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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章帝君转醒
璟月宫,御书房门外。
侍卫离开后,莫少白立即就推门出去,准备赶往湘月殿,东海一行究竟改变了什么,犹未可知,可是他却在两月之内对当年帝君做出的种种,有了为数不多的谅解。
身在皇族,身不由己,他仅仅是玉王,就已然活得不易,更不用说从皇族底层爬到顶峰的莫钦承。
莫钦承自从那天夜里的宫变之后,就一直被软禁在太皇太后生前的寝宫湘月殿里,所有曾经为他诊治的御医全部一夕暴毙,对外则称帝君在行宫养病。他断送了太皇太后,玉王也将他雪藏在那里,一切像是早有定数。曾经威严的帝君从高位上跌落之后,大病一场,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转过。玉王离开云陌时,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现在华丽的囚笼之外,听见里面有气无力的咳嗽声,沉闷得像是随时都可能没气。
他曾经以为,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也许莫钦承就会送命。在禁宫的云墙内想要送命,总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否则镜湖中也就不会埋葬了那许多不甘离去的白骨。
可是莫钦承熬过了被废去护身元灵之后最危险的时节,死去活来一场频频造访幽冥地府的劫数终于过去,曾经不可一世的红尘王者已经不在,剩下的这一个只是皇族老者。
莫少白突然迫切的想要见到他,虽然已经不再如从前,虽然过去的那些全都回不去,但是二十年光阴荏苒毕竟不是白过。
“少白,不要去。”率雪硬着头皮拦在玉王面前,“就算我求你,不要去!”
莫少白的脸色瞬间抽搐了一下,侧过半步,声色俱厉,“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率雪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莫少白沉下脸来,“太傅,守好你自己的本分,不该插手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要多说!你与本王,虽有师徒名分,却无师徒的情分。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本王的底线,后果绝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太傅,长夜漫漫,你若无处可去,不如在找几个宫人解闷,本王特许太傅如此,不会怪罪你。太傅这些年来都是独来独往,想必一夜春恩逢场作戏的事,不用人教,早已自悟得当了吧!”
母妃生前只字未提,但是这样的事在宫中并不新奇,有些是双方情投意合,另一些则是迫不得已。莫少白无法与率雪撕破脸皮的缘由,正是于此,惊雷当年是情愿的。以至于,惊雷与率雪生下他,偏偏又为了莫钦承在十七年前围剿世家时吃飞醋,倒戈相向为皇族所不容,变成了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乱事。
她是情愿,证明她心里多少还是对率雪有情,如今人已经不在,莫少白也不能多说什么。但是率雪苦恋月澜煽天下皆知,偏偏又来招惹禁宫中的惊雷,未免就有些说不过去!宫中寂寞,当年如惊雷般貌美的女子在璟月宫中并不少见,能得帝君之心的又有几个?所以后来母妃才会逼他发誓,一生只取一人。想来,对于当年之事还是怀恨在心的。
率雪面色难堪的垂手站到一旁,再也没有阻拦他的道理。愧对他们母子的,纵使一生一世也偿还不清。
莫少白懒得多说,匆匆赶往湘月殿。
湘月殿自从那夜起就是重兵把守,但是在外轮值的侍卫只知道里面关押着一个重要的贵人,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外面的人进不到里面去,里面也始终无人出来,偶尔会响起碗碟落地的声响和零零碎碎的脚步声,却不见人。
不见人,包含着没有人送饭,没有人进出,更没有人言语。侍卫站得久了,纷纷猜测里面囚禁的到底是何人?猜来猜去,无外乎是两个人,两个美人。
一来是许久没有在人前现身的将府嫡女,凌紫沁自从退婚以后就不曾露面,行踪成谜的天下第一美人儿理所当然的备受各方关注,二来则是疯疯癫癫的兰若公主朝纭,她的美貌虽然无法睥睨凌紫沁,但好歹比起寻常青楼花娘要艳丽许多。不知从何时起,街头巷尾关于朝纭的香骨艳事流传开来,有模有样的说着她在兰若禁宫之内,是如何从低贱的位置一步步爬上太子妃之位。其间种种香艳,就连坊间先生都边讲边滴答口水。
朝纭的名声之盛,一时间隐隐有超过凌紫沁之势,人人都在津津乐道她的香艳,更多的则是想起她在街头驿馆门前闹出的丑事,后来虽有玉王解围,却也丢人现眼至极。毕竟是出身卑微,便是从尘埃中来,就算再怎么去装扮也洗不去那一身的土气。
卑贱倒也不是错,可是攀权富贵就不是人人做得。朝纭的名字如今成了云陌帝都街头巷尾的笑料,便是从这些看守湘月殿的侍卫口中传扬开去。
玉王从密道潜入湘月殿时,正赶上这一班轮值的侍卫正闲着无趣又说起朝纭公主的丑事,正绘声绘色的说着她如何爬上兰若皇朝帝君与太子两人的床榻,轮番献身的精彩演绎。莫少白蹙眉倾听,与侍卫只有一窗之隔,听的清清楚楚,他听了没几句,就快步离去,既然他们以为此地关押的是朝纭,那么就以讹传讹也好,胜过软禁帝君之事被人知晓。
莫少白绕了几绕,走进远离前院的寝宫内部,一处密室之中。昔日的帝君莫钦承如今成了阶下囚,就被囚禁在此地,手脚都被锁链靠在墙上,锁链拉到最长,也走不到密室中央。密室顶上有半扇小窗,小窗被铁条封死大半,只留下中间一点空隙可以通风。莫钦承蜷缩在墙角的床上,说是床,其实只是我们破木头拼凑的硬板。
莫少白走进去,密室里散发出**的霉味儿,走了两步,就听到莫钦承的咳嗽声,微弱却不绝于耳。
突然吹起的新鲜的风,让困于密室许久的莫钦承慢慢转头过来看向来人。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言语。半晌,莫钦承长叹一声,从床中央费力的坐起身来,他一动,身上的四道锁链也跟着嘻嘻哗哗的响成一片。
莫少白眉眼一动,胸口窒息,自从将莫钦承囚禁于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两月未见,竟是如此模样。
父皇两个字卡在咽喉里,如鲠刺穿,莫少白僵硬的站在原地,暗光在眼中忽明忽暗。
“你回来就好。”莫钦承缓慢的站起来,身上的衣衫早已不比从前,满脸病容,但是即便是这样,也不曾改变他身上帝君多年的从容。
“我……”莫少白所有的担忧突然一瞬间全部走远。
“我以为还要月余,你才会回来。”莫钦承见他目光中透着疑惑,伸手指向墙边,莫少白随即看到墙上整整齐齐的记号,深浅不一,但是每一条都尽量刻画的整齐。
“东海之行并不顺利吧,少白,你打算如何对她?”莫钦承目光炯炯,神采飞扬,脸上显出异样的光亮。
“你知道?”莫少白微冷的神色落到帝君身上,他果然是知道不为人知的内情,“还有谁去过东海!”
“我。”莫钦承的回答出乎意料,帝君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十九年前,我曾经陪着心影到东海建木城。”
“你说谎!莫氏祖训,莫氏皇族不分男女,都终生不得靠近东海建木,否则必会横死……”莫少白的话立即被打断。
“你安然归来,我自然也可以。”莫钦承摇头轻笑,笑声很快被咳嗽声打断,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不过当年的心影,可不比今日的紫沁丫头。心影她心智未开,凭着天赋走到东海边,已经是侥幸至极。我和他们都守在外面,一守就是整整十日,谁也没法跨入东海一步,最后只有她一人进去。”
这一次莫钦承咳嗽的十分厉害,脸色微变,哆嗦着扯过一旁看不出本色的锦帕,捂住嘴,背过脸去。
莫少白终是不忍心见他如此,走过几步,上前伸手扶着他坐下,自己也在脏的看不出模样的床上坐下。心中五味杂陈,昔日的帝君,此时只是一位重病的老者,他很清楚,如果莫钦承再呆在这里,也许很快就会走到一世尽头。
“素心影去东海做什么?”收起心中的不忍,听他提起当年的第一美人儿,莫少白还是忍不住为母妃鸣不平。帝王心,最是薄情,可若是输给三宫六院的胭脂水粉倒也不丢人,毕竟新人换旧人,年年岁岁都有新人进宫。偏偏惊雷是输给了一个外人,一个从不曾在龙床上婉转承欢的女子。
得不到的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素心影于莫钦承而言就是夜空中的皓月,看得到摸不到最是勾人心魂,让人魂不守舍。
“回家。”莫钦承脸上的温柔,让莫少白觉得格外刺眼,“她是神族后裔,为了回到东海,几次险些丧命,侥幸走到东海已经一身是伤。我们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能看着她身上的龙骨毒发,孤身入东海去寻找活命的机会。”
“你们?”莫少白依稀觉得此事有些奇怪,为何莫钦承突然提起旧事?既然当年他曾经到过东海,又为何没有得到素心影?反而让她流落到镇国将军府里?
“兰佩,夜洛城,沐狂沛,还有永夜的两名王爷。我们一行人赶到东海时,她早已决定不承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情,最后独自踏波而去。后来,我们就一直等在东海边,可是她迟迟没有出现。日复一日,没有等来圣女回归,去等到了兰若永夜同时闹起春荒。我们当时都不是太子,原以为这件事不会与我们有关系,可是有人将四国皇嗣为妖女蛊惑枯坐东海的事传了开去。朝野震荡,众人不得不离开。一个月后,东海边上只剩下我和夜洛城。”
莫钦承讲了很久,似乎有些疲惫,回忆总是充满了悔恨和懊恼,他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像他一样,每一夜都被过去纠缠。
“后来呢?她回来了吗?”莫少白急着追问,东海一行,他恐怕是第一个被送回红尘的人,无论是皇族还是世家,此时都没有异动,诡异的僵持一直在继续。
“又过了十日,我们还在等,但是最后等来的是一夜了狂风暴雨,次日天明时分,风雨终于停下,海面上漂来一具被海水泡的看不出样貌的浮尸。勉强能看出那是一具女尸,因为她的衣衫,就是心影当日所穿的水蓝长裙。”回忆里永远都是那一日,如果他没有中途而废,如果他再长情一些等上三日,如果不是先皇道道圣旨催他回宫,也许最后的结局会不一样。
“她死了?”莫少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如果素心影当年就死在东海,哪里还会有后面的指腹为婚?
“我以为是的,所以我离开了东海,回到宫中。结果,最后等到心影的那个人,是夜洛城。他安葬了那具女尸之后就一直就在东海边上,事后我才听人说起,三日后,东海皓月升,心影坐在传说中的玄龟背上返回红尘。只是没人知道她在东海里经历过什么,她虽然活着回来,却再也不会开口说话。”
莫少白不自觉的咬住下唇,难道紫沁回来时也会如此?
“夜洛城带走了她,将她带回永夜,但他并不是太子,势力也不足以保护她。阴差阳错之下,太子丧命,他被封为太子,再后来皇族逼迫,太子不能迎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适逢永夜遭遇罕见的洪灾,因此她被视为不祥之人。屡屡有人刺杀她,心影在万般无奈之下,密信求救,辗转到了云陌。说来,她的名字还是我送给她的,也是她唯一收下的礼物。她原本的名字,是芸娘,相传是妖女月澜煽与率雪的女儿。不过我觉得她的面相,与率雪没有半点相似。她到云陌的第二天夜里,我就带着她到百里雪林的邪医一族那里易容,她也是从那日起才成为素心影的。只是她来到我身边后,我还是没能留住她。”
莫钦承脸上的神色格外寂寞,回忆带着刺骨的冰寒,怨不得别人,其实错的最多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他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表明心迹,但是最后他选择了可以直接得手的权势。
“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莫少白觉得就像是一个长达数年之久的回旋,他正在以类似的方式重走当年莫钦承走过的路。但是在这条路没有走完之前,也许他还有更正的机会。
“她对我的援手十分感激,我当时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将她困在身边。”莫钦承沉闷的摇头,错的离谱,其实他当年就该想到才是,不应该将她囚禁起来。纵然脱去龙骨成为凡人,她身上也还是流着东海神族不羁的骨血,她不会为任何人停驻,她是天际流岚。
他们到最后,通通以失败收场,无论是夜洛城,还是他莫钦承,无一例外的一败涂地。
“所以我以救命之恩,软禁了她。就在她亲口告诉我,她觉得危险已经过去,她准备离开云陌的当天夜里。是我,带着心腹,将她软禁在府里,妄想让她屈服在感恩和威压之下。这件事很快被先皇知晓,或许他知道心影就是芸娘的事情,而我当时觉得此事十分隐秘。先皇对于我囚禁她的事情十分反对,他担心心影的到来,不是逃亡,而是意图祸乱天下。因为以神族后裔的身份,无论报复谁,都理由充分。特别是对云陌。少白知道神族圣女流落红尘中最后的下场吗?”莫钦承长叹一声,越是担心,越是向最坏的方向靠近,世事如此。
“短命。惨死。”莫少白当然听说过,不过并不是十分清楚其中详细。
“惨死,而且,近百年来,每一位神族圣女最后都是死在我朝皇族手上。怨气徘徊不去,圣女也最常出现在我朝,或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算清所有的旧债。”“先皇使了些小手段,迫于压力我不得不将她放出去,她知道我的心意,虽然没有接受,却也很大度的没有同我计较,反倒是在十七年前的乱世之中倾身助我取得太子之位。我以为,她之所以如此,是不想重蹈寄居永夜时受过的苦,一旦我成为太子,有足够的实力保护她,她就会投入我的怀抱。所以我想当然的再一次向她表明心迹,但是被她拒绝,她说欠我的已经全部偿还干净,我曾经在东海等她月余,因此她不恨我囚禁她一年,我帮她易容掩盖身份,因此她帮我取得太子之位。她说神族永不亏欠外人,我对于她而言,始终都是一个外人。再后来,先皇终于将此事挑明,不许我迎娶她,更不许我被世仇异族迷惑的失去神智,于是将她推给了刚刚被封为镇国将军不久的凌辰赟。并且以指腹为婚的手段,禁锢她无法趁机逃离,先皇的意思是,我虽然不能娶她,但是镇国将军常年戍边,她若奉召进宫听赏,我就可以……”莫钦承的脸色变得阴暗,往事不堪回首,更加不堪的是他当时的心思,竟然着魔一般,打算真的去行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