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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鬼蜮来使
东海神殿,地底暗河。
四人很快就进入地底暗河入口,地势一路出奇的平坦,凌紫沁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条暗河绝非自然形成,人工开凿的痕迹尤为明显。细看上去,所有刀削斧琢的痕迹都早已在时光中变得陈旧,但是在远离河水的石壁上,千年前的雕刻依旧清晰可见。
暗河入口只容一人通过,看上去异常狭小,但是进到其中就发现里面别有洞天。高三丈宽十丈的暗河没有神殿中到处可见的厚重石墙,有的只是薄薄一层石壁。伸手在上面敲击,声音清脆,可见石壁后面是中空的空间,回声传出很远,最后被河水哗哗的流淌声淹没。凌紫沁边走边想,这条暗河,至少也有百丈长。
石壁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珍珠砗磲,还有一些则是没听说过的奇珍异宝,每隔半丈远,地面上就有一个固定住的夜明珠。夜明珠的光芒并不刺眼,但也不是十分明亮,大概正好能照亮一丈左近,石壁上的珍宝在柔光下都闪烁出诱人的光辉。
但是没有人会去动它们一下,龙倾的目光在那些奇珍中飞快掠过,而后低下头去。其中有一些东西是天珍地髓,但是能不能活着从东海活着回去尚且是未知数,他也没有心情随手去炼化其中一两样趁手的小件儿。在东海海底,所有的感官和元灵都被限制在不足一半的程度上,每一分力气都格外珍贵,只有真正的神族人才不会受到法阵的压制。
抬头看向两步之遥的女子,一身紫裙身姿轻盈,短短一刻她身上已经看不出此前的疲惫。
楚幕白腿上有伤,走不动步,一路上都是凌紫沁抱着他,这件事让翀白素总是找到机会就在他头上狠敲一下,以示惩戒。特别是每一次他对着凌紫沁露出少年常有的甜甜的微笑时,翀白素都会格外恼火。他知道眼前这一个不是之前那个非要硬贴上来的假分身,但是他打心底不喜欢沁儿对待神兽分身暧昧的态度。
接受和拒绝向来都表现的非常清楚的沁儿,这一次似乎是有意将楚幕白留在身边,但又没有要收他作为娈宠的意思。神兽性淫,向来如此,说起来妖兽都是这样,无论历经多少劫难取得怎样的道行,天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楚幕白躲过翀白素的手指,向他吐舌头。
“主人,快站住!”小巧的身子猛地颤抖一下,楚幕白瞪大眼睛,“前面有人!”
三人立即停步,光亮不足以看清他手指的地方,十丈远的地方确实有一道黑影伫立,但是来的是什么人,无法确定。凌紫沁翕动鼻翼,顺风没有任何气味儿传来,无论是死是活,那一个都未必是“人”。神兽常有的腥臊气味儿没有,也没有人身上微酸的味道。
正在她还要继续细看时,黑影忽然飘近,速度惊人却悄无声息。
翀白素和龙倾立即从两旁挡上,黑影停下,距离他们有一丈远。
这是一个没有脸的黑色影子,黑影看不出面容,两团幽蓝的火焰代替了原本的眼睛,细若白线的缝隙就是他的嘴。脖子以下,都被一袭黑袍裹住,黑袍长及地面,两只宽大的衣袖在风中左摇右晃,显然黑影没有双手。
龙倾皱着眉,距离靠的越近黑影身上的死气也就感觉的越明显,不用说来人一定是从海底来。阴冷的气息一如当时在浮灯骨桥上拖拽莫少白的黄泉之水。
“你是何人?”凌紫沁分开挡在前面的两人,将楚幕白放在地上。楚幕白又习惯性的躲到翀白素身后,他转头向后看去,来路上的夜明珠正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熄灭,断了所有的退路。
黑影脸上的火光抖了几抖,没有声响,一丝白线从黑袍中央伸出来,上面勾着一张赤色的信笺。白线向前伸展,信笺送到凌紫沁面前。
翀白素拦住她,眼神递向龙倾,龙倾伸手接过信笺,黑影原地打了个转儿变成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楚幕白咽下一口口水,不由自主又看向身后的黑暗,终于明白,路上的夜明珠,全部都是这些黑影所化。他伸手扯动凌紫沁的长袖,示意她向后看。
凌紫沁轻拍他的肩膀,背后阴风四起,不用想也知道身后站着无数阴兵。地底暗河,另一端不是神殿三层,而是幽冥深渊。禤鸾就在那里等着她,甚至重兵相逼。
信笺被龙倾打开,苍劲有力的一行大字,上面写着派二十亲卫来迎接神族圣女到黄泉一叙,落款上则是一个单字禤。
凌紫沁接过信,须臾信笺化为无数飞花,飞花撞上暗河两边的石壁上转眼间变成各色奇珍异宝。
整齐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停在一丈左右的地方,周遭变得有些阴冷,黄泉鬼兵都是一样,没有一个是活人。
凌紫沁拽过想要回头的翀白素,“不必看了,幽冥之主禤鸾约我去黄泉下相见,那是他的亲卫。”
“不要去!”翀白素立即拒绝,“三界的力量并不通行,阳世人进入黄泉,寸步难行。沁儿你现在去,就是羊入虎口。”
“事在人为。”凌紫沁环住他的腰身,真正的担忧不能说出口,“你不是说我福泽绵长是长命之相吗?既然禤鸾早晚会遇到我,何必这么急着取我性命?”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唇被微温的指尖轻点,凌紫沁笑出声来,“既然不放心,那就与我同去,这样总可以吧。”
“紫沁,我也要同去。”龙倾赶上来,拉过楚幕白,“多一个人也好,多一分照应。”
“多一个你,就是多一个累赘!”翀白素冷哼一声,看向龙倾的眼神异常冷淡,“龙少主,我不在意沁儿身边多一个助力,但是失手被擒再一不能再二!”
“龙某如有再犯,甘愿葬身海底。”龙倾低下头,某种暗色从脸上闪过,他不是巫医神子的对手,唯一的机会就是等。
守在圣女身边,做不了唯一,就做她需要时时刻都在的那个人。
“黄泉与东海全然不能相比,龙倾,本公子奉劝你一句,没做好死无全尸的打算,就别去黄泉,那里不是活人能去的地方。就凭你现在的修为,光是东海残魂就足以祸乱你的心念。我可不想最后还要拖着一个疯子从黄泉出来,你酬剑山庄的心法有缺不是一日两日能够弥补的,别以为你的灭神咒上不沾血腥,就能躲过血劫。根本不可能!因为那不是你的劫数,而是你骨血中属于龙家人的报应,从你降生伊始,它就在那里。除非你这一生都不沾咒术,是个筋骨俱断的废物,否则,逃不过去。你觉得你干净得很,就能不被阴神牵绊吗?”
凌紫沁听得暗自皱眉,翀白素与龙倾的关系虽然一直很平常,但是也不是这样势同水火,她总觉得白素是在逼迫龙倾,可是他到底想逼着龙倾做什么?中途而退在东海几乎不可能,那么又是为了什么?白素对龙倾的出现总是格外忌惮,但龙倾的修为与她不相上下,绝非地仙对手,白素在担心什么?
“龙某不是贪生畏死之人,黄泉如何,东海如何,都是一死百了,没有什么可怕。”龙倾对上翀白素的视线,墨玉染上寒芒,他虽然不是这人的对手,却也不怕他。他手里的人命不是一条,能操纵别人生死的人,哪一个不是看破生死,知道同样的手段随时可能加身。生与死,往往都是一时因缘,不是技高一筹就能比别人活得长久,也不是寸短寸险就非死不可。
“你想清楚下场再确定也不迟!”翀白素转头回来,牵起凌紫沁的手,“沁儿,相信我。”
“好。”手被握得微疼,凌紫沁回手握住他的手,虽然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但是对于这里,他们都比她更加熟悉。世家千年流传下来的典籍,足够他们补全所有东海神族遗落的繁华。她相信,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是他为她着想的细腻,晶莹剔透不必摊开在光线中。
龙倾别过脸去,她看向翀白素时眼中绽放的光彩刺痛了他的双眼,知道和接受,中间隔着多少心疼,只有他自己知道。酸楚和疼痛一样,抵不过日后经年累月的漫长厮守,他坚信最后与她厮守的人中间会有他的一席之地。至于那个头影未露的南宫尘,他不会再坐失良机。
阴风四起,鬼兵列队,金铁交加的声响回荡在地底暗河中经久不息,黑暗中亮起数十道幽幽蓝火。禤鸾亲卫都是半虚半实的形体,每一个鬼兵都是全副甲胄的装扮,当他们列队成两行,将四人包围其中,凌紫沁突然在其中一个鬼兵身上发现一块儿极为眼熟的令牌。
楚幕白连忙拽住不由自主走上前去的女子,声音惊慌,“主人!你要做什么?”
凌紫沁盯着身侧的鬼兵不做声,半响伸手幻化出一缕蓝紫色,袭向鬼兵腰间的令牌。鬼兵动作敏捷的转身,却没有躲过蓝紫交加的光芒,令牌顷刻就被女子抓在手中。鬼兵似乎不是无知无觉的鬼魅,发出一阵牙齿碰撞的声音后,挪动脚步向队伍后面走去,站到最后一名。其他鬼兵也纷纷向凌紫沁看过,然后护住腰间的令牌,似乎唯恐被夺去一般。
这时凌紫沁才注意到,原来每一个鬼兵腰间都带着一个令牌,令牌各不相同,但是上面雕刻的纹路尚未变得模糊。她一瞥之下以为错看,才会出手夺取,不想到手的这一个却是明明白白刻着镇国二字。黄泉地府,幽冥深渊,不是一城一地,何来的城池,哪里又是国?
这些鬼兵的来历,可想而知。
突然迫切的想要见到禤鸾,直觉告诉她,幽冥之主正在暗示她即将发生的噩耗。
翀白素见她脸色不对,立即伸手拿过令牌,但是令牌上面除了吉祥如意和四朵牡丹花之外就再无其他。转身准备将东西塞给龙倾,龙倾猛地向后避开一步,脸色微白。
“怎么回事?”凌紫沁的视线跟了过去,正好看见龙倾狼狈的脸色。
龙倾一只手捂住嘴,阵阵酸意翻滚而出,说不出话来。
“大凶之物,他碰不得。”翀白素扬手将令牌扔还给队尾的鬼兵,鬼兵大喜连忙接过。
“那为何我碰就没有事?”凌紫沁伸出双手,却见掌心中不知何时起各有一朵半开的金色莲花。莲花似是火焰,色泽更是艳丽至极,金色的莲花中血色为心,露出点点血光耀眼。
翀白素也看过去,只见她的掌心中莹润一片,于是伸手握住,“因为沁儿不畏死。”
龙倾怕死?没法继续追问下去,她不是不怕,是忘了如何去怕,龙倾与她不同。世家少主一直身居高位,身边的生生死死都是过眼云烟,不会真的落到他身上。人对于不熟悉的事情,总是会有或多或少的畏惧,没什么特别。龙倾会怕,十有**出自酬剑族以生魂祭剑。
目光落到被白素握住的手上,凌紫沁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她的异变,翀白素看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龙倾终于吐出一口浊气,面含愧疚。
鬼兵在两侧开路,四人随着它们飞快的向着地底暗河的下游走去,越走越是开阔,光线也渐渐明亮起来。鬼兵行走如飞,一路上凌紫沁总是不经意间将视线落在鬼兵身上,越看越是无法收回视线,为什么会有一种奇怪的熟悉?仿佛他们中的某一个,是她的故人。最后其中一名鬼兵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从手腕上解下一条黑色的丝帕,递给凌紫沁。
凌紫沁下意识的接过丝帕系在手腕上,鬼兵咧咧嘴,发出怪异的笑声,然后转身回到队伍当中。翀白素还没来得及细问,剩下的鬼兵就纷纷转身,将身体各处的丝帕解下塞给她。
“这。”凌紫沁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手上被鬼兵强行塞过来的丝帕,丝帕质地不一,有一些是在宫中也难得一见的精品,有一些却是粗糙陈旧,但它们无一例外都是黑色。
“紫沁,不要松手,抓紧它们。”龙倾退后几步,脸色变得越发苍白,目光示意那些丝帕,“那上面有很浓重的血腥气,大概是擦拭过它们生前致命伤的帕子,它们觉得你可以回到阳世去,所以才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如果这些丝帕落在地上,就证明他们再无机会。”
“这和我回不回得去有什么关系?黄泉之物,岂能带回红尘?”凌紫沁苦笑,将手上的丝帕全部系在一起,然后绑在手腕上。众鬼兵对视一眼后,纷纷倒身便拜。
“他们生前血腥太多,又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死后就会被困在黄泉地府无法转世投胎,免得再世为人后又成煞星。这些丝帕,如果有再见天日的一日,就会灰飞烟灭,也代表他们曾经的罪过都被饶恕,可以脱去鬼影再行投胎。”翀白素接口,微微皱眉,“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死后还有如此身手的,非常罕见。十之**,是世间修行门派历劫失败的长老吧。”
凌紫沁缓缓摇头,神色苍凉,她无法不去想象,凌辰赟最后是不是也和这些人一样,永远被禁锢,“不,这些人生前都是叱咤一方的将军,一生为国为民,最后的下场就是这样。”
翀白素挑眉,感觉到她的悲伤,也懂了她在担心什么,却无法安慰她。现实就是这样,如果生前得知最后会落得沦为鬼差的下场,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甘愿成为皇族手中的利剑。天下一统,国泰民安,何其困难?镇国将军纵是一生为国,能遇明君不被排挤,还是晚景凄凉。生前名,抵不过身后事,向来如此。这些鬼兵生前除了明君双亲外,或许不曾跪过别人,可是今日为了求得转世,不得不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卑躬屈膝。
待数年之后,凌辰赟也走到这一步,却又要向何人下跪,才能换得一条生路?
“走吧,去见幽冥之主。”凌紫沁开口将翀白素从神游天外中拉回来,她要了结这一切,她要让这些鬼兵再入轮回。她心意已决,无论是为了他们,还是为了日后也会来到此地的凌辰赟,她都要尽全力促成这一件事。
剩下的路途一片平坦,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经走到暗河尽头,鬼兵停步。
一座雕龙刻凤的圆盘挡住去路,圆盘中央一个小巧的孔洞,刚刚能够伸进一根手指。
鬼兵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孔洞比划了一下,随即指向凌紫沁的手,示意她照做。
“沁儿,让我来。”翀白素说着上前,却被鬼兵拦住,鬼兵摇头,身上的甲胄响做一片。“白素,退后。”凌紫沁走上前去,竖起小指伸进圆孔之中,圆盘后面噼啪响了一声,随即大开。一束刺目的光芒从圆盘后射出,被击中的鬼兵纷纷化作夜明珠,将四人围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