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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三界之殇
东海神殿底层,九虚轮转台。
被道道金光围在底层中央的九虚轮转台,站在远处看十分宏伟,光环缭绕之下,将整个神殿底层照亮,令人无法直视。但是走近之后发现竟然只是一座精致的石台,石台之上,一道看不清的门半遮半掩的开着,金光正是从门内飞出,将整座轮转台保护在其中。
凌紫沁用衣袖遮挡着星眸缓步靠近,鸳鸯锦化作的衣裙在神力的烘烤下,变得有些烫人。她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金光,发现金光并不是杂乱无序的飞出,相反它们在半空之中组成一座繁复到无穷无尽的大阵,层层加固,永无完结。新的金色光芒将陈旧变暗的光亮压到石台上,石台上斑斑驳驳的痕迹不是出自光阴变迁留下的苛责,而是金芒在其上盘踞凝结的力量。
她丝毫不怀疑,只要九虚轮转台受到外力攻击,下一刻那么曾经被压制的力量,就会毫不犹豫的苏醒过来,给予全无准备的敌人致命一击。直觉告诉她,此时此刻她还不能立即走上前去抽筋剥骨,她身上属于神族的那部分骨血,没有那么容易分离出去。
“沁儿。”翀白素捂住心口,脸色微变,他本是与她并肩同行,但越是靠近轮转台,就越是寸步难行。若不是体内有着与她交缠的魂引,甚至根本无法如此靠近的观察上古神器。
在微乎其微的记载之中,神器是属于神祗的领域,有些上古神器甚至可以凭空造神。这也是为何每一件神器的去向,向来在三界之中都牵扯极大的原因。面前的这一件,更是三界中的重中之重,因为它来自无名之处,却能虚空生有形之物。更何况,还是活物。
神族的来历,在天界之中也是众说纷纭。有传言说是九虚轮转台在另外一处还有一座,能够收三界亡魂,将它们一一洗炼成空白后,拆散三魂七魄,然后组成另外的人。正是因为了却前生种种,因此才会出现神族人降生在天界却没有神力仙籍的悲剧。
也有传言说,九虚轮转台的出现,实则是封天划分三界之时,无意中留下的废物。所以神族人的性格才会懦弱不堪,无论是他们太过精致的容颜还是柔若无骨的身姿,都不像是出自争斗永无休止的天界。
但是翀白素在天庭中却曾经听闻一名金仙信誓旦旦的提起过九虚轮转台的来历,在那位金仙口中,上古神器有大半是出自妖君之手,而当年妖君的尊号,正是九虚。
无论此事是不是出自金仙的牵强附会,当翀白素第一次在天庭中隔着遥远的仙班神魔,看到那件华丽精美的轮转台时,就被它的华美绝伦震撼。真正的九虚轮转台,或者说它原本的模样,并非如此小气。蒙尘的神器,就像逼迫下界的妖君一样,受尽委屈令他心疼。
“不要靠近。白素,站到后面去。”凌紫沁一边说,一边动手将他拉到一旁,说是神族后裔之外的其他人都不能接触轮转台,事实上就连她也不能轻易靠近。
光华流转引人入胜的神器背后,弥漫着令人心惊的杀机。天下九名器之一的鸳鸯锦在她身上簌簌颤动,被强大的神力压制到几乎无法保持此刻的模样。
凌紫沁收敛心神,将零零散散的神力暗中灌注到紫裙上下,她总不能赤身**的站在别人面前。可是神力自她指尖刚一溢出,就莫名分出一缕飘向神器,她想拦都来不及。
轮转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之后再无其他反应,凌紫沁凝眉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扇门仿佛微微打开一些。半空中不停交接的金芒却蓦地为之一顿,拼凑出法阵的速度明显降低不少。凌紫沁莫名出手,又是一缕极细的神力挥出,纯正的金色这一次没有奔向轮转台上半开着的门,却飘至半空被大阵吸入其中,再也不分彼此。
须臾,九虚轮转台上出现一道蒙蒙光影,凌紫沁眉间剧痛,几乎是瞬间身子一软,向地上倒去。幸而翀白素眼疾手快,从一丈远的地方飞扑到地上抢先当了人肉厚垫,这才没有令她受伤。光影身形依稀能够看出是女子模样,却从头到脚都被金芒罩住,看不清面容如何。
邕冗向光影中的女子伸手,女子却摆手拒绝他的靠近,一步步走近全身发抖无力招架的凌紫沁。她一靠近,翀白素猛地呕出一口血,两眼发直晕厥过去。
白素!察觉到身下那人呼吸立停,凌紫沁一颗心蓦地悬在半空中,怎奈她所有的惊叫出声都被强大到无法抗拒的金芒压制在胸口。郁结于心的悲伤,打颤的贝齿,让她心生无力。
“放松,不要抗拒,她就是前世的你。”邕冗转身走到凌紫沁面前,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你不记得她,但她确实是你无疑。九虚,这一劫,你注定躲不过,去吧。”
话音一落,邕冗猛地出手,用力将凌紫沁推向光影。
光影侵身的瞬间,剧痛充斥五脏六腑,却也将腰腹处缠绵不去的寒冷逼入最深的角落。
“随她走一遭,你就会知道万年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紫沁,你要记住,你今生不是妖君,而是凌紫沁!不要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不要忘记还有……”
凌紫沁大口大口喘息,被剧痛折磨得难以保持清醒,再也没有听到邕冗的最后一句嘱咐。
耳边传来的风声雨响,很快被万丈雷鸣取代,通体酥麻的无力持续侵扰神智。无力睁开的星眸,只能在电闪雷鸣中闭合,五雷轰顶会不会就是此时这般,令人无从招架?
为什么要带她回到万年之前看那些所谓的真相?他们不是一直都想将过去埋葬吗?
每一个下界的神魔无不带着一个不能细说的秘密,他们称之为缘起,而她却觉得那是一个又一个的借口。倘若诸天神魔真的需要以下界历劫为由再证修为,为何不能坦然接受天界与红尘对调的命运?万年之期,对于神魔而言,并非一个等不到尽头的未来。
风中一声叹息,凌紫沁闻声无奈苦笑,万年前,妖君九虚留下这一缕残存的神识来接引下凡历劫的她,如此一来,算不算得上作假?
“你怕吗?”风声慢慢停歇,厉雷也渐渐滚远,压制在周身各处大穴的禁制不多时已然逐一解除。耳边传来异样熟悉的声音,让凌紫沁忍不住睁开双眼。
光影在她身前不远处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一袭海蓝色裹住窈窕纤细的身姿,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清冷无情的眼眸。须臾,金光从女子身上淡去,薄纱下传出一声幽怨的长叹。
“你怕吗?”同样的问题,再一次被属于过去的那个她质问,凌紫沁不想作答。怕吗?曾经她孤家寡人确实没什么可怕,最不济也只是技不如人落败丧命,而今她心有牵挂,无法再全力出手。
她也会怕,只不过她怕的不是死,而是让等她的人,去等一个没有尽头的明天。
“你不该来,这里,那里。”女子缓缓摇头,声音微微哽咽,“你逃过那一劫,为何还要来?那些事,都过去了,你答应过我你要忘记的。你真的忘了吗?”
薄纱被滚落的泪珠打湿,女子一步步走到凌紫沁面前,目光中冷然不再,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柔弱。凌紫沁不由自主伸手抚上她的面纱,直觉告诉她,那下面的脸孔绝对不是她愿意见到的模样。虽然她不记得身为妖君时的面容,但修行有成的神魔,绝不会顶着一张酷似罗刹的狰狞鬼脸。
“九虚已经不在,就算你看到这张脸,也是徒增苦闷罢了。”女子摇头,声音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但也没有躲开她的手。
“告诉我,你真的是我吗?”其实不消多说,她能将九虚的感情感同身受,只是她想听九虚亲口承认。九虚是另一个她,一个截然不同的她,似乎是从九虚出现的那一刻起,凌紫沁突然察觉,心底的某一处出现了一个难以弥补的空缺。
但是此刻,空缺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纷繁复杂的情绪。是她两段人生都不曾体味过的深沉悲伤,眼看三界浩劫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俯视苍生沉沦苦海却被禁锢只能袖手旁观的无奈。凌紫沁倒吸一口冷气,被一时间涌入四肢百骸的伤痛,压迫得快要窒息。
“我希望,我不是,你亦不是。”九虚摇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掉落。
“你早该知道,我一定会来。不是吗?”凌紫沁开口,左手微一用力,将九虚脸上的薄纱扯落。
出现在她眼前的那张脸,平平无奇,没有毁容,没有狰狞妖异,面容清秀,五官精致,却让凌紫沁刹那间呼吸一滞,狼狈的向后退去。
曾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张脸,是陪伴她十九年的过去。
被抛之脑后的时光,顷刻间逆流而回,凌紫沁不由自主的攥紧双拳,看着早已被婠婠毁去的人重新出现,二十年恍若一梦。到底谁是她?她又曾经是何人?
“为什么会是你。”面纱从指间滑落,一时间凌紫沁百感交集。
“因为不得不。”九虚脸上的泪水飞快的干涸,泪痕浅浅的挂在腮边,“万年之前我也问过这句话,为何是我?可是他说,不得不。”
“他是谁?”其实答案昭然若揭,封天的尊号从心底闪过。
九虚突然低声轻笑,“万年之期转眼就要临头,你也辛苦了三世,何必非要送死?紫沁,当年你留我在天界偏安,其实又何必!他的死,不是你的错。”
“封天是我害死的?”凌紫沁难以置信的逼上前去,握住九虚的手腕,“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
“我不能,不,我绝对不会让你成为另一个封天!凌紫沁,你已经不是妖君,我才是!该去死的那个人,是我,不是你!”九虚用力甩开她的手,曾经被上苍加诸于她身上的苦厄无穷无尽,三界初分到妖君被逼入红尘,期间她们几生几死!她绝对不会坐视当年的悲剧重演!
“你走吧!我后悔了,不该让邕冗帮忙将你引来东海,当年我就不该招惹封天,如果不是我,也许这一切本就不该发生!走!你走得越远越好,永远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
九虚不知想起何事,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伸手就要去抓凌紫沁,在她身边不到半丈之处,一道黝黑的石墙出现,石门半开,其中隐隐有欢歌艳舞人声鼎沸传来。
仿佛是开启了另一个时空的大门,凌紫沁神情也是一变,顷刻间向后躲闪,九虚竟然要将她送回前世!
“走!现在就走!我不要看你死在这里!”九虚哽咽,一击不中她伸手指向石门,“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你为何要从七星锁上回来?瑶光直通外界!我不相信你看不出那里不是幻境!”
凌紫沁蓦的皱眉,九虚起伏不定的情绪影响到她,心底蹿起的杀机是进入东海之后再也不曾泛起的涟漪。
九虚边哭边再次出手,这一次凌紫沁没有躲闪,而是动手迎了上去,两人顷刻间斗在一处。
“我不会走!那里早已成为过去!九虚!记住你的身份!你是我留下的接引,不是逃命的后路!”凌紫沁全力出手,纯正的金芒飞上半空中如同流星般向下砸落,在九虚身边交织成一个个耀眼的法阵。
九虚也毫不示弱的挥手使出势均力敌的咒术,“我不能看着你死!你是真身下界,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紫沁,如果你这一次有失,就再也回不去天庭!你不是那些下界历劫的金仙!你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三界之中有多少神魔在等着将你取而代之?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凌紫沁咬紧牙关,凌厉的大阵以重叠的符咒拼凑而成,在她身前凝结出金色冰花,“怕死我就不会来!你怕,你可以现在就离开!”
巨大的金光抽出无数细丝,凌空而起向石门砸去。
九虚骤然收手,飞身挡在石门之前,“你要毁了光酥不如先杀了我!”
“光酥?”白素提起过的神器自脑海中闪现,凌紫沁牵动金芒将九虚定在原地,疾步走到石门面前。
石门摇摇晃晃,幅度不大,却一直不停地颤动。
白素口中能够将元灵咒术化虚为实的光酥,竟然可以贯通另一个时空!
“快走!走!你还在等什么?一旦石门消失,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九虚的泪已经流干,她等在这里,就是为了将她送走,改写注定的悲剧。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从这里离开!”凌紫沁轻笑,随着九虚的感情一并涌来的还有她零散的打算,万年的等待对于一抹残念而言,确实太过折磨。
她在九虚身上,已经看不到属于妖君的那份骄傲,只会一味逃避的她,最后只能面对被诸天神魔取代的结局。就像曾经的东海神族一样,善良的背后更多的是无能为力。
“九虚,这个名字,从今日开始,与你无关。”凌紫沁说完沉下脸来,挥手一道金光,径直劈向摇晃得越来越剧烈的石门。
她早该想到的不是吗?上古神器九虚轮转台边上,妖君九虚的一抹神念等待着接引她,连名字都不曾改过,神器当年是出自谁之手,答案一目了然!
成于她手时,她尚且不是今日的她,当年之事要在她手中了结,当年之物也只能由她动手毁去。
“不!”九虚在禁制中剧烈的挣扎,却始终无法脱身。
“紫沁!求你!不要!”道道金光凝结成落雷在九虚的惊叫哀求中将石门彻底击毁,石门轰然炸裂的同时,一小团柔白从石门中激射而出,直入凌紫沁胸口。
凌紫沁吃痛,眼前顿时一黑,双手捂住心口,踉跄着倒在地上,再也无力禁锢九虚。
九虚哭着扑倒在石门的废墟之上,哭声悲戚,哭喊没多久,一口血喷出,青丝瞬间化为雪色。
“都过去了。”凌紫沁摇晃着从地上起身,走到九虚身边,将她抱在怀里,九虚的眼泪落到紫色的长裙上,在其上留下无数盛开的暗色莲花。
莲花盛放之处,如同朵朵烙铁袭上凌紫沁身前柔软的各处,酸楚疼痛,慢慢入侵,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逃走?为什么你还要重来一次?为什么你就是不听我的劝告!当年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你是妖君!你不是普度众生的封天!你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我情愿你是妖邪,也不愿看着你去死!”
九虚像是失去了所有的依靠,紧紧的抱着她,哭的像个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
“我不是他们,也永远成不了他们想要的模样。”凌紫沁抱着虚软无力的九虚坐在坍塌的石门废墟上,伸手慢慢拢起她的白发,白发飘零,寸寸断裂。
“你太累了,该休息了,那些事,那些人,从今日开始就全部交给我去了结。”暗淡的金光在凌紫沁掌中凝结出一圈轻柔的符咒,星眸逆转,暗色渐渐揉进符咒,一并贴上九虚的后脑。“不……”抗拒只是一声语几不可闻的哽咽,宛若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