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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野长城上的危机1
福宝看着这样的于敬跃,更加想笑了,不过她忍住了,抿着唇,绷着脸。
于敬跃感觉到了福宝的不友善,他有些失落地耷拉下脑袋。
他今年十三岁了,虽然大人的事有些是他不知道的,也不会告诉他,但是他很小的时候,妈妈住院治疗,他一个人被保姆照料着,听到保姆在那里叨叨,约莫知道自己有个姐姐丢了,妈妈就是因为姐姐的事犯病。
当时保姆以为他不懂,其实他就懂了。
从那之后,他心里也一直盼着姐姐能够找回来,有一个姐姐多好啊,比臭哥哥强多了,哥哥一点不好,整天就像爸爸一样管着自己。
于敬跃想象中的姐姐,应该很美,又很温柔。
只是没想到,自己痛恨的那个勾搭自己哥哥的人,竟然是自己姐姐。
想想自己的误会,他羞愧得恨不得踢自己一脚,太笨,太冲动,太自以为是了。
当初被自己爸爸按头道歉,他不甘心不服,现在却是心甘情愿地过来,想找姐姐道歉,想让姐姐认祖归宗。
但是现在看来,自己真不是道歉的那块料。
沮丧的于敬跃耷拉着脑袋,小声地说:“那个……你不原谅我,我也不怪你,都怪我自己……”
福宝打量着于敬跃,故意道:“是你爸爸让你来道歉的吧?没办法,你挨揍了,当然只好被逼着来道歉了。”
于敬跃一听这话,急得脖子都红了,连忙辩解:“不是,你误会了,不是我爸让我来的,是我自己偷偷来的,我父母不知道,我真得想和你道歉,之前是我的不对,我是一时冲动找了你麻烦,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我——”
他一着急说了一串的话,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
面前的这位姐姐用澄澈的眸子凝视着他,看得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看得他大脑重新归于一片空白。
四目相对,他愣了好久,才红着脸讪讪地来了一句:“我就是来道歉的……”
福宝看着他这个样子,简直是无奈了,心想这个弟弟从小长在城市里,十三岁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她和胜天哥哥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操心很多事了好不好?
一时想起胜天哥哥说的话,他说她明明是出生于那种的好人家,结果却在乡下受苦。
她现在反而觉得,能长在大滚子底下,这才是她的福分。
她挑眉,故意问于敬跃:“你来道歉,是不是因为听你父母说我可能是你姐姐?”
于敬跃忙点头:“对对对!”
亲姐,这是亲姐哪!
福宝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如果不是呢,如果不是,你觉得你就完全没有错?”
于敬跃听到这个,愣了下,自己琢磨了好一会,明白了。
他抬起手来,拍了下脑袋,很用力地说:“我忽然为什么我爸揍我一大顿,也没和我说,本来我还觉得自己好冤!”
本来他是想着,他又不知道那是他姐,早点告诉他,他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傻事。
不过现在想想,他才恍悟,为什么他爸要那么揍他,不光是因为那是他亲姐姐,可能还因为他不搞清楚,就冲动行事?
哎,其实这个他爸已经和他说了好几次,可惜他就是没听进去。
福宝眉毛动了动,没说话。
于敬跃望向福宝,很正儿八经地说:“姐,我要再次向你道歉,这次我明白了,都怪我太冲动,没有求证事情真相,听风就是雨!我以后一定反思自己!”
福宝眸中泛起一些笑意,她咬了咬唇,别过脸去:“好吧,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于敬跃听了这个,顿时目露惊喜:“真的,姐?那你原谅我了,你肯认我这个弟弟了?”
福宝一听这个顿时头疼,这家人怎么这么着急?
她无奈:“你做错了事,我哪知道你是真心反思还是假反思,你自己好好改正错误,等我觉得你确实反思了,我再考虑认不认你这个弟弟。”
于敬跃开始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又乐起来:“我明白了,只是要考察我是吧?等我考察通过,就给我晋级成弟弟?”
他懂,见过,升官升职的都得考察,有个考察期!
福宝:“……”
行吧,他可以这么认为。
于敬跃年轻稚嫩的脸散发着期待的光彩,他几乎要拍胸脯保障了:“姐,你放心好了,我肯定能考察通过的!等我回去,先写思想汇报,写检查!”
说着,他拔腿就要离开,谁知道刚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对了,姐,我要告诉你一句真话。”
福宝:“嗯?”
于敬跃摸了摸脑袋,看着这个越看越喜欢的姐姐,过了好久,才突然迸出来一句:“其实大家都说我是个善良的孩子!”
福宝:“……”
……
爬楼梯的时候,她想起于敬跃,福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感觉果然是没错的,这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莽撞冲动,越是这样的,越应该好好引导,免得以后长歪了。
当福宝发现自己竟然这么想的时候,微怔了下,她这才发现,在心里,她已经接受这个弟弟了。
毕竟接受一个弟弟,其实比接受另外一对父母还是容易一些的。
推门进去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午休时间,大家都准备去教室了,下午并没有课,但是有本班的班会。
李娟儿兴奋的眼睛都发亮:“今天要发期中考试的成绩,不知道我们考得怎么样。”
她这一说,大家都期待起来。
要知道进入大学后,他们遇到了太多优秀的人,每个能进入京师大学的都是天之骄子,大家都盼着能通过一场测试来看看自己在这群天子骄子中的地位,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
这次期中考试是她们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当然就格外地重视,而学校方面,也想知道在十几年的荒废后,放开高考第一年之后招生进来的学生到底是什么水平,所以把这次期中考试看得很重要。
福宝听她们提起,这才想起来这事,当下也赶紧换了衣服,和她们一起过去班会。
她们去的时候,发现于小悦已经在那里了,就坐在教室的最前排。
她耳朵里插着耳机,桌子上放着一个白色铝合金的小盒子,看上去像是收音机,但是又不太一样。
几个舍友面面相觑后,都避开了于小悦,坐在了后面一排。
于小悦现在被学校处分的事穿得那么大,大家都多少有些避着于小悦。
大家坐下后,李娟儿才小声说:“她桌子上摆着的那个东西好像叫随身听,听说特别难买到。”
冯美妮诧异:“随身听?那不是收音机吗?”
李娟儿撇嘴:“那可不一样,我听隔壁宿舍的人说的,说那个叫随身听,把英语磁带放里面,想听啥就听啥,想啥时候听就啥时候听。”
王凤花听着,也觉得新鲜:“这东西可真神奇,哪儿有卖的,贵不?”
李娟儿摇头;“多钱我不知道,肯定贵,而且也不是随便买的,我听说只有友谊商店才有,其它地方根本见不着,除非托人去国外买才行。”
大家一听友谊商店,顿时就泄气了。
友谊商店和其它商店不一样,其它商店你只要攒到票,只要有钱,就可以去,但是友谊商店里卖的东西好多都是国外的东西,去买东西的也大多数是外国人,听说在里面买东西要用外币或者是一种专门买那种东西的券,她们手里的普通工业票根本不顶用。
那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上的了。
想想人家于小悦命真好,享受的东西根本不是她们能够得上的,人家这眼界,她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啊!
就在这个时候,本专业辅导员宁教授走进了教室,开始了班会,宁教授先照例说了一些鼓舞大家的话,又关怀了一番大家的生活,就开始发成绩单了。
这次考试一共考了六个本专业的科目,满分是六百分,大家考得有好有坏,有四百二十多分的,也有四百七八十分的。
有人高兴有人犯愁。
李娟儿考了四百八十二分,她高兴得脸颊都红了。
盯着那上面红彤彤的分数,她觉得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至少她的成绩是可以得到认可的,至少她在这都是天之骄子的大学校园里依然是出色的。
这时候,宁教授宣布了于小悦的成绩:“于小悦同学这次考了四百八十九分,是非常优秀的成绩,大家要向她学习。”
四百八十九分?
在是目前知道的最高分了吧?所有的人都有些意外地看向于小悦。
于小悦听到这话,微微昂起头来,抿唇轻笑着。
她听到了身后人的羡慕。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说她怎么污蔑福宝对付福宝,不过没关系。
只要她有足够的实力,只要她足够优秀,别人误会一点算什么?当你达到了最顶峰,让所有的人只能仰视的时候,那些说三道四算什么?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说话的,于小悦相信实力。
就算福宝被认回去了,她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依然不如自己,这就够了。
想到这里,于小悦垂下了眼睛,轻笑了下。
也许目前她处于劣势,一时的成败,没什么。
接下来她还要出国,去国外,他们有些同学在努力地学英语,不是也希望有一天能得到公派留学的机会吗,而她轻松地就可以拿到这样的机会。
而此时福宝的舍友听到于小悦的成绩,也都有些意外,李娟儿更是低下了头,用笔在笔记本上胡乱写写画画,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至于冯美妮,则是叹了口气。
她最近遭受的打击可真不小,先是有意于敬飞,后来心里知道自己没戏了,之后想着好好学习,但是考试成绩也差强人意。
她自己看着自己上上下下,竟然不知道自己哪方面能拿得出手去,这以后可怎么办?
几个人正想着,就听到宁教授用喜悦激动的语气说:“这次我要特别表扬下顾丹阳同学,她的考试成绩非常优异。”
宁教授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
非常优异?
于小悦考了四百八十九分,那就是非常好的了,但是也没被宁教授说非常优异,现在宁教授竟然用了一个“非常优异”的词,那得是多优秀?
谁啊?
大家都好奇地望着宁教授。
宁教授和蔼地笑望向福宝这里:“顾丹阳同学,这次考了五百七十四分,算是非常高的分数了,不过这并不是最让我吃惊的,毕竟咱们这一届学生都是以非常优秀的成绩考进来的,能考高分并没有什么,但是顾丹阳在这次的《常微分方程与动力学》考试中的答卷,陈教授非常欣赏,认为她最后一道答题的解题思路具有创新性,给了陈教授一定的启发。”
说着,宁教授率先鼓掌:“希望大家都学习顾丹阳同学这种勇于创新的精神,刻苦学习,这样将来才能更好地献身四化,攀登科学高峰。”
同学们乍听到福宝竟然考了这么好的分数,都惊到了,等到听宁教授又表扬了她那么一番后,一个个更是几乎不敢相信。
要知道宁教授说的那位陈教授,那是什么人物,那是一个古板严肃的老学究,每天沉迷于实验研究,上课的时候一本正经,平时给大家布置的作业又难又刁钻,曾经一度大家叫苦不迭,觉得上了这位老学究的课就等着挂科吧。
没想到,福宝竟然在他手底下得到高分,还得到他的表扬?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福宝的几个舍友更是激动又好奇:“福宝,你考这么好啊,你怎么答的常微分方程与动力学的题啊,那个课真难,你竟然会?”
李娟儿开始的时候听到福宝竟然考了高分,先是下意识心里一紧。
毕竟福宝和她是一个宿舍的,平时学习什么的都在一起,也没见她怎么比自己用功,更没见她有自己没有的资料,结果竟然差这么多?
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不过很快她就调整了心态。
福宝真厉害,比那个于小悦强多了,她得向福宝学习!
她凑过去,小声请教:“福宝,你怎么答的那道题,怎么这么厉害,回头能给我讲讲不!”
而就在所有人的羡慕惊讶敬佩之中,于小悦却是愣了下。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微回身,看了下后面,却见所有的人都在敬佩地望着福宝。
原本那些投射向自己身上的目光,全都消失了,不见了,全都投向了福宝。
没有人再看她一眼。
这一刻,她的手紧紧地攥起,又放开。
她没有被人这么冷落过。
偏偏这个时候,她感觉到福宝望向自己这里。
四目相对,福宝轻笑了下。
这个笑在于小悦这里格外刺眼。
福宝长得很好看,但是越好看,她看着越刺眼。
她觉得这个笑是在嘲讽她,是她怜悯她。
于小悦咬咬牙,攥着自己的成绩单,快速地跑出了教室。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不喜欢。
这一天,于小悦沮丧地回到家里。
她觉得自己浑身仿佛都失去了力气。
她想起小时候跟着爷爷去海边的疗养院度假,她在沙滩上玩沙子,那里的沙子很好看,她使劲攥住一大把沙子,但是攥到后来,那些沙子都从指缝里流失了。
爷爷告诉她说,越是用力,丢失得越多。
她想起了宁家舒适的四合院还有保姆做的可口饭菜,想起了同学们望着福宝时的那种崇敬,曾经所有的这一切都属于她的的,但是现在却被福宝抢走了。
她拼命地想阻止于家亲近福宝,拼命地想毁掉福宝和于家的联系,然而一切仿佛适得其反。
于小悦默默地放进包里,准备回家去。
周末了,她得回家,不过却又有些不敢回家。
外婆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如果自己回去,她一定会过问自己学校里的事情,那自己该怎么说?
还有外婆家住的地方是大杂院,连上厕所都要跑出去大杂院到胡同里去,这种环境太差了。
……
福宝这次考得这么出色,系主任夸了一番不说,陈教授那里也很快邀请福宝一起参与一个数学研究项目,福宝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她现在正在那个汉字输入法研究组,对这个很有兴趣,目前实在抽不出时间做其它的了。
而当她走出陈教授办公室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个同班同学,都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她,有的直接上来向她讨教,问她怎么学习,福宝就尽可能地介绍了下自己的经验,并推荐了几本自己看过的书,同学们见她倾囊相授,自然是感激得很。
和同学愉快地告别后,她突然意识到旁边有人注意着她,转头看过去,却是谭向前。
她有些意外:“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谭向前很不好意思地说:“也没什么,我,我过来这边是找教导主任的,他告诉我说,学校把原来对我的处分撤销了,不会记入档案了,只是学校级别内部的处分。”
虽然都是处分,但大不一样,计不计入档案那是两码事,现在的处分只是让谭向前没资格拿到奖学金而已,但是以后分配工作应该影响不大。
福宝听了,倒是替她高兴:“是吗?那恭喜你,这挺好的!”
谭向前看着福宝,她发现福宝是真心恭喜她,态度诚恳。
她有些感动,低下头,小声说:“我听说是你向教导主任求情的,谢谢你,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帮我……”
福宝噗地笑了:“你帮我作证,说出了于小悦的一些事,我当然要感激你,所以才顺嘴和教导主任提了下,我也只是提一嘴而已,人家学校方面要不要改,也有人家的考量,所以你谢我也没必要。”
谭向前怔了下,她确实是感谢福宝的,但没想到福宝竟然没有领功的意思,还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坦率。
她默了好久,才喃喃地说:“福宝,你真好……谢谢你,谢谢你,其实我,其实我——”
说到这里,她眼睛突然湿润了:“其实我一直讨好于小悦,就是因为我弟在乡下,他一直想回城,我知道于家有指标,可以想办法让我弟弟回来,所以我一直讨好她,她当时随便暗示了我,我就赶紧帮她干了。”
她抹了一下眼泪:“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太傻了,我怎么可以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再说这种路子本来就不正。”
福宝听了,有些疑惑:“现在知青不是已经大规模回城了吗?怎么会还在乡下?”
谭向前吸了吸鼻子,点头:“对,已经回城了,现在就开始愁工作的事呢,不过我现在也不着急了,不能光想着歪门邪道,慢慢找吧,总有机会,政府不至于让一个大小伙子闲着没事干。”
福宝微微拧眉,看了眼谭向前,之后缓慢地说:“你说得对,踏实下来,工作很快就有了。”
谭向前听到福宝那话,微怔了下,真得很快就会有工作吗,她多希望是真的啊!
……
回到宿舍后,福宝把谭向前撤销原来处分的事说了,她喝了口水:“好了,现在受处分要记档案的变成了于小悦,谭向前只是普通校内处分了。”
她这一说,旁边的王美凤愣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一切仿佛因果报应。
她若有所思,拧眉道:“我想起那天福宝在班会上对于小悦说,所有心怀恶意的人,最后都将受到自己应有的惩罚,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呢。”
福宝听闻笑了,挑眉道:“是啊,所有心存恶意的,都遭报应了,所有心存善意且努力上进的,都将得到回报,现在的一切不是证明了这一点吗?”
王美凤却觉得不太对劲:“我怎么觉得福宝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要害福宝的,都没好下场,对福宝好的,都慢慢地变好了呢!”
大家想想,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呢,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着。
福宝噗嗤一声笑出来:“瞎说啥呢,哪有这种事!”
然而舍友们却道:“真好像是这样的!我从于小悦和谭向前的事上,真实体会到了!还有于敬跃,他两次来找你麻烦,都是马上就要被揍,一次被你胜天哥哥揍,一次被他自己爸爸揍,报应来得不要太快啊!”
福宝叹息,干脆故意道:“这好像叫做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问你们怕不怕?”
大家原本真觉得好像是这样的,但是听到福宝那么说,又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荒谬了,忍不住笑出来,莫家思故意道:“我们怕,好怕!”
福宝扬起下巴:“既然这样,今晚你帮我打热水吧,我保佑你下次考高分!”
众舍友:“……”
一片沉默后,冯美妮嘿嘿笑了:“莫家思,你去帮福宝打水,让福宝保佑你考高分。”
王美凤:“对,莫家思,你来当个小白鼠,试一试。”
旁边的李娟儿赞同,就连丁卫红都起哄:“莫家思打水!”
莫家思无奈:“你们欺负我,哼!”
冯美妮:“这是让你考高分呢!”
莫家思:“行,今晚我帮福宝打水,看期末考试我能考高分不,不考高分,福宝帮我打一学期的水!”
福宝听了,吓得赶紧起来:“莫同志,你坐下,还是我帮你打水吧。”
一学期的水,这是要累死她。
莫家思却坚持:“不行,不行,我要帮你打水!”
她那个坚决无畏的样子,可是把大家笑疯了。
福宝看着大家这样疯笑,总算松了口气,这里是大城市,不是大滚子山。
她知道自己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在大滚子山也就罢了,那里的人淳朴,会迷信神秘的力量,所以即使自己身边发生一些神奇的事,他们也不会多想,顶多是认为她运气如何好,或者干脆以为是小福星什么的。
但现在是在大城市里,万一有个什么不对劲,被别人误会了那就麻烦了。
今天在谭向前那里,她也是感觉到谭向前对自己弟弟的关心,让她不由得想起于敬跃那个傻小子,便多了一句嘴。
不过……谭向前应该也会认为一切只是巧合,并不会多想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便收敛了心思,不再去想这些,而是把自己这一段织的围巾拿出来了,已经差不多织好了,过几天就能给顾胜天了。
谁知道李娟儿探头看了一眼福宝织的围巾:“福宝,你是不是给你定坤哥哥织的啊?”
福宝摇头:“没有啊,我给我哥哥织的。”
她这一说,其它人都纷纷撇嘴笑,冯美妮起哄说:“你应该给你定坤哥哥织一条围巾啊,他对你那么好,怎么能不给他织?”
大家这么一起哄,福宝倒是想起来萧定坤。
自从那次他在雨中湖边陪了自己好半天后,之后来过一次,却是和霍老师一起过来的,当时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把围巾还给他,把照相机还给他了。
当时霍老师看到萧定坤的围巾,倒是意外,看了一眼福宝,不过也没问什么。不过福宝却觉得仿佛被看透了心思似的。
现在福宝听到宿舍里的人乱起哄,便道:“瞎说什么呢,人家有围巾,不用咱们织,再说了,我给我哥织围巾送给他是一回事,给旁人织围巾送给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话听得大家都噗地笑了:“都是哥哥,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福宝眨眨眼睛,心说能一样吗?那个意思就不一样啊,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大家继续起哄,就连王美凤都说:“其实说起来,是应该送给萧同志一份礼物,毕竟人家借给咱相机,咱拍了那么多好看的照片,多亏了人家呢。”
她们拍了各种合影各种单人照,绕着校园拍了一圈,现在都已经洗出来了,放在相框里挂宿舍一些,各自寄回家一些,大家都满意得很。
大家一听,纷纷赞同,于是李娟儿笑道:“那我们就公开推选我们的福宝为代表,去给萧同志送一份礼品,聊表我们的感激之心。”
福宝哼了声,伸手:“行,送礼物应该的。不过我是负责借相机的,你们是负责享受的,所以应该你们准备礼物,我来做代表去送,拿来,快,把你们的围巾奉献出来!”
她这一说,大家纷纷抱紧了自己的围巾。
福宝看大家那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你们啊,就怂恿我送,一个个按的什么心!”
王凤花笑道;“我织围巾是给我男人给我儿子的,当然不能给外人,要不这样吧,我们凑份子,买最好的毛线,你负责织,到时候送给你定坤哥哥,怎么样?”
福宝呸了声:“我哪有那功夫!这礼物的事,还是另像个其它法子吧,别弄这费工夫的事了。”
大家见她这么说,只好不提了,毕竟福宝现在参加了那个汉字输入法研究小组,还有学英语什么的,每天也挺忙,不可能腾出太多时间织围巾。
福宝低头认真地织着手里的围巾,脑子里却是浮现出大家刚刚说的话。
要不要送萧定坤一份礼物?
他……需要围巾吗?
不需要吧?
福宝想起来那天他围在自己脖子里的围巾。
……
福宝总算是把围巾织好,送给了顾胜天。
顾胜天拿到围巾,都喜得合不拢嘴,赶紧戴在脖子上:“福宝对我就是好,福宝对我就是好,这围巾织得真好看。”
福宝看他那傻样,都忍不住想乐。
顾胜天戴着围巾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这才告诉福宝正事,原来他打算组织他们专业的一些同学周末去爬长城,想让福宝一起去:“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正好出去散散心,也趁着现在天没特别冷,等真到了真冷的时候,长城上风太大,咱就不好去了。”
长城?
福宝倒是挺感兴趣的:“好啊,我们从小就背课文,说我爱万里长城,可我到现在还没爬过长城呢,不过那边都是你同学,还是男的,我一个人去是不是不合适?要不然我们宿舍的也都去吧?”
顾胜天想了想:“好!”
这个主意真不错,他那群同学都是男的,正好来一个男女联谊。
福宝和自己舍友们提了,舍友们自然一拍即合,除了丁卫红这个老首都人,其它人都要去。
冯美妮她们一个个叽叽喳喳的,也都特上心,之前学校也组织过几次郊外活动,不过那都是团体行动,到时候大车给送过去,回头统一回来,回来后还要写思想汇报什么的,不够自由。
现在大家私底下组织出去玩,而且还是书里早就看到过的长城,一个个都来劲了,开始拿来了首都地图,研究过去长城的路线,去长城应该准备什么,厚衣服围巾帽子什么的,还得带着干粮和水。
到了那一天,顾胜天他们先过来接福宝宿舍的,一个宿舍的叽叽喳喳过去了,这才发现,除了顾胜天他们宿舍的,还有萧定坤,霍锦云,以及霍锦云的弟弟霍锦泽。
原来他们这次商量的是去爬慕田峪长城,不同于大家耳熟能详的八达岭长城,慕田峪是野长城,还没有被开发过,更有原始长城的味道。
因为距离远,在郊外,骑自行车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坐车去,可是那里并没有直达的公交车,自己雇车肯定是雇不起的,都是穷学生,哪来这么多钱,商量了一番后,顾胜天就跑去找萧定坤。
萧定坤公司有货车,拉货的,商量后让萧定坤开着一辆跃进轻型小货车来,到时候大家一股脑坐后排。至于霍锦云,他是听说萧定坤要来,干脆也拉着自己弟弟出来透透风。
霍锦泽这次职称考试通过了,正好放松下。
福宝的舍友们看到这情景,当然是高兴,大家都很欢迎萧定坤的。
至于霍锦云霍锦泽……大家的目光很快落在霍锦泽身上,他长得高高瘦瘦,穿着时下流行的面包服,看着时髦又俊俏。
几个女生都不由暗暗多打量了几眼。
霍锦泽面对大家打量的目光,却是颇有些不屑的,他并不太爱出来走动,这次如果不是他哥哥硬拉他出来,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家看书呢。
目光扫过众人,他看到了福宝。
看到福宝,他就想起来前些天总是萦绕在自己脑中的那首诗。
今天的女孩子大多穿着厚实的棉袄,略有些臃肿,可是只有福宝,明明穿着和大家伙一样的衣裳,却依然纤细苗条,身段窈窕,站在风中,如同迎风而立的一株小树。
他打量了她几眼后,便收回了目光。
萧定坤此时已经坐在驾驶座上了,他跟着玻璃窗,望向霍锦泽,自然将霍锦泽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挑眉,鄙薄地笑了声。
这个时候差不多人到齐了,大家简单地互相认识了下,就开始上车了。
这是一辆崭新的轻型货车,前面车头,后面是车斗,坐前面车头当然暖和,后面车斗则比较冷了,车头那里能坐两个人,大家就说让两个女生过去前面坐。
福宝舍友面面相觑,最后大家让福宝过去坐,冯美妮甚至小声在福宝耳边说:“你定坤哥哥开车呢!”
福宝听了,刚要说什么,谁知道一抬眼,就见货车驾驶座上的萧定坤看过来。
隔着车窗,他深眸中隐隐带着笑意。
冯美妮和福宝顿时不说话了。
他,他听到了?
冯美妮原本兴致勃勃的,现在也有几分不自在,不过还是对着福宝一推:“福宝,上车!”
萧定坤打开了驾驶座旁边的门,下车:“你们谁坐前头?”
本来福宝坐前头也没什么,因为本来就要有两个女生可以坐前头,但是刚才被冯美妮这么一说,她反而怎么也不想坐前头了,当下忙摇头:“李娟儿,你不是前几天差点感冒?风花姐不是老寒腿吗?你们两个坐前头吧,我不怕冷。”
萧定坤听福宝这么说,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
福宝顿时有一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心里微乱了下,不过还是故作平静地拉着冯美妮她们往后面走去。
不得不说,小货车后头果然是冷,特别是开起来之后,冷风嗖嗖的,仿佛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耳朵上,大家都把自己最厚的衣服裹在身上,又戴着帽子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可依然是冷。
于是大家缩在车斗里,互相偎依着来取暖。
车斗里有男生有女生,大家平时都很保守,要注意下彼此距离,不可能这么近,但是在这种寒冷之中,那种疏远保守和距离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大家说笑着,你偎依着我胳膊,我紧靠着你后背,搂成了一团。
就连霍锦云都和大家并做一团,只除了霍锦泽。
霍锦泽站在车斗边上,两手牢牢地攥住车斗上的铁皮,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随着小货车行驶出了市区,进入了郊区的山路,小货车颠簸起来,每次经过一处坡路或者颠簸一下,大家就仿佛迎来一个巨浪,剧烈地晃悠一下。
这个时候,更要团结一致互相扶持了,大家搂作一团大声尖叫。
霍锦泽终于站不稳了,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车斗里。
霍锦云叫他:“过来蹲这里!”
霍锦泽咬咬牙,无可奈何地爬过去。
他是真得爬过去的,没办法,太颠簸,站不起来。
当他爬过去的时候,他甚至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这里?好好的坐车不好,干嘛非要坐人家货车,还坐在后车斗里!
这算什么洋罪!
终于爬到大家身边,一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个女孩子的笑脸,大家正冲着他笑,也有人冲他招手:“快点,拉住手!”
他脸上浮现出狼狈的红晕,自己现在在车斗里爬着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丢人现眼。
他咬牙,蹲坐在了大家身旁,和身边一个男同学拉住手,这才算稳住身形。
稳住身形后,他下意识望向了旁边的福宝。
却见福宝也在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明眸皓齿,娇艳清纯,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动人的光彩。
霍锦泽的心猛然跳动了下,脸上通红。
他咬牙,狼狈地转过头去。
福宝并无所觉,事实上她并没有注意霍锦泽多么狼狈,这个时候大家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好哪里去,她和舍友们互相抱着胳膊,挤成一团,抵御那一阵阵的颠簸。
当又一次捱过一处颠簸的山路后,顾胜天抹了一把冻得通红的鼻子:“咱就跟乡下冬天里的一窝鸡!”
山路颠簸,小货车发动机的声音轰隆轰隆的,又有寒风嗖嗖地吹,他的声音听起来大声又缥缈。
大家听到这个,却都笑了,看看这么一群人,围着头脸裹着厚衣裳再挤在一起,真跟乡下瑟瑟发抖挤成一团的小鸡一样!这群学生大部分都是乡下来的,过去的十几年里,什么苦头没吃过,冷这一点根本不算什么。
霍锦泽躲在角落里,不着痕迹地看向福宝,只见她紧挨着自己的舍友,依然笑得灿然。
而就在这寒风瑟瑟中,不知道是谁唱起了歌,唱的却是《革命人永远是年轻》。
“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他不怕风吹雨打,他不怕天寒地冻,他不摇也不动,永远挺立在山巅。”
开始的时候那歌在瑟瑟风中十分微弱,后来大家都跟着唱起来,小溪流汇聚在一起,歌声嘹亮。
在这斗志昂扬的歌声中,大家不冷了,一个个地干脆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迎接呼啸的寒风,用自己的歌声来抵御寒冷。
这个时候,货车已经驶在了山路,山路两边都是险峻陡峭的山岭,枯树寒枝北风,一群年轻人就在这货车后斗上激情昂扬地唱歌,大声说笑。
偶尔有挑着担子的农人,忍不住驻足看向这群热血沸腾的年轻人,也有那栖息在山路两旁枝芽上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发出鸣叫之声,仿佛在迎接远来的客人。
而在前面货车驾驶室里,萧定坤在镜子里看到了后面车斗上的人,也看到了这群人中的福宝。
她雪白脸颊因为冷得缘故而泛起两坨桃红,不过却和大家手牵着手,笑着唱着,眼眸里洋溢跳跃着欢快的音符。
她那个叫冯美妮的舍友和她说的话,他当然听到了。
突然之间有些好奇,她平时和别人提过自己吗?