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愿心怨念

背对藏镜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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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七章愿心怨念

    建木城,不起眼的二层小楼。

    老者一动不动,翀白素也未挪动一步,两人互相打量,最后目光对视,都是一般冰冷。

    刺骨的敌意扑面而来,老者身上生腥的海水气味儿,让他绝对那不是一个活人,更像是从东海白骨坟坑里爬出的妖物。但是威严同时传来,那不是位高权重的压力,而是骨血之力。

    最原始也最血腥的力量,源自于生命本身,散发出能够震慑他的力量的人,若不是神族嫡系镇守轮转台的长老,便只可能是他们一直在等的人。在世金仙,画扇。

    “你,不应该来。”老者声音极低,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向着楼梯走去。

    “没有应该不应该,本公子想来就来。”翀白素甫一开口,房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轻微的风声不引人注意的响起,老者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小子。”

    闷响过后,房间亮了起来,两人不知何时调换位置,翀白素倚门而立,老者站在窗前。

    “你会死在东海,你近神族一步,就是距离丧命近一日。”老者望向窗外,入夜后的建木城依旧车水马龙,每一条商街都热闹非凡,这里是没有宵禁的城池,没有律法,没有衙门。

    不动声色的瞥向东海月光溢出的海岸,奇异的景象此时一清二楚,整个东海都被清冷的月色笼罩其中,建木城亦如是,唯一的不同便是城中的大红灯笼喜气洋洋的高悬着。

    古怪至极。翀白素顺着老者的视线看过去,脸色未变,两人均是目光炯炯,却都是冷色。

    “她今夜的债算是还清了,”老者缓缓合上双眼,额间的皱纹也随着舒展开来,“晚了。”

    多年之后,画扇依旧记得当年初遇霁媃姌的模样,一个身上背负着诅咒也同样携带着希望的女子。阴气笼罩,周身的冰寒,她受过很重的伤,伤及骨骼的最里面。

    伤口始终没有愈合,却奇迹般的没有再恶化下去,因为伤口上被涂抹了一层厚重的血。

    神族之血的功效,远比传说中的更加神奇,再加上神族圣女的祝福,几乎可以起死回生。

    “什么晚了?”翀白素皱眉,没头没脑的话让他有些莫名的感觉。

    东海边缘的金光一闪而过,纯正的金色现世,不知是哪件神器出世。

    画扇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转过身来,“巫医神子,你自问从头到尾,何处担得起神子二字?你说得出,我便将那旧事说与你听,你听后自会明白,那人的来路去路,怕只怕,知道不如不知道,清楚比不得糊涂。你若不愿知晓,就同其他世家子弟一般做个俗人,安安稳稳的过上一生也好。当年神族从天界下凡,是大动凡心,也是缘至于此。不过,是命数罢了。”

    “神子只是族人的妄念,金仙面前,白素不敢自称为神。”话里有话,令翀白素厌恶,厌恶的程度,仅次于酬剑族那些人里外圈来圈去的谜语一样的暗示。

    但是不能掉以轻心,画扇是沁儿要进入东海神殿的钥匙,至关重要。

    翀白素总觉得画扇看向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审视的怪异感,那种感觉不像看人,更像是在精打细算着面前的货品价值几许。而他到底有多少价值,能不能陪在沁儿身边,取决于画扇。

    被人掂量底细的感觉非常不好,但是更不好的却是,让金仙兴不起掂量的念头来。

    “我不是在问你如何得名,小子,收起你的心思,我不是封坞,不问世间情事。”画扇向后坐去,一把古朴的竹椅立即出现在他身后,稳稳的承接住他的身体。

    “封坞以**力镇压上古异兽残魂,以白骨为笼,保佑神族圣女,白素敬重他的自在。”

    翀白素挺胸抬头,冷眼对视画扇,气势不减,整个房间似是一分分冷凝下去,“他与神族素有因缘,白素敬他。至于你,并非如此,我从你身上看不出因缘,你滞留凡间有违天条。”

    “区区凡人,也敢与金仙谈天条,你知何为天条?何为天?何为仙!”画扇开口极慢,每一个字都带着强大的力道,整个房间都在他的声音中剧烈的晃动,仙字出口晃动戛然而止。

    翀白素脸色微白,胸口闷痛,金仙之力却是难挡,“九界上上之上为天,离恨为上上,碧霄为上,红尘为中。仙为修行,并非天生,一念成仙,念过成魔。白素以神器窥得,金仙成于上古之前,无天无地无名之时,共有六十四数,称为洞天。而你,并非其中之一。”

    画扇闻言,挑眉重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神子,暗自惋惜,此人聪颖无双也愚蠢透顶。

    芸娘为女儿选得此人,真是偏心得可以,却同时也是心狠手辣至极。

    试问红尘世间,人人皆有情,但以翀白素之情为情字之首,无人能出其右。

    神族未卜先知,果然可怕至极。如此看来,芸娘当年料中之事,已经一一映正。

    “神子之名,不是巫医族人敬奉的名号,是你自认应得之称,因此你幼年得道,为巫山神殿认可,是巫医族历代神子之中,获得认可时最为年幼的一人。”

    画扇坐定后,有随手变出一杯苦茶,喝了一口,“我很好奇,你当年在神殿之前许了什么愿?别想着骗过我,你许下的绝对不是救死扶伤以天下为己任,神子独立于巫山之外。”

    翀白素挑眉,挥袖间柔光凝成白烟,顷刻白烟散开,同样是手端苦茶坐于竹椅上的模样。

    金仙考校他的本事,露的这一手凝虚成实是仙家法术中最低等的一招,他使得出来,等同于承认有地仙的修为。至于神力没有大成,与画扇一点关系也没有,是他的私事。

    “说得不错,我许下的确实不是悬壶济世。”在他之前,凡是许下救赎天下人的神子,最后都为天下人而死。听上去很光彩,但在翀白素看来,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愚不可及的典范。

    天下有天下的气运,凡人有凡人的命数,没有谁能成为谁永久的屏障。心系天下,等同于将神力逼于死路,神力本就是从凡世超脱所用,他们硬是将脱离与羁绊捆缚一处,必乱。

    “神子是神族圣女的玩宠,临世的目的便是为辅佐圣女完成她的使命。”翀白素轻笑,茶再苦,也没有他的心苦涩。被人尊崇到飘飘欲仙,于别人或许会,在他却永远不可能。

    “我许的愿,是穷尽毕生之力,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这也是他为何会在小小年纪就得到神殿认可的理由,当他意识到何为神子的真命,他的一生才算是真正开始。

    没有万众敬仰,没有天下大任,他的命运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明了,为她而生。

    宿命如同捆仙索制成的蛛网一般,他是不愿挣脱的小虫,她是他命定的姻缘,也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执念。为情下凡,最终留在红尘的金仙封坞,算起来倒是他的前辈。

    “妄动情心,你就不怕天谴吗?”画扇的身影消失,只留下一杯苦茶在竹椅上袅袅残香。

    “天谴?”翀白素起身,身下的竹椅手上的茶杯一并不见,“我不历劫,何来天谴?”

    话音一落,烛火蓦地转为幽幽暗蓝,以他为中心的无形漩涡席卷整间客房,漩涡过后所有摆设都化为齑粉。翀白素望向窗外,清辉似乎变得浅薄许多,此前蒙在建木城中那一层飞纱般的雾气正在缓缓散去。天色渐晚,热闹的商街上似乎少了一些行人,欢声笑语低了下去。

    金仙离去,他福至心灵拿起那只茶杯,茶杯瞬间化作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年前的旧事。芸娘离开永夜的真相,云陌大巫的最终归宿,最后是进入东海的门鉴。

    “夜无殇,呵。”扬起一抹笑意,原来是这样,少了一个对手,与他而言绝对是件好事!

    翀白素抖抖手,柔白的火焰将宣纸点燃,将过往埋葬,她不是凌紫沁,她是他的妻。

    画扇的出现,提醒着他,圆月之夜越发临近,这一夜过去之后,就只剩下六个昼夜。

    待圆月笼罩东海,他们就会找到通向神殿的路。目光向极远处眺望,东海水翻来滚去,看不见波光粼粼,有的只是冤魂厉鬼夜夜哀嚎。时光跨越千年,不知神族先祖可曾有过后悔?

    “你在做什么?”清泠的女声将神游天外的翀白素从拽回现实,黑如夜幕的长裙及地。

    他不喜欢那抹黑色,不单单是让他记起龙倾,更让他觉得那是无法生还的绝望。

    如果他的莹白象征着巫医族的济世之心,生机柔和,那么黑色就是灭绝生灵的无解死阵。

    “翀白素!你!”瞬移到她面前,然后像章鱼一样紧紧缠上来一语皆无,让凌紫沁皱眉。

    “别动,让我抱一下。”没有一丝赘肉的身体,纤细而且笔挺,明明是绝色天下的面容,却没有女子惯常的温软。他不在,她又清瘦了些,抱上去的感觉比起之前抱着衣服的感觉更糟糕。翀白素怀疑他怀里搂着的,和东海里那些干枯了一千多年的白骨没有什么区别的坚硬。

    隔得生疼,却还是不肯松手。他的人,她是他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承认,她迟早会是!

    柳眉皱的更深,没回抱他,但也没推开,微湿的鼻音很奇怪,听上去好像是受了委屈。

    “你爱我吗。”声音微哑,很低沉。

    凌紫沁眉头舒展,不悦里带着习以为常,古怪的感觉从心底涌现,她应该去习惯嘛?

    很多回忆,隔着一层薄薄的细纱,她伸手想要掀起,看看究竟,却始终不成功。

    “你会爱上我的。”自问自答的语句,更加低沉,却不是声音,而是心情。

    悲伤能够传染吗?她想着,左手不由自主的抬起,轻拍着他的背,似是安抚他的不安。

    翀白素的下巴放在她肩上,压得有些疼,窗外的月光慢慢照进来,凌紫沁顺着月光看去,总觉得有些古怪。入夜已经有一个时辰,月光……刚刚才照进来?

    蓦地推开温暖的白衫,奔向窗口。错觉吗?月色凄迷,从东海的方向弥漫开来,似乎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古怪到底在哪里?凌紫沁想得入神,没注意翀白素几乎要哭出来的脸,还有那双泛着银光的美眸,悲伤一触即发,下一瞬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用尽全力调整着呼吸,扯动着笑容,变得不那么牵强,然后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

    “沁沁,你在看什么?”她身上的香气越发冷凝,不久前他才知道那是神族龙骨的气息。

    “月亮。”觉得不够贴切,又补上一句,“月光,很古怪,每一处都不同。”

    凌紫沁顺从着感觉,将冰冷的双手搭在环住腰间的温暖的大手上,他很温暖,这也许就是她醒来之后,检视回忆时,为何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他纠缠的原因。他有她匮乏的温暖。

    “想不想去城里转转?”闻言,凌紫沁侧过头,目露不解。

    “这个多事之冬真是够你受的,连除夕的团圆饭也没吃上就长途跋涉,不觉得太无趣吗?今夜有我这么个英俊无双的公子邀请夜游最繁华的城池,不知小姐可愿赏脸?”

    开口又变成之前有些坏的模样,双手轻动,将怀中人转向,面对面。

    “答应我,不然。”笑得三分邪恶,三分古怪,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活像好色之徒。

    “不然,你要如何?”回忆飞速的旋转起来,凌紫沁推算出他会做什么,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记忆里的人也是他,再来一次,或许她就会知道,当时为何会醉心于他的触碰。

    翀白素突然冷下脸来,美眸中的光华骇人,蛮横的啃噬着她的薄唇,又急又凶失了温柔。

    凌紫沁心头一紧,就想伸手推开,怎奈双手都被他的铁臂牢牢困在身体两侧。

    唇被咬得很疼,血的腥甜慢慢在两人交缠的唇瓣中散开,星眸映出他的恼怒,心魂微颤。

    漫长的不能称作吻的啃噬结束时,她无力的伏在他怀中,口鼻处尽是他身上好闻的暖香。

    “为什么亲近龙倾?”折磨他,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折磨他,每次只要离开她一小会儿,她身边就会出现别人。翀白素很难不去设想,如果他不是立即赶来,她会不会与别人亲热。

    没有一点保证,从开始到现在,她从抗拒他,到默许他留下,再到同他相拥。这一切看上去好像是他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其实翀白素再清楚不过,这些都是她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他抢先一步走向她,他知道她的来历,所以她留下他,用作阻挡别人再靠近的挡箭牌。

    “好奇。”凌紫沁看见他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只是片刻,就从微红变成病态的苍白。尽管如此,她也不打算为了让他好过一些,说出骗人的鬼话。他不是她什么人,即便刚才的吻,出乎意料的再次拨动她的心跳,但她不打算让异样持续。

    心动,不在她的预计之中,她已经做出选择去终究神族宿命,不应该沉迷**的享乐。

    翀白素慢慢放开手,疼痛在意料之中,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是那么痛。

    任何理由,都好过好奇两个字,当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好奇,不多时就会转化成好感。

    龙倾做了和他当时同样的事,在她身处险境之时,奋不顾身的将她解救出来。甚至比他做得更好,他将她带离然后送回漩涡中,而龙倾将她扯离漩涡。

    “你不陪我去夜游建木了?”她说的话似乎将出游计划搞砸了,凌紫沁想着开始皱眉。

    “我,命人请龙公子陪你出去街上。”翀白素狠心咬牙转身,她体内的神力还在崩溃的边缘,他不能刺激她,一切只好等到她从神殿中洗净龙骨成为真正的神族人再说。

    只是,他不知道,到那时,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还会不会是他。

    凌紫沁在他身后皱眉,目光冰冷,开口声音更加清冷,“不必如此多事,你不去,难道我自己还没腿不能去吗?翀白素,不喜欢就放手,将麻烦推给旁的人,手段实在下流!”

    翀白素猛地转过身来,美眸熠熠发亮,“你不要龙倾?”

    “你要他,就送你。我亲他,只是为了验证,是不是也会有被你亲时发麻的古怪感觉。既然没有,留他何用?”凌紫沁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小脸儿冷淡至极,大步向门外走去。

    “沁沁,我陪你去!”翀白素总算不太笨,反应过来比起自作多情更愚蠢的是漫天吃醋。

    “不敢牢神子大驾!我累了,要回房休息,你就和龙少主手牵手肩并肩夜游建木去吧。”语气越发冷硬,一脚踢在门上,转回身来,冷眼瞪着笑意盈盈的翀白素。

    “别说我没提醒神子,此地是云陌境内,礼教甚严。虽然地处偏远,但也不是汐夷蛮人所在,奸夫夜游,小心被人捉住捆在木驴上游街……你!”

    话没说完就被翀白素一把抱住,温热的唇舌抵住小巧的耳垂,“要骑驴游街,也是和你!”

    “你自己去做奸夫,别拉我跟你丢人!放开我!”凌紫沁恼羞成怒,挥手向他头上敲去。

    “不放,就不放,”桀桀怪笑,翀白素低头给了她一个热情到快要烧着的吻,“你这个坏心眼的丫头,休想逃脱本公子的魔掌。今晚一定要夜游,我们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过一次正常男女会有的约会,净在床榻上缠绵了,这样对沁沁不公平!”

    “谁要和你约会?”嘴上发怒,莹白的小脸儿却红了起来,“放开我!你这俗不可耐的混蛋!把你的脏手从我身上拿开,我是疯了才会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放手!该死的!”孰知她越是骂,他就越是笑得开怀,宠溺的咬上为他泛红的耳朵,“我就是爱你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