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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凌绝天门
璟月宫,湘月殿密室。
莫钦承又咳嗽几声,慢慢喘匀气息,这才又开口道,“少白可知我为何要将当年的旧事说给你听吗?”
“不想让我错下去。”莫少白垂下头,收敛着眼底闪烁不定的精光。多少悔恨,也不及他心中的惊惶。
他们果然是父子,也只有他们才是真正的父子,在莫钦承身上犯下的过错正在一件件重新在他身上重演。他们无一例外的将神族圣女当做权势顶端的甜美果实,总想着站在红尘巅峰,就能理所当然的占据她的全部。可是事与愿违,他们越是迫不及待,就越是使出种种不入流的手段,最终只是将她推得更远。
“神族无情,你只有让她亏欠于你,才能与她相守,你想得到她,就必须想的比她更周全,走出的每一步都比她更早。要赶在她找到偿还你的方法前,让她习惯你在身边。”莫钦承心知如今说这些只怕都是徒劳,有一个人比莫少白更聪明,手段也更加高超。
莫少白全身一震,不由自主想起总是缠着凌紫沁的巫医神子。
“翀白素看上去威胁远不如龙倾是吗?因为他总是喜怒形于色,没有心机,又疯疯癫癫。你是这样想吗?少白。”莫钦承缓缓摇头,目光如同芒刺,看得玉王阵阵心虚。
“龙倾太过君子,他不如龙雪焕,心机虽然十足,但是并不想动用手段。灭神咒虽成,却未必是翀白素的对手。”
“龙倾比不过翀白素?”莫少白不知此话从何而来,世传酬剑山庄暗藏神器,一个咒术大成又手持利器的世家少主,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疯医者?
“手段虽然比不过,却一定比他活得长久,所以你也不是全无机会。巫医神子向来短命,你以为这一个能活到几时?”莫钦承脸上的老谋深算让莫少白觉得似乎是看到另一个人。
“有她在,也许他不会……”这样的无稽之谈从一本正经的帝君口中吐出,其中的意味更是古怪,难道巫医神子非死不可?
“少白你很好,只是对于世家皇族的旧事还缺少历练。也是我不好,当年一心想着让你一统天下,没想过她这些年来的痴傻也有清醒的一日。我以为紫沁丫头沉迷于你的姿色,不会醒来,没想到她的性子比起她娘亲更烈,竟然自刎金殿。”
莫钦承按住心口,那里的窒息不是密室所致,他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能做的就是将云陌的江山托付给玉王。
莫少白挑眉,疑惑慢慢解开,“这就是你不准我退婚的理由?”
“你不是太子,没有退婚的理由,我不同意这件事,一方面也是为了牵制凌辰赟,你觉得他对云陌有多少忠心可言?”不能放镇国将军自由的理由,一方面是仙人的预言,另一方面是镇国将军手中的兵权。
“以你对他的百般纵容来看,凌辰赟一定是忠臣无疑,君臣之间从来都是功高震主者不得善终。他已经安稳度日数十年,嫡子也被你软禁在禁宫深处成了废人,我倒是好奇,凌偌寒成了废人,你难道不后悔当年将他送走的事?如果他在宫中长大成人,那么今日璟月宫或许是另一番景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是在真相来临时,莫少白还没有做好准备。他欣赏凌偌寒的才气,凌偌寒的见解独到,文笔犀利,成为文渊阁第一学士,凭的是真才实学。
但是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时运逆转,曾经的臣子成为皇子。
“当年事自有当年的迫不得已,眼前凌辰赟才是你的燃眉之急,你所担心的根本不会发生,你又害怕什么?”莫钦承当然想过让凌偌寒回宫,认祖归宗成为皇子,然后成为太子,以他的实力足以为一代明君。但是凌偌寒终究不是宫中囚鸟,或许从他头顶的姓氏改为凌字的那日起,他就变成了彻底的凌家人。
凌家人,多情又薄情。他们在意门楣,顾家,担得起责任,甘于牺牲。这些都是凌家人身上掩盖不住的本性,可是他们的薄情也同样令人心惊,也许是本性如此,也许是受到神族后裔的耳濡目染,凌家人在做决定时毫不犹豫,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阻挠。凌辰赟几次提出辞官还乡,兵符奉上视如无物,最后还是被他压下,但是凌偌寒以照顾幼妹为由辞官,莫钦承就没有挽留的机会。他们对于权势的不眷恋,让皇族很难以世间的权势地位奇珍异宝留住他们,一个无所求的人,不会被任何人蛊惑收买。
“凌偌寒不会成为皇嗣之一?”莫少白沉声问道,他并不相信帝君的话,凌偌寒才是莫钦承的亲骨肉,他会不想留住他?
“他走了,在你之前,去找紫沁丫头,他们是兄妹,永远只是兄妹,他抱定这个念头,就能长留她身边。凌家人的固执,你总有一日会懂,他认定的事,不会回头。”
莫少白闻言皱眉,他那么努力想要得到的,却是别人看不入眼的东西。无论之前的假太子,还是今日的真皇嗣,他们都不想要。他那么努力,却是捡了别人不稀罕的东西。
感觉异常古怪,就像是饥肠辘辘就要饿毙的人,终于得到一桌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当他狼吞虎咽之后,却发现吃下的只是别人随手扔掉的残羹剩饭。原本的满足,变成作呕的恶心。
“我不是莫氏子嗣,你应该留住他,软禁他,或者直接封他为太子。”面沉似水,他们人人都将皇位当做烫手山芋,莫少白凤目染上薄怒。
“他是凌偌寒,你是莫少白,你要我将皇位传给一个外姓人吗?”莫钦承低沉的咳嗽着,又说道,“你跟在我身边二十年,难道连谁是你爹你都分不清吗?”
最后一句话,帝君猛然起身,一双凤目闪现出犀利的光泽。
“少白!你是谁家的子嗣,你要认清!不要一错再错下去,你是我莫氏的皇子,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种!你母妃惊雷在世时一心想要你成为太子,我虽然不忍,却也答应下来。二十年尽心尽力,我时刻将你带在身边,国事军情哪有一件背着你?可是你做了什么?逼死太子妃,与舞姬纠缠不清,屡屡与镇国将军交恶,谋害皇弟!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见不得人的伎俩?我就是教你这样待人做事吗?”
声声呵斥,让莫少白突然有拨云见日的清醒,他坐在床边,在帝君的朗声斥责下像是又回到幼时。莫钦承是威严少有笑脸的一国之君,而他也是一心想要努力证明自己超过所有皇子的玉王。
“告诉我,云陌的江山你到底想不想要?想要就别再做出颜面尽失的丑事,你让别人如何帮你筑墙?你却一直在全力以赴的破坏玉王的封号!你如今这幅模样,别说是神族圣女,就算是朝臣家的女儿,也未必就甘愿倾心于你!连一个小小女子尚且拿不下,你要治国平天下,还是少痴心妄想了!”莫钦承恨铁不成钢,帝君之威尽显,全然忘记他被囚禁密室,面前对着的年轻皇子正是将他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莫少白尚未答话,莫钦承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起来,双手捂住心口身形摇摇欲坠。莫少白连忙伸手将他扶到床上,手指搭在他手腕上,莫钦承的手冷的不像是活人。
“你怎么会这样!”莫少白难掩担忧,他出手废了他的根基,却没想要他的命。
“现在不是你操心这些事情的时候!你要守住云陌,就要留住镇国将军,留得住凌辰赟,自然就留得住紫沁。她总会认下凌辰赟,你守住凌家,她就不会走得太远!告诉我,如今在凌府主事的是谁?”
莫钦承疲惫的靠在床上,被子上的怪味似乎总是散不出去,他全身发冷,昏沉渐渐侵袭到每一处。骨骼闷痛,一直没有御医到来,莫钦承知道,他永远也等不到御医,他会自生自灭,比起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词中的昏君好上一些。
“凌府如今由茗清韵夫人主事,她是紫沁离开前决定的。”莫少白没有说起龙脉之事,也没有说明凌府早已不是当年的凌府。镇国将军虽然走上邪路,他也得拉他回来,不能由着他与一个妖女祸乱边关。
他不能说,镇国将军府的异变是绝密,一夜废墟,一日一夜重现,随之而来的是几乎所有莫倾城内的工匠都因此丧命。要守住一个秘密,就要有人牺牲,只有死人不会走漏风声。
茗清韵长跪宫门的事情,以她最后淋雨着凉告终,这件事也一并压下,至今没有说法。
“你今日就去凌府,好生安抚她,最好是让她给凌辰赟的家书上,提起皇族恩典。我记得凌将军府上还有一个庶出,很是讨紫沁丫头喜欢,你带着圣旨……不,还是带着公主们的小像去,让那孩子挑选一个心仪的。”
联姻向来是皇族拉拢权臣的惯用手段之一,在官至极点后,没有什么赏赐比一个孩子来得更加完美,一个皇族与臣子的孩子,成为君臣间的纽带。莫钦承正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留人,无论留下谁,只要能留住一个真正的凌家人,就能顺藤摸瓜留住凌紫沁。
“你要我去威胁将军府?”莫少白惊愕,“现在去将军府与扣押人质无异!”
莫少白一直觉得帝君因为旧情难忘,因此对于凌紫沁十分宽容,时至今日突然醒悟过来,所有的纵容和教唆都是为了麻痹对方,骗取凌家人的信任!
“是扣押也是恩典,端看你如何去说,手段高明,就可以趁机收服凌家。茗清韵,茗家曾经一时显贵,后来死的死伤的伤,这一个倒是没有什么名号,或许是庶出,我记得茗府的两个大房女子都丧命多年。她不会太难对付,妇道人家能有多少本事?只要你略加恩赐,她会愿意让她的儿子成为将军府的继承者。”
莫钦承边说边向外推莫少白,“去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你要尽快将凌府抓在手上,才能牢牢的坐稳皇位。”
“为什么是我?你要凌偌寒远离纷争,保护莫氏血脉,我勉强可以容忍,但是莫绍兰呢?为什么不将云陌传给他?他才是你封为太子的皇嗣。”心病不除,寝食难安,莫少白一定要逼问出真相。
“你和绍兰都是我的皇儿,你们都像我,只是各有不同。如果现在是盛世,不用你说,我也会选择绍兰为太子,他比你更懂得仁慈。可是乱世将至,他守不住云陌。天女只要说几个字,就可以轻易的左右他,他只会将云陌拱手送人。”
莫钦承苦笑摇头,他教出的两个皇儿,每一个都是极端,一个善于治国,一个善于征战,却没有一个擅长治人。
他有五个皇儿,一疯一死,剩下的都围着天女打转。可是没有一个能成为天女的入幕之宾,而且一个比一个更加蠢笨。
“你太高看我了,紫沁一句话,能够左右的绝不只是绍兰,还有大半个天下。酬剑山庄发来邀约,月余之后,广宴天下。”
莫少白将帝君身上的脏污被子扯落,莫钦承不应该留在这里,他在宫中不够安全,应该移到别处。移去哪里?无外乎就是天山顶上。
“相传已经百年没有现身的酬剑天师这一次会认祖归宗,天师会打开封存百年的天炉,你说他们会不会在红尘中炼制成不世神器?”莫少白笑得格外落寞,他与世家子弟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皇族纷争不断,远不比世家的一团和气。
莫钦承的思绪从他所知道的每一个世家子弟身上打转,始终没有任何一个能够称之为天师传人的人出现。
“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凌紫沁。”他不想说,也还是不得不说,龙倾和翀白素几乎占据天女的今后,他们两人的筹谋丝丝入扣,让别人难以插针。
“凌偌寒,他被翀白素从东海边直接送去巫山,云陌只有凌辰赟一人,但是他们父女的感情向来不和,你要我如何留住她?”太皇太后生前的话,时常在脑海中徘徊,莫少白不想最后走到那一步,得不到就彻底毁去。
“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莫钦承决定退而求其次,“留不住她,至少不要再次激怒她。你随她去东海,至少有借口可以邀约她重回云陌。把握好这次机会,让她无法拒绝你,也好。”
“好,就按你说的去做。”莫少白知道唯有一赌,亲自去凌府走一遭。
莫钦承缓缓点头,疲惫的闭上眼睛,暗示莫少白可以离开,他能帮上云陌的只有这些。得不到天女的心,一统天下只是妄谈。
“你,”莫少白皱眉起身准备离开,又转身走回床前,“我打算将你安置到天山。”
莫钦承迟缓的睁开双眼,“我已经老了,大半生都在这座宫中,不想走那么远。等我百年,就将我葬在宫中,不必入皇陵。”
“你不是我的囚徒,不应该留在这里。”最初的仇恨烟消云散后,莫少白发现他并不是那么恨帝君。
“我是云陌的罪人,从二十年前错到今日,你囚禁我,我不怪你。”莫钦承摆摆手,“去吧,等你带回凌府幼子与公主的婚约,你我再谈不迟。”
“好。”莫少白看他最后一眼,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密室。
就在玉王离开后不久,莫钦承扯过衣袖紧紧的捂住嘴,黑色的血从口鼻中汹涌而出。不是玉王,莫钦承眼前一片昏沉,思绪飘远,陷入昏睡之前,依稀有黑影从远处闪过。
一刻之后,玉王策马而去,直奔镇国将军府,他只带了几个侍卫,绝尘而去。
率雪一身黑衫,匆匆走进湘月殿,密室内,莫钦承捂住心口呼吸困难。
“帝君福大命大,戚泓之毒,竟然都没有毒死你。”率雪伸手擒住莫钦承,将他从破旧的床上拎起来,他此前在玉王面前表现出来的老迈虚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一生,福缘早已耗尽,多活一日,就是受一日的罪。你不杀我,日后一定会后悔。”莫钦承剧烈的咳嗽过后,终于将一句话说完整,“少白他早晚会想到你头上,你以为他不会怀疑你吗?率雪,他是你的骨肉没错,只可惜,他还是我莫钦承的皇儿。生而不养,你真当少白不会恨你?别傻了,他现在只是没有人可以倚靠,才不得不留你一条狗命!”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少白的名字如今不是你能开口闭口叫的,莫钦承,你偷了我儿子二十年!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吗?我能让你断骨重接,也能将你再一次变成无法吞咽的废人!”率雪不由分说捏住莫钦承的下颌,将一枚丹药塞了进去。“率雪!到底是你不要他,还是我强夺了原本属于你的儿子,你心知肚明!紫沁是何人的女儿,你不会不知道!你以为你动手,那人会饶了你吗!”莫钦承捂住咽喉,火烧火燎的疼痛轰然而起。不多时,他就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剧烈的抽搐。“我当然知道,但是玉王不知道。”率雪抬起一脚,踢向地上的莫钦承,“别以为只有你会说,失去芸娘,你也不过就是个废物罢了!我不会让你这么快死的,我要你留着那条贱命好好看着!看着你的云陌,是如何被神族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