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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柳弱风佯装惊讶,接着面上迅速闪过抹羞涩道,“能嫁给表哥姐姐的福分,怎么,姐姐难道不该为此感到庆幸吗?”
吴文兰这会子呛了一下,眸子飘地更远,“是啊,当年我爹娘也是如此对我说。说嫁到齐府就是人上人,将享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些年我在齐府吃穿用度是不缺,娘家人也因此飞腾黄达,外人见了我也颇为给脸。可是谁又知道我一个女子在这大院中的孤寂和落寞,日复一日的等待,那种感觉太糟心。有时候我甚至会像,若是当年我嫁个门当户对的男子,夫妻举案齐眉地过一生,想必会比现在好上许多吧?”
许是吴文兰的神情太过认真,语气太过萧瑟,柳弱风竟生生被她勾起一丝忧虑。但柳弱风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女子,意志又十分坚定,因此很快恢复原样。这变化的过程太短,所以除了柳弱风本人,外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姐姐何必如此伤感,表哥他虽然一心忙于生意,但在家宅的时日也不算少,何况他从来不在外头乱来,已经比其他男子好上许多了。”虽然齐天磊在府的日子,多半去了若水和宦佩院子里,但他经常出入家宅倒也是事实。
“呵呵,是吗?”吴文兰倒不置可否,只是用满怀深切的眼神瞧着柳弱风,语气带着淡淡的焦虑,“宦佩妹妹是这府上最有福气的女子,老爷本来就对她青睐有加,如今又怀了身孕,来日要是生下个一儿半女,这齐府怕是要大变天了啊。”
柳弱风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宦佩有孕虽然在预料之中,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齐天磊并不青睐柳弱风,她能留在齐府的唯一仰仗就是余氏,如今这形势,宦佩如果生下个女儿也就算了,一旦她生下男孩,以齐天磊对她的宠爱,只怕这齐府要换主母也不是不可能!那届时她要留在齐府,更是难如登天!
柳弱风心下已经将问题分析了一遍,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挤出个笑容道,“姐姐不必太过担忧,我瞧那宦姐姐是个好相处的,想他日就算是地位有所上升,必然也不会对姐姐们怎样的。”
吴文兰眼神闪动了下,似乎突然想通了一般,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瞧我这张嘴,怎么能跟妹妹说这些话呢。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这些,听管家说府里来了批新料子,妹妹随我去挑些做新衣裳如何?”
“乐意奉陪。”柳弱风见吴文兰转了话题,也不再纠缠,摆了个手势让她先走,自己则轻步跟在后头,那垂下的眼眸之中闪过丝凌厉。
从前她目光都放在若水、宦佩和夜萱三人身上,也因此疏忽了府上其他几位女眷。今日吴文兰这番话让她心里蓦地敲起警钟,她怎么能忘了,能够在蛮横毒辣的若水和心机尤深的余氏安然存活这么多年,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这齐府若水向来嚣张,从不掩藏锋芒,众人之前都只躲在暗处看若水和夜萱还有余氏斗,存了坐收渔翁之利的好心思!可如今宦佩怀孕了,这些人总算按捺不住,想要行动了吗?
柳弱风冷笑一声,这吴文兰打的倒是好心思。她将宦佩怀孕,余氏地位可能受要挟的消息透露给自己,无非就是要让柳弱风感到危机,从而想法子来对付宦佩,分明就是想将自己当枪使。
偏生柳弱风又不能坐视不理,这吴文兰真是将每一步棋都想好了,看来她也并非善类,而且心思颇深!柳弱风想到这里,嘴角迅速闪过抹凌厉和嘲讽,居然敢算计到她头上来,真当她柳弱风是好欺负的吗,简直可笑!
柳祖母回到房内之后,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难看,余氏见状沉吟了下,终究扑到柳祖母脚边跪下。
“祖母,月儿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才供出你来的啊!我若是不抛出点实情来,那些人精又怎么会相信,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到时任由她们查下去,且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了吗?”
柳祖母居高临下地看了眼余氏,知道她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心里到底不舒服被她供出去,因此冷哼声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说是我叫了纣娘过来!好在她们并没多想,否则你让我如何跟天磊解释那事?”
柳祖母的指责让余氏语气蓦地一窒,眼底隐过丝戾气,但面上却越发恭维起来,“不会的,老爷如此孝顺您,即便是知道了那事也定然不会如何,还请祖母宽心。”余氏说完见柳祖母面色缓和了些,才又继续道,“没想到宦妹妹居然怀孕了,这可真是喜事啊。”
余氏嘴上虽然那么说,那抹喜意却没抵达眼底,那里反而是冰凉一片,隐隐透着股骇人的光芒。柳祖母还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中,并没注意到余氏的神情,只心不在焉呢喃道,“是喜事,天磊总算要有后了,如果能生个男孩就好了……”
很快便听“啪”的一声脆响,那响声虽然并不十分清晰,可还是传到柳祖母耳中。余氏露出点痛色,却原来她无意中掐断了细长的小拇指指甲,柳祖母看她的眼神便微微有点深意了。
“宦佩那女的心眼并不通透,加上早些年没少耽搁天磊的事,因此我一直不喜欢她。但是,如今她怀的可是天磊的孩子,我不希望你有别的心思。上回若水那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这次你若是再敢……”
“祖母……”余氏诚惶诚恐地打断柳祖母的话,刚伸直的双腿又屈曲跪下去,眼中迅速泛上抹泪光,“你素知月儿为人的,我又岂会存了害人之心?若不是月儿已经是残缺之身,若水又实在太过嚣张,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
柳祖母听言并未说什么,也不知是信不信,反正只是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疲倦道,“闹了整半日我也累了,你且下去吧。”
余氏听罢这才擦了把泪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跟柳祖母告辞后带着丫鬟离开。新晋的贴身丫鬟青芽见余氏脚步微微凌乱,不由敛了敛神色,自家主子只有在盛怒之下才会忘了行规矩正,失了仪态。
“主子,老爷吩咐下来了,要给流花阁那位办生辰宴会……”过了片刻,青芽赶上余氏,贴着她身旁,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不是已经过了日子了吗?”前些日子齐天磊去南方,是说要赶回来给夜萱操办生辰的,只是后来后就遇上天雷阁那事,后面南方消息又一直吃紧,这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余氏以为断然不会再提了的……
“老爷看重她,非要给她补办……”青芽顿了顿又道,“主子,我看流花阁那位也该想个法子让她收敛下了,今日她可是明里暗里帮着宦主子的,若是让她们达成联盟,那可就更难对付了。”
余氏眼神闪烁,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住,面上的笑容却始终淡淡的,只笑道,“是啊,这府里如今大变样了,只怕她们都快忘了谁才是主子了。”
青芽不由神色大变,迅速地就跪到地上,连连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只是看不过她们欺负主子,这才想让主子出口气,并没有逾越的意思,还望主子明察。”
余氏直直看了青芽许久,接着复又笑容满面,亲自将她扶起来道,“青芽,你跟着我的时间并不长,不管老爷派你来之前跟你说了什么,但你只消跟着我好好做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可是要知道三心二意,敢背弃主子的奴才,到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青芽吓得脸色一白,很快诚惶诚恐道,“奴才哪里敢,奴才既然来了主子院子里,自然和主子一条心,对主子不利的事,就是打死奴才也不会干的!”
“那最好……”余氏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接着又道,“前些日子老爷刚从南方进了些胭脂水粉,我年纪大了也用不了那么多,等下回去后,你拿了些去用吧。”
“谢谢主子!”青芽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欢快地应了一声。
余氏见状不再说什么,抬头望了眼满园的花草树木,那最左边的桂花树是她刚嫁到齐府时亲手种上去的,如今都已经快有一人半高了,可见时光确实如梭,总在不经意间消逝。不远处花厅四周拜访的盆栽,有不少都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是她从小就养着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含着余氏的汗水和回忆,她怎么会轻易容许别人践踏和碰触?夜萱是吗,既然你非要站在对立面,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要除掉你这颗挡路的棋子!
夜萱的生辰宴会定在三日之后,自从那日若水闹事之后,齐府倒难得平静了几天。不知为何,夜萱总觉得纣娘会出现在齐府绝对不是表面上那般简单,只是事后她多方寻找,却发现那纣娘像是失踪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人。
夜萱正出神间,却见李奎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神色似乎有点焦虑,见了夜萱如古井幽深漆黑的眼波后,这才所有收敛,安分地站到夜萱身旁,恭敬道,“主子,夜……夜家大小姐在外头求见。”
夜萱端茶的手微微一顿,只望着窗外并不回头,她几乎已经猜到夜静来找她所为何事了,方才她安插在夜家的探子已经传来消息了。夜萱露出类似嘲讽的一笑,夜静如今年方十六,十六岁了啊,在霍城十六岁还未出阁的姑娘,那可是屈指可数啊……也难怪她要如此焦心。
李奎见夜萱并未作答,顿时觉得冷汗嗖嗖往下冒,夜萱状似无意地翻了一页书,过了片刻才抬头对李奎道,“姐姐觉得容氏插手她的婚事心中不快,但我乃是出阁的姑娘,又怎么管得了娘家的事,你说呢?”
李奎显然没想到夜萱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不由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道,“主子说是便是。”态度虽然恭敬,可到底带着丝不明的敷衍。
夜萱也不在意,只皱了皱眉头道,“既然你也如此认为,那便出去帮我拦着姐姐吧,有些事并非我无情,而是我插手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外头喧哗的声音更好的,似乎还隐约听到夜静压抑的咒骂声。
李奎面上露出丝为难和担忧,但见夜萱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终究咬了咬牙道,“奴才知道怎么做了,这就去将大小姐打发走!”
可是李奎刚转身,还没来得及出去,却见一抹艳红色身影蓦地从外头从进来,那亮丽的颜色将强烈的阳光带进屋内,众人只觉得眼前一晃,却听到一阵尖锐的拍打声。待到回神过来之后,就见夜静面色绯红,手因为用力微微颤抖着,而李逵,脸颊两边已经红肿,可见夜静用力之大。
“狗奴才,连我你都敢拦,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夜静唾了一口,咬牙切齿地骂着李奎,李奎脸上有怒气,但是到底不敢发出来,只憋红了一张脸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夜静显然还觉不解气,方要上前继续打他两巴掌,却被夜萱阻止了。
“姐姐找我所为何事,不会就是为了来教训我的下人吧?”夜萱淡然出声,倒不是心疼李奎被打了,而是夜静莫名其妙找上门来,冲着李奎就是一阵打,以前就算,可如今李奎是她夜萱的下人,夜静这不等于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夜静动作一顿,像是这才想起来自己行为不妥,脸上顿时讪讪地道,“实在是这狗奴才委实可恶,想当初在夜家我待他不薄,不想今日想见妹妹你一眼,他都推三阻四,实在是该死!”
“是吗?”夜萱反问了一句,接着漫不经心道,“那不知姐姐这么大阵势来找我所为何事?”
夜静这样闹,这会子只怕整个齐府人都知道了吧。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夜静的名声本就不好,如今她又有什么不敢做的呢?何况这样一闹,不知道的人只当是夜萱不待见自家长姐,平白惹人非议,夜静还真是居心叵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