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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无用之物
东海浮灯,断裂的骨桥。
辉星龙盘之下,幽深的黄泉入口突然涌出一团浓重的黑气径直扑向莫少白。
“紫沁姐姐快回来!”夜涟怜挣扎着从兄长怀中惊叫出声,黄泉之力从来没有人能够抗衡,就像再高明的医者也无法将已经被阎罗收走的阴魂讨回一样。骨桥越短,将人准确送进七星锁的难度也就越大。最初的两个,夜涟怜还能以衍术直接送过去,如今没有万全的把握。
一阵阴寒从脚底窜起,莫少白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都被冰封凝结,连抬起手去拉住跃下的凌紫沁的手也做不到。绝望,悔恨,一时间萦绕心头,凤目温润,他从没想过一生会如此短暂,最终看到的是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救他。
凌紫沁,她对他难道就真的连一点点情都没有了吗?
两颗晶莹的泪在流出眼角的一刻,烫热瞬间变成冰寒。如果过去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不会只看到廉价的胭脂水粉,不会再让她因他被人奚落,不会伤她的心让她恨不能以死逃离。
祖庙里她哭着说要自由,玉台一舞她全了他的名声,天牢相救她说只有他欠她,王府前她被他不知节制的威胁牵连得险些丧命。凌紫沁说得对,她给他的纠缠,他不想要,却也没有推开,人生有几个七年,她将最美的年月给了他,他给了她什么?
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想抽身却屡屡被拒绝的恶毒挑衅,莫少白不懂当年为何要如此对她,明明在初见她时也是喜欢着她的。甚至动过与父皇说,要与太子皇兄一争高下的心思。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视而不见的?甚至冷眼看着她被朝臣之女和皇族子弟欺辱?都是从太子皇兄夭折之后才有了不好的兆头。太皇太后的纵容和父皇的器重,让他在不到一年光景里迅速明白,他会成为云陌太子,成为一国之君。
如同每一位帝君一样,在继位前命人将皇宫打扫一新,清除掉那些之前得势的红人,还有之前的旧物。对待太子妃的态度,也从心心念念一心谋夺,成为不想要也不得不接受的捡来的旧人。更何况,太子妃与太子莫劭鸾的感情极好,在莫少白很小的时候就常常看到太子妃躲在角落里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偷看太子,那么专注,那么痴情。
如果不是那一场意外的溺水,她一定会兴高采烈的成为太子妃,成为莫劭鸾的正妃,整个云陌最为尊贵的女子。莫少白甚至不敢去想象,在太子大婚那日,她为皇兄身披红锦的模样。他想逃,逃出璟月宫,就不用看那些令他嫉妒到发狂的美景,不用看她成为别人的妻。
她是不一样的,她对皇兄的用情之深,全部都被年少的莫少白深深的收藏在心底。
如果有一日,有一个女子对他,能像太子妃对皇兄那样,脸上永远带着一抹粉嫩的笑,那就足够了。朝臣家的小女儿,皇族同宗的郡主,甚至就连新入宫的小丫鬟,莫少白一个都没有放过,可是她们中就没有一个人脸上带着那样的笑容。精致可爱的小东西,脸颊,脖颈,小手,全部都散发着东海渔民进贡夜明珠一样的光泽,美得令他无法移开视线。
可是一切都变了,她的深情,全部都是虚情假意的伪装。她是将军之女,也许镇国将军并没有父皇预想中的那样值得信任,否则他的女儿也不会移情别恋得如此迅速。
只是为了权势,只是为了父兄的仕途,以她本不该懂得那些的年纪里,顶着一张上天赐给她的娇美姿容,诱惑即将成为太子的皇嗣。是将军的意思,还是她的心思,不得而知。
在皇兄夭折之时,莫少白披麻戴孝,太子妃也一身缟素,他在她眼中却看不到一点点为心上人,不,哪怕是为玩伴也好,为皇兄的死有所悲伤。她那天没有笑,却在人群中闪动着一双星辰般的眸子,四下打量。好奇的目光不断的搜寻,直到视线落在他身上,然后静止。
比起狐媚妖异的诱惑更加惊心的,是自心底升起的自然而然的纯美笑容,令人防不胜防。
在她的脚步向他靠近的第一步迈出的那一刻,莫少白猛然转身狼狈的逃离哀声一片的灵堂。她是未亡人,她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哭得晕死过去,然后他就可以借此机会去安慰她,用足够的耐心和漫长的时光将她心底皇兄的面目模糊,然后替换成他的身影,让她成为他的人。
美好的憧憬最终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当她向他走来,打碎了莫少白的全盘计划。
也让他误会她对他的心意,什么将军世袭,什么兵权赏赐,是他以太过复杂的心去看待她,才最终弄错了一切。她的靠近,从来都是因为他,这也是为何有时太子明明不在,她也会出现在树墙后偷偷看他的原因。问她,她只会说是迷路或者找太子玩耍。
时隔多年,莫少白才彻底想清楚年幼的太子妃当时说的那些话,都是面对心上人的羞涩。
因为暗恋着他,却被人推向另外的人,每一次看向他的神情都格外珍视,甚至找了别扭的借口,让他误会也让所有人误会她的出现是为了太子,其实都是为了他。
在她血溅金殿之后,镇国将军凌辰赟三次交出兵符跪求告老还乡,大学士凌偌寒也辞官归家全心照顾妹妹,视万人瞩目的权势如无物的凌家人,根本没有卖女求荣的意图。
是他将皇权看得太重,以为每一个靠近他身边的人,都是为了谋夺私利,亲手将她推开,成为莫少白一生当中深及骨骼的暗伤。她远离的一日,他就永远也无法愈合。
错的实在离谱,就像她曾经说过他的那些话,以己度人到自以为是的地步。错到无路可退的绝境,在此之前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只要他停下来认真看看身边的人,就知道大错特错。可是他没有,心思全部放在朝政上,皇兄的丧事一过,他肩上的压力徒增。帝君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也会让他从旁协助,接手一些小事。
自那之后他就没有再仔细看过她的脸,否则也不会被兰若舞姬的一支舞勾动心魂,更不会连她一夜之间变得花痴貌丑都没有发现其中的异样。可是直到今日,他心中还是觉得奇怪,当年的那支舞怎么看也不像是朝纭能够舞出的绝美。即便是朝纭在寿宴当夜再一次展现出华美的身姿,可是感觉却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也许他那夜真的只是被风雪眯了眼。
错过那年,后会无期,就连后悔都变得苍白无力。
回忆如汹涌的潮水从百般压制的心底猛然冲出,酸涩一波又一波拍打着狰狞的伤口。让那道心伤永远无法愈合,连莫少白都觉得曾经的心思难以言喻的不堪。
要把当年亲手撕成碎片的一颗真心,在她身边已有新人之后再次赢回,难比登天。
“别乱动!”耳边传来清冷的女声,顷刻将莫少白从必死的境地中惊醒过来。
下坠的力道被一束紫芒止住,贴近背心的冰冷和缠绕在肩膀双臂上的温热,如同生与死两相交战。莫少白呼吸微乱,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纤细的黑裙停在一丈开外。
黄泉入口再次窜起一团乌黑的丝绦,丝绦里有青紫亮色的光丝不停穿梭,那是何物?
凌紫沁猛地收回视线,神族秘密她只知道一个皮毛,九幽之境到底藏着什么怪物她不想去看。夜涟怜说过那不是活人可以一探究竟的地方,至少不是现在。东海浮灯的骨桥已经不是第一次断裂,再这样下去,他们必须尽快破阵,否则无法在东海之上落脚。
“啊!”后颈一凉,随即传来针刺般的疼痛,莫少白就要转头去看,缠住双臂的紫光一阵剧烈的颤动。阴寒已经从脚底,迅速攀爬到大腿上,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太皇太后曾经在他很小的时候告诉过他,东海是埋葬神族冤魂的地方,所以皇族不能靠近。那些冤魂受尽上苍的诅咒,永远无法轮回转世。凤眸转暗,难道他今日就要丧命在此?报应,毫厘不爽。
他伤了她的心,一如当年皇族对神族圣女犯下的伤天害理的重罪,活该死无全尸。
“看着我!不许回头!”凌紫沁深吸一口气,同时看清了攀附在莫少白背上的那团黑影。
黑雾亮着一双青光毕露的眼睛,青色的舌头搭在玉王肩上,乌黑的涎水滴落在玉王的羽衣上。利爪慢慢环住他的腰,一条粗壮的尾巴环住他的右腿,大有向下拉扯的趋向。
越来越多的黑气从黄泉冲向两人,莫少白虽然看不到后面发生什么,却侧头看到一旁的黑气在女子身边打转,仿佛伺机准备侵入。不用多想也知道附在他背后的,也是这种东西。
冰冷的死气,莫少白并不惧怕,却深知他没有资格拖着她一起奔赴黄泉。
爱她的人有很多,不缺他一个。浮灯中的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他对她更好。腿上的寒意窜到背心,莫少白暗叹一声,这一生遗憾太多,再也没空弥补,凤眸闪烁柔光,只剩眼前。
“紫沁,对不起,这些年我做错的太多。多说无益,松手吧。”
最后的告别,莫少白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爱,他的感情于她而言就是夏月的棉衣冬日的冰泉,全无用处。他提及又有何用?如果卑躬屈膝的祈求能够求来相伴,那么她七年来的付出足以赢得天下间最值得被人称颂的幸福。可是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黑气上冲,凌紫沁皱眉冷哼,手上的玲珑咒再次升腾,紧紧的缠绕住一心赴死的莫少白。
“你错的多?哼!云陌玉王真是好大的排场,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到你想要弥补过错的行动?莫少白,犯错就跑,跑不过就不活了,凭你这样也配自称皇族?如果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你曾经做过的肮脏事,连个借口都不用找,就想泥潭脱身,你拿别人当成什么?”
尖酸刺耳的挖苦和讽刺,依黑气上窜的势头,凌紫沁猜测落下的人如果求死,黄泉就会毫不迟疑的将他吞没。想不到她两次提点玉王,跟他说过的话比谁都多,他却时至今日仍旧没有看穿情爱。瑶光一隅,她已经知道世人会为情不顾自身安危,但那个人不是他莫少白。
“紫沁,我……”莫少白眼前一黑,胸腹抽痛,眼底的余光看见两只利爪正在抓挠,顿时呼吸为之一停。死亡,距离他近在咫尺,近到他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阴风连连。
“从头到尾,你就是个骗子!”女子的叱责声却一刻也没有停下,“莫少白,弄伤我就想跑,我说我不要,不等于你应该做的弥补就可以少废弃不做!口口声声说你长情说你做错,那就别再一错再错!你的爱就是见硬就回,遇见一点挫折就干脆放弃是不是?云陌玉王有多尊贵?人人都可以被拒绝,就只有你不能?说一句不稀罕可以逼别人去死,道一声忘不掉寻死觅活,你满脑子除了情爱还有没有一点别的能耐?得不到手就放弃,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喜欢的人不去争取永远不会属于你!想要的东西你不去抢别人就会捷足先登!说什么君子如玉,温良蹁跹那些都是史书上面骗人的鬼话!你要当君子就别涉足权势,生在帝王家,不学为君之道,偏偏去学什么酸腐书生那一套,活生生的让人看不起你!”
“紫沁?”莫少白难以置信的抬头,“你,你……”
“问我啊!我让你问我!说下去!”黑气已经退到腰间,身后沉闷的声响,没有逃过凌紫沁的耳朵,星眸回旋,指尖轻勾出几团微弱的光芒,“莫少白!堂堂玉王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还是你已经另有所爱?哼!如果是这样,下次就别半死不活的摆出这张脸来!”
莫少白求生念头不足,凌紫沁不得不强行引动留在他心底的心印,激发他的欲念。
果然片刻之后莫少白脸上慢慢泛起怪异的红润,声音低哑,“我的心意从来都不曾改变。”
“好听的话人人都会说,你如果死在这里,你许下的承诺欠下的债就都成了一语空谈!莫少白,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去破阵重来!每次都把亏欠挂在嘴边,却连一次都没有尝试去弥补你的错误,你就是个没有骨气的懦夫!莫少白,你想要谁,就可以得到谁,得不到,只能证明你还不够努力!”星眸散发出刻意的仇视,凌紫沁冷然瞪视。
“那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凌紫沁,我莫少白此生必不负你!”被她牵动身心的感觉,像是淤积已久的伤口突然被解开一般,心底的爱,超出莫少白想象中的浓烈酸楚。
“好!这是你说的!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入阵去吧!”凌紫沁蓦地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只要你能活着从七星锁回来,我就答应你!”
说完不容他再多问下去,凌紫沁趁着黑气退到他脚踝的瞬间,猛地向前冲去一把抱住莫少白,两人的身形有如天际流火一般直冲向七星锁天玑阵位。
龙盘之上舞动着的翀白素早已注意到浮灯那边的惊变,眼看女子凌空在干涸的东海上与黄泉之境争夺莫少白,一颗心高高跃起,险些直接跳出来。
“白素!接引阵位!”身形靠近,后劲已然不足为继,身后黑气仍旧锲而不舍的追来,凌紫沁双手结印,将莫少白向天玑上大力推去。
翀白素一刻不停的牵引星辰之力,数道清辉迎面直击黄泉死气,同时还分出一束柔白莹光裹住向下坠落的玉王直奔天玑阵位而去。
“沁沁!”眼看莫少白脱困入阵,黑气却顷刻将女子纤细的身形缠绕其中不见踪影,翀白素眼眶欲裂,怎奈他以神器引动辉星龙盘,周身上下都被清辉紧缚在龙盘上空无法去救。
凌紫沁心底微暖,这世间至少还有这么个人,无论何时都在惦记她。
余光瞥一眼龙盘下方漆黑的黄泉入口,她的归宿,绝对不会是那里!
鼓荡而起的暗金色迅速替换莹润的紫色,体内的神族龙骨早在踏上玄龟的一刻躁动不安,不停的挑动着她去横扫已经没有多少余威的异兽残魂。
生杀相伴而生,如果黄泉之力是死局,那么高悬九霄之上的天界代表的就是生机。
辉星龙盘正位于三界汇聚的交叉,她不想死,就不会死。一如神族当年将神殿建在三界中央,就是意图以生机引动杀机,防备可能下界追杀的异兽,如果不是因为神器被盗走,那一场神族与异兽的对决,未必会输得一败涂地到灭族的境地。黑气挣扎拧动半响却始终没有消退,翀白素不敢再拖延下去,心知龙盘之下就是黄泉入口,当机立断咬破舌尖,一口血向前喷出,引动辉星龙盘移位去接从半空中缓缓被黑气拖动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