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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星垂碧霄
东海岸边。
廿宛明月等人护着已经失去意识昏迷过去的异人撤离,沐璇等人的侍卫却像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讯。翀白素担忧的望向暗林方向,师父还没有赶来,但此时已经顾及不了许多。
人选已定,众人纷纷向后退去,将地方留给凌紫沁钦点的云陌玉王。
黑影打着旋飘回海水中,化为一团庞大的黑色玄龟,莫少白一步跃上龟背,玄龟随即向着东海中央的浮灯游去。起初玄龟游得很慢,凌紫沁抬头望去,只见玉王迎风而立的身姿似乎犹胜当年,翩翩公子羽衣长袖,一派风流无书能表。莫少白似有感应,也回头看向她,玄龟却已然游得远了,再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你让他去送死,真是再合适不过。”兰臻收回目光,压低声音笑道,“他甘愿为你送死。”
“没有人会死在这里。”凌紫沁转头面对他,“兰太子,你有话要说请直说。”
“下一个去的会是谁?”兰臻压低声音,“本王猜测,应是沐璇。你算准天时,将最难解的几个位置退给你不喜欢的人,消耗他们的元灵,不用等进入东海神殿,就可以操纵他们。”
兰臻挑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所有听到夜涟怜所谓的天眼预言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住口不言,包括他在内,谁也不希望让南宫尘白占了便宜去。原本以为替下异人的会是最近各路消息都频频提起的墨书少主,不想来的却是玉王。怪异的事情一件叠着一件,到底应该先问她哪一件才能从她口中探听出更多的消息来,兰臻一时还未决定。
“龙倾。”凌紫沁淡然开口,目光却转向渔火成路的海面,玄龟的黑影也已看不到,“兰太子信不过我,可以等回到汐夷之后请人再行推断。若非金仙要我留到最后,探路的人应该是我,玉王此去,因为他身上有金凤所化的精元在其中,能够辟邪驱妖,再合适不过。”
话音刚落,突然海中央的浮灯上方一线血光冲天而起,那是靳雪咒用到极致才有的色泽,众人皆被光亮吸引,下一刻海水翻涌巨浪滔天。凌紫沁捂住心口,眼前被淡淡的金芒覆盖。
“沁沁,你怎么样?”翀白素察觉不对,立即走了过来,凌紫沁缓缓摇头示意没事。
体内的神力再次被东海中尚未绝迹的异兽残魂引动,骇然杀机弥漫开来,她死死的咬住嘴唇,生怕一开口的同时也忍不住动手。终于明白为何画扇要她最后一个过去,因为如果他们没法引动残魂的注意力,异兽残魂就会全部挡在她的面前,杀不尽的残魂拦路她永远也进不了辉星龙盘,更别说下到东海海底的神殿中去。
白骨铸成的浮灯不停地被忽明忽暗的血芒照亮,持续一刻有余,随即骤然熄灭。翻滚起三丈有余的巨浪似乎突然失去后劲,跌落回海面上,东海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模样。
此时,厚重的云层突然掀起一丝面纱,清冷的月色散落下来,将黑暗的海水点燃成银光。
顷刻之后,玄龟划水而来,躁动的杀机终于平复下去,凌紫沁悄然松了一口气。
“倒数第二个上去的是谁?”翀白素低声问道,他总觉得兰臻的目光很奇怪。
“兰臻。”凌紫沁扯动一点笑容,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右手,“别担心。”
“将你同一头色狼放在一起,我怎么能不担心?沁沁,你离他远点。”翀白素回身瞥了笑意盈盈的汐夷太子一眼,回头又说,“我听莫绍兰说了忘情之事,兰臻此刻喜好未定。”
“只要回忆还在,他就还是那个兰臻,不然岂不是白活一次?”凌紫沁并不同意他的说法,“也许他此刻只是想和过去的那个兰臻一刀两断,神色可以假装,习惯可以改变。唯一不能变的就是他面对生死大劫时的反应,他的劫数不在这里,给他劫数的人也不是我。”
翀白素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微微嘟起嘴,“你也有回忆,怎么没变成那个花痴?”
凌紫沁挑眉,没多想直接伸手捏住他的耳朵,“你师父说你没有大成之前不能破身!”
耳边传来的声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翀白素被揪得嘶嘶倒吸冷气,“确是如此。”
“那你就给我老实点,别以为你毛手毛脚煽风点火是种考验,你要守身如玉是你自己的事,我可没说过要给你守活寡。”凌紫沁瞪了他一眼,“他们中有几人都是个中老手,哼!”
“不要!”翀白素揉着耳朵低声抗议,被吓得脸色微白,立即站得规规矩矩不再乱说。
龙倾跃上玄龟之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凌紫沁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摇头。
随后龙倾一跃而上,他背对海岸,玄龟迅速离去,没人知道夜幕下的龙倾有怎样的神色。
这一次骨灯之上黑芒取代血光,波涛翻滚足有一个时辰,凌紫沁孤零零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骨灯。翀白素站了一会儿隐约猜到龙倾的用意,干脆扯过她席地而坐。
“他还能坚持多久?”心不由自主的悬起来,冷风卷过偶尔飘零的海水落在面颊上,下唇上仅有的一点粉色迅速撤去,双肩微抖下一刻被白衣笼罩。
“最多一刻,他就必须停手,除非他不要命了。”翀白素轻哼一声不以为意,龙倾进境很快,从他二人第一次闯入东海算起,不过几日龙倾已经能够压住心中恐惧,比起莫少白好上许多。不过他不相信龙倾能够彻底不去惦念,只要南宫洛还活着,他就有得而复失的可能。
“若是你呢?”转头看向他,突然心底闪过一丝不舍,当她意识到情绪的变化顿时屏息。
“一日一夜。”翀白素想了想,压低声音认真答道,“但就算我以神力点燃残魂至死方休,也无法除尽它们。或许将碧霄点燃可以与这些残魂同归于尽,等下到海底,可以试试看。”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环在他腰间的小手突然紧了几分,于是露出温柔的笑容,“别担心。”
“谁担心你。”凌紫沁微恼,就要抽回手,却被他极尽温柔的握住。
“给我一点温柔,算我求你。”翀白素抱住女子,声音沉闷,“沁沁,别看他们。”
深沉到就快溢满整颗心的醋意,借由咬在她肩膀上的小动作释放,不痛不痒却停留许久。
任由他宣泄情绪,凌紫沁埋头白衣中静静的听着潮水的声响,心渐渐平静下去。无数脸孔从脑海中一闪而过,过去那里,此刻眼前,复仇似乎变得不再重要。所有人都当她死了,那么她就是死了,再回去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人,捡起来的也不会再是那段缘分。
断了的弦,再接上的不会是同一个音,与其去修补一张残琴,不如再添新欢。
兰臻眯起眼睛,眼角的余光从相拥的两人身上划过,却不懂他为何会皱眉。
只是有些不舒服,但也说不上要开口阻止的地步,他们很般配,但是却并非良缘。如果凌紫沁最后的姻缘不是翀白素,那么他会不会这一次折在海底?兰臻挑眉,巫医神子短命。
不仅仅只是个传说,而是确有其事的事实。
海潮声平息时,翀白素低头看向怀中人,女子微微嘟起柔唇,已经陷入梦乡。
玄龟再次靠近尚未靠近海边,夜涟怜就轻身跃起,脚下一朵莲花盛放。
翀白素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却被永夜小公主连连怒瞪,夜涟怜不知用了法门,坚持的时间几乎和龙倾一样长久。再她之后的三人各自坚持不到一刻,终于轮到翀白素。
“沁沁,醒一醒。”他狠心将睡得正香的女子摇醒,“别睡了,时辰就要到了。”
凌紫沁缓缓睁开星眸,倦意依旧。兰臻已经起身来到他们身边,从翀白素手中接过女子。
“别以为我不在,你就能为所欲为!”翀白素压低声音瞪着兰臻。
“她最终的归宿不是这里的任何人,也许你该找个机会跟小公主谈谈,她得到神族骨血,已达天眼之境,可以窥见天机。”兰臻亦是压低声音,“你威胁错了人!”
不用问也知道夜涟怜看到了什么,他又不是不清楚,翀白素冷哼一声,“不劳费心。”
他走后,兰臻斜眼看向女子,“你不想问问,刚才我们说了什么?”
“兰太子要说就说。”凌紫沁淡然开口,目光落在海中,海上没有多少波浪,翀白素这一去不知用了什么法门,远远的传出海水迅速结冰的声响,却不见巨浪滔天。
没有半分光亮掀起,海风似乎也渐渐开始凝固,凌紫沁望向骨灯,那里没有一丝人影。视线所及处,全部都是夜色笼罩,静谧得仿佛随处可见的小湖。
下一瞬,由远及近,整个东海开始冰封凝结,坚冰上面根根倒立闪着冷光的锋刃。
“我们说的是,你的姻缘。”兰臻皱眉望向东海,翀白素这一手使出来,他一会儿也要接下去,这可不是之前引燃元灵之火灼烧残魂那么简单。
“因缘。”咬着那两个字,凌紫沁面沉如水,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是缘。
“如果此刻有人告诉你,你的归宿……”话被比海风还冷的音声打断。
“我不想知道。”笑容轻巧,星眸流转,她想过过去无味,“百年之后,一捧尘土。”
“等你再证神族血脉,长生不死不是难事。”兰臻亦笑,“你不敢听,怕不是身边人?”
“只有抓到手里,才是我的。身边,枕边,床榻之侧,都不如掌心来得稳妥。”
凌紫沁轻推一把,挑眉向远处,“兰太子,轮到你了。”
“你要兰臻支持多久?”兰臻不急着上前,玄龟还有一会才到。
“我随你一同上去。”凌紫沁抬头,神器做得再逼真,也不是真正的圆月!
说完扯住兰臻的衣袖,不由分说向海中飞去,她没有看错,玄龟每一次靠近海岸的距离都在拉远。因此白素离去时,以冰封海水为她铺路,但是神力再强也只是一人之力,冤魂厉鬼却永无穷尽。凌紫沁想清之后,一刻也不耽搁立即动身。
“齐雪!起!”兰臻的身形一晃,在半空中看到玄龟似乎有所察觉,立即出手向它击去。
果然玄龟停下,缓缓转动笨重的身躯就要回击,趁着间歇,凌紫沁拉着他一起跳上龟背。
两人脚步一站稳,浮灯上空一道夺目白光腾空而起,海面下冤魂白骨涌动,冲破冰层。
凌紫沁迅速出手,十指以兰臻想象不到的速度在半空中勾勒成阵,幽暗的紫芒勾住玄龟颈项。玄龟吃痛,巨大的身躯在海水中扭动,溅起无数带着冰碴的海水。
冰碴落在兰臻手背上,他顿时怪叫一声,但还是被异兽残魂所伤,黑血顿时落下。
再看凌紫沁,她正全力驾驭玄龟,根本顾不上受伤,由着和着冰的海水当头淋下。兰臻一咬牙从她背后环住她,大手覆盖上冰冷的小手,以身挡住不停落下的异兽残魂。
凌紫沁顾不上他在做什么,双手紧紧攥住已经成型的缰绳,牵动暴躁的玄龟向浮灯游去。
兰臻起先还不时闷哼,最后被海水打得多了,渐渐失去意识,连玄龟什么时候停在浮灯眼前都不知道。他被沐璇和翀白素抬进浮灯内,已是遍体鳞伤,两只手再也找不到一处好肉,就连额头上也有一块两指宽的伤痕。
“算他识相。”翀白素在检查一番确定凌紫沁没有受伤之后,还算满意的低声嘀咕一句。
凌紫沁拢了拢散乱的青丝,向着东方望去,正如画扇所说,三十里外巨大的辉星龙盘在夜幕下散发出清冷的光辉。但奇怪的是龙盘上的光芒似乎都被限制在龙盘内,没有向外散开。
“沁沁,进去休息,反正要看那玩意的时间多的很。”翀白素拉过她的手,笑得温柔,“虽然龙盘提前出线,但是我们要等到子夜才能进去,等会儿我第一个入阵,陪你的时间太少,我舍不得。我们独处一会儿好不好?我吹笛子给你听,你还没听过吧?”
凌紫沁摇头,没告诉他,她早在望书改头换面的那天夜里就听过他的笛声。
她一直以为只有箫声才会那样低沉悠扬,不想他的横笛竟也是幽幽之音。
翀白素拉着她一直走到浮灯的最里面,避开外面的人群,内室正是当日金仙封坞化身的雾鼎所在。故地重游,凌紫沁有一瞬间的恍惚,金仙口中的情字在心底不期而至。
笛声响起,悠远绵长,凌紫沁抬头就见一身白衣胜雪的巫医神子靠在墙壁上,美眸微眯。
浮灯外围的人渐渐围拢过来,没人打扰这一刻的宁静,除去兰臻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之外,其他人都是沉默多过赏识。夜涟怜垂下眼睑,第一个离开,临走前还拽走了夜无殇。
“皇兄,你放手吧。”浮灯边缘,夜涟怜扯了扯夜无殇的衣袖,“我看到了,不是你。”
“你看到的人,最后是翀白素吗?”夜无殇靠在浮灯外围,看着越来越耀眼的辉星龙盘,过了龙盘就是真正的东海神殿,吉凶未卜的前途,“皇妹,你的衍术现在是什么境界?”
“最后迎娶紫沁姐姐的人是南宫尘,皇兄,我的年纪限制衍术境界,此刻只是天眼之境,是我现在能达到的最高的境界,再想突破上一层境界至少还要再等一个九年。但是已有的境界不会失去,今日看到的是什么,未来就是什么。”夜涟怜的童声利刃般刺进夜无殇心底。
“她知道这件事吗?”笛声悠悠,圆月即将升到夜幕正中,夜无殇突然觉得夜里太冷。
“她似乎还不知道,我猜兰臻想告诉她,但是她没让他说。”夜涟怜咬着嘴唇,“可是,我有种古怪的感觉,巫医神子是知道这件事的,他知道最后得到她的人不是他。”
夜无殇没有再说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确实很像是翀白素会做的事情。
“墨书族真的能逆转天命吗?”夜涟怜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没有人回应。
龙倾靠在浮灯的阴影里,听到兄妹两人的对话,心口被异样的情绪压制,眼眸暗色流转。
南宫尘。让龙倾如鲠在喉的名字,比翀白素更难对付的人。
笛声渐渐低沉,直至无声,沐璇从里面走过来,“龙少主,你我当日之约还算不算数?”
“等到沐璇太子从神殿活着出来再说不迟。”龙倾淡淡应声,起身向外面走去。
明月高悬,子夜时分即将到来,神器碧霄的冷光慢慢从浩瀚无垠的东海收回,向着巨大的辉星龙盘收拢,当最后一缕散落在外的清辉也归位之后,辉星龙盘从海面上慢慢升起,海水狂啸着涌向龙盘下方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去。
凌紫沁从内室出来,看到那片黑暗,突然心底一阵没来由的恐惧,“那是什么?”
“那里是黄泉之境,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翀白素从后面靠近,手持通体翠色的横笛。
“东海是凡世与天界的连接,在当年的那场浩劫中,异兽青宇一怒击穿海底,以至东海又成了凡世与幽冥的通路。好在有龙盘镇压此地,因此红尘无恙。”夜涟怜轻声说道,“他去破阵,如果无法引动星辰之力落入龙盘中,龙盘阴阳翻转陷落,他就会……”
凌紫沁咬着唇,转头去看翀白素,声音轻如寸羽,“平安归来。”
“相信我。”温柔至极的嗓音贴着耳畔轻轻响起,星眸被一只温柔的手覆盖住,凌紫沁微微扬起脸。下一刻冷风扑面,没有意料中纠缠无尽的热吻。
凌紫沁猛地睁开眼睛,白衣翩然而去,留给她的是一个绝美的背影。
心,蓦地揪在一起。从未有一次,从没有任何人的消失,像他的离开这般,让她担心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