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中文网 www.50zw.so,最快更新冷情狂妃最新章节!
第二百零七章灭族使命
东海浮灯。
凌紫沁咬着下唇,猜测得到确认后,反而有很多问题无法再轻易问出口。
伤疤愈合的再好,始终还是会有那条血痕,每一次的探问都是撕裂之后,再上面撒盐。
女子脸上的表情不自在的一瞬,她突然明白过来那是还在意。即便时间已过去千年有余,但是被挚爱之人出卖给别人的伤早已深及骨髓,永远也无法真正的过去。凌紫沁自问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是怎样的伤害,永远无法再真正的去相信另外一个人,无论那个人为她做过什么,再重的恩情她可以付出同样的鲜血的代价去偿还去报答,但是无法相信。真正的信任,就是将背心交给别人去保护,生命放在别人掌心中的那一刻开始,生死由人。
这样的不确定,甚至比仇敌在背的感觉更为惊悚。曾经被最亲的人毫不留情的背叛,疼痛从脑海倒流回心底,如果大脑是记忆唯一贮存的地方,为何每当想起她心底都疼痛难忍?
“金仙封坞为何要插手东海乱世?”别开脸,同时岔开话题。
想问的却是她为何还活着?没有什么比被人生生撕裂分食更加残忍,她如何死而复生?
“命该如此。”女子笑笑,脸色已比此前缓和得多,“封坞是天界上仙,平素从不与精怪妖兽等下仙相见,更别提当时在天界倍受责难的神族,我族当日甚至无人听说过这位金仙。”
金仙封坞,六十四洞天位列前十的金仙,金仙每过一段时日就会殒身下界再证金身,封坞定下的下界时日暗合九九之数。神族在天界下层繁轮转托生时,封坞尚且不知,待到封坞从洞天殒身时,神族早已带着九虚轮转台入凡去了。一来一回寒暑更替,封坞再证金身已过千年之数。正当封坞人身历劫飞升之际,上古异兽大举进犯之后,东海生灵涂炭白骨累累,红尘震荡,一场灾难就在眼前。封坞以历劫之身强行逆转而回,自然身负重伤。
待他找到神族最后存世的圣女时,她已经奄奄一息,身上大半的血肉都被从身上剥离。
封坞以**力召回她的三魂七魄,却无法再给她重塑一具肉身,只得以他的心血点中一叶浮萍,浮萍成障,成了她今日的骨肉。红尘牵绊,无穷无尽,他在为她凝结肉身时看到她的过往,也看到神族千年来的夙愿,于是发下宏愿,神族宿命一日不结束封坞便一日不成仙。
“金仙其实一直没有离开,他就在这里,他以半仙的血肉之躯炼化出这座炼魂灯,收拢海中的异兽残魂。他命我守在这里,等待神族后裔中出现能够破解一切败局的有缘人,金仙说当那个命中注定的有缘人出现在这里时,雾鼎就会从中心裂开,将其中的一件不世之宝传给那名女子。但若触动雾鼎的人不是有缘人,就会连同残魂异魄一起,被炼化成青烟消散。”
女子起身,缓步来到血色的大鼎前,慢慢贴了上去,难以言喻的悲伤从脸上蔓延开来。
如水波般摇晃,晶莹剔透的泪缓缓滑落面颊,“你为何要这样做?神族宿命,与他何干?若天界金仙人人如你一般仗剑出手,天下又岂会有动荡不安?封坞,封坞。你让我记住你的名字,可你却不在。你不在,偌大天下要我去哪里再找一个出来?你不在,我记住的又是谁?”
“你爱他?”凌紫沁从蒲团上起身,眼中闪过惊愕,却抵不过心中的不解!
在经历过那样惨无人道的凌虐之后,她竟然还有勇气重新去爱上一个人?
“是。”女子没有回头,双臂伸开环住雾鼎,就像环住爱人一般,“我爱他,在他彻底离开我之后,我才知道。真是笨到不可理喻,明明在他眼中,有数不尽的柔光,我却只记得恨。”
“飞升历劫是断缘,红尘了无牵绊,他为何要插手神族乱事?”最大的疑点就在这里。
如果从开始便是万事随缘,没有缘分不能轻易涉足去干扰,那么封坞出手的缘起在哪?
“我不知道。”女子转过身来,眼中亦是迷茫,“他说那是他的修行,他说他轮回千年始终没能证道,所欠缺的便是这一段。我等了这许多年,始终不懂。”
“他正的是什么道?”凌紫沁挑眉,茫茫不知所措的感情,就是她们口中的爱吗?
翀白素也对着她说爱,他口中的感情,和金仙所做的完全不同,到底哪个才是爱?
“情心。”女子周身的落寞,比夜色更冷,“他曾经说过,这一次为情下界,活该走这一遭,若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便如落花流水一去不返。可我却始终不懂,他证的是什么情?”
“东海海枯,白骨暴尸。我真的不懂,他说的情心,与这些乱世纷纭有何关系!”
第一任圣女不懂的,她却隐约有所领悟。不是因为她比眼前的伤心人更动情,只是她比她们多看过一些笔墨,金仙殒身,所证的情心,应是人间大爱。大爱却也是大碍,封坞当年一心求证大道,在凡世中历尽劫难,只怕都是刀兵水火生老病死,片面而肤浅的情感,自然不是他当年所愿。他缺少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他为情发愿的契机,直到东海妖兽与神族交战,封坞历劫之中有所感,于是宁愿冒着被天雷灭魂的危险,也要中途折返回来。
或者这便是大爱,殒身以换天下安宁。残魂无尽,雾鼎却出现裂痕。凌紫沁皱眉,这是不是象征着封坞的魂魄还没有寂灭,而是留在这浮灯雾鼎之中?
或许可以一试?若封坞不在,浮灯碎裂只是早晚之事,金仙法力再高也只是一人,海水下埋葬的亡魂却不可计数。若封坞仍在此地,那么他滞留红尘,或许还有圣女不知道的理由。
如果她猜得不错,长相厮守也是一种情。倘若情心可以一分为二,自然金仙之心亦然。
“你不明白,不表示所有人都不明白。”缓缓抬头,星眸淡然,冷光轻蔑的扫过雾鼎。
凌紫沁伸手向女子,“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何为情心!”
女子愣了一下,背对雾鼎的她没有看到雾鼎顶端的朱砂封印闪过一丝暗芒。
“口口声声说爱,你对爱有多少了解?答案近在咫尺,却连踏出一步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你对封坞的感情?若是如此,我都替他觉得惋惜,万般心思千份筹谋,他为你牺牲一切,不惜陨落仙身也要滞留此地,实在太傻!说什么为苍生安危自甘以身示法,我看根本是妄谈!”
话音刚落,凌紫沁就看到雾鼎上覆盖着的血色似有松动的迹象,心中暗付他果然还在。
“不许你贬低他!你!你心中无情,又怎知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女子冲向凌紫沁。
早已捏在掌心中的符咒瞬间出手,袭向圣女,凌紫沁眯眼冷斥,“我不懂情,难道你懂?”
下一刻金芒炸裂,一道耀眼的光亮挡住她所有的紫光,雾鼎消失,圣女被锁进温柔的怀抱中。转过头去,看清谁人救她的那瞬,双眸发直,随即晕厥。
凌紫沁一击即止,脸色微白,冷笑着看向面前出现的年轻男子。
男子白发仙颜,风华万丈贵在气度,让人很难真正记住他的长相,却为他一颦一笑折服。玉质的肌肤,赛雪的微冷,明明是清冷的仙家气息,却令人怦然心动。凌紫沁总算明白圣女为何会在经受过无数折磨之后还有勇气动心,这样的男子遗世独立,任何人都会被他折服。
素白的仙家长衫,随风轻摇,腰间只简单的镶着一颗散发微光的明珠。不过分修饰,反倒美得自然。封坞的美是出尘的,不与世俗同源,她却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你就是金仙封坞,私动凡心,就不怕永远无法再回天界吗?还是六十四洞天太过清冷,比不上凡间一缕香魂来的勾魂?我以为金仙是不会动情的,打着普度众生的名号,背地里行事却是为了男女私情,实在荒谬。”不知那抹熟悉从何而来,但她却从心底厌烦这位金仙。
早在圣女一脸怀念的讲出金仙为苍生现身的旧事时,她就觉得奇怪。
凡世里的纠缠尚且讲究师出有名,何况是已经斩缘断念的仙人!仙家超脱世外,任凡人咎由自取,福祸相生相克,没理由平白无故金仙滞留红尘,仅仅是为了一场浩劫。
红尘浩劫,异兽与神族的对阵死伤再多也是世外的血腥,牵扯到红尘动荡都是之后世家搞出的纷乱。以封坞在天界六十四洞天的名位来看,他成仙之日应该是早在妙顶灵脉孕育天生精怪之前,如此算来当时根本就没有九虚轮转台托生神族。与神族的出身毫无关联,又与精怪无关,金仙下界重修,理应修心不修身,如今滞留此地已是一念成魔。
魔障为何?天下苍生的劫数是命中注定,万事万世早有定论,逆天而行,虽然可行,但也没听说过要带着如此之数的凡人逆天的!凡人死伤最多的应该是朝代更迭,一场血战数十万冤魂新生,可也没听过哪位金仙为此事下界的。封坞此来,定是有他的图谋。
所谓的苍生,只是借苍生之名,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要以此在某个人心中留下屹立的好感!
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却做另一套,表里不一的金仙,真心二字恐怕是早已扔去天边?
“凡世浊浊,独凌小姐聪颖过人,看透人心,只怕日后会有另一番情劫。”封坞轻笑,冷意顿消,一时间整个浮灯内金光散落,换上暖人的春意。怀抱着女子,伸手拂去她的泪。
“我的劫数自是我的命数,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冷哼一声,她的劫数早已历尽不是吗?为情而生,为情而死。两世同命,她厌烦了为别人筹谋明日的生命,凌紫沁也活得累了。
“你两世生死大劫,可惜仍旧不懂情事。”封坞依旧笑着,挥手间整个浮灯内景致骤变,香案蒲团消失,转眼山水无尽,那一望无尽的绿色令人心胸为之振奋。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凌紫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浮灯内千变万化,春秋轮转,不多时已是秋末冬初,一载光景过得飞速,草长莺飞蜉蝣数度,唯有她落脚之地,仍是金芒坠地。封坞使的障眼法,她也可以做到,就如当日慕月殿那一杯逼着莫钦承饮下的烈酒清泉。一念凭空,任由心念不坚之人载浮载沉,她熟知此道,断不会坠入其中。
“这不是你应该会的咒术。神族骨血,只能带给你强大的力量,而非死生皆抛的看透。”封坞皱眉,掐指计算,半响才又开口,“你的情劫他的死劫,他这一世注定为你而死,可惜。”
凌紫沁心中一沉,脸上却并无改色,“荒谬!仙家口出诳言,看来天谴也不是时时都有!”
“何来诳言?”封坞脸色微变,笑容终于不在,“你不懂情,冰心如石,他定然会死。”
“在我这只有交易没有交情,我会给每一个靠近的人开出最有利于他们的条件,一旦他们答应与我交易,我绝不食言。不过是各取所需,如果他们连活着拿到报酬都做不到,你觉得我会与废物交易?交易没有公不公平,只有愿不愿意。他们所有人,在我眼中都只是如此。至于他们所做的交易范围外的事,既不是我所求,我为何要感恩戴德?”
冷笑绵延开来,凌紫沁毫不避讳的直视金仙,“如果今夜我无故纠缠于你,你便要接受我吗?说到底,我再如何备受俗世瞩目,在你眼中也是毫无关系之人。他们于我亦如此。”
“只有交易吗?如果那人什么都不想要,只是一心为你,失去你口中的公平,你又如何?”封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若他生而为你,此生没你便会无比凄惨,你又如何?”
凌紫沁轻咳一声,“若他为我奋不顾生,我会为他做一件只有我才能给他的报答,除此之外,我给不了更多。你说的对,我不懂情,也不打算为谁再动心,现在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至于会有一个人没我就会死这种话,虚无缥缈我不想置词。我倒好奇,你证的情心为何?”
“长生久视相看不厌,生离死别此生空许。”封坞笑着,那笑容在凌紫沁看来与圣女简直如出一辙,“我得到时未证红尘,之后于洞天之中见到她,仙家念起便是缘法,我不下界也躲不过,反倒会有损修行。下界一番,坠入沉沦,却总有再醒来的一日。待我醒来,则大道再证,凌紫沁你懂吗?情之一字,你此刻不懂,却早晚会懂,你以不懂不问为由,以为可以绕开情字,其实早晚有一日会为情所累,牵扯进苍莽之间。到那时,只会为情所苦。”
“你今日评说我,是因为你自己的历练,还是因为金仙的推演之功?”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凌紫沁看向封坞怀中晕厥的圣女,那样的笑容灼烧瞳仁。
“我的推演,算不出你的命数。”封坞摇头,“妖星临世,形如涡旋,你的出现会将整个红尘都卷进其中,若你心存善念凡人无伤,若你存心扰乱则天下血染。我曾经数次为神族有缘人推演问卜,都只看得到你的来路,却看不到最后,星辰大乱,每一次都是一番新景。”
“我不要天下,他们的死活也都与我无关,我只要自由,不管挡在我面前的人是谁,都会死!”星眸清冷,那一个注定为她而死的人是谁,她不是毫无察觉,神族拥有着与生俱来的未卜先知。当她身上来自神族骨血的力量渐渐苏醒,推演的能力也愈发难以掩盖。
她现在所行所做的每一步,都开始渐渐变得暗合天意。既定的命数,她想要打破,却是有多难?比如兄长凌偌寒,比如推开翀白素,比如故意袭击画扇。每一次的中途易辙,都将事情更快的推向命定的场景,她不想看到的最终结局。谁为她生,谁为她死,谁的眼泪纷飞,那些尚未发生却开始变得陈旧泛黄的画面,她想尽全力将命运更改!
“无论生身何处,还是要看如何取舍,想要怎样活下去,就要成为怎样的人。”
封坞笑笑,横抱起圣女,“早知你执意如此,我自不必再劝。你只需记住,既是已经选好的路,便永远都不要回头,无论此后有多少苦楚凄清,都万不可以落泪,否则情殇难偿。”
“你打算去哪里?情爱纠葛,红尘姻缘,你回不去天界,难道打算永远沉沦人世吗?”凌紫沁上前一步,封坞此时已收了所有的法术,浮灯内斑斑驳驳,千年漂浮,早已残破不堪。
“我自问心,由人不由天,心念不堕,身处何地有何区别?天雷斩灭的只是累世因缘,却斩不尽念由心生,何必纠缠于何处正道?待她一世情尽,再入轮回,若仍有仙缘,我许她从此超脱,岁月常伴。若无仙缘,便护她世世周全。直到她与我情缘已尽,不愿再见。天道无亲,却也无伤,封坞念起,心之所愿。”待怀中人醒来,他们已在九州外,仙山群抱之中。
凌紫沁无言,随愿随缘,金仙历劫,她无意中见证一段缘起缘尽,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你要终止神族命运,必须打碎神殿底层的九虚轮转台,并且将龙骨仙髓从体内剥离。不只是你要发下宏愿,更需要神力相持。那人正在赶来的路上,你等在此地,待浮灯火尽,东海波涛平复,他就会迎你回去。他出现,真正的金仙画扇才会出现。东海事了,你们才能进入神殿。凌紫沁,你确定要终结神族的命运吗?你生身不在此,逃离也无可厚非。你若执念,踏入东海神殿的那一步算起前路茫茫死生未卜,便永远都不能再回头脱身。你明白吗?”
“今日我若不去,来日自有旁人受累,未必就不是下一个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此地生人,可我也回不去生身之地,更是不想回去,我不属于任何地方任何人,所以比起她们更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或许,当我做完这一些,就会明白何来何往,也就有了存在的理由。”
“我要终止神族的命运。”同时,也是将凌紫沁这个名字从神族剥离开来,彻底孤立。
凌紫沁望向天边,惨白翻滚,刺穿夜幕,入眼都是孽障,心如止水。脱离被指婚的禁锢,然后脱离生为神族骨血被人觊觎的命运,再然后她将抛去这个姓名,得到真正的自由。
她想要的自由,不为人知,孑然独立。便是如此简单,却是千难万险。
封坞轻吻女子,抱起那缕香魂向浮灯外走去,只留下一句遥远的话音被冷冽的海风吹散。
“既是选择的这条路,切勿回头,切勿落泪,无论何时何地,切勿后悔!否则后患无穷!”两人消失在浓重的黑夜中,凌紫沁抱膝靠在浮灯在里面,心底涌上的莫名悲伤都被那一句切勿落泪击退。她没有哭的理由,光暗明灭,心也跟着冷寂。指尖暗金色闪动,眼底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