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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以身祭阵
大将军府,南院偏房。
自从凌紫沁离开后,楚鸢就回到太子府,镇国将军早以奔赴寒月城,算来如今已经到达,付总管年事已高,前两日又添了新病,躺在床上无法起身,被茗夫人下令送去别院修养。
府上除了南院还住着二夫人母子和龙小姐,再无其他主子。姨娘们按照当日大少爷的命令关进北院柴房去,虽然只用粗茶淡饭养着,但也不用她们再操持杂务。楚烬命人熄了西院和东院的灯火,北院也只剩下几间下人侍卫们住的偏房有些光亮,楚烬暂时成为府邸总管。
每日除了各方探子送来的密信,就是滞留璟月宫的大少爷派人送过的消息,压在心底的秘密与日俱增,单只凌府不可告人的事就比他之前在军中十数年经历的战事还要多。
楚烬觉得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扛不住而成为逃兵。大少爷为何要将来历告诉他?告诉他的同时,让他必须对小姐保密,无论何时都不得将此事透露出去!
云陌太子,二十年前被夫人偷梁换柱,以将军嫡子的身份入宫身中奇毒,之后又会如何?
楚烬揉着酸疼的额头,凌偌寒为什么不认祖归宗?他若回宫就会理所当然的成为太子,然后凌府之难自然迎刃而解,大小姐也可以回……站起身走到床前,无力感盈满全身。
大小姐离开云陌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酬剑山庄上下都在紧张的筹备盛事,即将到来的是什么,楚烬心中当然有数。应了大少爷的心意,带走大小姐的人正是龙倾。
几声轻响突然从窗外响起,楚烬正要去追,门外又响起凌洛斐的惊叫声。
“小少爷!”楚烬立即冲出门去,直奔凌洛斐与二夫人同住的卧房,赶到门前却被一道黑芒挡住去路,无法前进。黑芒中出现道道丝绦,千丝万缕彼此纠缠无休,形成繁复的禁锢。
“楚大哥,我没事。”楚烬一手紧紧拽着龙妤姝,另一只手死死的把住床柱。
“楚烬,有人触动东院绝杀阵,你别管我们,赶快去紫苑阁!”茗清韵焦急万分,难道除了她,还有第二人能够开启夫人留下的法阵?来人是敌是友?
“属下马上回来,夫人护好少爷小姐!躲到里面去!”楚烬立即飞身敢向紫苑阁。
大将军府,东院紫苑阁,底层。
一道人影如轻烟般飘入紫苑阁最底层的密室中,密室十分隐蔽,上一次开启还是十几年前。来人似乎对密室十分熟悉,几声闷响,火折子点燃墙角的光亮,昏黄的光晕映照着来人的脸,一身黑衣劲装装扮的却是数日前就被强行驱逐出府的烟彤。
“夫人,我回来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之后,烟彤从短靴中抽出匕首,露出一段光洁的手臂,狠狠刺下。烟彤的脸色立即转白,踉跄几步,推动墙上一处机关。
密室地面中央不多时升起一个精致的盘龙石雕,石雕栩栩如生,龙身上下几乎都以薄薄的金片儿覆盖,只有龙睛一片乌黑,露出石料的原色。
烟彤伸手仔细拂过每一寸石雕盘龙,眼中显示出无比怀念,豆大的泪珠滴滴答答的落下,不少眼泪落在手臂上的伤口里,混着鲜血留下,血泪落上盘龙,惊变突生。
龙身突然从石座上腾空而起,龙睛血红,五爪齐齐抓向烟彤,烟彤缓缓合眼嘴角含笑。
下一刻整个紫苑阁都被平地掀起的黑芒笼罩,整个将军府开始剧烈颤动,黑芒炸裂,四散而去,不多时隐隐有奇异的闷响传出。一直守在将军府外的国师率雪心头一惊,立即向将军府内冲去,却被院墙处突显的禁制挡住。
闷响再起,率雪细听之下脸色大变,那是龙吟之声!
身后疾风袭来,回头竟看到地上突起一道土龙从远处直奔将军府正门,率雪不及出手,土龙已冲进。同时璟月宫上方一道刺目的光亮闪过,率雪骇然而立,那星光怎会在此刻出现?
紫微星移,天下易主!看方向似是向东方而去!可是东方除了死城之外再无其他!
率雪倒退几步,终于想清刚刚冲进将军府的土龙为何物。
定是龙脉无疑,龙脉盘亘,莫氏气数已尽,新的帝君会在将军府继位,却不是凌氏男子。
因为凌家嫡子此时尚在宫中,妖女也被龙倾带走杳无音讯,凌家其他子嗣都是杂种,不足为据。率雪想通,立即飞身向玉王府奔去。
玉王府,内院。
率雪急匆匆的赶回王府,一脚踏进就察觉气息有变,一股淡淡的腥风随风飘散。龙脉有变义不容辞,他仍旧是国师,圣旨一道将他从莫少白身边支开五日,不想终究出了大事!
三步并两步冲向南院主卧,浓重的血腥味儿带着凝固后的沉重蔓延一地,却只有一具尸体。率雪察觉其他人只是被迷香迷昏,唯一的死人是玉王的贴身影卫重岚,利器穿胸而过在胸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率雪发现他时,他在主卧不远处的阴影中静静的躺着,早已没有了呼吸。那双了无生机的眼睛却并不空洞,强烈的恨意即使是在他身死之后也没有消除半分。整座玉王府都沉浸在黎明尚未来临前的黑暗之中,黑暗压得率雪透不过气来。
“少白!”主卧里一片狼藉,率雪一眼就看见伏在床榻边缘的玉王,一步上前,率雪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莫少白全身青紫,从肩膀一直蔓延到大腿内侧,他面朝下的伏在床榻上,有些紫痕依稀能辨认出是抓痕和掐痕,看得率雪心惊肉跳。另外一些却根本看不出是如何留下的,越是向下就越是不堪入目。股间巴掌大的暗红色更是让人心惊,率雪甚至连上前仔细查看伤势的勇气也没有。余光扫到一条上等的丝绢被远远的被抛到桌边,素色的丝绢已经被血浸透。
率雪脸色变了几变,使劲攥紧双拳,半响之后才深吸一口气上前,房中尽是腥气。
“国师。”率雪刚一碰到莫少白,他就醒了过来凤目微红,努力侧身想要躲开率雪的手。
“别动,你身上的伤口又挣开了。”率雪没问,玉王病弱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得手,他本是日夜守在玉王府中,直到龙脉不见踪影。一切看来都像是一场早有布置的阴谋。
“别碰我。”莫少白突然闭上双眼,倍受蹂躏的手臂挡住房内昏黄的烛火声音低沉,“脏。”
“少白!”率雪心疼至极,将他一把抱起,“你是我、是我的……”
“是国师众多弟子之中,最不争气的那个。”轻描淡写的背后是心死的麻木,莫少白的目光越过率雪的肩膀,看向大敞实开的木窗,“所以国师才一直不许我称你为师父。”
率雪摇头,老泪纵横,却无法安慰年轻的皇子。莫少白一日是皇子,他就无法与他相认。
可笑他这些年来几乎日日对着亲骨肉,却全然不知情,率雪突然恨极当初为何没有将全部的靳雪咒传给莫少白。以玉王的资质完全可以掌握最后几招威力极大的杀招,就算无法与灭神咒大成的龙倾抗衡,至少也不会被伤得如此重。
伤口有痊愈的一日,可向来洁身自好的他今夜被人玷污,又该如何洗净?
“告诉为……师,那个人是谁!”率雪喑哑嘶吼,恨不能将凶手碎尸万段。
“是我自取其辱,不怪他。”莫少白心底一颤,眼前闪过兰臻最后离去时的狞笑,还有那句让他全身骨血冰结的话,恨没有气力,只剩如雪飘零的卑微。为什么他还活着?
“告诉我,他是谁!”率雪一动,莫少白身上不少细小的伤口慢慢流出新鲜的红色。
“帝君,莫钦承。”一字一句,面色不改。弥天大谎出口的同时,心底一丝酸涩的宽慰。
率雪脸色骤变,恐惧,愤恨,惊愕,不一而足。
莫少白没有去看国师如变脸般的千变万化,只从他怀抱瞬间僵硬就猜出他的反应。
“他是帝君。”火上浇油,莫少白声音很低,随时都会被料峭早春的冷风吹散。
“此事别再与任何人提起。”率雪沉下脸来,将玉王双肩板直,“为师一定会还你公道!”
率雪打定主意,莫氏气数已尽,他绝不会让自己的骨肉为莫氏殉葬!
说完挥袖间一阵清风飘向窗外,唤醒府邸里所有沉睡着的侍卫下人,随即木窗闭合。
率雪将房间内大乱的摆设重新整理,命人送上温水为玉王沐浴,又熬煮清淡的膳食。
莫少白沉默的提线木偶般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仿佛失魂般十分乖巧听话,却在看到柔白药膳时猛地呕了出来。率雪的心狠狠揪痛,立即命人将药膳端走。
莫少白干呕了一会儿,除了几口酸水外,什么也没有呕出来,眼底却闪过深沉的恨意。
躺回床榻上,双眼直直的看向床幔,一语皆无,率雪见状只得退出去,让他静养。
率雪走后,莫少白收回目光,冷笑缓缓从嘴角处弥漫开来。
师父?直到今日率雪还口口声声说他们只是师徒?
惊雷裙下过过多少男人,连他作为儿子的都不知道,只是那奇毒须以原阳延缓发作。本来率雪如果不知此事,他也不会如何,毕竟多一个人知道此事对于他得到太子之位都是威胁,可是率雪近来越发反常的行为无不说明已经得知他的来历。帝君绝情,连当年最心爱的云陌第一美人儿素心影尚且能亲手断送,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后宫嫔妃为莫氏守节?
昏庸无道,莫钦承为着旧情人的女儿可以将皇子打入万劫不复,那也就别怪他提早夺权!
凤目闪过朔芒,谁也别想阻止他成为云陌帝君!不管是神族圣女,还是那个老不死!
支离破碎的回忆从脑海中迅速转动,拼凑出一幅幅令莫少白心寒的场景,由始至终帝君喜欢的都是他的皇兄,尊贵聪颖的皇太子,从来不是他。所以才会在十几年里一直不立太子,所以才会纵容小小的太子妃在金殿上羞辱他,所以才将太子之位给了莫氏最无能的废物!
他所受的凌辱全部都源自帝君的漠视,他所有付出的辛苦都被帝君视为无物!
他勤政爱民,他少时既奔赴边关,他一言一行不能稍有偏差,因为他是玉王,云陌玉王!
帝君当众剥了他的封号,又在云陌有难时才夜行不明的将玉王二字还他,就是折辱他!
莫钦承,他不配为帝!更不配为人父!
莫少白恨恨闭上双眼,将胃里翻滚的酸意压下。
一切总会有个了结,以他登基为天下共主作了结!
天色微明,太子府。
一道劲风从暗处嗖的射向太子府书房,莫绍兰头也不抬仍旧在批阅桌上数以百计的奏折,楚鸢挥手以柔力拦下疾箭,箭羽最前端绑着一张有些褶皱的字条,飞快的扫过两行小字。
“烧了吧。”云陌太子抬起头,楚鸢比划几下,莫绍兰脸色未变,轻轻摇头。
楚鸢尚未有所反应,门外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手劲拿捏精准,将字条弹进火盆。
“太子殿下,有一人送来口信,自称是永夜御前侍卫,求见殿下。”新来的管家是楚鸢数人,眼下整个太子府上的侍卫下人都是楚鸢的手下,凌紫沁走后,楚鸢拿着她留下的手书,莫绍兰也就认下他的身份,将府上的一切杂务都交给他处置。太子府的旧人在那天夜里都被玉王斩杀,莫绍兰也没多少心疼,那些都是各方眼线,生死本就与他无关。
楚鸢打出几个手势,莫绍兰脸色微变,眼底闪现凄楚,“她已经不要我了,现在应该陪在她身边的,不应该是我。她不会想再见到我的。”
火盆将息,楚鸢无声长叹,见主子不再看向他,也无意与夜无殇派来的人见面,暗自皱眉。大步走向门外,拉开门对管家比划一番。
“鸢公子,这样做,只怕殿下会迁怒。”管家低声辩了一句,还是立即转身向前厅走去,很快就带着夜无殇派来的影卫赶回。楚鸢颔首,示意他可以进去,随即将门合上。
“太子殿下,我家公子带来口信,凌小姐此刻就在建木城……”影卫的话立即被打断。
莫绍兰烦乱的抬头,“出去!谁准你进来的!本王没说要见你!”
那影卫却似早已料到云陌太子会如此反应,并未退缩,反倒上前一步,“我家公子问殿下,到底是太子之位重要还是凌小姐一条性命重要!就算殿下心中有愧,不敢肖想凌小姐,难道云陌千万百姓的安危,身为太子,也可以置之不理吗?我家公子命小人转告殿下,凌小姐即将前往东海神殿,倘若神族嫡系真正觉醒,红尘动荡永无安宁,第一个被灭国的就是云陌。公子请殿下三思而行,不要为一时得失,拖累无辜百姓!”
莫绍兰脸色发青,背脊瞬间布满冷汗,神族觉醒必然会复仇,以她的性情怕是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她的疯狂。但他偏偏忘了一一件事,他觉得她的报复无可厚非,就算天下都葬送在她手中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别人未必会如此认为!
一把攥住影卫衣襟,“夜无殇他人在何处!”
影卫缓缓抬头,平静的直视莫绍兰的双眼,“我家公子两日前就已赶往东海建木。”
“他想除掉紫沁?”声音微抖,用力到泛白的手也跟着轻颤。
“我家公子说,祸及一方仍有活路,世家若为凭仗,倘若红尘动荡,苍生涂炭,就是神族仍在,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不想惹得天怒人怨举世共诛,就要在她犯下大错之前,拦住她!太子殿下若无法晓之以情,我家公子不介意动之以某些卑鄙的手段。”
影卫轻笑,看在莫绍兰眼中那一抹邪气的笑与夜无殇欠揍的脸重合一处,主仆如出一辙!
“我家公子说,让一个女子安稳下来的手段有很多,但是无论哪一种,也比不上妊娠来的稳妥。公子对凌小姐动心已久,只是碍于帝君有令,要先将她带回永夜,不能人前失礼有损永夜威名。但若形势危急,公子又向来自制极差,很难保证时刻都能维持君子之礼。太子殿下也是男子,花红柳绿中早有名号,相信对于男女之道,自然另有一番感悟。”
一语话音落,莫绍兰和楚鸢两人都是全身一抖,不由自主的对视,从对方眼中看出异样的震撼!夜无殇!这头披着潇洒公子俊朗外衣的人,竟抱着这样不堪入目的念头!
影卫似乎料到他二人的反应,又不惧死的补上一句,“公子说男女之情乃是普天之下最真挚的欲念,若有人以礼教之名昧心逃避不敢正视内心所需,又气恼旁人的随心遂愿,是不真之人。公子命我问殿下,殿下如今头顶云陌太子的名号,也要活得如同玉王一样虚伪吗?”
“启程!去建木!”莫绍兰咬牙,回到桌前下笔如飞。
她要他留在云陌成为未来的帝君,他也答应她要以天下为先,永远保持着一颗纯心。
可是若没有她相伴,坐拥天下又有何用?如果他的天下,是以袖手旁观不顾她的死活得来,莫绍兰宁愿不要!
楚鸢站在一旁,看到笔走龙蛇的笔墨,皇权不比情心,大小姐总算没有看错人。只是太子此时离开,只怕再回帝都时,已是物是人非山河倏变,再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