她就相信他这一次!
他只有现在不是吗?那她就只要他现在好了。短则数月,长也不过一年而已。
让她留在他身边,享受他给她的温暖,然后他忘了她,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会永远记得他的陪伴他的好。如果他们没有最后,是不是就能避开悲剧的收场?
翀白素缓缓转身,她说,他想要什么必须亲口说出来,可是他说,她就一定会给吗?
“我问你是否爱我,”视线停留在她消瘦的肩膀上,温暖却无力,“你说爱。”
凌紫沁全身一抖,十指紧紧攥拳,痛得无法呼吸,“你,爱我吗?”
“如果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爱你,直到我忘记你的那天为止。”
这样的回答,是不是能让她松一口气?他爱她,小心翼翼又卑微。
“白素,不要再骗我了……”声音哽咽,额头向前顶上冰冷的窗棱,眼泪纷繁。
“好。”翀白素上前,伸手从女子身后环住她的腰肢,“我若再骗,不得好死。”
苦笑弥漫开来,他必然是不得好死的,因为有件事他会一直骗下去,他希望那天永远不要到来,他永远也不需要动用那样的力量去保护她。
翀白素的手抚上凌紫沁刚过肩膀的碎发,神力缓缓沿着发丝蔓延开来,不多时又见一头浓密的青丝垂落腰间。凌紫沁伸手仔细抚摸着头发,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区别。
突然间有些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两人之间弥漫,凌紫沁一直低着头,任由青丝挡住微微发亮的星眸。既恨又爱,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明知道将他留在身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再难,但是只要一想到要放开他永远不再相见,胸腔中的心跳几乎就要停止。
是他让她变成这幅古怪的模样,所以……他不可以走!
管它输赢,她都要留住他!像豪猪一样互相刺痛,又相互依偎。
翀白素捏了一下女子的手腕,轻声笑道,“大小姐,再不出去看看,你的两个侍卫不斗个你死我活才怪吧!还是你想让他们一较高下,只有最后的胜者才能留在你身边贴身侍奉?大小姐若是想比武招夫的话,不如考虑考虑在下,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身强力壮足以满足大小姐的各种苛求。保证令大小姐一试之后,拥有一个永生难忘的回忆!”
凌紫沁轻咳一声,脸色微红,心跳猛地停了一分,隐约听出其中的醋意。
“有什么好笑?再笑,你也下去跟他们论个胜负!谁赢了,本小姐就临幸谁!你玉树临风?我看你是树大招风,招蜂引蝶,天生风流的坏胚子!当然难忘了,本小姐看到你那张丑得离谱的脸就能将前天夜里的晚膳呕出来,能刺激到这样的经历,绝对是人生中的一大阴影,怕是想忘都忘不掉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会跟你试、试……呸!”
微恼的甩开热得烫人的手,说走就冷入骨髓,留下就油嘴滑舌,他真是天生的戏子!
不再纠缠于此前种种烦乱,凌紫沁下定决心,这一场既然他敢赌,那她也没有什么不敢。
真心换绝情也好,做戏入戏假戏真做也好,她弄不清楚的心意就随它去,她只要他现在留下来就好。沉默片刻,随即踮起脚尖在翀白素面颊上落下一个一触即收的轻吻。
爱不爱,她还不清楚她的心思到底是从何而起,只是她想要他,留下他在身边至少不会无聊。就像他说的那样,临幸。一时兴起就亲热,若是厌恶就离开。如果此时强烈的独占欲,也可以称之为爱的话,那么她应该是爱他的。像他希望的那样,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没有得到回应的轻吻,凌紫沁有些落寞,星眸瞬间黯淡,在那些话说出口之后,**的真相被揭穿开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退回到一开始就错误的原点,重新开始。就算他再如何厚颜无耻,也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暧昧而温馨。
真的是她贪求的太多,令人发指的习惯一旦养成就异化成难以戒断的毒瘾。
“我要下去看看,以免他们斗出真火。”凌紫沁寻了借口预谋逃之夭夭的下一刻,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甩向床榻,白衣随即覆了上去。
翀白素以少见的压制姿态俯视着身下脸色通红的人儿,她真是个妖女,偷走他的心,又折磨他,最后的补偿就是轻到品不出滋味的碰一下?
脸色由红变白,贝齿紧扣下唇,声音幽幽,“你要做什么?”
心跳越发不受控制的狂跳,凌紫沁说不清她到底是希望发生什么事,还是想要逃离。
坏心眼的压低身子,鼻尖几乎撞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吹拂过红润的小脸儿,“当然是亲自调教大小姐如何亲吻,不然大小姐刚才那种碰一下就跑的模样,不像是亲热,倒像是挑逗。”
凌紫沁满脸通红,直直的瞪着翀白素,双手抵上他的胸膛,掌心中传来的怦然心跳,与她的如出一辙,他总是挑逗她,她的心遇上他就再难平稳下来。
讨厌这样,从心底讨厌被他拨乱了思绪打碎冷静的她自己,可是,面对他的故意使坏,她无能为力。根本无力抗拒,对上这样一双勾魂的眸子,让她如何收回她的心!
“你很紧张。”笑容满满,开口时已经触上她的唇瓣,冷香袭人。
“怕我吃了你?”邪笑三分,随即微微起身,“你现在可以离开。”
凌紫沁红着脸试图离开,刚一动就听到翀白素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过,如果你离开,就会错过我想给你的热吻。”
消瘦的身子瞬间定在原地,星眸恨恨瞪去,微嗔的意味毫不掩饰。他是在耍她吗?
“我的吻,真的不要吗?”翀白素恶劣的笑脸渐渐靠近,凌紫沁僵硬在床榻上,陷入厚实柔软的靠垫中,动弹不得。但预料中的热吻却并没有立即落下,浅色的唇近在咫尺,却始终不肯更进一步。
凌紫沁紧紧咬着下唇,想要他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可是她却明明白白的看到他玩世不恭的嬉笑背后的认真,如果在这个时候说不要的话,可能引发的后果就是他以后都不会吻她。
“我陪你去看看楼下那两个笨家伙有没有打得满脸桃花。”翀白素收起笑容,起身离开床榻整理衣衫,须臾抬头看向床榻上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女子。
凌紫沁脸色铁青,刷的一下将锦被扯过头顶,声音沉闷,“死光才好!看什么看!要看你自己去!滚!”
翀白素一丝不苟的脸上出现一抹恶魔般的笑容,连人带锦被一把抱住,几下从锦被中将女子拖出来,不顾她的反抗,压在床榻上狠狠亲吻。
“沁儿,说你要我的吻。”一次热吻变为一场床榻上的角逐,气红了眼的凌紫沁最终被翀白素以强大得无法抗拒的神力压制在身下时,已经气喘吁吁发丝凌乱。
凌紫沁双眼失神的平躺在床榻中央,全身大汗淋漓,微微喘息,眼见白衣再次覆到身上,心付再也遭受不起他的热情和蹂躏,只得略微张开被蹂躏到红肿的薄唇,“吻我。”下一刻,凌紫沁突然想咬舌自尽算了,因为翀白素兴致冲冲的服从命令,毫不犹豫的吻了下来,密不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